周言,你當真要為了她,剜我的心?我聲嘶力竭,血淚模糊了雙眼。他曾是我深愛的書生,
此時卻手持匕首,眼神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阿桂,這是你身為妖的宿命,能救公主,
是你的榮幸!她……她有了我的孩子?!薄昂⒆??”我凄厲一笑,
心口的劇痛蔓延至四肢百骸,“那我腹中的呢?周言,你告訴我,它算什么!”他眼中錯愕,
隨即是更深的決絕:“妖孽之子,本就不該存于世。阿桂,你我緣分已盡,莫要執迷不悟!
”匕首落下,心被生生剜出…………1、桂花淚,滿地傷夜,靜謐得好似死水。桂花園中,
我親手栽下的每一株桂樹都散發著幽幽甜香,這本是我最安心的所在。此時,
這香氣卻如無形的絞索,勒得我喘不過氣。我,阿桂,千年桂花妖,桂花園的守護者。
我曾以為,這世間的情愛,美好得如同初開的桂花。月光照在他臉上,他容貌溫潤。
他手中握著匕首,刃鋒閃著寒光,映出他瞳孔中的堅硬。周言,那個我曾傾心相待的書生,
就立在我面前?!鞍⒐?。”他開口,聲音透著某種情緒,是痛苦,還是解脫?“為天下蒼生,
為救公主……委屈你了?!焙靡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險些笑出聲來,胸口卻堵得發慌。
“周言,”我聲音發顫,每一個字都帶著抖動,“你當真要為她,剜我的心?”他眉頭微蹙,
不愿再與我多言的樣子,那曾經寫滿深情的眼眸,此時一片冰冷?!斑@是你身為妖的宿命。
”他字字清晰,砸落下來,“能救公主,是你的榮幸!”他停頓一下,
說出那句話:“她……她有了我的孩子?!薄昂⒆??
”這兩個字好似扎進我身體中最柔軟的地方。我凄厲地笑了起來,
笑聲在寂靜的夜空下顯得格外刺耳,“那我腹中的呢?周言,你告訴我,它算什么!
”腹中的生命在動,那是我的骨血。周言的眼中掠過一絲錯愕,
他應是沒想到我會如此直白地質問。但那錯愕很快恢復堅硬?!把踔樱彼齑介_合,
吐出的話比那匕首還要鋒利,“本就不該存于世。阿桂,你我緣分已盡,莫要執迷不悟!
”緣分已盡?執迷不悟?原來我千年等待,百年情深,在他眼中,不過是妖孽的癡纏。匕首,
終是落下了。我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完整的悲鳴,尖銳的疼痛便從胸口炸開,
一下子席卷全身。我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冰冷的利刃劃破我的肌膚,割斷我的筋脈,然后,
生生將我那顆跳動著、深愛著他的心臟,從我身體里挖了出去。血,噴涌而出。
染紅了我的白裙,染紅了這片桂花林。也染紅了身下這片我守護了千年的桂花林。
桂花的甜香與血的腥氣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詭異氣息。
生命力從空洞的胸口急速流走。我的視線開始模糊,美麗的容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槁,
青絲寸寸成雪,肌膚失去光澤,變得如同老樹的表皮。我倒在血中。透過血色,
透過朦朧的血色,看著周言小心翼翼地將我那顆尚在滴血的心臟捧在手心,那樣子,
好似那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他甚至沒有再看我一眼,便轉身,
急切地奔向那個方向——那里,有他所謂的“嬌弱”的公主,有他的錦繡前程。而我,
被棄如敝履。劇痛與恨意撕扯。最后一縷意識消散前,我用盡力氣,聲音嘶啞地發出詛咒,
帶著血沫:“周言!今日剜心之痛,來日,我必讓你與她……千倍奉還!
”血淚從我眼角滑落,迅速在蒼老的臉頰上凝固成丑陋的痕跡。桂花依舊飄香,
只是這香氣中,是我的怨與恨。2、茍延殘喘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并不曉得,說不定是幾日,
說不定是十天半月。當我恢復些微意識時,依舊躺在桂花園深處。
胸口的空洞好似在提醒著我那夜的殘酷,身體虛弱到了極點,連動一動手指都覺得費力。
我成了白發老嫗,容顏枯槁。若非我本是妖,怕是早已魂飛魄散。如今,
也只能靠著吸食桂花園中殘存的、微弱的桂花靈氣,勉強維持著這一縷不散的怨魂。
百年修為,折損大半。山神偶爾來看我。他曾是我的朋友,此時卻也無能為力。妖心已失,
回天乏術。“阿桂,你……”他停頓,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重重嘆了口氣,
“周言……周言他要大婚了?!贝蠡??和誰?昭陽公主嗎?聽到這個消息,
我的胸口再度咯噔一聲。他拿著我的心臟,去換取他的榮華富貴,去迎娶他的美貌公主,
而我,卻只能在這陰暗的角落里茍延殘喘,人不人,妖不妖。憑什么?
滔天的恨意立時將我淹沒。我不能死!我怎么能就這么死了!我要活下去!
我要看他們付出代價!復仇的種子在我心中種下,支撐著我活下去。迎婚之日,很快來到。
我耗盡了這些日子積攢下來所有的微弱妖力,甚至透支了殘存的精魄,施展了一個幻術。
鏡中,那個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的老嫗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容貌依舊、只是臉色過分蒼白的年輕女子。不過,這只是幻象,幻術之下,
是更加觸目驚心的衰敗與痛苦。但這,足夠了。
3、大婚“恭賀”周言與昭陽公主大婚的消息傳出。滿城紅綢彩燈,鼓樂喧天,喜氣洋洋。
空氣中,到處都彌漫著桂花的香氣。諷刺!天大的諷刺!我立在他迎親的必經之路上。
當那支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出現在街角時,我的心,反而異常平靜。周言騎在高頭大馬上,
一身大紅喜服,襯得他愈發俊朗不凡,意氣風發。他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
接受著路邊百姓的恭賀與祝福。我緩緩從人群中走出,擋在了隊伍前面?!爸苎浴?/p>
”聲音不高,他卻聽得分明。他臉上的笑容登時凝固,當他看清是我時,
那份意氣風發登時被震驚與慌亂所取代。他料想我早該化作一抔黃土了?!鞍⒐穑?/p>
”他下意識地勒緊了馬韁,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但很快,轉為惱怒和不屑,
“你……你來做什么?”他目露不屑。應是想起了我如今不過是一個被他拋棄的、無用的妖。
我看著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得不帶一絲波瀾:“周言,聽聞你今日大喜,
我特來‘恭賀’?!蹦恰肮зR”二字,我說得極重。他眼中閃過一絲狠戾,
看樣子想即刻命人將我拿下,但眾目睽睽之下,尚存一絲理智。
他抬高了聲音:“往日恩怨已了,今日是我大喜之日,你莫要在此胡攪蠻纏,速速退去!
”他試圖用他如今駙馬的身份來壓我。我往前走了幾步,離他更近了些。更近,
他眼底的慌亂更清晰。“胡攪蠻纏?”我喉間溢出笑聲,帶著寒意,“周言,你可還記得,
你曾對我說過的海誓山盟?你可還記得,那個被你親手扼殺,
連看一眼這個世界機會都沒有的孩子?”他握著馬鞭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他瞳孔收縮,
周身寒氣逼人?!把曰蟊?!”他厲聲呵斥,試圖掩蓋自己的失態。眼下還不到動手的時候。
我心里清楚,眼下還不是動手的最佳時機。我今日來,只是為了宣戰?!爸苎裕?/p>
”我字字清晰,傳遍四周,“你欠我的,我會全部討回。享受你用我的心換來的富貴吧,
它……不會長久?!蔽肄D身,在周圍人群的竊竊私語和周言陰沉的目光中,緩緩離開。
只留下一個飽含威脅的眼神……4、阿桂的回憶回到陰冷的桂花園,幻術消散,
我又變回了那個衰敗的模樣。胸口的空洞陣陣作痛,提醒著我那不堪回首的過往。
周言……這個名字,曾是我心底的朱砂痣,而如今,卻成了刻骨銘心的眼淚,每一次想起,
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疼……那時的我,還是個不諳世事的桂花妖,
日復一日守護著這片桂花園。直到他的出現。初遇,是在一個桂香滿溢的午后。那晚,
我獨自一人在桂花樹下喝酒。他一襲青衫,立在桂花樹下,手持書卷,
朗聲誦讀:“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那清朗的聲音,俊秀的面容,
帶著憂郁的目光。一切都符合我對人間書生最美好的想象。“姑娘,見你一人,
可否一同品這桂花釀?!彼麃硐蛭医杈?。我還調戲他:“怎么,
想與我一起共度春宵嗎?”他白皙的臉龐登時泛起紅暈,急忙彎下腰拱手道:“姑……姑娘,
小生可沒有非分之想,還……還請姑娘你不要……”“哈哈哈哈哈,無妨,
坐下一同飲便是了?!彼切邼狡鹊哪?,真是分外可愛。后來,我們日益熟絡。
他會帶來我最愛吃的桂花糕,與我談天說地,分享他詩詞中的喜怒哀樂。他言談溫雅,
舉止體貼。他會為我拂去肩頭的落葉,會在微涼的夜晚為我披上他的外衣。
他說我的眼睛如天上的星辰,明亮而純凈。他說我的笑容如初開的桂花,甜美而溫暖。
千年歲月,見過多少虛情,奈何卻落入他編織的網。日復一日的相處,他的溫柔體貼,
他的才華橫溢,都讓我那顆沉寂了千年的心,悄然萌動。我猶豫了很久,最終鼓起勇氣,
向他坦白了我的身份——我是一只桂花妖。而我的心臟,能治百病。這個秘密,
我也坦然相告。我以為這會是一場考驗,考驗他對我的情意是否真摯?!把秩绾??
”他握著我的手,眼神堅定而溫柔,“在我心中,你就是你,獨一無二的阿桂。
無論你是人是妖,我都心悅于你。”他絲毫不介意的模樣,他那句“心悅于你”,
最終讓我徹底卸下了所有防備,讓我以為,我遇到了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F在看來,
那只是他等待的時機。他早已從古籍中知曉桂花妖心的秘密。他接近我,討好我,
只為了我的心。后來,我發現自己懷了身孕。那份喜悅,快要將我淹沒。
我迫不及待地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他。他還記得他當時的反應嗎?先是片刻的驚愕,
然后迅速被狂喜所掩蓋。他抱著我,一遍遍地說著“太好了,阿桂,我們有孩子了”。
現在回想,那驚愕,怕才是他最真實的反應吧。他內心深處,定是在飛速盤算著,
如何將這個孩子,將我這顆心臟,利用到極致吧。美好的片段,如今化為利刃,
凌遲著我的心臟。不,此時只剩下了空蕩蕩的胸膛。他所有的溫柔,所有的情話,
全都只是為了那顆能助他平步青云的心臟。周言,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5、昭陽公主的陰謀周言口中的昭陽公主,是當今圣上最寵愛的女兒。傳聞她自幼體弱多病,
遍訪名醫也束手無策。那時,我并未深究。如今想來,疑點重重。昭陽公主,
那個在周言口中嬌弱無辜、楚楚可憐的女子,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病人嗎?不,她不是。
一個能讓周言不惜背叛千年情深、殺妻滅子也要攀附的女人,絕非表面那般簡單。她的心機,
怕是比周言還要深沉。我曾遠遠見過她一面,那雙表面柔弱的眼眸深處,
藏著不易察覺的銳利和對權勢的渴望。她的“怪病”,也絕非普通的體弱。
哪有病癥需要“至純至善”的妖心來醫治?這分明是某種邪術,或是某種惡毒的詛咒!
后來我才慢慢探知,昭陽公主身中的,是一種名為“奪靈咒”的陰邪之術。
此咒可以吸取他人的氣運和生命力為己用,但需要定期用至純的靈物來壓制其反噬的邪氣。
這是宮廷傾軋的丑陋產物,是她的母妃為了讓她在殘酷的后宮爭斗中勝出,
不惜一切代價為她種下的。而我那顆千年桂花妖心,便是最佳的“補品”,
最佳的“壓制劑”。周言與昭陽公主,怕是早就勾結在了一起。
說不定在周言第一次踏入桂花園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周言負責接近我,
騙取我的信任,奪走我的心臟;而昭陽公主,則許諾他無盡的榮華富貴,駙馬之位。
然后他們的野心一拍即合,共同導演了這場殘忍的戲碼。
至于我腹中的那個孩子……我曾天真的以為,虎毒不食子,周言再狠,
也不會對自己的親骨肉下手??晌义e了。對他們而言,那妖與人結合的孽種,
說不定是他們茍且關系的證據。或者,那是對他們更為有用的“藥引”。所以,它必須死。
好一對狠毒男女!好一場陰謀!周言,昭陽,你們的每一步,都踩著我的尸骨!
6、絕境逢生剜心之痛,喪子之哀,容顏盡毀,修為潰散……樁樁件件,如同無數把尖刀,
將我凌遲。我蜷縮在桂花園最陰暗處,感受著生命力一點點流逝……等待著死亡。身體虛弱,
瀕臨崩潰。我嘗試過自救,凝聚殘存妖力,卻徒勞無功。沒有心臟,一切都如同無根浮萍。
我深愛的桂花園,此時也失去了往日的生機,桂花不再那么香了,枝葉也開始枯黃。
就在我以為自己即將形神俱滅,消散于天地之間時,他出現了。一個身著玄色衣袍的男子,
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面前。他很高,身形挺拔如松,面容被兜帽的陰影遮去大半,
只露出線條分明的下頜和一雙深邃得好似寒潭般的眼眸。
他身上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疏離與冷漠,好似世間萬物皆不入他眼?!澳憔褪谴说氐墓鸹ㄑ??
”他開口,聲音清冷,不帶一絲情感。我警惕地看著他,我不曉得他是敵是友。
他看樣子看穿了我的心思,他嘴角微揚,那弧度難以察覺,帶著嘲弄,
也帶著洞悉一切的神情?!澳氵@般模樣,倒是比傳聞中狼狽許多?!蔽覜]有力氣與他爭辯。
他緩步上前,蹲下,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注視我。“不甘心嗎?”他問。廢話!我怎能甘心!
我千年修行,百年情愛,一朝盡喪!我如何甘心!他應是感受到了我心中洶涌的怨念,
微微頷首:“心死,則萬念俱灰;執念若在,尚有涅槃之機。”涅槃之機?我已經這樣了,
哪里還有什么機會?“你的妖心雖失,但千年道行所化的精魄尚未完全消散?!彼斐鍪郑?/p>
指尖縈繞著一縷幽暗卻強大的氣息,“加以你這沖天的怨念為引,足以重塑力量核心。
”我愣愣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笆篱g萬物,皆有其兩面性。”他平淡說道,
“人心有善惡,妖力亦有清濁。那些被辜負的深情,被踐踏的信任,被扼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