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翠翠是去參加葬禮的。侄女紅櫻十八歲,她也十八歲。新娘洞房當晚身亡。
新郎一家是十里八村公認的老實人,鰥夫十幾年未娶,憑雙手養大三個兒子。
對于新媳婦的死因,四個大老爺們,一問三不知。跟著來討公道的苗翠翠,
遇到被逼婚的年輕軍官,撿到一個老公。1 祖屋之困周家祖屋位于周家村正中。
三間破敗的黃泥瓦房,中間是堂屋,左邊廂房住著守寡多年的老人,
另一邊擠著三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死媳婦的是老大周衛東。作為周家老大,他初中畢業,
有點文化但是不多。長得濃眉大眼,一臉正氣,家里雖然窮,來說親的不少。沒錢蓋新房子,
更不能跟兄弟們一起洞房。最后老爺子周元勖妥協,他的房間,間出一塊小廂房,
勉強支一張單人床。在老人眼里,傳宗接代更重要。勉強接受父親的安排,
周衛東心里不免有些愧疚,沒能力蓋房子出聘禮,最后還是得靠父親。一輩子未娶,
都是他們兄弟仨拖累的,到老還擠在住牲口一樣的棚子里。
2 死亡之謎老房子外是半人高的石砌院子,勉強能關住牲口和雞鴨。
苗家一行人氣勢洶洶地來到周家門口時,院子里已經擠滿吃瓜村民。“一家光棍命!
”“他們家祖墳不好。”“唉!要斷子絕孫嘍。”……周家熱鬧空前,勝過昨天婚禮現場。
村里的老人小孩壯漢寡婦,凡是能挪動腳步的,都在周衛東的家里院子里湊熱鬧。
堂屋透著斑駁的光,幾個人圍著方桌。“衛東,到底咋回事?”周元勖怒喝。他的絕望,
比前幾天賣掉的母牛還深。“你吼個啥子,我哪知道,拉屎回來,她就吊死嘍。
”“衛東娃子,你老漢為你娶媳婦,把唯一的母牛都賣嘍,你咋這樣子跟他說話。
”村長周文清說完,猛吸一口旱煙。出人命的大事,搞不好的話,可能鬧出更多的人命。
苗家不好惹,不僅武藝高強,在縣里有人,周文清可不想晚節不保,
更不希望有人因此事去坐牢。“昨晚你們弄沒弄?”“文叔……”周衛東紅著臉,
吞吞吐吐地說,“昨晚……”別看周衛東干活是把好手,在對女人方面,還是個生瓜蛋子。
村里那幾個不安分的媳婦最愛調戲他。“洞過房的人,還怕丑個球。”村長點上一兜煙,
臉上的皺紋能夾死蒼蠅。“你們昨晚弄得不開心?”周元勖問。“怎么不開心?
”周衛東紅著臉反駁。大家松一口氣,媳婦雖然已死,但是周衛東總算試過女人的滋味。
“那怎么會想不開呢?”“她還是處女嗎?有沒有……”周文清問。
3 悍婦怒闖沒等周衛東回答,苗紅櫻她娘殺到現場,她一個女人抵得上幾十個青壯。
“周文清,你***!害我閨女命。現在尸骨未寒你還往她身上潑臟水!”村長連忙站起身。
問這些也沒惡意,眼前最重要的是弄清楚死因,讓生者放下,死者瞑目。隨著苗大嫂的到來,
好像電視劇看到高潮,混亂的場面一下子變得安靜,畢竟瓜越大越好吃。“苗大嫂,
”周文清磕出煙袋的灰,又裝上一袋旱煙。“元勖老實巴交的,媳婦十幾年前病死,
沒再找過女人,拉扯大三個小子,娶紅櫻掏空棺材板,咋個舍得她死喲!”“文清說得不錯,
為了湊聘禮,我把唯一的母牛都賤價賣給肉販子,沒弄出個孫子,
人就沒了……”“我閨女都沒了,你還惦記孫子!”“苗家不愁吃穿的,怎么愿意嫁給衛東,
該不是有什么隱情……”說這話的是一個30多歲的女人。“啪!”不能打村長,
不能打周元勖。還不能打你?“沙比娘們,隱你媽了個*”苗大嫂是苗翠翠二叔的媳婦,
出名的悍婦,武術世家,人稱滬北“苗翠花”。女人被打得一臉懵逼,剛想起來要還手,
另一邊臉也被打出五個手指印。“替你父母教育你,沒家教的玩意。”婦人眼見打不過,
正準備哭。“興旺媳婦,沒你的事!”村長呵斥。婦人退后幾步,沒再吱聲兒。“苗大嫂,
人死不能復生,咱幾個老家伙也認識大半輩子。元勖,你去燒水給親家泡茶,衛東,
把屋里人都清出去,帶上門!”周元勖五十出頭,身子骨還很硬朗,
黝黑的肌膚透著些說不出的英氣,走起路來擲地有聲。屋子里的人都被周衛東趕出去,
剩下苗翠翠磨磨蹭蹭不想出去,她是苗紅櫻的堂妹,苗大嫂帶來的人,自然認為跟別人不同。
關于紅櫻的事,她知道的比她媽還多。那一年,同村出生四個女孩。她們倆最親,無話不說。
早上聽說苗紅櫻的死訊,竟然沒有太難過,反而有一點如釋重負。死亡,未嘗不是解脫。
“苗大小姐,請!”周衛東面無表情地說。“我……”“翠翠,你在院子里等我。”。
門“砰!”地一聲關上。關牲口的院子里更加擁擠。周家的門上,墻根上,貼滿人。
臉上十個手指印的長舌婦,也捂著臉在門口,好像沒發生什么一樣。苗翠翠忍不住冷笑,
生活在這種環境,還不如早死早投胎。“小怡,苗翠花你也敢惹,膽兒真肥。”說話的男人,
身材魁梧面容俊美,只是落在婦人胸脯上的眼神,讓人反感。“猥瑣男!
”苗翠翠心里罵?苗紅櫻是個苦命人,兩個火坑,一個在苗家寨,一個在周家村。
出閣前一晚,賴在苗翠翠家睡,幻想著嫁人后的幸福生活。雖然是下嫁,
但是周衛東名聲不錯,長得帥又能干,肯定會好好疼她。唯一的女主人。四個爺們都聽她的。
不要太爽。可惜造物弄人。看著緊閉的大門,屋里幾個老人燒水泡茶,談定葬禮,
起碼半天功夫。二媽對付那幾個老登,不在話下。苗翠翠起身,準備離開臭烘烘的院子。
聽說周家村山清水秀,從前清到現在,出過不少名人,一向喜歡研究風水的苗翠翠,
打算他們祖墳逛逛。“這丫頭真俊俏啊……”剛才的猥瑣男,眼饞地看著苗翠翠,
口水打濕光腳板,發出一股惡臭。“你是陪給衛東填房的嗎?”“滾……”不說話還好,
一個激起猥瑣男的某種欲望。他往前湊近一步。“九流子,苗家寨的女人不好惹。
”興旺媳婦捂著臉,怯怯地說。兩個巴掌,火辣辣的。“你不懂女人,苗大嫂兇悍,
男人不行。”九流子湊近苗翠翠,滿身的油膩和惡臭令人作嘔,打他都嫌臟手。退后一步,
海闊天空。讓二媽收拾他。“害羞?遲早都是要嫁人的。嫁人洞房你就會越來越愛男人,
看看興旺媳婦,她一天都離不開男人。”苗翠翠看向周衛東三兄弟,投去求救的眼神,
他們故意裝作沒看見。“那三個孬種,驢子拉屎外面光,沒一個鐘用的,你看著老大,
長得是人模狗樣,沒準有媳婦兒先孝敬他爹……”“閉嘴!”苗翠翠杏眼圓睜。
都是一個村的人,沒見過這樣沒禮貌的。跟他們多說一句,都是對自己的侮辱。
苗翠翠只想快點離開,去墳地對著那些鬼也比對著這些人強。九流子的眼神不安分起來。
“姑娘不懂這些,叔可以教你……”可惜一副好皮囊,有生沒娘教的。說他狗,侮辱狗。
沒想到周家村的人,這樣無法無天。苗翠翠從前也經常來,跟著父親,那時候看到的,
是每個人的點頭哈腰,讓人感覺這里民風淳樸。“姑娘,你跟屋里那個惡婆娘,什么關系?
”苗翠翠打量說話的婦人。臉上十根手指印,藏不住的妖媚。
的確良花襯衫緊裹著豐滿的身體,黑色的百褶裙剛過膝蓋,露出白皙圓潤的小腿,
腳上是當下時興的塑料涼鞋,有幾分洋氣。女人解開粗黑油亮的大麻花辮子,
蓬松的卷發遮著半張臉,披散到腰下,輕觸著翹起的臀尖。一副好皮囊!
苗翠翠忍不住想起《紅樓夢》里,賈寶玉那段形容女孩和女人的話。女孩一旦結婚生子,
就從潔白美麗的珍珠,變成渾濁惡臭的死魚眼。這女人沒結婚時,是方圓十里的美人啊!
村民好像池塘里的鲇魚,聞著味道就擠擁過來,吃不到屋里的瓜,來吃這兒的。幾十雙眼睛,
爭先恐后地,肆無忌憚地。“這小妮子長得水嫩。”“奶子不如興旺媳婦,屁股也干癟癟的。
”“你懂個屁!”“哈哈哈哈哈哈哈!”村民哄堂大笑起來,男的女的,
都像看戲一樣看著苗翠翠。4 墳地驚魂臭魚爛蝦!“姐姐,教我畫螃蟹。
”七八歲的小男孩,臉蛋兒曬得像兩個桃子,手里拿著一張皺巴巴的紙,
一支跟手指差不多長的木頭鉛筆。“誰是你姐!”苗翠翠不喜歡孩子,是有歷史原因。
她在家是老幺,兩個哥哥家的孩子比她還大,嫂子們經常把十幾個孩子塞進她家,
看著就頭疼。寧愿去墳頭畫畫,也不愿跟他們一起。那些人都要識趣,沒有跟上來,
苗翠翠大著膽子往后山走去。沒什么好怕的,她的祖屋后面,也是全村的墳地之所在,
活著的時候都是熟人,真的遇到也不怕。蒼山綠柏,有一股陰森的感覺。這片屬于大別山系,
密林里經常有大家伙出現,苗翠翠也不敢往里面走,尋著水流的聲音走去。
5 逃婚風波“你別跑!”樹林里傳出一個女孩子的聲音。“常青你給我站住,
無論你走到哪里,都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好霸氣。沒想到深山老林里也有瓜吃。
苗翠翠靠著一棵大樹的根坐下來,靜靜地觀察著女孩和她喊的人。“啊!”地上軟軟的,
熱乎乎的東西,讓她嚇出一個激靈。突然一雙手捂住她的嘴。“噓!
”“你……你……”“別說話,我不是壞人。”男人輕聲說。很好聞的味道,很溫柔的聲音。
“常青,你給我出來,一點都不好玩,我們兩個親事是上天注定的,你跑也沒用,
還是乖乖娶我吧!”苗翠翠想笑。“你再不出來,我生氣了,后果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