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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選章節

    發表時間: 2025-05-18 23:56:35

    1 傀儡絲七歲生辰那日,塞北的風裹著碎玉般的砂礫,將氈帳外的駝鈴聲撕成齏粉。

    我攥著母親繡的平安符,指尖反復摩挲緞帶上的并蒂蓮紋 ,

    這是她最后 一次晨起梳妝時解下的,如今卻被父親纏在一柄羊脂短刀上,

    刀柄的纏枝紋里還凝著暗紅血漬,像極了她臨產前腹痛時掐出的指痕?!熬扮?,過來。

    ” 父親的聲音混著皮革與鐵銹味,他掀開熊皮帷帳時,我看見他腰間懸著的九環刀在晃,

    銅環碰撞聲與奴隸頸間的鎖鏈共鳴,像某種詭異的韻律。帳內跪伏著三個渾身血污的男人,

    他們腳踝上鎖著三寸寬的鐵枷,枷痕處爬滿潰爛的膿瘡,

    最左邊那人后頸刺著褪色的 "官" 字 ,這是中原逃奴的標記。

    父親拽著我的手腕按在其中一具尸體上,尸身尚有余溫,后心插著的正是我昨夜見過的短刀。

    “摸清楚傷口走向,” 他的拇指碾過我掌心的繭子,那是前日練刀時磨出來的,

    “這懦夫想偷咱們的馬隊路線圖,被我射穿肩胛骨后還爬了三里地。

    ”我數著尸體背上的箭孔,三支弩箭呈品字形排列,間距分毫不差,

    這是父親慣用的 "三才鎖喉" 技法,卻說成是懦夫逃亡,他在隱瞞什么?

    母親的緞帶突然從刀柄滑落,露出內側刻著的小字:“戌時三刻,西帳第三盞馬燈。

    ”這是母親的筆跡,卻為何出現在父親的兵器上?我抬頭時,撞見父親瞳孔里閃過的陰鷙,

    像極了他馴隼時的眼神, 那些獵隼被蒙住眼睛后,總會在掌心啄出帶血的月牙。“看好了,

    這才是斷根的法子?!备赣H抓起我的手,將短刀刺入右側奴隸咽喉。

    溫熱的血噴在狐裘坎肩上,腥甜里混著股奇異的藥香,我想起母親房里的薰爐,

    她總說那是 "中原帶來的安息香"。奴隸喉間發出破風箱般的呼嚕聲,

    左手卻死死攥著腰帶,我瞥見他指縫間露出的半片青銅鏡,鏡面上鑄著北斗七星紋 ,

    與父親書房暗格里的星圖玉簡一模一樣。當第三具尸體倒下時,帳外突然傳來駝隊嘶鳴。

    父親猛地扯開死者腰帶,青銅鏡應聲落地,背面赫然刻著 "陰陽司" 三字,他臉色驟變,

    用靴底碾住鏡面,裂紋如蛛網蔓延,露出夾層里的羊皮紙一角,

    上面隱約可見 "太虛" 二字。母親的平安符突然起火,我這才驚覺緞帶里縫著的金絲,

    竟在火光中顯出血線紋路,那是中原秘傳的 "鎖魂金絲",專為鎮壓邪祟所用?!坝涀。?/p>

    蕭家的刀刃只向兩種人揮動:擋路的賊,和泄密的狗?!备赣H將染血的短刀塞進我腰間,

    刀刃擦過母親留給我的玉墜,發出刺耳的顫音。我彎腰撿拾平安符殘片時,

    發現奴隸掌心握著半枚紐扣,靛藍色緞面上繡著忍冬紋 ,這是母親陪嫁的蘇繡紋樣,

    為何會出現在塞北逃奴身上?夜幕降臨時,我抱著劍鞘躲在氈帳后,

    看見父親與三名下人抬著木箱走向駱駝群。月光切開木箱縫隙,里面堆著形制古怪的鐵器,

    最上層是柄斷劍,劍格處刻著 "景明" 二字 ,景明是中原王朝的年號。

    母親的陪嫁丫鬟翠姨跪在沙地上哭,她腕間戴著的銀鐲子,

    正是今早我在奴隸腳踝上見過的刑具熔鑄而成。我摸向短刀纏繩,指尖觸到硬物,

    扯出竟是卷成細條的密信,展開時沙粒簌簌掉落,上面用朱砂寫著:“三月初七,

    玉門關外十五里,陰兵借道?!甭淇钍莻€猙獰的鬼面圖騰,

    與父親書房暗格的鎖芯紋路簡直一模一樣,身后突然響起傀儡線顫動的輕響,

    我轉身只見月光下立著個三尺高的木偶,它腰間系著的,正是翠姨今早丟失的紅緞帶。

    駱駝隊啟程的號角劃破夜空時,我在沙丘背面埋下那半枚紐扣,沙丘下的石縫里,

    還躺著七具孩童骸骨,他們手腕上都戴著同樣的銀鐲,脛骨處刻著模糊的生辰八字。

    母親的薰爐味從帳內飄來,混著鐵銹與血的氣息,

    我突然想起她總在月圓時哼唱的童謠:“傀儡線,繞指柔,

    纏上骨血不回頭......”此刻,我的掌心還留著殺人時的溫熱,那不是恐懼,

    而是某種更冰冷的東西 ,像父親教我馴隼時的觸感,獵物的心跳在掌心逐漸微弱,

    直到徹底靜止。原來從握住短刀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母親繡繃前的孩童,

    而是父親手中的傀儡,絲線早已穿過肩胛骨,系在千里之外的玉京城,

    系在那面刻著 "陰陽司" 的青銅鏡上。當第一顆星星躍上氈帳尖頂時,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混在風里,細不可聞卻清晰異常:“二十三道鞭痕,三具尸體,

    半枚蘇繡紐扣,還有...... 父親藏在駱駝鞍下的太虛鏡殘片。

    ”這些數字與物件在腦海里拼成猙獰的圖,如同母親繡繃上未完成的《百鬼夜行圖》,而我,

    已經站在了這幅畫的邊緣。2 東宮雪東宮雪景明十九年冬,玉京城的雪下得格外蹊蹺。

    初七那夜,我踩著三寸厚的積雪巡至東宮角門,梅樹枝椏突然斷裂,

    驚起的寒鴉嘴里叼著半片黃紙,落地時露出 "燭龍" 二字 ,

    正是今早太子殿下讓我去太醫院取的藥材。暖閣內傳來《山海經》書頁翻動的輕響,

    我隔著竹簾望去,十七歲的太子正蜷縮在鎏金炭爐旁,青狐裘上落著幾片梅瓣,

    像極了三年前他替我擋住箭矢時,血濺在狐裘上的形狀。“蕭卿可曾見過鐘山之神?

    ”他突然開口,指尖劃過書中 "人面蛇身,赤色,居鐘山下" 的配圖,

    燭火在他左眼鍍上金紅,那抹異光比昨日又深了三分。我解開腰間劍囊,

    七柄斷劍在雪地上投出碎影,最舊那柄是景明十六年秋,太子替我擋下的刺客短刃,

    刃口卷著的絲線經老陶頭鑒定,來自南海鮫人 , 這是東宮內監與胡商私通的鐵證。

    “殿下該喝藥了?!?我舉起青瓷藥盞,釉面冰裂紋里隱約映出皇后宮中的琉璃瓦,

    三日前暗衛來報,欽天監呈給皇帝的密折中,"目含乾坤" 四字被朱砂圈了又圈。

    太子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咳出的血珠落在炭爐里,竟發出金石相擊之聲。

    我瞥見他袖中露出的帕子,上面繡著的不是東宮慣用的瑞鶴紋,

    而是某種形似燭龍的赤色紋路,針腳里纏著幾根銀絲 ,

    與皇后賞給琉璃夫人的銀發簪材質相同?!白蛞垢富收傥胰ビ鶗?,”他盯著跳躍的火焰,

    睫毛在眼下投出蛛網般的陰影,“案頭擺著的《皇極經世書》,

    正好翻到 ' 天命轉移 ' 那頁?!备那玫蕉?,

    我在皇后佛堂的香爐里發現半片紙灰,檀香混著焦糊味,勉強能辨出 "壬癸水,丙丁火,

    換眼瞳" 的字樣,這是《魯班經》里的改命秘術,需以血親之血為引。佛龕后的暗格里,

    藏著個描金漆盒,盒中放著十二支銀簪,每支簪頭都雕著不同的獸首,

    其中一支赤蛇簪的蛇信處,凝著暗紅色結晶 , 是西域巫毒 的"赤練凝" 。

    當我回到東宮時,太子已倒在暖閣外的雪地里,嘴角溢出黑血。我撲過去時,

    瞥見他攥著的半塊玉佩,正是今早我在他枕下發現的物件 ,

    玉佩內側刻著 "景明太子" 四字,卻用酸水蝕去了 "明" 字,

    露出底下的 "虛" 字。這瞬間讓我想起七歲那年在塞北見過的青銅鏡,

    同樣被蝕去的字跡下,藏著 "太虛" 的真容。

    “蕭卿......瞧這雪......”太子指著梅樹,血沫順著嘴角流進衣領,

    他頸間戴著的長命鎖輕輕晃動,鎖芯處刻著的生辰八字,

    竟與我母親臨終前塞給我的玉牌上的字跡一模一樣。我突然想起父親書房里的密檔,

    景明太子的真正誕辰該是五月初五,而眼前這個孩子的生辰,分明是我那早夭的幼弟 ,

    當年母親血崩而亡,難道就是為了給太子換命?三更梆子響過,

    暗衛統領帶著欽天監官員闖入。我護在太子身前,掌心的東宮玉牌發燙,

    那是母親用最后一口氣塞進我手里的,背面刻著的 "景" 字,

    此刻竟與太子玉佩的 "虛" 字拼成 "景虛",

    這是大楚開國皇帝為鎮龍脈所設的雙生命格?!胺畋菹驴谥I,太子中了巫蠱,需移宮靜養。

    ” 監正官掀開道袍,露出里面繡著的北斗七星紋,與塞北奴隸的青銅鏡如出一轍。

    我扶著太子起身時,他忽然在我耳邊低語:“蕭卿可知道,父皇案頭的《貞觀政要》,

    夾著的不是奏章,是你父親的通敵密信。”這話如驚雷劈過,

    我想起昨夜在父親舊物中翻到的羊皮卷,上面用塞北文寫著 "以子換龍,永葆基業",

    原來二十年前的巫蠱案,早在我出生時就已埋下伏筆。雪越下越大,

    我背著太子走過九曲橋,橋下的太液池結著薄冰,冰縫里漂著幾尾死魚,

    它們的眼睛都被剜去,只剩兩個血洞。太子的血滴在冰面上,竟凝結成赤色紋路,

    蜿蜒向湖心亭 ,那里曾是先皇囚禁廢太子的地方,亭柱上至今留著抓撓的痕跡,

    每道痕跡都對應著一個被抹去的生辰八字。當我們躲進冷宮偏殿時,我終于解開太子的衣襟,

    他心口處有塊暗紅色胎記,形狀恰似燭龍盤身,而在胎記下方三寸,赫然有個刀疤 ,

    這是三年前我替他擋刀時,刺客的匕首擦過的位置??僧敃r我分明記得,傷口在左肩,

    為何會出現在心口?更詭異的是,刀疤周圍的皮膚上,隱約有傀儡線般的青色紋路,

    與鬼手張操縱的陰兵傀儡如出一轍。太子忽然抓住我的手腕,他掌心的溫度低得可怕,

    卻在觸到我后頸時驟然升高?!皠e回頭......” 他的氣息噴在我耳后,

    “你后頸的朱砂痣,形狀像不像斷了線的傀儡?”我渾身血液凝固,

    想起母親臨終前替我梳頭時,總對著鏡子嘆氣:“景琰,你這顆痣生得蹊蹺,

    像被人用金線縫過......”四更天,我在偏殿的磚墻里發現暗格,

    里面放著本《陰陽司秘錄》,扉頁蓋著 "景明太子" 的印鑒,

    卻在 "明" 字上打了紅叉。翻到最后一頁,是幅用人血繪制的換命陣圖,

    陣眼處標著兩個生辰八字:其一是眼前的太子,其二... 竟是我自己。而在陣圖下方,

    用朱砂寫著一行小字:“以影代形,以魂飼龍,燭龍睜眼之日,便是太虛現世之時。

    ”雪光映在太子臉上,他的異瞳此刻已完全變成赤金色,宛如真正的燭龍睜眼。

    我終于明白父親為何要我潛入東宮,為何母親拼了命也要保護這個孩子 。

    因為我們都不是棋子,而是棋盤本身,是皇帝為了掌控太虛鏡,

    用二十年時間布下的 "雙生傀儡局"。當五更的鐘聲響起時,我摸向懷中的鴆酒,

    那是皇后今早賜的 "安神湯",但我在藥渣里檢出了鉤吻、烏頭、鶴頂紅三味劇毒,

    偏偏少了最重要的引子 —— 人血?,F在我終于知道,為何皇后要在佛堂抄經時刺破手指,

    為何琉璃夫人每月十五都會送來西域香灰,原來這鴆酒根本不是用來毒殺太子,

    而是為了引出他體內的燭龍血脈,讓欽天監完成最后的命盤推演?!昂劝?。

    ”太子忽然伸手接過藥盞,指尖撫過盞沿的纏枝紋,那是母親陪嫁瓷器的紋樣,

    “你我都清楚,今日不喝,明日就會有更狠的招術?!彼麤_我笑,唇角的血跡染得牙齒通紅,

    像極了佛堂里的猙獰金剛像,“不過蕭卿可曾想過,或許我們喝的,從來不是鴆酒,

    而是... 開啟某扇門的鑰匙?”我看著他仰頭飲盡毒酒,喉結滾動時,

    后頸的傀儡線紋路似乎也跟著起伏。雪停了,東方泛起青白,偏殿外的梅樹在晨風中輕晃,

    落下的不是雪花,而是點點紅梅 —— 那是太子咳出的血,正滴在我昨夜埋下的斷劍上,

    劍刃竟隱隱透出金光,如同燭龍即將睜開的另一只眼。此刻,我后頸的朱砂痣突突作痛,

    仿佛真有一根金線穿透皮肉,另一端系在深宮某處,系在那個戴著冕旒的身影指間。

    原來從踏入東宮的第一日起,我就不再是蕭景琰,而是 "景虛" 命格中的 "影",

    是用來困住燭龍的 "傀儡絲"。而太子,那個頂著我幼弟生辰八字的 "形",

    此刻正用染血的指尖,在雪地上畫出半個陰陽魚 —— 那是陰陽司的標記,

    也是我們這場傀儡戲的終章預告。3 換命局換命局巫蠱案爆發的那個雨夜,

    玉京城的更夫都在傳:欽天監觀星時見熒惑守心,后宮井里漂著無頭人偶。

    我攥著鬼手張給的陰兵符,符上的骷髏眼在雨中泛著幽藍,

    那是用我父親頭骨磨制的第七塊陰器,每次催動都會聽見骨頭摩擦的細碎聲響。

    亂葬崗的腐草味混著尸油香,比塞北的沙暴更嗆人,九具童尸呈北斗狀排列,

    最小的不過三歲,指甲縫里都塞著糯米 ,這是民間鎮煞的法子,卻被人用來反向養蠱。

    鬼手張的傀儡線穿透我的肩胛骨時,我數著他腰間掛的人骨鈴鐺:十二枚,

    正好對應東宮十二暗衛的人數。“蕭大人可知為何選童尸?”他的傀儡在旁舉起人皮燈籠,

    火光映得他臉上的尸斑發綠,“囟門未閉的童子魂,最易被巫蠱術操控。

    你瞧這具......”他用線勾起一具女尸的手腕,青色血管里滲出黑漿,

    “左手少三根手指,正是三個月前皇后賞給琉璃夫人的 ' 人彘繡娘 ' 余黨。

    ”我蹲下身,用匕首挑開童尸口中的布團,褪色的黃絹上繡著 "景明十九年春",

    字跡用的是金線摻人血,正是東宮御用的繡工。更駭人的是,每具尸體后頸都有個針孔,

    孔眼周圍皮膚呈蝴蝶狀潰爛 —— 這是苗疆 "傀儡降" 的標記,

    與我后頸的朱砂痣形狀驚人相似。當鬼手張的傀儡線刺入我心臟位置時,陰兵符突然發燙。

    我想起七歲那年在父親書房偷看到的密卷,上面畫著相同的北斗換命陣,

    陣眼處標著 "雙生燭龍,以影飼形"。母親的陪嫁金簪在發間顫動,簪頭的鳳凰突然展翅,

    片人皮 —— 那是她臨終前貼在我耳邊的遺言:“別信你父親的眼睛...”“陣成之后,

    太子的災厄會轉嫁到替身身上?!惫硎謴埻覀诶锶鋈胧遥暗阋獡Q的不是普通替身,

    是......”他忽然住口,傀儡線猛地繃緊,遠處傳來巡城兵的馬蹄聲,

    我摸到童尸腰間系著的玉佩,碎玉片上刻著 "工部李" 字樣,

    正是今早被抄家的工部侍郎信物。雨幕中突然浮現磷火,七道幽藍光點按北斗軌跡游動,

    我想起太子暖閣里的渾天儀,每當暴雨夜就會發出相同的光芒。

    鬼手張的傀儡突然指向東南方,那里是三年前倒塌的慈恩寺舊址,

    據說地基下埋著三百具僧尸,寺內的千手觀音像,右手第三只手握著的正是太虛鏡殘片。

    “動手吧,再晚就來不及了?!惫硎謴垖⑷狙纳桨俗秩M童尸心口,

    那是從皇后鳳印上拓下的太子命格。我咬碎口中的止血丹,血水混著藥味噴在陣眼處,

    地面突然裂開縫隙,露出底下層層疊疊的人偶 ,每個都穿著東宮服飾,

    心口插著刻有我生辰八字的鐵釘。當最后一道符篆點燃時,遠處傳來東宮方向的爆炸聲。

    我想起太子今早交給我的香囊,里面裝著他的胎發,此刻正在換命陣中化作飛灰。

    鬼手張的傀儡線穿透我的咽喉,卻不致命,反而引出一股暖流 ,那是母親留給我的護心咒,

    此刻正順著傀儡線流向陣眼?!澳阋詾閾Q的是太子的命?” 鬼手張突然笑起來,

    聲音里混著多個孩童的尖笑,“二十年前,你母親用自己的血為引,

    早就讓你成了太子的替死鬼?,F在不過是讓本該屬于他的災厄,

    回到該去的地方......”他的話被雷聲劈斷,我看見換命陣中升起兩縷青煙,

    一縷金黃如燭龍,一縷銀白如月光,在空中纏成死結。暴雨沖開亂葬崗的浮土,

    露出底下的青銅板,板上刻著與塞北奴隸青銅鏡相同的北斗紋,中心凹槽里嵌著半塊玉佩 ,

    正是我自幼佩戴的 "景" 字玉牌。當太子的生辰八字與我的重疊時,青銅板發出嗡鳴,

    鏡面上浮現出皇帝的臉,他正對著欽天監的星圖冷笑,案頭擺著的,

    是我父親的通敵密信與母親的陪葬品清單。懷中的嬰孩突然啼哭,

    他左眼的金色豎瞳與太子如出一轍,卻在看到我后頸的傀儡線時,瞳孔縮成細縫。

    我這才驚覺,嬰孩手腕上戴著的銀鐲,正是用翠姨的刑具熔鑄而成,

    鐲內刻著的 "景虛" 二字,與東宮玉牌拼成完整的 "景虛太子"。原來從出生起,

    我們就都是被選中的傀儡,區別只在于誰該站在明處,誰該埋在暗處。

    鬼手張的傀儡線開始回收,我后頸的朱砂痣劇痛難忍,仿佛有無數小蟲在啃噬。恍惚間,

    我看見七歲的自己站在塞北月光下,短刀上的血滴入流沙,形成與眼前相同的北斗陣。

    母親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景琰,記住,

    真正的傀儡線從來不在皮肉上......”話音未落,青銅板突然炸裂,

    碎片劃破我的臉頰,在右眼下方留下一道血痕,形狀恰似斷開的傀儡線。當巡城兵趕到時,

    我已換上死囚的衣服,懷中的嬰孩裹著太子的襁褓,亂葬崗的火光照亮天際,

    映出遠處宮墻上的影子。那是皇帝的身影,他負手而立,望向火光的方向,

    冕旒下的嘴角揚起冷笑,仿佛在欣賞一場精心編排的傀儡戲。而我,

    終于明白為何母親要將我送入東宮,為何父親至死都握著那塊陰兵符:我們全家,

    都是皇帝手中的傀儡,用血脈編織成的,困住燭龍的金絲籠。懷里的孩子突然安靜下來,

    他伸手抓住我胸前的玉佩,那是母親唯一的遺物,背面刻著 "鏡分鸞鳳" 四字。此刻,

    玉佩突然裂開,露出藏在其中的半片太虛鏡殘片,

    鏡面映出我此刻的模樣 :右眼的血痕與后頸的傀儡線連成一體,

    竟形成一個完整的 "囚" 字。雨停了,東方泛起魚肚白。我踩著滿地狼藉走向城門,

    聽見鬼手張的聲音從傀儡線傳來:“記住,蕭景琰,你現在是 ' 晏無咎 ' 的影子,

    而真正的景明太子... 已經死在了這個雨夜?!彼脑捵屛蚁肫鹛语嬒露揪魄暗奈⑿Γ?/p>

    原來他早就知道換命局的真相,甚至可能... 是這場戲的另一個執線人。

    當城門在身后緩緩關閉時,我摸向嬰孩的后頸,那里光滑如緞,沒有任何胎記或紋路,

    而我的后頸,傀儡線的痕跡正在愈合,化作一道淡紅色的細線,

    如同母親繡繃上的最后一針 。終于,我們都成了被縫進命運之網的傀儡,

    只是有人在臺上演悲歡,有人在臺下收線,而線的另一端,

    始終握在那個坐在龍椅上的人手里。4 陰陽司陰陽司老陶頭的鑄鐵爐爆出第十七點火星時,

    我正在替一具 "病夭" 的孩童尸體補寫尸格。朱砂筆懸在 "舌無黑痕" 四字上方,

    墨跡滴在喉管的青斑上,竟暈開細小的蜘蛛狀紋路 ,這是中了苗疆 "百日蠱" 的特征,

    卻被欽天監的《洗冤錄》批注為 "普通風癥"?!暗谌隣t鎮魂鈴該淬火了。

    ”老陶頭用鐵鉗夾起鈴坯,火星濺在他的機關義肢上,銅齒輪間滲出的不是機油,

    而是暗褐色的液體 ,我曾在義莊見過類似的尸油,用來浸泡陰兵殘甲可防止銹蝕。

    他朝我腰間的斷劍努努嘴:“你那柄 ' 折梅 ' 該回爐了,刃口的鎮魂紋都快磨平了。

    ”我摸向劍柄的纏繩,那里藏著從太子暖閣偷出的半片龍鱗甲。七年前那場刺客埋伏,

    太子替我擋下的弩箭本該穿透心臟,卻在觸及龍鱗甲時斷成三截,箭頭刻著的 "欽" 字,

    與裴三娘書房的密函火漆印完全一致?!澳呛⒆咏裉烊チ髓T鐵坊?”我壓低聲音,

    目光掃過墻上的運河輿圖,圖上用紅筆圈出的 "新漕運路線",

    恰好覆蓋著亂葬崗的三百童尸埋骨處。老陶頭往爐中撒了把鎮魂砂,

    藍焰騰起時映出他瞳孔里的齒輪倒影 ,這是長期接觸陰兵器物的后遺癥。

    “他說聽見爐子里有女人唱歌?!?老人用義肢敲了敲爐壁,發出空洞的回響,

    “非要找什么 ' 會響的鐵塊 ',結果翻出半塊帶字的甲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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