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上了地府的黑無常。但他不喜歡我,并給了我一個白眼。
旁邊的白無常幫忙翻譯了一下。「他的意思是,不要想peach」我很是失落,
但又驚訝于對方如此了解現代生活。突然覺得,自己又有機會與之拉近關系。
于是——我向他推薦了一百篇當下大熱網文,從女頻到男頻,從瑪麗蘇到杰克蘇,無一不有。
又推薦了一百二十部電視劇和電影,特意挑的靈異懸疑類,畢竟跟他有共同點,
比較能引起共鳴。再推薦了網友們選出的“全球必打卡的十處景點”,
我特意挑選的自然景觀,就是為了讓他感受到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震撼。當然,
我還存了一點私心,希望到時候這些地方能成為我倆結婚照的取景地。
知道我的想法后……黑無常的臉更黑了。于是稟報閻王爺,特意給我開辟了投胎綠色通道,
讓我免去兩百萬人次的排隊之苦。眼見計謀達成,
不得不在心底給自己點了個贊????(? ?? ? - ? ) ?我可真是個小天才!
在跳進轉生池的前一秒,面對前來監督我投胎的黑無常,露出了有史以來最真心的笑容,
并向他比了個心。「感恩的心,感謝有你!」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跳進白晃晃的池子,
生怕晚了一秒,讓他看出我的心思!白無常在旁邊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
道:“她……她這反應,不太對呀……”這是被自己心上人攆著投胎(真)的反應?
嘶——莫不是……白無常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身邊的老伙計。好家伙,萬年不變的古板臉,
更板了。————好消息,我成功轉世。壞消息,由于行事匆忙,忘記喝孟婆湯。
投胎前的事記得清清楚楚,當然也包括對黑無常大放的那些厥詞。所以看到他的那一刻,
我心里很慌。好想逃,卻逃不掉。還是嬰兒的我只能奮力瞪大眼睛,表情無辜。
我還是個孩子,我什么也不知道。黑無常看著我,渾身散發冷氣。白無常默默離遠一點,
咳嗽一聲,憑借千百年來一起共事培養的默契,感知到他的意思。「他叫你別裝,
我們根本沒來得及帶你喝孟婆湯。」我在心底給他的話畫一個叉。單押算什么押。
仗著已經投胎,我無所畏懼,反正他總不能現在把我的魂勾回去。
一個健康的嬰兒如果早夭是對現代醫學的不尊重!我拿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勇氣,
想說那咋啦?可惜我醫學常識還不夠豐富,高估了嬰兒的口齒。氣勢洶洶開口,
卻只發出幾聲“咿咿呀呀”。我愣住了,倆無常也愣住了。黑無常氣勢緩和,
白無常更是明顯。別以為能躲過我這雙沒被世界污染過的,視力5.3的雙眼!
他肩膀分明在抖!他笑了,肯定是笑了。我張牙舞爪,無能狂怒。良久,
在黑無常暗示性的吭聲中,他終于大發慈悲停下來。我兩眼汪汪看向黑無常。還是你好,
我果然沒喜歡錯人。哦,不,沒喜歡錯鬼。白無常笑夠了,終于說起正事。
他們來主要是想叮囑我,不要露出自己有兩世記憶的事。「事已成定局,你先這樣過著。」
白無常笑瞇瞇,意有所指,“不過某人,可就要因為疏忽大意受罰咯。
”就差被指著鼻子說的黑無常退后一步,消失在房間里。逃避可恥,但是有用。
我投胎的這戶人家生活水平一般,連小康都算不上。但是他們在養育孩子這方面盡心盡責,
至少讓我健健康康、開開朗朗地長大。這期間,我總能看見鬼差們在城市中穿梭的身影。
有的比較陌生,有的卻是我的老熟鬼。畢竟我在地府還是待了有兩三年。鬼差看人不看皮囊,
都是直觀靈魂。所以一眼就能認出我來。文靜些的,隔著點距離點點頭示意就行。
那些外向的,總是會在我身邊上躥下跳,絮絮叨叨。也不管我聽不聽得見。
主打一個娛樂自己,無視別人。我謹記黑白無常的叮囑,裝作未察覺的樣子。
偶爾也會看到白無常。我驚訝于怎么只有他一個鬼出任務。
才知道黑無常因為沒帶我喝孟婆湯,被罰守十八層地獄,守二十年。怪凄慘的,我想。
「不止哦,還不給他發工資。」白無常晃了晃食指,又神神秘秘地湊近說小話。
「當初為了給你投胎抄近路,他大半積蓄都上繳咯。」啊……這樣嗎。我原本平靜的內心中,
涌起一股股愧疚。后來我總看著白無常一個人來來去去。也怪孤獨的,我想。
十八歲那年高中畢業,從考場出來的時候,
同桌很久的男生滿臉通紅地站在幾個同學中間等人。我腦海中的雷達瘋狂響動。有瓜!
我興奮地扎在人堆里,準備目睹一場青春時期的美好愛情。下一刻,臉紅的人堅定向我走來。
周圍的人默契后退,給當事人留出足夠的空間。什么意思,瓜竟是我自己?
我也想隨大流——如果我不是當事人。可惜我是,所以我決定不退——后退太慢,
我拿出中午搶占食堂的功力,以每秒百步的速度狂奔,剎那間把人群甩在身后。別走。
跑起來!朋友瘋狂在qq上對我進行信息轟炸,詢問我來龍去脈。
我淡定回復:「我的心里只有學習。」「嗯?騙鬼呢?」唉,
我的美好品質怎么大家都不信呢!不過,要說騙鬼也沒錯。打個括號:(曾經)「騙你的,
其實我心有所屬。」我飛快回復。對不起黑無常大人,只能再借你名號用用。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事實告訴我,做了虧心事,真的會有鬼敲門。
而且是假期結束,剛上大學,門就被敲響。我看著眼前的黑白無常,
腦海中瘋狂翻動最近的記憶,確定自己沒有說他們的壞話,底氣稍微足了一點。
可看到黑無常的臉,頓時又泄了氣。「黑無常大人,您提前出來啦。」我陪笑道。
之前不是還說要當二十年免費勞動力嘛。他“嗯”了一聲。
白無常笑道:“他抓住了一個準備越獄的無頭惡鬼,閻王特意減去兩年懲罰。”當然,
他可不會說自家搭檔在聽到某人遇到同學表白之后,決定奮發圖強減免刑期的事。
黑無常聽著兩人對話,突然開口:「名字。」“什么?”我極少聽他說話,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重復道:“你叫什么名字?”哦,我好像確實沒告訴過他我的名字。“舒顏,我叫舒顏。
”我這一世的父母起的名字,希望我天天開心。黑無常走了,不知道為什么,
我總覺得他走的時候有點傷心。可能是我的錯覺,畢竟他的表情始終沒變。大學生活很自由,
上完課以后有充足的時間做自己的事。同寢室的三人被高中封閉式生活折磨慘烈,
決定報復式休養生息,只有我打了雞血似的努力,與她們的畫風格格不入。她們追劇看小說,
我在學習。她們逛街看電影,我在學習。她們談戀愛,上演現實版偶像劇,我在學習。
她們憤怒了,趁我從圖書館回來時抓住我大喊。“舒顏,求你做個人吧!
”我義正言辭:“我的心里只有學習!”現場一片沉默。大概是被我的正義所感動吧,我想。
人之常情。第二天,我照例早起學英語,發現另外三個床上也窸窸窣窣有了動靜。
“你們這是?”我詫異地問。幾人語氣蔫吧,卻異口同聲:“學習!”我心滿意足了,
既然她們有如此覺悟,我決定帶她們做大做強,創造輝煌。大一過英語,大二考證書,
大三跟著導師學項目,到處找企業實習。年年評四好,年年獎學金。大四還沒畢業,
我們已經拿到心儀的offer。看著已經變得成熟許多的室友,大家都心滿意足了。
要實在找個遺憾的點,就是我的感情生活。說起這個,室友都搖頭。「顏顏,
你說你這么優秀,長得也這么好看,怎么就遇不到合適的對象呢?」好問題。
但這不應該問我,應該問某位“偶爾”路過的無常。這幾年不是沒有向自己表達心意的人。
但不管是誰,黑無常總能在幾天后拿著對方的不良經歷來找我。大到違法犯罪,
小到吸煙喝酒,有一個實在無不良嗜好,連小時候的糗事都被翻出來。那么多人,
全被他列為不合格。我震驚了。“現在是法治社會!”開戶犯法!?
黑無常不理解:“我看一眼就知道了。”意思是不需要特意去查。可惡,
地府公職人員了不起啊?……好像真的了不起。我轉換思路:你這什么意思?
不是不接受我的表白嗎?他抿嘴,當一個固執的鋸嘴葫蘆。唉,善良如我。
為了不讓更多的人失去隱私,我妥協了。我選擇單身一輩子。做出此種犧牲,
我感覺自己虧大了。唉,誰叫我喜歡上一個無常。看著對方不管什么時候,
總能讓我心動的臉,決定給自己謀取點福利。“我死的時候,要你來接我。
”這次他點了點頭。「好。」二鬼差大人說到做到。別人面臨死亡時,
總會有一種面對未知的恐懼,有時候提心吊膽,害怕下一刻就咽氣,也害怕一直吊著不咽氣。
我沒有。因為大限將至的前七天,黑無常就通知了我。一天說一遍,跟死亡倒計時似的。
真正閉眼的時候,我自我感覺很是安詳。就是魂魄離體的那一刻感覺有點奇異,
輕飄飄地往上面飛,直往天花板上撞去。早就等在一邊的黑無常眼疾手快,
一把拉住我的手往下拽。我羞澀一笑:“抱一絲啊抱一絲,當人太久了,
突然變成鬼有點不習慣。”他不語,把視線落在兩人相交的手上,我慢半拍反應過來。!!
也是牽上手了!可惜還沒等我品味出手感,他就收了回去。我遺憾嘆氣,
跟在他后面準備去地府報道,一陣鈴聲伴隨震動恰到好處地響起。
我下意識去看自己放在床頭的手機,黑漆漆沒有任何提示。回過頭,
卻發現黑無常面色平靜地從外套口袋中掏出一個黑色方塊狀物品,上面顯示著一串來電提示,
來電人:白無常。我:?黑無常難得耐心:「這幾十年,地府發展跟人間差不多。」
意思就是,真有手機了?我十分震驚,且不平衡。那我之前在地府無聊到發霉的三年算什么?
算我無聊?但震驚的不只是我,還有黑無常。「有惡鬼從地府潛逃,白無常讓我去幫忙。」
他放下電話,眉目中泛著凝重。我很上道:“我跟你一起去,放心,我絕不拖后腿!
”他顯然不放心,但是目前別無他法。他右手朝上,幻化出一根黑色鎖鏈,示意:「抓穩。」
還沒走到地方,濃郁陰氣便撲面而來,沖得我一個趔趄。隔著老遠,
能看見無數鬼魂四散逃逸,白無常在其中快速穿行,白色鎖鏈快出殘影,所過之處,
鬼魂都被捅了個對穿,在鎖鏈上串成一串。但鬼魂實在太多,且有意從多個方向逃跑,
讓人難以招架。形勢嚴峻。躺在我手中的鎖鏈一動,黑無常撂下一句“躲好”便飛身而上。
多了一個助力,鬼魂們一陣慌亂,但很快又找到另一個缺口。看著手忙腳亂的兩個人,
以及馬上就要突圍的鬼魂們,我迅速飛到鬼怪的最前面去。聚氣,對著他們大喊:“不好啦!
牛頭馬面來啦!大家快跑啊——”慌亂與緊張的語氣被我拿捏得死死的,鬼怪聽到后,
沒有懷疑我一個同胞說的話,頓時齊齊轉頭,嘴里還伴隨著吱哇亂叫。
兩位無常看著朝他們跑去的鬼魂,手中鎖鏈無限暴漲,一穿一個小朋友。眾所周知,
牛頭馬面是比黑白無常更可怕的存在,是以這些鬼寧愿對上無常。我晃悠悠走近,
向黑無常邀功地笑。他不見高興,反而眉頭緊鎖:「下次別這樣做,危險。」
白無常幫忙解釋:「你是新魂,靈體不穩,容易被沖散。」我“嗯嗯”點頭,心里美滋滋的。
嘿,還說不喜歡我?這些小嘍啰抓住了,但是罪魁禍首趁亂溜了出去,白無常要去追回來。
是以去地府時,只有黑無常帶著一串奇形怪狀的鬼。還有我這個好鬼。
被我一嗓子唬住的鬼魂們終于反應過來,我跟黑無常是一伙的,不可置信地大聲嚷嚷。
我看了一眼對方身上的長布衫,確認這是一個老鬼,幾百年的那種,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
人家地府都進入現代化進程了,你一個還在用冷兵器的鬼怎么贏?就問你怎么贏?!
他啞口無言。此時另一個披頭散發的女鬼大概是覺得來硬的說不通,決定走懷柔政策,
溫柔地對我說:“可憐見的,年紀輕輕就沒了,肯定是地府的人不干人事兒!
”可惜眼神太兇殘,還流著血,跟溫柔一詞實在不搭邊。不過她說的話倒有道理,
我這才反應過來,我死的時候八十歲,但是靈魂卻跟當初投胎時一模一樣,
而不是老年的樣子。我驚了,但不是女鬼想要的驚。
我試探地看向黑無常:「難道我是‘皇族’?」他被我視線照到而略顯僵硬的身體驀地一松,
面無表情道:「你想多了。」真的嗎?我不信。回到地府,黑無常去閻王殿復命,
我暫時不想排隊投胎,在忘川岸上玩水。有點涼,我默默把凍冰的手指收回來,哈了口氣,
以希望能暖和些。但是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黃泉水冰,但沒想到自己已經成了鬼。
鬼本身就是沒有溫度的。我想跳到河里去,并大喊:丟死人了!
好在有鬼拯救了我愚蠢的想法。忘川河里浮現出一張女孩兒的臉,本來七竅流血,
與我目光對視的那一剎那,瞬間變得正常——我投胎前認識的鬼!久別重逢,
我親切喊她:「小河!」她親切喊我:「小鬼!」然后又問:「你現在叫什么名字?」
我揚起大大的笑臉,飛速回道:「我叫舒顏。」說來奇怪,據當年目擊者說,
我是突然出現在忘川邊的,那時我沒有任何記憶,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在這里。
小河覺得我怪可憐的,拉著我談論現在的世界,正討論到火葬場文學時,
我看到了從黃泉路上走過的黑無常。然后對他一見鐘情。我沉浸在回憶中,
想象黑無常離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不對,好像不是想象。我睜大眼睛,
看著黑無常的臉在我眼前放大。旁邊的小河為了暗示我,眼角都快抽筋了,
見狀只能咳嗽一聲,喊道:「范大人!」聲音賊大,嚇得我一個激靈。
他疑惑的看了看:“掉河里失憶了?”我回過神,拉著他的袖子走到一邊,
嚴肅說了剛醒來時候的事。那么奇特,嘶——「我可能真是皇族!」我說。他目光變了又變,
甚至反常地抬手在我額頭上試探:「不止掉河里了,還喝了幾口水。」他更是嚴肅,
「快吐出來。」我:……算了,誰叫我喜歡上一個無常。我問他來找我什么事,
總不能是想我了。他正色道:「閻王認為你捉鬼有功,想見見你。」我聽完,瞬間計上心頭。
該我上場表演了!不過走的時候我拉著小河到一邊說悄悄話。「以后看見他不要喊范大人,
他不喜歡。」我也是偶然發現的,只要喊他“范大人”或者“范無救”,他就不高興。
眼瞼總會往下耷拉一個度。耷拉著眼皮的他帶我走到殿門外,示意我自己進去。大殿中央,
閻王穿著長衫坐在桌案后面,面前擺放著一臺電腦,幽藍的光反射在他目不轉睛的雙眼上,
顯得無比嚴肅。只可惜紙牌滑動的聲音與某款電腦單機游戲一模一樣,
暴露了他老人家上班摸魚的事實。我咳了一聲,提示他有外人在呢。他握著鼠標的手腕一抖,
電腦光芒變成了白色,眼睛笑藹藹地看向我:「你就是舒顏?黑無常說你協助抓鬼有功,
所以下一次投胎不必排隊了,你待會兒就去往生池吧。」
我心里的小九九開始冒泡:「閻王爺大人,我可不可以不投胎呀?」不知道為什么,
不是很想做人了捏。他驚訝:「那你想做什么?」我:「我想當地府的公務員!」
看他臉色不對,連忙道:「編外的也行!」閻王爺大概沒見過如此渴望這份工作的鬼,
頓時來了興趣,化身boss直聘:「請介紹一下自己的優勢。」我立刻端正態度,
拿出十二分的真誠:「我性格開朗,能和同事融洽相處。」他看著我的表現,點點頭,
示意繼續。「我在地府生活時間長,認識不少鬼,工作中方便協調。」
這一點大多鬼都能做到,不算優勢,我說完頓時反應過來,
接著道:「我在人間看到不少鬼差做任務,前不久自己還參與了抓鬼,經驗豐富!」
閻王爺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暗淡下去:「你命中注定還有一世好命,不能更改。」
不行嗎……我垂眸,有點失落。「不過——」我立刻抬頭。
閻王爺露出一抹神秘的笑:「你可曾聽過走無常?」!走無常,活人為陰間辦事者。耶斯,
成了!我去往生池的時候,還是黑無常來送我。他不知道我和閻王的談判,
以為這一次我是真的轉世,看著我嘴角囁喏了很久,最終從肺腑中憋出一句話:「這一次,
好好做人!」我:「啊?」我怎么沒好好做人了?!告到中央!我要告到中央!
白無常在一旁哈哈大笑。我不愿在看見他們“邪惡”的嘴臉,跳進池中,
身后傳來黑無常急切的聲音:「等等,你好像又沒喝孟——」婆湯。
————閻王爺說我有一世塵緣未盡,且命格不錯,特意為我選了一戶人家。
這一家子沒什么特點,就一個字:豪!簡而言之,是個暴發戶。這是他們的第一胎,
非常重視,早早到醫院準備生產。我出生的時候,哭聲驚天動地,鎮住了整層樓的醫生,
負責為我母親接生的那位更是驚到說不出話,轉頭喜笑顏開,夸我“真有精氣神!
”黑白無常來看我的時候,已然聽說了我這一戰績,都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我閉上眼,
不愿再看。剛出生一個月的嬰兒,看不清人臉很正常的,對吧?
白無常不允許空氣突然變得安靜:「快睜眼,我知道你看得見」不,我看不見。
他繼續:「閻王都說了你要走無常的事兒,以后咱可就是同事了啊,快熟悉熟悉!」哦?
知道了?那豈不是已經找過閻王了?怎么說的?以為自己又忘記帶我喝孟婆湯所以去領罰?
我睜開眼,想帶著揶揄地笑。——我再一次高看了嬰兒,笑死,根本控制不住肌肉。
那倆人確定了作為一個嬰兒的無助,憑著僅存的一點良心,沒有逗留太久。
但他們的善良有一定的時限,大概為一個月。因為每次都是一個月左右來看一次,
來的目的也很單純:單純地嘲笑我。我化悲憤為力量,攢著勁兒要學會說話,終于,
在八個月后,我說出了第一個字:“呸!”白無常叭叭的聲音戛然而止,
看稀奇似的圍著我轉。「喲,終于會說話了?這么久了,我們都以為你這一世是個啞巴。」?
我震驚了。嬰兒八個月說話是正常的,你有沒有常識?!看我有生氣的前兆,
黑無常拉上嘴上的拉鏈,默默站到了黑無常身后。黑無常:……他蹲下身,
問:「你叫什么名字?」這一世的父母很重視這個孩子,在懷孕期間就給起好了名字。
萬玉鑫。有玉有金的,聽著就不缺錢,很符合這家庭風格。
不過這些他們應該很早就知道了呀,為什么還要問我。我不理解,但看在他那張臉的份兒上,
還是回答了。“我叫,萬 玉 鑫”說話有點吃力,口齒也不太清楚,
但我估摸著黑無常應該聽懂了,他點點頭,和白無常轉身消失在空氣中。好酷。
一想到我以后也可能能有這樣的能力,開心^_^三后來再見到黑無常,我特意問了這件事。
他沉思了一會兒,道:「這是魂體才有的能力,你是活人,不行。」哦,高興早了。
更壞的消息是,憑空消失的能力雖然不能學,但走無常的業務能力我也沒有哇。
為了以后不勾錯魂,他倆為我展開特訓,從我會走路開始。起初學的是陰曹地府發展史,
從宇宙洪荒講到學習新思想,爭做新鬼魂;然后學習做鬼守則,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聽得我昏昏欲睡。不是,也沒人告訴我走無常得從兩歲開始學啊,
我連上幼兒園的歲數都夠不上!好消息,他倆都很忙,能講課的時間有限。壞消息,
正是因為這樣,這私學,一上就是六年。六年后的一個晚上,我頂著一雙蚊香眼,
自動屏蔽面前的那張臉。扣扣。黑無常面無表情地敲了兩下桌子。我渾身一個激靈,醒了。
可達鴨抱頭痛哭。別念了師傅,別念了。白天學校上課,晚上地府興趣班,
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T﹏T黑無常嘆了口氣:「這是最后一次了。」!
我頓時撲閃著兩只卡姿蘭大眼睛看向他。「學了這么久,理論知識應該差不多了。」
我瘋狂點頭,是的是的!他微笑道:「那接下來就應該付諸實踐。」說完,不等我反應,
當即在我手腕上一劃,一個藤蘿手鐲式的紋樣出現,又立刻消失,像溶進了血肉中。哐當,
有東西在我身后倒下。我回頭一看,哦,原來是自己呀。……!「靈魂出竅,
走無常最常見的形式。」之前學過的知識慢慢浮現在腦海中。一時間,我都沒有感覺詫異,
只有勞動法在喉嚨翻滾,想要破嘴而出。雇傭童工犯法!
然而我看著鏡子中與肉身完全不同的,原本模樣的靈魂,到嘴邊的話被我緊緊壓住。
黑無常邊走邊用手機查看亡者信息,眉頭越皺越緊,隨后把屏幕往我眼前一放。「某,男性,
79歲,此人生前作惡多端,殺人放火,欺凌弱小,兇。」旁邊還附了一張照片,身形佝僂,
露出的皮膚溝壑縱橫,很是年邁,完全看不出來是一個窮兇極惡的歹徒。屏幕從面前移開,
黑無常把手機息屏,放進兜里,道:「人不可貌相,這是走無常要學的第一節實踐課。」
亡者在城東一片老舊的居民房中,我們到的時候他還沒咽氣,我和無常直接進房門,
那人的靈魂正處于要離不離的狀態,看見我們明顯顫抖了一下,躺回了身體上,
霎時連呼吸都明顯幾分。我默默看向無常,他面不改色,
似乎已經看過太多:「這叫自欺欺人。」躺回去的鬼:……他唰的一下就坐起來了,
雙眼恨恨地看向黑無常。黑無常:「這叫惱羞成怒。」「你欺人太甚!」
那鬼耷拉著的眼皮登時睜大,掙扎離體,朝黑無常飛去,滿臉怨氣,似要一決生死。
黑無常手上鎖鏈漸漸浮現,等著他自投羅網,然而那人在半途突然轉彎,向我發難,
雙手成爪撕來。屋內狂風大作,黑無常面色一變,手中鎖鏈激長。我看著近在咫尺的鬼臉,
淡淡抬手,腕上圖騰似的印記仿佛活了過來,飛速游動,轉瞬間攀上鬼魂的脖頸。
那鬼脖子一緊,舌頭吐得老長,差點變成吊死鬼。與此同時,
黑無常的鎖鏈也將其捆成了粽子,量他插翅難飛。我抬眼望向黑無常不太平靜的面容,
龍傲天歪嘴笑:「這叫班門弄斧。」誒?為什么自己感覺很熟悉這套路的樣子?不管了,
這人一開始忽視自己的時候就不對勁,果然自己的直覺沒錯。黑無常拖著“粽子”回地府,
完全忽視了那人的哀嚎,明顯心情不好。我收起笑,默默跟上去。
一路上我絞盡腦汁跟他說話,他一言不發,很快走到鬼門關。這里生魂不能進。
默契停下腳步,我走到黑無常面前,抬起左手腕,笑道:「吶,我會保護自己的,
你別不開心。」他嘴唇抿直,眉目下斂,一副不愿溝通的樣子。嘖,冷暴力不可取。
我:「不許當鋸嘴葫蘆!」他眼神微動,靜靜看著我,隨后轉開。
在我以為他還是不愿說話的時候,一陣微不可查的聲音傳來:「我只是,生自己的氣。」
我:!我正要趁熱打鐵,他卻收緊鎖鏈,逮著嗷嗷叫的鬼,逃也似的進入鬼門關。
「黑無常大人——」我喊道,他停住,但沒有回頭看,耳尖泛著紅。
我趕緊說正事:「您幫我也申請一部手機唄。」黑無常身形一晃,走得更快了。
成功完成第一個走無常任務,回到家,安心睡下。結果就是,第二天父母怎么喊都沒醒,
以為我生病了,被嚇了一跳。還好我在被送去醫院之前醒來,好一頓安慰,
但是他們還是不放心,去醫院給我做了個全身檢查,確定沒問題才舒了口氣。
我在他們耳邊嘰嘰喳喳一整天,把兩人哄得眉開眼笑。在地府的時候,閻王爺說,
做走無常這一活計,注定六親緣淺,他選了很久,才選到這一戶人家,有錢,
符合我一世好命的命格,同時,他們的命簿上寫了,英年早逝。可是這一世的父母也很好,
我不想他們擔心。沒過幾天,黑無常找到我,帶著申請下來的手機。我拿過來左看右看,
外邊看著跟一般智能手機差不多,不過這玩意兒常人看不見。手機自帶了兩個app,
一個叫地府百事通,一個是任務查詢。我打開第二個app,按照提示注冊,
發現有一個已完成圖標,正是第一個任務。未完成那里則一片空白。「謝謝無常大人!」
我開心道,把手機遞過去,“那,加個聯系方式?”他接過去很快按下一串數字,
臨走前只留下一句話。「有問題可以找我。」嘿嘿,不用你說,我自會找你。剛好忘記問他,
為什么醒不來這件事。對面很快回復:離魂后遺癥,慢慢會好的。這個我懂,適應期嘛。
這個適應期不算太久,四五次以后,后遺癥明顯消失。大概看在我還是個小孩子,
最開始一個月大概出兩三次任務,隨著年齡增長,任務也慢慢變多。
什么落水鬼、跳樓鬼、車禍鬼、吊死鬼,老鬼小鬼中鬼……也算是大開眼界。
除第一次任務是黑無常帶我完成外,后面基本是我自己上手,畢竟他是個職業選手,
比我忙得多。但是我知道有幾次他在遠處偷偷看,我想了想,
似乎那幾次任務對象都是亡命之徒。他不放心我。換句話說,他關心我。
我體內的雞血一下子就膨脹了,下手更利索了,把想要逃跑的鬼魂五花大綁。
然后走到沒來得及溜走的黑無常面前,下巴揚得可高:「瞧,我厲害吧!」「嗯。」
他點頭道,「厲害。」我發誓,我看見他笑了。我心情瞬間炸開。這叫什么?這叫心花怒放。
我到也不是自夸,這么多年,我以一敵多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全被我收拾得妥妥當當,
據白無常說,名聲都傳到地府去了。我,業績王,戰績可查。唯一一次失手,是十八歲那年,
我的父母因車禍雙雙去世。事故地點就在本市,按理說,應該我去勾魂,但那次我膽怯了。
即使早知道有這么一天,我仍然感到難過。畢竟十幾年的相處沒有作假。黑無常從虛空出現,
看著呆坐在椅子上的我,沒有質問,也沒有安慰,只是說道:「這次我去。」我沒有反駁。
他的能力,我放心。但父母還是發現了我,因為我偷偷跟過去,沒藏好,被他們看見。
一開始,他們以為我也沒了,嚇得暈了過去。第二次,得知我在走無常,又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