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3次死在婚禮前夜冰冷的觸感沿著手腕向上蔓延,像一條毒蛇,纏繞住我的心臟,
然后是我的意識。浴室的燈光慘白,映照在緩慢擴散的血色水面上,
形成一種詭異而糜爛的美感。金屬的腥氣和溫水的蒸汽混合在一起,濃稠得幾乎令人窒息。
我應該感到疼痛,或者恐懼,或者解脫。但這一次,什么都沒有。
只有一種深入骨髓的麻木和……厭倦。就在視線開始模糊,耳鳴聲逐漸吞噬所有雜音,
意識即將沉入那片永恒的黑暗時——“嗡!”一聲尖銳的震動突兀地響起,
像針一樣刺破了死亡的寧靜。我猛地睜開眼,劇烈地喘息著,仿佛溺水者掙扎出水面。
視線重新聚焦。還是那個熟悉的浴室。象牙白的浴缸,水龍頭還在滴著水,
發出單調的“滴答”聲。鏡子里映出我蒼白如紙的臉,額前的碎發被冷汗浸濕,
狼狽地貼在皮膚上。唯一的不同,是手腕上光潔如初,沒有一絲傷痕,
浴缸里的水也清澈透明,只有幾縷熱氣裊裊升起。
但那冰冷的觸感、那血腥的氣味、那瀕死的窒息感……如此真實,仿佛烙印在靈魂深處。
我扶著冰冷的墻壁,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身體因為虛脫而微微顫抖。走到洗手臺前,
拿起那只震動個不停的手機。屏幕上跳躍著一個熟悉的名字——“爸爸”。指尖劃過屏幕,
接聽鍵卻像有千斤重。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聽起來正常:“喂,爸爸。”“棲棲,
”電話那頭傳來養父林振業溫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的聲音,“準備好了嗎?
我和你媽媽在大廳等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重要的事情。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鈍痛不已。來了。又來了。
這是第十三次。第十三次,我重生在這一天。被林家收養二十二年后,
被他們當眾宣布“找回了真正的千金”,而我,林棲,這個鳩占鵲巢二十二年的“假貨”,
需要立刻、馬上、識趣地滾出林家。二十二年的養育之恩,在所謂的“血緣”面前,
脆弱得不堪一擊。我關掉水龍頭,用力搓了搓臉,試圖驅散那殘留的死亡陰影。每次重生,
都意味著一次更提前的死亡。第一次,我是在婚禮當天被推下高樓;第二次,
是在婚禮前一晚被灌下毒酒;第三次……第十二次……死亡的時間點不斷提前,
方式也越來越離奇。我甚至死在過自己的手里。那一次,是在第七次循環。我醒來時,
手里緊握著一把沾血的水果刀,刀尖對準自己的心臟,而胸口已經一片血肉模糊。
那種自己殺死自己的荒謬感和絕望感,至今想起來都讓我不寒而栗。我劃開手機屏幕,
點開那個加密的備忘錄。指紋識別成功后,一排排觸目驚心的文字跳了出來,
像是用鮮血寫就的墓志銘:【第一次重生:婚禮當天,被養父林振業從頂樓推下。
死亡時間:下午3:21。】【第二次重生:婚禮前夜,飲下未婚夫江臨風遞來的香檳,
毒發身亡。死亡時間:晚上11:48。】【第三次重生:婚禮前兩天,
被閨蜜蘇芮用花瓶砸中后腦,失血過多死亡。死亡時間:下午5:07。
】【第四次重生:……被家中老仆周姨勒死……死亡時間:中午12:10。
】……【第七次重生:……被“自己”用水果刀刺中心臟……死亡時間:凌晨4:33。
】……【第十二次重生:婚禮前三天,被養母李淑芬以“安神”為名注射過量鎮靜劑,
呼吸衰竭死亡。死亡時間:上午9:16。】每一次死亡記錄后面,
都標注著精準到分鐘的時間。而這些時間,正以一種令人心悸的規律,不斷提前。
第一次是下午三點多,第十二次已經是上午九點多。如果這個規律持續下去,第十三次,
也就是今天,我的死亡時間,恐怕會更早。更讓我毛骨悚然的是,兇手的身份。
養父、養母、未婚夫、閨蜜、仆人,甚至我自己……仿佛整個世界都在輪流排隊,
等著取走我的性命。他們每個人,在動手前或動手后,
都會用或憐憫、或怨毒、或冷漠的眼神看著我,說出同一句話:“這是你欠晚晚的。”晚晚。
林晚晚。那個據說流落在外二十二年,如今終于被“尋回”的林家真千金。
我的手指快速滑動,停留在第七次死亡記錄后面的一條額外備注上。
那是我在第八次重生初期,冒著生命危險,潛入林振業書房,
破解了他電腦密碼后找到的一份加密文件里的內容,
被我匆匆記下的:【第七次記錄補充:目標林晚晚(基因序列吻合),
三年前已于城西立交橋下發現尸體,判定為意外事故。結案。】林晚晚,三年前就已經死了?
!這個發現像一道驚雷,劈開了我混亂的思緒。如果真千金三年前就死了,
那現在林家要“迎接”回來的,又是誰?他們煞費苦心地編織這個“真假千金”的謊言,
又如此執著地要在每一次循環里殺死我,到底是為了什么?是為了掩蓋林晚晚已死的真相?
還是說,“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威脅?十三次的死亡輪回,像一個不斷收緊的絞索。
每一次醒來,都是更深一層的絕望。但我不能放棄。死很容易,
可這該死的循環卻逼著我一次次活過來,面對同樣的騙局,不同的死法。我不能再坐以待斃。
這一次,我必須做點什么。至少,要弄清楚,那個即將被宣布為“真千金”的“林晚晚”,
究竟是誰。鏡子里的女孩,眼神從最初的茫然、恐懼,逐漸變得冰冷而堅定。
二十二年的溫順和扮演,在十二次血淋淋的死亡面前,早已被碾碎成齏粉。剩下的,
只有一顆在絕望邊緣反復淬煉,變得堅硬無比的心。我換上一條簡單的黑色連衣裙,
沒有化妝,素面朝天。走到門口,握住冰冷的門把手,
像是握住了開啟又一場死亡游戲的鑰匙。門外,是熟悉的華麗牢籠,
和一群帶著各式面具的“家人”。第十三次。這一次,
我不會再乖乖地走向他們為我預設的死亡結局。游戲,開始了。而這一次,獵物,
也要學著反擊。2 全員異常的“歡迎儀式”我推開房門,走廊里鋪著厚厚的波斯地毯,
吸收了所有的腳步聲,讓這棟空曠的別墅顯得更加死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混合著某種昂貴但不合時宜的香氛,像是在努力掩蓋什么腐朽的氣息。客廳里,
養父林振業和養母李淑芬正襟危坐。林振業穿著一身熨帖的定制西裝,
保養得宜的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沉痛和期待。李淑芬則穿著一襲珍珠白的旗袍,妝容精致,
但眼底深處卻藏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焦慮和……興奮?看到我下樓,林振業立刻站起身,
臉上露出慣有的溫和笑容,但那笑容并未抵達眼底:“棲棲,快過來坐。”我沉默地走過去,
在他們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下。
目光掠過茶幾上那杯早已準備好的檸檬水——第十二次循環里,
李淑芬就是在這杯水里加了過量的安眠藥,然后“溫柔”地勸我喝下,說能幫我“冷靜”。
這一次,我不會再碰它分毫。“棲棲,”李淑芬率先開口,聲音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哽咽,
“有件事,我和你爸爸……思考了很久,必須要告訴你。”開始了。熟悉的開場白。
我垂下眼簾,看著自己交疊在膝蓋上的雙手,指甲因為緊張而微微陷入掌心。我在等待,
等待那個宣判我“命運”的時刻。“二十二年前,醫院抱錯了孩子……”林振業接過話頭,
聲音沉重,“我們最近……找到了我們的親生女兒,晚晚。”他說“晚晚”兩個字時,
聲音里充滿了失而復得的激動,仿佛那是一個失散多年的珍寶。“所以,
”李淑芬用手帕按了按并不存在的眼淚,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林家真正的大小姐回來了。棲棲,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突然,也很殘忍,
但……你畢竟不是林家的血脈。這些年,我們待你不薄,以后也會給你安排好去處,
給你一筆足夠你下半生無憂的錢……”“我知道了。”我平靜地打斷她,抬起頭,
直視著他們,“什么時候讓她搬進來?”我的冷靜似乎讓他們有些意外。林振業愣了一下,
隨即恢復了那副悲天憫人的表情:“晚晚……她身體不太好,我們想盡快接她回來休養。
樓上……原本屬于她的房間,已經打掃好了。”原本屬于她的房間?我的心猛地一沉。
林家別墅三樓,確實有一間常年空置的房間,就在我的臥室隔壁。對外宣稱是客房,
但我清楚地記得,在我五歲剛被收養時,曾無意中闖入過一次,里面空空蕩蕩,
只有厚厚的灰塵和一股陳舊的味道。那之后,那扇門就一直緊鎖著。空置了二十多年的房間?
我站起身:“我去看看。”林振業和李淑芬對視一眼,眼神復雜,
似乎沒想到我會提出這個要求,但最終還是點了點頭。管家王叔適時地出現在樓梯口,
微微躬身:“大小姐,請跟我來。”這個稱呼,在此刻顯得格外諷刺。
我跟著王叔走上旋轉樓梯。他的背影有些佝僂,步伐卻異常穩健。經過二樓平臺時,
我眼角的余光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我的未婚夫,江臨風。他倚在走廊的陰影里,
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側臉線條冷峻,眼神晦暗不明地看著樓下。
他似乎并沒有注意到我,或者說,他刻意忽略了我的存在。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
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將他整個人切割成明暗兩半。我注意到,
他西裝內側的口袋微微鼓起,露出了半截白色的紙張邊緣。那邊緣似乎有些不規則,
像是被什么液體浸透過,隱約還能看到一點暗紅色的污漬。尸檢報告。第二次循環里,
我曾在他書房的碎紙機里,拼湊出過類似的碎片。那上面的死者姓名欄,恰好被撕碎,
無法辨認。而這一次,那半截報告,被血跡遮蓋了關鍵信息。
他為什么會隨身帶著一份帶血的尸檢報告?死者是誰?和林晚晚有關?還是……和我有關?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繼續跟著王叔往三樓走去。
三樓的走廊比樓下更顯陰暗。盡頭的那扇門,此刻正虛掩著。王叔推開門,
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房間里的景象,讓我瞳孔驟縮。
這絕不是一個“剛剛打掃好”的空置房間。粉色的墻紙雖然嶄新,
但角落里隱約能看到底層剝落的痕跡,似乎是覆蓋了舊的墻面。
房間的布局帶著明顯的少女氣息,梳妝臺上擺放著一套看起來頗有年代感的銀質梳子和鏡子,
床頭柜上放著一本翻開的童話書,書頁泛黃。衣柜是打開的,
里面掛著幾條款式復古的公主裙,尺寸看起來只適合十幾歲的少女。最詭異的是,
房間里的每一個細節,都透著一種長期有人居住和使用的痕跡。
窗臺上擺放著一盆生機勃勃的……百合花。百合?我清晰地記得,第八次循環中,
我無意間翻到過一本據說是林晚晚小時候的日記(當然,現在看來那日記的真實性也存疑),
里面明確寫著她最喜歡的花是向日葵,并且對百合花粉有嚴重的過敏反應。這時,
一個女仆端著一盤水果走了進來,看到我,愣了一下,隨即恭敬地低下頭:“大小姐。
”她將果盤放在桌上,然后走到窗邊,小心翼翼地調整了一下百合花的位置。“王叔,
”我轉過身,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房間……真的是空了二十年嗎?
”王叔臉上露出標準化的恭敬笑容:“是的,大小姐。
先生和夫人一直保留著晚晚小姐的房間,盼著她有朝一日能回來。這些擺設,
都是按照晚晚小姐小時候的喜好布置的。”他的話天衣無縫,但我卻感到一陣惡寒。
一個空置了二十年的房間,仆人們卻對里面的物品擺放如此熟悉,甚至知道要定期更換鮮花?
就在這時,王叔似乎想起了什么,補充道:“哦對了,夫人特意囑咐過,
晚晚小姐對百合花過敏,所以房間里不能放。但這盆是仿真花,為了好看才擺的。”仿真花?
我走上前,伸出手指,輕輕觸碰那潔白的花瓣。冰涼的、帶著露水般濕潤的觸感,
以及鼻尖縈繞的、真實無誤的百合花香……這不是仿真花!管家在撒謊。或者說,
他在按照某個“設定”撒謊。更讓我心驚的是他脫口而出的那句“晚晚小姐對百合過敏”。
這與我記憶中日記的內容完全相反!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我的記憶出了錯?還是說,
這個家里,從主人到仆人,都在圍繞著一個虛假的“林晚晚”形象,
上演著一出精心編排的戲?所有人都表現得如此“熟悉”這個房間,
熟悉這個“林晚晚”的喜好(哪怕是錯誤的喜好),仿佛她從未離開過。
這根本不是一個為迎接失散多年的女兒而臨時準備的房間。這更像是一個……長期存在,
并且被精心維護著的……舞臺布景。而我,以及那個即將登場的“林晚晚”,
都只是這個詭異舞臺上的演員。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這個家,比我想象的還要詭異。
每個人都像提線木偶,說著被設定好的臺詞,做著被安排好的動作。
而江臨風口袋里那份帶血的尸檢報告,又意味著什么?我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
轉身對王叔說:“我知道了。房間很好。我先下去了。”走出那個粉色卻冰冷的房間,
我感到后背一陣發涼。陽光透過走廊盡頭的窗戶照進來,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
扭曲地投射在墻壁上,像一個掙扎的囚徒。這個所謂的“歡迎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