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株作惡多端的藤妖被狗血纏身,美男藤遭強取豪奪,小妹藤被掏心掏肺,
暴躁藤被迫斷根出家,我身為藤妖族長,
被迫害至深竟成了終極狗血姐……1一段橫截出來的嫩葉新枝下,有一扇開得大大的木窗。
窗內儼然是一室懶散的教學活動。伴著晨霧春光,
我對著幾個僅有沒睡著的學生喋喋不休講課。【練氣期講究沉得下氣,無論天賦如何,
這個階段都是打基礎的重要時期。】【沉住氣了用功修煉,天賦不錯的孩子能打下穩固根基,
天賦一般的孩子也有更大可能性完成筑基。】【只要有一分筑基的可能都不能放棄,
只有先筑基了,才有更多其他可能。】【看看前輩們就知道,修真看重的不僅僅是天賦,
更脫不開氣運機緣。】【稍微舉個例子,就說曲心藤一族一百三十四年前飛升的云漣尊者,
幼時天賦并不出眾,可她掌握了攝取氣運機緣的方法,反倒成了同時代飛升第一人。
】……在一眾睡得酣暢的弟子中,我是慢悠悠走來走去講課的人。我非人族,
亦不了解人族的修煉方式,自然不可能跟他們講什么重點知識。對他們視我無物的態度,
我絲毫不覺介意。我來這本也不是為了授課,大家各取所需就好。我是曲心藤一族現任族長,
生有一顆修煉至臻境的曲心,諸多妙用,其中之一便是能為人族淬煉靈根天賦。
這顆曲心也是我被人族第一修真宗門邀請來做長老的主要原因。
我的本體乃是一株頂天立地的龐然大物,需要鎮守曲心藤秘境入口,絕無挪動可能。
為了滿足兩方需求,我取出本體中那顆巨大的曲心,化為我行走人界的身體。
待在我這具身體附近百丈范圍之人都能得到淬煉。此時太陽已然驅散霧氣,
今天的淬煉時間也已達標。臨走前,我掐出一抹狂風從教室放生,
意在提醒這群學生可以離開了。松手那刻,身后頓時狂風大作,衣袍遭吹得鼓鼓作響,
那群學生們也立馬有活力的蹦跳叫嚷起來。我感嘆地搖搖頭,青春啊。
腦海中不由出現了那幾個早早飛升的混蛋。2我曲心藤一族靈力不凡,心性平凡,
生來身懷曲心異寶。一直以來閉關鎖門,也算安穩快樂度日。直到這個秘密暴露出去。【咦!
這只心臟是什么妖的?食一口就治好了貫穿我妖丹的傷……】【我的妖丹自發哺出雜質,
進階了!!】【瓶頸期……過了!!!】【那他的身體或許也有奇效。
】戰場上唯一一只存活的曲心藤被眼前一幕駭到肝膽俱驚,目眥欲裂朝后不住肘移挪動身軀。
空氣不知什么時候肅然死寂無聲。數雙寒光爍爍,
盈滿貪婪猙獰的眸一寸寸爬滿了存活的那棵曲心藤。【不要……不要啊!!!】那之后不久,
曲心藤妖心臟堪比神仙妙藥的傳聞以鋪天蓋地之勢席卷妖界。妖族狠辣者數不勝數,
無一不對能夠淬煉天賦增長修為的曲心虎視眈眈。
那時候曲心族還留存許多通天級別的曲心藤。
許多臨近飛升的族老不忍見弱小族人被遣圈為奴的前景。他們紛紛選擇軀化自身,
生生造出一處保護族人的秘境。無數巨型藤蔓死死盤纏虬結落成一座堪入云霄的巨大秘境。
心性軟弱的族人們并未因此升起什么被打動、被逼迫,以及復仇的血性。為了心安理得生存,
他們可以生出奴性,也可以權當無事發生。然好景不長,妖王被異寶曲心驚動,
面對曲心巨藤化成的結界,他親自降臨了。只輕輕一轟。巨藤們紙張般脆弱,
化作片片木屑消散去了。留下鵪鶉抱團的族人們面對屬于他們殘酷命運。
我們幾個便誕生于那個黑暗時期。3慶幸的是,我們被扔進了湍急奔騰的河流中,
不必面對豢養和規訓。望誠是我朋友,坦率直爽,敢愛敢恨,是我們之中最小的。
云瀲是我妹妹,總有云淡風輕之姿態,心性是極好的,從不為外界所累。紫泣是我戀人,
很喜歡沉浸在某些奇事當中,憂郁的眉眼是我最深的記憶。我們齊齊蘇醒時,
身心腦海中都已經冥冥有了啟示。——拯救曲心藤一族。
當時的我們弱小得連那些族人都不如,只得蟄伏起來暗中觀察。機會來得很快。不久之后,
魔族仗著種族強力,猛然起勢做吞并人妖之姿。魔族易玩脫手,
妖族知曉曲心藤族秘密難以利用,唯有人族既好利用也不怕反噬。我們潛進人族,
幫助他們吞并妖魔兩族。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發現曲心藤的修煉方式并非常規模式,
而是吸納情緒。戰場則是我們最好的滋補品。幾百年戰爭,我們如魚得水完成蛻變。
修為皆臨近閾值,如即將溢出的水。他們于百年前飛升上界,我則留下來安置族人。
4與人族的交易是讓他們將曲心藤一族驅趕進沒有生機完全未知的域外之地。
今天就是計劃實施的日子。小鳥一早便嘰嘰喳喳飛來飛去,聽在我耳中,仿若警示。
一望無垠的廣闊草原坐落著一只只圓潤蘑菇狀草屋,周遭也無吵鬧,靜謐悠哉。
我短暫沉浸在這片安詳之中。小鳥警示了我。它說。【算算時間,該上路了,我的族人們。
】我瘋狂舞動腰肢召來狂風驟雨,四周全然是我的幫手,
那些人族微彎著背脊步步逼近圍成一個逼仄的圈。我細細清點人數。應該是最后一回了,
我的目光中透出些不舍。1,2,3……1933。
底下一眾男女老少均茫然而信任地凝望向我——他們的族長。心懷不舍,
臨行前我決定簡單說幾句。【馬上你們會被投放到未知域外的最深處,
今后你們就得靠自己生存了,我相信你們一定能行的,對嗎?
】族人們看向我的眼神變得驚恐交加。我并不在意他們的害怕怨恨,
抹抹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淚,揮手人族示意可以帶走了。遼闊渺茫的無人之境,
我遠遠跟在眾人身后進入極地中央,周遭靜得可怕。領頭的人族有些焦躁,
不斷扭頭看我的位置。族人們也不斷緊張凝望著我,似乎在期待我會做些什么去拯救他們。
一如這千百年來。可總是這樣,鄙人已經厭煩了呀。百年前我該跟著他們一起飛升的。
但族人需要有人安置,云瀲想當留下來那個,她總是那么溫柔,替人著想。我不想她留下,
她做事總歸優柔寡斷,我擔心她會一留再留,不知何時才能和我們團聚。或者說,
幾個人誰留下來,我都不放心。我給出兩個選擇決定去留。我留下,
或是不管族人死活我們幾個兀自飛升好了。他們拿我沒辦法,本想跟我一起等。
但妖族幾乎滅族,下界支撐妖族飛升的天梯也支離破碎了。
那段時間我總是憂心忡忡凝望天上,擔心哪天那道天梯就撐不住碎了。
族人們短時間內沒辦法安置好。但他們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吧。我抽出修為注入他們體內,
他們壓制不住修為只得飛升。他們恨恨罵我霸道強制,沒有心,憑什么替他們做決定。
我只消一句治住了他們。【天梯將散,你們幾個不上去看看有什么補救法子,我怎么上來?
】他們罵罵咧咧地飛升了。他們過去后,那道琉璃天梯便真的如琉璃般碎掉彌散了。
我的心情并無沉重。凝滯不前的車輪總算再次滾動,即便被留下來了,
我也久違感到輕松愉悅。5族人的安置成了我目前唯一思慮之事。
依照族人們軟弱無能的特質,安置之地必須安全、隱蔽、宜居。我尋遍整個世界,
也沒能找到能夠達成安全標準的隱蔽宜居之所。安全,安全,怎么才能夠稱之為安全?
安全的前提是我留下,一旦我不在,人族必定會大肆搜尋曲心藤的存在。我會永遠留下嗎?
不會。想通這點之后,我開始著手曲心藤本身,試圖讓他們自己站起來。
但并不血淋淋的為奴史早已說明白了一切。他們站不起來,只會鵪鶉般的龜縮期盼拯救,
而非手握力量去反抗。我不禁奇怪我們幾個怎么如此異類。這時候,
我發現在我執掌期間的嚴苛時期出生的小曲心藤似乎比其他同族都生得強勢粗壯些。
我期待他們會有所不同時,他們卻漸漸趨于平凡了。我想到了我們出生時湍急的河流,
成長時險惡嚴峻的境況,成年后沉重巨大的責任。我恍然大悟,他們會成為什么樣子,
完全是由他們所處環境造就出來的啊。我想明白這點時,距離他們飛升已然過去百余年。
我想到了他們幾個,心中油然而生的濤濤想念幾近壓抑不住。
其中還夾雜了一絲對百年未知不確定生出的害怕。找到突破點,我的心情驀地躁動期盼起來。
人族不敢進犯,環境極端適宜磨礪族人的地方。我想到了域外。域外果真險峻。
擔心他們萬一誤打誤撞跑出來,我這百年來的一番苦心豈不是全部白費了。
我將本體巨殼種在入口嚴絲合縫擋得嚴嚴實實。我這本體可不是那些廢物前輩們可比的,
能打破它的人恐怕還沒出生!在我往常眺望云端的山巔抻抻腰肢筋骨。
這下我總算能全然沒有后顧之憂去找他們了。6無論能否順利飛升,我都不打算再壓制修為。
壓抑百余年的雷劫轟然傾泄而下。我閉眼攤懷迎接。當彩色陽光再次灑向我時,
我的腳在云霧中踩到了實體。天梯!我睜開眼看到了一生或許都難以忘懷的畫面。彩霞縈繞,
金光輝煌,氣勢攝人的巨龍戲于云間,一條美得難以言喻的時間之河自天之盡頭傾瀉而下。
一切仿佛都在昭示天梯之上的美好。懷著期待的心情我微微一笑,遂拾階而上。
7穿過一道質感彈性水膜結界,我順利站在上界的土地上。比下界更像仙界,
卻沒有想象那般不同凡響。這是我的評價。居住的地方更加仙氣飄飄,
拉馬車的馬變成了各類奇珍異獸,衣服布料更加舒適神奇。每個人之間的關系更加淡漠。
力量差異更加明顯,由力量帶來的不平等性也更嚴重。在我看來,
這里只是個比下界多了更多靈力,修煉環境更好的地方。本質毫無改變不說,
甚至沒有下界安全穩定。這里不是仙界吧。并沒有第一時間聯系他們三個,
我打算先自己到處看看。我懶懶逛著,一個向導狀的人類老頭過來請求為我帶路。沒修為?
我不由多看他兩眼。很瘦,背脊挺直,兩鬢斑白,眼睛炯炯有神,膚色黝黑,衣著簡潔干練。
我緩緩點頭。【你隨便帶,我跟著看看。】他點點頭,直截了當問。【上仙,
您有哪些要求嗎?】沉吟片刻。【慣常熱鬧,交易買賣的地方,先就這兩種。】【是。
】路上我問他這里有哪些久負盛名的大人物。他面上透出些為難遲疑,
似在糾結怎么回答這個問題。【上仙您記住,這里只有一位大人物,那位大人神通廣大,
又不得輕易討好,所以無論明面私下都無人敢稱呼他的名諱。】【看起來他對你們很嚴酷。
】我蹙著眉有些不快,但更多是對他們三個的擔心。老頭嚴肅地噓聲示意我不要再說下去。
我聳聳肩只好作罷。這時候一輛拴著頭兇神惡煞異獸的囚車與我們擦肩而過。匆匆一瞥。
一雙沉靜清瀲的桃花眼叫我恍然止了步子再笑不出來。我倏忽轉身看過去。
那凄慘跪坐在囚車里遭萬人唾罵的,不是吾妹云瀲又是誰?!心頭萬蟻啃食,幾乎望眼欲穿!
我飛身就要劫車。這時一雙手卻從背后將我牢牢摁死在原地。關押云瀲的囚車快要消失不見,
怨恨焦灼的心情幾乎要將我灼透。【不要阻擋我!】我怒吼著,一掌毒的朝身后人狠狠拍去。
那人一口鮮血噴到我身上也不見放開。鮮血喚回我半分神智,我煩悶不解朝身后望去。
卻見阻擋我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名引我前路的老者。攔住我已經是他竭盡所有的體現。
受我盛怒一掌,身為凡人的他已然大限將至,再也撐不住癱倒在地。看著他凄慘模樣,
我緩了怒氣,給他輸送生機。【為什么?】在我不解目光下,他顫顫巍巍指向一處。
順著他戰栗的指尖,我看到了另一個老熟人。鳳衣翎袍,
姿態高不可攀立于樓角睥睨著囚車方位笑得傲慢的男子。吾愛紫泣。8這是紫泣?
我有些恍惚。記憶中的紫泣向來溫和,看向我們的眼神中多是憂慮、郁郁寡歡。
那人氣質變化巨大,怔愣中我未能第一時間認出來。云瀲受囚,紫泣怪異的態度。還有望誠!
他在哪?不對勁,不對勁,一切都太不對勁了!
千百年歷練的經驗告訴我紫泣身上的怪異于我很可能是致命的。腦中思緒諸多,
現世不過彈指。云瀲情況怎么樣了?望向囚車離去方向,我心中焦灼不禁重了幾分。
現在云瀲才是重中之重!這老者拼死攔下我必有其用意,極有可能提供我需要的重要線索。
突破點或許就在他身上。源源不絕的生機將老頭拉出了鬼門關,重重咳嗽嗆出口氣,
他旋即轉醒。我帶著他跟上囚車。【多謝上仙——】我打斷這些不必要的客套,
要他直奔主題。【此界主宰荒誕乖張,暴虐成性,喜連坐治罪,
如果知道了去劫囚之人是老朽帶去的,那……那……我老了,死了也就死了,
只是我膝下那孫女還太小。】說著他老淚縱橫,【求上仙三思,憐我們性命。】【不用擔心,
你們不會有事。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事成之后,我自會送你們一段機緣。
】老者怔怔望著我,看起來并不相信我承諾的話。我眸光閃爍不定。
掌握凡人的法子實在太多。
就在我腦中翻找什么辦法能最快從這人族老頭身上獲取我想要信息時。
他說出了我想要的東西。原來,云瀲是被界主所囚,原由未知,
只知道她會在游街四十九日后于誅仙池處死。然今日就是第四十九日!囚車應聲而停,
我緩緩看過去。哪里是什么血池!誅仙臺下血海翻騰,一浪高過一浪。云瀲很快被趕下囚車。
不能再等下去了!來時的升仙臺,我留下了道瞬移陣。按諾將那凡人老頭依陣送走。
“縮地成寸!”我心中厲喝。我與云瀲的距離瞬間拉近,云瀲似乎也沒想到我會出現,
驚得死氣沉沉的眼眸都瞠大了。“出來!”隨心而動,背脊皮膚猛然噴張膨大,
里面倏地鉆出九只粗壯迅猛的藤蔓觸手。粗壯有力的觸手或撐地疾行,
或蜷縮保護形成堅不可摧的藤盾,或爆烈掃除一切威脅。我與云瀲被護在觸手最深處。
【別擔心,我們會出去的。】我安撫著云瀲。云瀲只是怔怔望著我,面上死寂,
連只言片語也不說。我忍不住蹙眉擔心。【怎么了?】受傷了嗎?我提息去探她情況。什么?
!我的瞳孔幾乎驟縮成針尖。怎么可能?!【你的心呢?!】猝不及防間,
我被這結果打得措手不及。呼吸越來越急促。【你的心呢?!】眼睛有熱流洶涌而出。
心是我曲心族最重要之物,無論肢體殘缺,甚至軀殼被破壞殆盡,只要心還在,就還能活。
可以說,心才是我們本質、根本所在。沒有心的云瀲,不是云瀲,
只是一具沒有魂兒的軀殼罷了。【云瀲!】我深受打擊。到底怎么回事?!
忽地外面轟隆巨響,隨即一陣劇痛傳達過來。外面信息傳來。
我一條藤蔓觸手被生生轟了個大洞,留著些殘皮藕斷絲連反而拖累了主體行動。
我收斂心神竭力維持平衡。斷掉那條殘肢,我朝周遭探查而去。只一片濃塵,什么也看不清。
不對!連神識也被阻擋。這種情況是?不好,來人神識修為遠高在我之上!
勝算低到忽略不計。跑!將云瀲軀殼收入芥子戒,將芥子戒融進心臟中。
只有金蟬脫殼的手段逃脫可能性最大。畫地為陣,我掏出心臟送入陣中,
留一具保留大多仙力的軀殼繼續死戰。是的,這軀殼得死戰,還得死無全尸為我爭取時間。
然而,心臟并未如我所想般入陣,生生穿過陣從另一面掉回來了。我心神一震。
難道是隔絕空間陣法的手段?心中霎時疑云重重,這般大費周章未免太不正常。
此時外面鏖戰不過片刻,我的觸手已然九不存四。剎然又一擊狠厲轟然而來。我心中恨恨。
你以為我會叫你這般輕易得手?斷掉撕下那幾條斷肢已然完成了殺陣。云瀲。
閉眸一瞬我想著云瀲,心中堆積的情緒升華成了一種超然的哀傷。這哀傷需要一個發泄口。
睜開眼朝那個始終看不見的敵人凝望去。眸中魔焰熊熊而起。既如此,云瀲不會寂寞了,
今天我跟他總有個人去陪你。我悍然撕下剩下的觸手融進殺陣之中。今日,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9殺陣大功告成!九條毒龍自九個方位沖天而出,狂猛兇悍。陣隨我心。
我現在能清晰無比感受到陣中那人的位置。他懸置于陣邊緣,好似遠遠瞧著。
九只觸手間隱約響應,一層殺陣結出的結界已然將陣中天地封為死地,
一只蒼蠅都別想飛出去!“去!”我心中輕喝。
毒龍般悍然兇猛的觸手旋即朝著那人絞殺而去。濃塵再起,但于我無用。
我能清晰“看”到陣中一切。然那人影剎那失蹤。下瞬,后背白汗毛乍起。不好,后面有襲!
我迅然側身想拉開距離。拳風沖破血肉,胸口遲遲傳來劇痛。我垂首,
一只沾滿血肉殘屑的勁拳穿過胸膛與我對視。我虛弱咳出內臟殘渣。勾勾嘴角。
“這招還真是百試不爽,總算上鉤了。”身軀頓時被生長的藤蔓沖得不成人樣,
一條條宛若毒蟒的本體毒藤暴漲噴發,乍然死死鉆游血肉,纏滿那人全身。隨即,
九條蓄勢待發的毒龍狠而毒辣朝那團毒藤團絞殺而去!“死吧!”遠在千里外,
我寂然品著茶,身側沉睡之人是那名為我帶路的老頭。我生來雙藤,兩體一魂,
自創一移花接木的法子,能在兩具身體中自由來去。我搖著頭吹吹茶。
只是可惜了那具好身體。那邊戰況已經出來。濃煙散去,一只踩著戰損軀殼的腿脫塵而出。
身邊九條毒龍巨藤被撕扯得橫七豎八,破爛不堪。我瞳孔驟縮,
驚然將手中瓷杯捏絞作了粉末子。煙塵若隱若現中,腳踩那具殘軀之人。竟是紫泣!
10不好!我驚覺紫泣能克制我這移花接木的逃脫之法。必須將意識轉移。左右尋視,
除了這老頭,就是不遠怯生生望著我的小女子。“算了,一把老骨頭,就你吧!
”我抓過那老頭試圖轉移意識的當口,一股悍猛的吸力將我的意識一把薅走。
全身粉碎爆漿的爆炸痛感定定傳遍我全部神經。我睜開腫脹眼皮環掃一眼。
“這具殘軀怎么還沒死?!”所處身位惡劣難搞,頭頂踩著只腳,把臉死死碾壓在地。
頭頂壓力驟增。我呼吸窒息,胸腔嗬嗬難挨。【去萬佛寺找望城,不要回來找我們。
不要報仇!她的力量前所未有,我們無可奈何!】紫泣的話以傳音方式傳遞給我。
我心中又驚又怒。來不及多想,我的意識迅然回歸。眼前還是那個怯生生小女子跟老頭。
11紫泣還是那個紫泣。他為什么會偽裝成那個樣子?誰能強迫他,又能用什么強迫他?
望城為什么會在萬佛寺?最重要的是,云瀲的心在什么地方?一切都疑竇重重。
望城知道的肯定多過我。突破口或許就在他身上!買了份地圖,我即刻動身前往萬佛寺。
三日疾行,我來到萬佛寺山門大陣外。一座巨大石牌坊老而彌堅佇立在此。上面三個大字。
萬佛寺,此界佛門圣地,佛修第一大宗。忽地,眼前恍惚一瞬。完整模樣變了。大陣已破,
石牌已殘。有變故!我小心潛行入內,一路尸首橫行。多是和尚殘軀。
另是些著鱗衣鳳羽之人,死傷極少,看來戰力非凡。即將進入中心時,
一具倒伏的身軀吸引了我的注意。不知怎得,看到那軀體一刻,心臟竟鼓跳如雷,
我緩緩走近將那身軀翻過。一張面泛死白,雙唇緊抿的面龐映入我眼簾。【望城。
】喉管不受我控制抖動。我的聲音由小漸無,趴伏在他的身體上,心肌梗塞般說不出話來。
我朝他的心摸去——皮肉凹陷坍塌,什么都沒有。“說不定心還在,還有希望!
”眸中閃爍希冀光芒,我將這殘軀收入曲心之中,再度朝里行進。
群山環繞深處是萬佛寺所在。我小心翼翼攀開雜草叢,顯露這處大深谷中情景。
無數著裝一致的鱗衣鳳羽人簇擁著一欄高轎將萬佛寺團團圍死。【方丈只要將那方世境交出,
本座或許會放你一條生路。】那高轎中傳來低低沉沉的男人嗓音,聽來頹唐,了無精神。
卻愈發不容我忽視。遭圍住的方丈瞧著倒是副年輕人模樣,面如冠玉,看著溫潤。【呸!
方世鏡掌時間輾轉,你算個什么東西,也配掌此神物。】這陣仗叫我沒忍住蹙眉。
輕易便紅臉怒罵,著實與溫和面皮相異。【去。】轎中人聲音低壓,
這個字卻如雷貫耳般朝周遭密密麻麻待侍的人令去。四周推浪式應命,
一股股鱗衣人頓時前赴后繼沖擁而上。我的注意不由自主跟著黑浪沖向那年輕方丈。
卻驀然撞上他那一對金黃眸子。黃金眸似也恍然瞧見了我,一時定定不轉,閃爍不定。
我頓時心生警意。兩相凝望,漸然。我瞧著那金眸,心中慢慢油然生出一股熟悉感。是誰?
這人是誰?我抓耳撓腮地回憶,腦子全然凝滯般空白一片。
只差一層薄薄卻怎么也捅不破的窗紙。【紫泣!你這欺師滅祖的賤人還有臉來招惹本大爺,
我要是你,早就自戕了!】【你倒好,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嫁給女的,怎么還有臉活著的!
】【嫁就嫁吧,還是給人做小!哎喲,你哪來的臉啊!怎么還不去死!】我驟然瞠大了雙眼。
紫泣?!那高轎中的男人是紫泣?【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
】那方丈直直盯著我的方向怒吼。我明白了他這句話一語雙關。
更多說不明白的疑云卻遮擋在我眼前。一只美感妖異的手掀開轎簾,逐漸顯現轎中人全貌。
他著了身繁復紅衣,那張叫人心神蕩漾、面懷紅暈的臉卻緩緩朝我所在側首過來。!!!
我猝然趴下身,不著被胸口一硬物烙得生疼。齜牙咧嘴摸出那物什。是面方方潤潤的鏡子?!
鏡子……鏡子。怎么會有一面鏡子在我這?腦中好像有什么我來不及抓住的東西一閃而過。
恍惚一照,我跟鏡中人影對上視線。鏡中那張陌生的臉叫我詫然一驚。這不是我的臉!
窸窸窣窣的掃草聲漸漸靠近我周圍。來不及多想,我捏訣開啟落在山門前的瞬移陣法。
順利著陸,可四肢不調摔了狗吃屎。我忍痛揉著額頭爬起身。怎么骨頭僵成這副鬼樣子?
但是……望城的心,還是得救那個方丈。問題是——怎么救?力量?
我捏緊左拳細細瞧了幾瞬。使不上勁。智慧?忍不住晃晃腦子,還是那種凝滯不前的木訥感。
我驀然生出股將頭劈開取出里面東西好好洗洗的沖動。
現在的我好像全憑直覺慣性做事的木偶。這種感覺來得怪異,真是——太奇怪了。
唯一清晰的念頭————我這樣進去,必死無疑!熱鍋螞蟻般來回踱了幾步,我想到了!
我有好藥啊。急急從曲心中取出一袋救命丹藥。清心明目的靈藥——一品清心丹。吃下后,
靈臺的灰屑雜塵仿佛一掃干凈,聽力頓時上升了七個度。敵明我暗,打入敵人內部,
從中周璇瓦解才是上上之策!12一路尸體解決了我的急需。這扒條褲子,那扒件衣裳,
偽裝順利完成。回到深谷中,方丈寡不敵眾落敗被擒,已然到了搜刮戰利品階段。
鱗衣侍從一波接一波涌入萬佛寺,我悄然混入其中。與被擒的方丈擦身而過,
方丈不出所料重傷喘喘。鉗制方丈的足有十數人,個個身強體壯,氣息強悍,
不是周遭這些小侍從可比。他們極有可能相互熟識,貿然混入,于我危險性極高。
還得再等等。這時。【主子話,尋到方世鏡者,有重賞!】高聲話者是離那高轎最近的侍者,
他所佩的鳳羽品質也是最不凡的。這個重賞則跟那人氣運息息相連,能憑空尋到這等神器,
氣運定然奇貴無比。有這種氣運會甘心來當侍從?我嗤然一笑。
搜刮寶物我最常用之法是用本體扎根長滿藏寶地,有沒有好物,我一探便知。
但現在必然不可能。結果便是,無人尋到那名為方世鏡的神器。空氣寂靜,
時不時傳來幾聲方丈虛弱的咳喘聲。我混在一幫侍從中不遠不近半跪著等待轎中人指令。
若我尋到那神器是最好不過,剛好給我當踏板得了打入內部,接近方丈的機會。
即便是別人得了,我也能看看有無機會奪寶。但我也不是那個有福氣的,沒人尋到那神器。
情理之中,神器怎么會擺到明面上來,我安慰自己。此時此刻,
先前一些疑竇卻浮現于我腦中。方丈的金眸————一雙百年前的眼眸緩緩浮出心水,
堅定信任望向現在的我。我睜開眼,眸中劃過后怕與不可置信。——望城。方丈是望城!
原本毫不相干的疾喘咳嗽乍然刺耳無比,脊梁骨在一聲聲中軟成忐忑難安。不行,
現在我需要思考,必須收攏心神,冷靜下來。關閉心感,我一下靜了下來。方丈、不,
望城先前像是暗示的話,以及對我方位的捕捉,
都極大可能指向他知道許多于我來說疑云的東西。比如,異常僵硬木訥的身體,那面鏡子,
以及我陌生的面龐。大膽設想,如果這些與他脫不開關系,或者就是他所為呢?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望城現在的身份是萬佛寺方丈,但他的身份所指向的東西卻相當大有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