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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昭野死在了沈薔最愛他的那一年。
第十七次殉情未果后,沈薔捐空家產,簽下遺體捐獻書。
卻撞見他的雙胞胎弟弟與閨蜜抵死糾纏。
“昭野,我們這樣太對不起沈薔,她為你尋死了十七次......”
男人強勢吻住女人落淚的臉,讓她逃無可逃:
“她是假殉情,醫生說你卻是真的只剩一年了。我只想代替昭言陪你走完最后一程,至于沈薔,我會用余生慢慢補償?!?/p>
在他們忘情的唇齒交纏聲中,沈薔死死咬破了唇。
原來,賀昭野沒有死,死的是他的弟弟賀昭言!
這個口口聲聲喊了她一年“嫂子”的男人,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亡夫!
賀昭野做這一切,只為了替弟弟照顧身患絕癥的弟妹喬曼。
可他不知道。
真正得絕癥的人,是沈薔。
她的人生只剩三十天,等不到他的余生了。
......
從海邊逃也似地離開時,沈薔渾然不覺自己被鋒銳石塊割破了腳,一路血痕斑駁。
今天是賀昭野的一周年忌日。
她在他的衣冠冢前尋死過十七次,卻始終不愿來到他發生空難墜亡的懸崖海邊。
這一次,她鼓起勇氣踏足,只為了望向埋葬愛人的那片海:
“昭野,再等等,我很快就能來陪你了......”
呢喃未落,她便聽見了懸崖另一側發生的一切。
沈薔一路渾渾噩噩,怎么也不敢相信,原來和閨蜜喬曼一起勸她節哀的男人,從來都不是小叔子賀昭言。
而是她以為余生唯有夢中能再相見的愛人。
他選擇假死,占用弟弟的身份活著,只為守護弟妹喬曼的余生。
海風拂來咸澀氣息,她恍惚記起和賀昭野初遇的那天。
她是飛機上的旅客,他是駕駛艙里的機長。
飛往海邊的航班上,聽見機長廣播的實習醫生主動站出來,救了一個突發疾病的客人。
飛機緊急迫降,已脫離危險的客人被送往醫院。
而只顧關心病人的沈薔自己卻扭傷了腳踝,在路邊狼狽拎著高跟鞋,一臉無措。
直到眼前的卡宴車窗降下,年輕機長摘下墨鏡,眉宇鐫冷,又如夜色溫柔。
“不知能否有榮幸,讓我代表全體機組感謝這位善良的醫生?”
第二年,她的無名指便戴上了他飛遍全球訂制的婚戒,他的心口也紋上了一枝薔薇。
婚后,賀昭野更是疼她入骨。
被他抱著醒來的每一天,沈薔都能體會到幸福到想落淚是什么感覺。
直到那個雷雨夜——
賀昭野不顧勸阻,執意飛回來,只為給她一個生日驚喜。
第二天,沈薔卻只等來他的雙胞胎弟弟手中一件殘破的飛行制服。
“嫂子,節哀?!?/p>
手機鈴聲響起,驚醒了無意識走出很遠的沈薔。
耳邊傳來喬曼的嗔怪:
“沈薔,今晚是我們的三人約會,我和昭言等了好久,你怎么還不過來?”
自從賀昭野去世后,為了讓她盡快走出悲傷,喬曼和男友約會時常常會拉上沈薔一起。
其實沈薔根本不愿看見小叔子那張和丈夫一模一樣的臉。
但為了讓喬曼安心,她只能強打精神出現。
如今想來,這一切都是場笑話。
沈薔就像個困在死亡默劇里的小丑,而她的愛人摟著她的好友,坐在臺下靜靜觀賞。
來到餐廳后,喬曼見她臉色蒼白,問:“你今天又去了墓園?”
這一年來,每個月的今天,沈薔都會獨自前往墓園祭奠。
也許正是了解她的習慣,他們才會趁今天在海邊肆意傾吐心聲,熱吻交纏。
沈薔僵硬點了點頭。
撞上桌對面男人冷淡的視線時,她幾乎冰凍住的心臟卻猛地顫跳起來。
她從沒有懷疑過他。
只因沈薔再清楚不過,自己朝夕相處的愛人是右利手,口味清淡,狹長眼尾有枚淚痣。
而小叔子是左撇子,無辣不歡,整張臉上干干凈凈,沒有一顆痣。
可原來,竟是賀昭野為了留在喬曼身邊,不惜把自己從里到外徹底變成弟弟的樣子......
“沈薔,其實今天,我是想告訴你一個驚喜?!?/p>
喬曼打斷了她的思緒,羞赧亮出無名指上的鉆戒:“我和昭言要結婚了。”
“——就在下個月,雖然因為我的病情,準備時間有點匆促,但你一定會來當伴娘送我出嫁的,對吧?”
沈薔渾噩一片的大腦忽然冷下來。
結婚?
她抬眸,對上賀昭野看向喬曼時滿含寵溺的雙眼,心頭一顫,不小心打翻果汁,灑了男人一身。
喬曼驚呼了聲,親昵幫未婚夫擦起襯衣:
“看來沈薔這是太為我們高興了,是不是呀老公?”
“哦不對,以后我就得跟著昭言一起喊你嫂子了,嘻嘻......”
沈薔剛要遞紙的手卻死死掐進掌心,察覺不到疼痛般顫抖起來。
只見男人的襯衣領口敞開,心口處的薔薇紋身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喬曼的名字!
她還記得那枝薔薇。
是在婚后某次飛行事故后,他執意去紋上的。
當時的賀昭野眸光繾綣:“老婆,我想把你放在離我心臟最近的地方,提醒我,無論發生什么,都要飛回你身邊。”
而眼前這個賀昭野攏好領口,神情疏淡:
“嫂子,辦一場完美的婚禮是曼曼最后的心愿,我會給你備好伴娘禮服,你不必顧忌自己的身份。”
沈薔垂下的眼睫顫了顫。
她的什么身份?
也對,她現在是他大哥的遺孀,不吉利。
還沒等她答應,喬曼撒起嬌:“老公你說得這么沉重干什么?別讓嫂子有壓力?!?/p>
“再說了,我還有另外的心愿呢!”
她毫不避諱自己的病情般,笑容樂觀挽住沈薔:“我的第二個心愿,就是我最好閨蜜的終身幸福?!?/p>
“沈薔,上次跟你提過的那個秦總,他真的很欣賞你,要不要找個時間見一面?”
“都一年了,你也該走出來了?!?/p>
沈薔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余光只見賀昭野毫不在意這個話題般,只專注替喬曼盛著湯。
想起自己包里裝著的絕癥報告和遺體捐獻書。
她那雙如同被悲傷浸泡過的眼睛,終于展露出丈夫死后的第一道笑意,釋然明媚。
她說:“好?!?/p>
喬曼下意識勸:“只是先相親吃個飯,也不是讓你立刻改嫁......等等,你答應了?”
以往無論旁人怎么勸,沈薔從來都是默然而堅決地拒絕。
此刻她聲音很輕,卻篤定:“嗯。我只是突然覺得,你說得對?!?/p>
“拖累了你和小叔子這么久,我的確該走出來了。”
她垂眼喝茶,沒留意到賀昭野眸底的詫愕一閃而逝,盛湯的動作驀地僵住。
“呀!老公你的手都被燙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