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她的葬禮，就在剛剛結束。”
樓道里仿若剎時寂靜了下來，所有嘈雜喧鬧都悄然遠去。
賀昭野的視線沒有變化，仍靜靜注視著對方。
這種寂靜的空氣中，他的瞳孔卻像漸漸失了焦。
賀昭野似乎沒能理解，她剛才所說的話。
“葬......禮。”
他低喃重復著，面上忽地扯開一道極為難看的笑。
“是沈薔讓你這樣說的吧？”
“她故意讓你告訴我，說她已經…死了？”
他垂在身側的大掌劇烈顫抖起來，喉嚨里卻擠出荒謬至極的怒笑：
“這樣好玩嗎？所以這一次又是裝的？也對，畢竟她連殉情這種事都能當作習以為常的玩笑！這一次又鬧什么失蹤裝死，連葬禮都弄出來了，我看她真是......”
他失控般不由自主放大的嘲諷聲音忽地頓住。
眼前的人平靜而悲哀地看著他。
也在此刻，他才突然注意到，對方穿著一身肅穆的黑色套裝。
袖口的位置，還粘著一小片白菊的花瓣。
賀昭野的目光從那片花瓣上緩緩移開，嘴唇無可抑制地輕顫著。
“沈薔殉情了十七次，給了你十七次，不，是十八次機會，你都視而不見。”
“賀昭野，你知道她唯一的遺愿是什么嗎？”
對方紅了下眼眶，冷漠轉身：“就是今生、來世都和你——永不再見！”
......
醫院人來人往。
有一道身影始終站在原地，仿佛隔絕了一切熙攘喧囂。
直到天光徹底暗下來，賀昭野干枯的薄唇才動了動。
“老婆......你騙我的，對嗎。”
“求求你了。”
“再騙我一次。”
他面龐蒼白，被保潔人員趕出樓道后動作麻木地一步步朝外走。
忽略了對方以為是哪個病人家屬的同情目光，賀昭野腦海中沸騰般同時掠過了很多個畫面。
這一年來，沈薔一次次殉情被救下后，眸中絕望黯然的光彩。
她被他以名聲威脅出席婚禮那天，身上密密麻麻的各處傷痕。
婚禮上，她被當眾拽下婚紗和假發，聽著他羞辱的話語，習以為常到眼睛里甚至連難過和絕望都不再有了。
還有......
車窗外，躺在醫院擔架上那個大口噴血的虛弱人影。
賀昭野忽然意識到。
他本可以見沈薔最后一面的。
可就連她孤零零死去的時候，他都還在頂著弟弟的身份，和別的女人結婚接吻......
不。
賀昭野腳下被什么絆了下，身影狠狠地晃了晃。
他這才后知后覺，剛才沈薔的好友，口口聲聲喊出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賀昭野。
沈薔她......早就知道一切了。
深夜。
喬曼從差一點失去孩子的噩夢中驚醒，下意識撫上小腹，意識到身處醫院，這才安心。
一抬眸，病床邊的寂靜身影卻讓她幾乎嚇出冷汗，驚叫出聲。
“昭野哥，你，你喝酒了？”
鼻端傳來隱隱酒氣，她平息下心緒后皺了皺眉。
賀昭野高大背影半是佝僂，透出種蕭索意味，沒有說話。
喬曼擰眉望著他，心底忽然一驚。
莫非是沈薔真的出什么事了？
自己偷來拼湊的病歷，難道真的跟她有關？
可就算這樣，喬曼也絕不可能眼睜睜把賀昭野給讓回去。
她眸中一凜，忽地無力拽了拽賀昭野的衣角，虛弱開口：
“昭野哥，我真的不知道嫂子她也生病了。”
“不然我一定不會那么自私跟她搶你的。而且，她也是我最好的閨蜜，沈薔她現在到底怎么樣了？我真的好擔心......”
喬曼頓了頓，極力忍住哭腔：“我還是把你還給她好了，她比我更需要你。昭野哥你放心，孩子我會自己照顧好的......”
她聲情并茂喃喃自憐，說了許久，卻遲遲沒聽見賀昭野開口。
黑暗中，僂著身軀的男人面上映出微弱的熒光，似乎一直在專注地盯著手機。
喬曼心下不耐，故作好奇湊過去：“昭野哥，你到底在看什么？”
話音未落，臉色在黑暗中剎時慘白。
這、這怎么會是沈薔的手機......
對話框里密密麻麻的，全是喬曼發過去的未讀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