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晴天霹靂“五十萬彩禮,三個月內湊齊。”小雨媽媽用銀勺攪著楊枝甘露,
指甲上的珍珠貼片在吊燈下泛著冷光。我盯著她無名指上的翡翠戒指,
恍惚想起上周她還拉著我的手,說“咱們都是實在人”。我攥著菜單的手指微微發白,
空調出風口的冷風拂過脖頸,卻不及對面那句輕飄飄的話寒意刺骨。小雨突然嗆到,
劇烈咳嗽著抓起紙巾。我慌忙去拍她后背,
觸到她肩胛骨凸起的棱角——原來這些天她也在瘦。“媽,
這是不是太多了......”她聲音發顫。“不多。
”小雨爸爸把茶杯重重擱在玻璃茶幾上,震得杯蓋叮當作響,“小李啊,叔叔也是為小雨好。
你連這點誠意都拿不出來,以后怎么護她周全?”我張了張嘴,
喉嚨像被彩禮單上的數字燙住了。銀行賬戶里躺著五萬八千塊,
父母退休金每月加起來剛過五千。窗外霓虹燈次第亮起,映得我襯衫上的汗漬愈發明顯。
小雨垂著頭,長發遮住了表情。散場時我堅持送小雨回家,她卻在小區門口停下:“別送了,
我自己走。”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和我的影子糾纏在一起,
又被她突然加快的腳步扯碎。手機在褲兜里震動,是媽媽發來的消息:“孩子,盡力就好。
”凌晨兩點,我蹲在便利店門口吃冷掉的飯團。電動車后座的外賣箱還沾著油漬,
手機屏幕亮起新訂單提示音。遠處寫字樓的玻璃幕墻上,映著我灰撲撲的倒影,
領帶歪得像條絞索。小雨已經三天沒接我電話了。最后一通語音里,
她帶著哭腔:“我爸把戶口本鎖起來了......”背景音里傳來摔門聲,通話戛然而止。
我盯著聊天界面上跳動的“對方正在輸入”,半小時后只等來一個紅色感嘆號。“小李,
這個月KPI還差不少啊。”主管敲了敲我工位隔板。我強撐著點頭,
咖啡杯里的冰塊早已化完。下班路上接到姑姑電話,
寒暄兩句后她突然嘆氣:“不是姑姑不幫你,
你表哥買房也欠著一屁股債......”深夜回到出租屋,
墻上還貼著我和小雨去年在迪士尼拍的合照。她戴著米妮發箍,笑得眉眼彎彎。
我扯下照片塞進抽屜最底層,金屬柜門撞出悶響。
手機彈出新聞推送:“當代年輕人結婚成本調查”,配圖里五十萬彩禮數字鮮紅刺目。
窗外暴雨傾盆,我數著銀行卡余額,發現距離最后期限只剩八十七天。
2 裂痕暗生暴雨后的清晨,我被手機震動驚醒。屏幕上顯示著七個未接來電,
全是小雨打來的。手指懸在回撥鍵上許久,最終還是鎖了屏。
床頭柜上的鬧鐘顯示七點十五分,距離上班還有四十五分鐘,而我連洗漱的力氣都沒有。
連續兩周,我白天在公司處理堆積如山的工作,
晚上騎著電動車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送外賣。指甲縫里永遠沾著油漬,襯衫領口磨得起球,
連同事都開始用異樣的眼光打量我。主管第三次提醒我注意形象時,
我正在茶水間啃冷掉的包子,碎屑落在鍵盤上。“小李,客戶投訴你方案做得不細致。
”主管把文件摔在我桌上,“最近狀態這么差,還想不想干了?”我盯著文件上刺眼的紅叉,
喉嚨發緊。那些熬通宵做的方案,每個數據都反復核對過,可現在連自己都覺得漏洞百出。
下班后,我又一次來到小雨家樓下。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了,
每次都只是遠遠望著她家的窗戶。四樓那扇飄著碎花窗簾的窗,
曾經是我對未來最溫暖的期待。今天窗戶大開著,隱約能聽見爭吵聲。
“你看看他現在這個樣子!送外賣、打零工,像什么話!”是小雨爸爸的聲音,
“當初就不該同意你們在一起!”“他只是想多賺點錢......”小雨哭著說道。
"賺錢?三個月能湊出五十萬?別做夢了!王阿姨介紹的那個小伙子,家里有房有車,
還是公務員......”我轉身離開,腳步虛浮。手機在口袋里震動,
是大學同學發來的消息:“兄弟,我手頭有點閑錢,
你要急用的話......”還沒來得及回復,又一條消息彈出:“不過得算利息,
現在行情就這樣。”我關掉手機,任由夜色吞噬自己。這天深夜,送完最后一單外賣,
我鬼使神差地來到小雨工作的幼兒園。月光下,園門緊閉,鐵柵欄上掛著褪色的卡通貼紙。
想起第一次來接小雨下班,她像只歡快的小鳥撲進我懷里,
說幼兒園的孩子們都叫她“仙女老師”。突然,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不遠處,
車燈照亮熟悉的身影。小雨從副駕駛座下來,懷里抱著一束紅玫瑰。車窗搖下,
露出一張陌生男人的臉,他笑著對小雨說了些什么,小雨低頭淺笑,那笑容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躲在暗處,看著小雨走進小區。直到那輛車開走,我才緩緩走到路燈下。
地上散落著幾片玫瑰花瓣,被來往的車輛碾得稀碎。手機在這時響起,
是小雨發來的消息:“明天下午三點,老地方見。”第二天,
我提前一個小時來到我們常去的咖啡館。坐在靠窗的位置,
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胡子拉碴,眼圈發黑,襯衫皺得不成樣子。
服務員過來問了三次要不要點餐,都被我婉拒了。三點整,小雨準時出現。
她穿著淡藍色連衣裙,化了精致的妝,和我記憶中那個素面朝天的女孩判若兩人。
“喝點什么?”我開口,聲音沙啞得自己都嚇一跳。“不用了。”小雨低頭摳著指甲,
“我們......聊聊吧。”我握緊了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是關于彩禮的事嗎?
”小雨沉默許久,終于抬起頭,眼里閃著淚光:“我爸媽說得對,
我們......我們不合適。”“所以你就打算放棄了?”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這三年的感情,抵不過五十萬彩禮?”“不是這樣的......”小雨哽咽著,
“你看看現在的你,把自己折騰成什么樣了?
我不想你這么累......”“我累是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能和你結婚!”我突然失控,
聲音在咖啡館里回蕩。周圍的客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小雨站起身,眼淚決堤:“別說了!
我已經答應和別人相親了!”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砸得我眼前發黑。
看著小雨轉身離去的背影,我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也是這樣頭也不回地走進陽光里,
而這次,陽光卻再也照不進我的心里。回到家,我翻出藏在抽屜里的相冊。每張照片里,
我們都笑得那么開心。大學時在圖書館的自拍,第一次約會時的合照,
去年旅行時拍的風景照......照片上的笑容漸漸模糊,被淚水暈染成一片虛影。
手機再次響起,是銀行發來的短信,提醒信用卡即將到期。我打開通訊錄,
翻到那些許久未聯系的名字,最終又合上了手機。窗外,暮色漸濃,城市的燈光次第亮起,
而我的未來,卻陷入了無邊的黑暗。這一夜,我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曾經以為堅不可摧的愛情,在現實面前竟如此不堪一擊。五十萬彩禮,
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隔開了我和小雨,也隔開了我對未來所有的憧憬。凌晨時分,
我終于下定決心。打開電腦,開始整理簡歷。或許離開這座城市,
去一個陌生的地方重新開始,才是最好的選擇。窗外,傳來零星的蟲鳴聲,不知怎的,
竟覺得比往日更加寂寥。3 困局之殤暴雨將城市澆成模糊的水墨畫,
我握著被雨水泡軟的辭職信,站在公司頂樓的消防通道里。金屬樓梯扶手沁著冷意,
樓下傳來主管訓斥新人的聲音,像無數根細針往耳膜里鉆。手機在褲袋里震動,
是催款短信——為湊彩禮借的網貸已經逾期三天。推開防火門的瞬間,
狂風卷著雨絲劈頭蓋臉砸下來。二十三層的高度下,街道上的車流光怪陸離,
像一條條扭動的毒蛇。辭職信被風扯出褶皺,墨跡在雨水中暈染,
"辭職申請"四個字漸漸模糊成一團墨漬。我忽然想起三個月前站在這里時,
還指著遠處新建的樓盤對同事說要當房奴,此刻卻連做房奴的資格都失去了。傍晚七點鐘,
我拖著裝滿私人物品的紙箱走進城中村。狹窄的巷子里污水橫流,晾衣繩上滴著水,
在青石板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小坑。二樓的窗戶突然探出半個身子,
潑出的臟水擦著我的肩膀飛濺在墻上。"走路不長眼啊!"樓上傳來呵斥,
我攥緊紙箱繼續往前走,霉味混著廉價蚊香的氣息鉆進鼻腔。出租屋的門鎖銹跡斑斑,
打開時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墻面斑駁脫落,露出底下發黃的報紙,
床頭貼著半張褪色的明星海報。我把紙箱扔在床上,彈簧床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窗外傳來麻將聲和醉酒者的叫罵,晾衣繩在風中搖晃,幾件破舊的衣裳拍打著墻壁,
像垂死者最后的抽搐。深夜兩點,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小雨發來的消息,
對話框里躺著一張照片:她戴著鉆戒的手搭在一個男人臂彎里,
背景是某家高級餐廳的水晶吊燈。我盯著那枚鉆戒,想起曾經在夜市地攤,
她指著十塊錢的塑料戒指說"以后你買真的給我"。消息提示音再次響起:"對不起,
下個月婚禮,希望你別來。"手指懸在刪除鍵上顫抖,樓道里突然傳來激烈的爭吵。
"這月房租必須漲!"房東的大嗓門震得墻壁嗡嗡作響,"隔壁都漲到八百了!
""我們不是才簽合同嗎?"年輕夫妻帶著哭腔,
"孩子奶粉錢都快沒了......"踢門聲夾雜著孩子的啼哭,我扯過枕頭捂住耳朵,
卻擋不住心底翻涌的絕望。第二天清晨,我在勞務市場的水泥地上醒來。
蚊蟲叮咬的包在手臂上連成一片,褲腳沾滿昨夜的泥漿。人群像潮水般涌進市場,
舉著寫滿"搬運工日結200""工地小工包吃住"的紙牌。
我在"裝修雜工"的牌子前停下,老板上下打量我:"大學生來干這個?"他吐了口煙,
"不過舍得吃苦就行,每天180,不管飯。"裝修工地在城郊的爛尾樓里。
鋼筋裸露的框架上,工人們像螞蟻般穿梭。我戴上沾滿灰的安全帽,跟著老師傅學拌水泥。
攪拌機的轟鳴聲震得太陽穴突突直跳,水泥灰鉆進衣領,和著汗水在皮膚上劃出刺痛的痕跡。
午休時蹲在腳手架下啃饅頭,聽見工友們議論:"這樓都爛尾三年了,開發商卷錢跑了,
我們工錢還不知道能不能要到。"傍晚收工,我在公共水龍頭下沖洗手臂。
冰涼的水流沖不掉水泥漬,反而讓皮膚皸裂出血。手機在褲袋里震動,是催款電話。
"李先生,您已逾期五天,再不還款我們將采取法律手段。"機械的女聲毫無溫度,
我望著遠處正在拆遷的城中村,廢墟上騰起的灰塵遮蔽了半邊天空。深夜回到出租屋,
發現門鎖被撬開。屋里一片狼藉,唯一值錢的筆記本電腦不翼而飛。
床頭的舊報紙被撕得粉碎,碎紙片上"房價暴漲""彩禮糾紛"的標題格外刺眼。
我癱坐在滿地狼藉中,聽見樓下傳來醉漢的歌聲:"愛情這杯酒啊,
誰喝都得醉......"暴雨再次傾盆而下,雨水順著窗戶縫隙滲進來,
在地上匯成渾濁的水洼。我摸出藏在鞋底的銀行卡,余額顯示還剩237.6元。
通訊錄里躺著108個聯系人,卻找不到一個能借到錢的人。窗外的霓虹透過雨幕扭曲變形,
像極了小雨照片里那枚冰冷的鉆戒。凌晨三點,我在雨聲中翻開日記本。
最后一頁的字跡停留在三個月前:"今天和小雨去看了婚紗照,
她說想要白色拖尾的......"墨跡被淚水暈染,模糊成一片灰暗。
樓下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緊接著是女人凄厲的尖叫。我沖到窗邊,
看見巷口躺著個渾身是血的醉漢,幾個黑影正圍上去翻他的口袋。雷聲在頭頂炸響,
我握緊拳頭砸向墻壁。墻皮簌簌掉落,露出底下用紅漆寫的字:"此處拆遷,禁止居住"。
雨水順著裂縫滲進來,將紅字沖成蜿蜒的血痕。手機屏幕亮起,是網貸公司發來的最后通牒,
而通訊錄里,小雨的頭像已經變成了灰色。4 暗潮翻涌攪拌機的轟鳴聲中,
安全帽突然被一股蠻力扯下。我踉蹌著轉身,正對上工頭通紅的眼睛。他揚起手里的記賬本,
紙張邊緣擦過我的臉頰:"你他媽連水泥配比都弄錯,這面墻塌了要出人命!
"工友們的目光像鋼針扎在背上。我盯著賬本上歪歪扭扭的數字,
想起凌晨三點被催款電話驚醒后,在昏黃的路燈下反復核對的模樣。
汗水混著水泥灰流進眼睛,刺痛讓眼眶發紅。"對不起,我賠......"話音未落,
工頭的拳頭已經砸在肩膀上。跌坐在滿是碎石的地面時,褲袋里的手機開始震動。
掏出來的瞬間,屏幕上"小雨"的名字刺得人呼吸停滯。三個月沒聯系的號碼,
此刻跳出一條轉賬記錄——整整五十萬。顫抖著點開消息,
對話框里躺著一行字:"用這個還彩禮,別問為什么。"轟鳴聲突然變得遙遠。
我盯著轉賬金額,喉嚨發緊。遠處塔吊的探照燈掃過來,在賬本上投下明暗不定的光斑。
工頭還在罵罵咧咧,工友們圍上來議論紛紛,所有聲音都像是隔著水幕傳來。
直到后腰又被踹了一腳,我才如夢初醒般攥緊手機。深夜的城中村飄著酸腐的氣味。
我縮在漏風的窗邊,反復刷新轉賬記錄。銀行短信確認到賬的提示音響起時,
巷子里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扒著窗臺望去,三個醉漢正圍著一個年輕女孩,
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扭曲變形。
"妹子陪哥哥喝一杯......"污言穢語混著酒瓶滾動的聲音。女孩的尖叫刺破夜空,
我抄起墻角的鐵棍沖出門。潮濕的地面打滑,膝蓋重重磕在青石板上,
火辣辣的疼痛卻比不上胸腔里翻涌的憤怒。鐵棍揮出去的瞬間,
記憶突然閃回三個月前那個暴雨夜,小雨從黑色轎車上下來時懷里的紅玫瑰。
醉漢的慘叫在巷子里回蕩。我護著女孩后退,直到聽見警車鳴笛聲由遠及近。警燈閃爍間,
看清女孩蒼白的臉——竟和小雨有幾分相似。警察詢問時,
她攥著我的衣角瑟瑟發抖:"他、他們要搶我的包,
里面有救命錢......"做完筆錄已是凌晨。派出所外,
女孩從破包里掏出皺巴巴的紙巾擦眼淚:"謝謝你,這是我給媽媽湊的手術費。
"她忽然愣住,"你的手......"我這才發現掌心被鐵棍磨得血肉模糊,
血珠正順著指縫滴在水泥地上。回到出租屋,手機在寂靜中響起。是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
點開后瞳孔驟縮——照片里小雨穿著婚紗,依偎在西裝革履的男人身邊,
背景是掛著"王氏集團三公子訂婚宴"的巨幅海報。
彩信附注只有一句話:"五十萬是我借她的,別以為真能高攀。
"窗外傳來老式鐘表的報時聲,凌晨三點。我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漬,
突然想起勞務市場遇見的那個拖欠工資的工友。踉蹌著翻出壓在床底的筆記本,
泛黃的紙頁上密密麻麻記著工人們的聯系方式。晨光透進窗戶時,
通訊錄里已經新增了二十七個名字。三天后的清晨,三十多個工友堵在開發商辦公室門口。
我舉著記滿欠款的賬本,聲音穿透玻璃幕墻:"爛尾樓停工三年,我們的血汗錢不能打水漂!
"保安沖出來推搡的瞬間,手機在口袋里震動,
本地新聞APP跳出推送:"王氏集團卷入多起工程糾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