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小福貴跟押解官打聽來,走到北疆,需八個月的功夫。可約摸再走兩個月,便得走山路。到時,誰家的車都上不去,只能靠走過去。
若是在山路上掉了隊,趕不到落腳點,恐有危險。
要知道在上一世,從小跟著外祖父習(xí)武的二哥,便是在山中被狼群撕了個粉碎。
“瑤兒放心,你最是疼他們,嫂嫂們哪能不知道你用心良苦?就算不走山路,也不能由著他們坐在車上。北疆條件不比京城,若不叫他們在路上強健身體,恐到了那里也難活命。”
蘇氏牽著乖巧的林幼安,目光堅定。原本,她已經(jīng)做好了命喪路上的準(zhǔn)備。
可如今小姑子舍身相陪,還妥當(dāng)安排了全家人的衣食,她得打起精神,帶著孩子們活下去。
畢竟人活著,才有希望。
“大嫂說的不錯,好歹有你帶來的馬車托底,還能叫他們慢慢適應(yīng)。”
許氏點頭附和,拍了拍林婉瑤的肩,示意大家都理解。
“是啊,姑姑!你別擔(dān)憂,我們很厲害的,能走很多路。姑父欺負(fù)你,等我們長大了定會為你報仇,別怕!”
三歲的林元熙說話奶聲奶氣,一副小大人模樣,還特意加快了步伐,證明給林婉瑤看。
逗得眾人忍不住樂了起來。壓抑的氣氛頓時歡快了許多。
一旁的林母看著姑嫂三人,嘴角不自覺微微上翹。到了如此境地,一家人還能齊心、和睦,那還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
“爹,嶺南與北地也都艱苦,為何圣上要將咱們流放北疆?”
上一世除了林家大哥柏元半路失蹤,全家無人能活著到達(dá)北疆。林婉瑤自然不知,路途順利的情況下,到北疆竟還要走八個月。
“還能為何緣故?不就是想滅我林家滿門,卻怕世人說他不仁不義,這才選了最遠(yuǎn)的北疆。北面動蕩不安,為的就是要我們自取滅亡。”
林家二哥柏華冷哼一聲,搶先說道。惹得林遠(yuǎn)山低聲怒斥:
“休得胡說,雷霆雨露均是天恩,當(dāng)心禍從口出!”
“父親,我們已被抄家流放,大不了一死,還要當(dāng)心什么?當(dāng)年若不是父親苦心維護(hù)東宮,又全力匡扶,如今的圣上恐另有其人吧?”
林柏華滿腔憤懣,開始口不擇言。
林母沈氏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環(huán)顧四周,見都是自家人,這才稍稍心安。一巴掌拍在兒子腦后,大怒:
“柏華住口!就算是你不要命,也不想想孩子們?你妹妹大費周章跟來,難道是為了陪我們一同赴死?”
林柏華這才赤紅著雙眼,閉了嘴。
林婉瑤明白了七七八八,也不再多問,氣氛又低沉了下來。
太陽漸漸升到頭頂,中間竇家的隊伍忽然停下,傳來一陣騷亂。
領(lǐng)頭的吳非聽見聲響回頭,騎著高頭大馬前來查看。忽的眉頭微皺,甩著手中長鞭催促著:
“誰叫你們停下來的?都給老子繼續(xù)走!中午還想不想停下來休整?”
眾人這才重新安靜下來,繼續(xù)朝前走去。
沒多遠(yuǎn),便看見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背著一摞鐵鍋趴在地上,雙目緊閉、面色慘白。
身旁一個同樣奴仆打扮的婦人,粗暴的將鐵鍋扒下背在自己身后。臨走時,還不忘踢她兩腳。
“小姐,是竇家的丫鬟,累暈了過去。竇家老爺吩咐把東西拿上,人留下不用理會。”
小福貴上前打探消息回來,低聲回稟。
連許府都知道送一個懂醫(yī)術(shù)的嬤嬤隨行,太子那邊給竇家準(zhǔn)備的吃穿用度與奴仆一應(yīng)俱全,難道單單沒準(zhǔn)備藥材和大夫?
活生生的一條人命,竟說不要就不要了!
林婉瑤目光微涼,示意槐花陪江嬤嬤留下查看。
約摸又走了半個時辰,遇上一片小樹林,吳非這才命令隊伍停下,原地休整。
魏家老爺下了馬車,口中依舊罵罵咧咧,催促著奴仆快些準(zhǔn)備飯食。
“也不知魏老爺是怎么想的,手中沒了身契,竟還敢把人往外派。這下好了,今兒早派出去的下人,一個都沒回來。”
秋月一邊從馬車上取東西,一邊湊到自家主子耳邊笑話魏家。
如果說魏家那邊是雞飛狗跳,那竇家營地便是熱鬧一片。
厚厚的墊子上,矮桌擺了六七張。大小主子三十余人圍坐在桌前,還給邵元和吳非單擺了一桌,負(fù)責(zé)押送魏家的馬貝看著眼熱,也湊了過去。
生火、熱飯菜的奴仆井然有序,不一會兒菜肴便擺滿了一桌子。若不是竇家皆身著粗布麻衣,周圍還有官差押解,林婉瑤都差點以為他們是來踏青游玩的。
與之相比較,林家與溫家才與流放犯人的身份相符。
溫家還生火燒了熱水,泡著窩窩頭吃著。而林家連火都沒生,一人捧著個竹筒和一個水囊。
今早悶了一大鍋排骨飯,分別裝進(jìn)小竹筒。水囊里則是排骨湯,肉被單獨撈出,去骨后埋在竹筒底下。
依舊悉數(shù)被林婉瑤偷偷放進(jìn)空間,眼下拿出來,溫度剛好能吃。
至于負(fù)責(zé)押送自家的鐘離,小福貴也送了幾個竹筒過去。
“哎呦,這黑黢黢的跟豬食兒一般。老鐘,我說你就是個脾氣好的!”
“林家大姑娘又不缺銀子,就給你們兄弟吃這?也太瞧不起人了!”
鐘離才打開蓋子,邵元便湊上前來陰陽怪氣。
“要不,去我那一桌將就吃口?”
鐘離罔若未聞,眼皮都沒抬一下,自顧自招呼著手下弟兄過來吃飯。
見激不起怒氣,邵元覺著無趣,又背著手坐回桌前。
林婉瑤朝他們看去,卻無意與一道目光相撞。
只見坐在不遠(yuǎn)處的吳非,舌尖舔著自己滿口黃牙,黏膩的眼神卻盯在正照顧林母的白芍身上。
一身褐色粗麻衣裳罩在那姑娘身上,雖寬寬大大,卻依舊難掩玲瓏窈窕之姿。
尤其那一張小臉雖脂粉未施,卻猶如山間野梨花一般干凈清純。神情嬌柔,除去少了通身貴氣、與大家小姐的風(fēng)范。模樣與林家大姑娘也不差什么,真真兒叫人看了挪不開眼。
押解路途實在漫長又寂寞,吳非心中臆想,林家大姑娘他不敢胡來。可一個卑賤丫鬟而已,想來林家還是愿意送與他享樂一番。
白芍似乎察覺到了什么,頭如鵪鶉一般低低埋下,仿佛這樣就能削弱一些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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