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東院。
水榭之中,沈知意站在陸平章的身邊,赤陽和茯苓守在外面,滄海則在一旁奉命書寫契約。
沈知意這會倒是不敢再繼續(xù)囂張放肆了,收斂了剛才的氣焰,她老老實實地待在陸平章的身旁,偷偷看著他往湖中丟魚食。
自從來了東院之后,陸平章就沒再跟她說過話,只吩咐了自己的近侍去寫他們的契約書,自己就投喂魚食,也沒搭理沈知意,完全沒有剛剛在外面護(hù)著她時的樣子。
沈知意自然不會介意這些事。
她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他們的這樁親事本來就只是各取所需。
剛剛在外面,與其說陸平章護(hù)著她,倒不如說是為了羞辱陳氏和陸硯辭。
但即便如此,沈知意也打心里感激他。
“侯爺,今日多謝您了。”她怕打擾陸平章喂魚,便小聲和人說道。
陸平章神色未變,手上的動作也沒停。
沈知意都以為他不會說話了,還想再感激幾句再表下衷心,好好抱抱她這條金大腿,忽然聽陸平章問:“要嫁給我這事,你是看到我之后想的,還是早有這個打算?”
沈知意被他這話嚇得眼睛都睜大了。
她連連擺手,聲音也不自覺大了一些:“不敢不敢。”
她可不敢這么覬覦他。
要不是他正好在那個時候出現(xiàn),她都沒想到那茬。
只能說陸平章出現(xiàn)的時機實在是太巧合了一些,她又怒氣上頭,魚死網(wǎng)破不管不顧了。
要擱平時她可不敢,她這膽子還沒這么大呢。
見陸平章回頭看她,眼眸漆黑,薄唇微抿,看著有些不善,沈知意還以為是自己的聲音太大驚擾了魚群讓他不高興了,便又放輕了聲音和人老實說道:“民女最開始沒想過要攀扯您。”
“您要是不來,民女是計劃明日去京城敲登聞鼓,見天子的。”
陸平章挑眉,倒沒想到這個回答。
他問沈知意:“你可知敲登聞鼓者,需先受廷杖三十才有資格面見天子。”
沈知意事先查過,自然知曉。
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你不怕?”
“怕啊,當(dāng)然怕啊,我最怕疼了。”沈知意小聲說,“但我也不能讓陸硯辭他們這么欺負(fù)我啊,我總得做點什么吧。”
那是她最初的想法。
就算鬧得魚死網(wǎng)破也絕不讓陸硯辭他們好過。
保不準(zhǔn)見到天子后,還能拿點別的什么賞賜,那就最好了。
“民女沒想到您能答應(yīng),您讓民女免了一頓打,還能讓民女更好的保護(hù)家人了。”
沈知意發(fā)自肺腑地感激陸平章,她笑了起來,又誠懇地跟人保證道:“您放心,民女絕不會胡亂拿著您的身份行事給您惹麻煩,日后您有什么需要民女做的,盡管和民女說,民女定為您鞍前馬后、肝腦涂地!”
陸平章看著面前的女孩眉眼彎彎,笑得十分燦爛明媚,一如記憶中他們初見時一樣。
但他只是一瞥而過,淡淡說道:“想為本侯鞍前馬后、肝腦涂地的人多了,你還夠不上。”
沈知意還想再說,滄海捧著已經(jīng)風(fēng)干的契約書過來了。
“侯爺,好了。”
“你看看。”陸平章頭也不回說。
沈知意知道這話是對她說的,她忙答應(yīng)一聲,又跟滄海道謝接過后便先仔細(xì)查看起來。
契約書寫得很簡單,但也很清楚。
沈知意一條條仔細(xì)看過去,放下心來,覺得信義侯不愧是陸爺爺教出來的,就是跟陸硯辭那個畜生不一樣。
這契約書真如他們約定的那般,沒有多加一條對她不利的條約,只讓她保證他們關(guān)系存續(xù)期間內(nèi)不準(zhǔn)和別的男子親近。
這條對沈知意而言,簡直如同虛設(shè)!
“侯爺,我看完了。”她捧著契約書跟陸平章恭聲說道。
陸平章嗯一聲:“可有意見?”
“沒!”
沈知意回得很快。
陸平章便也沒多說:“去簽字按手印吧。”
沈知意答應(yīng)一聲后便立刻去了一旁的書桌簽字畫押了。
簽完畫完,她才覺得不對。
她跟著她爹做過生意,契約一般都有兩份,只有賣身契才只有一份。
她剛剛還以為滄海會再寫一份呢。
但見他此刻垂首候在一旁,沒有絲毫要動筆的樣子,沈知意猶豫了一會,還是小聲和陸平章說道:“侯爺,就一份契約。”
“嗯。”
陸平章依舊在投喂魚食,頭也沒回說:“本侯的契約向來只有一份,你若有所顧慮我們的事便作罷。”
這怎么能作罷?
沈知意眼睛都瞪大了。
想想這樁生意本來就是她占了好處,一份就一份吧!沈知意咬牙,心里還是相信陸平章的。
陸平章總不至于把她賣了。
“不用不用,侯爺拿著就是。”
沒聽到陸平章的聲音,沈知意惦記著他們的親事,又小聲問了一句:“侯爺,那我們的婚事……”
“本侯定好日子會和你說。”
沈知意松了口氣,也不擔(dān)心了,陸平章一向重諾,定不會騙她。
“那民女就先不打擾您了。”
沈知意說著就準(zhǔn)備先行告辭,回家和她娘說這個好消息去。
陸平章突然把她喊住了:“沈知意,過來。”
沈知意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疑惑地眨了眨眼后,還是立刻恭順地過去了。
“侯爺,您還有什么吩咐?”她在一旁垂首詢問。
手臂忽然落入一只溫?zé)嵊謳е旨c的掌心之中,沈知意還沒反應(yīng)過來,便被人輕輕一拽。
沈知意臉色微變,朝人直接撲了過去,最后還是手握著輪椅才勉強站穩(wěn)沒直接撲過去,人卻因為被人握著手腕而不由地彎下了腰,離陸平章很近。
“侯爺?”
沈知意還有些心有余悸,撲閃了下濃密的睫毛,不知道他這是要做什么?
他們的契約里可沒說要做什么親密事啊!
看著陸平章近在咫尺的臉,他們的呼吸都因離得過近而纏繞在一起,氣氛十分曖昧。
沈知意看著陸平章,耳根滾燙,卻也不敢掙扎,生怕會惹陸平章不快。她身子緊繃地杵在陸平章的身邊,任由那帶著粗糲的指腹輕輕摩挲過她那片肌膚細(xì)膩的手腕,帶起一片酥麻。
“不怕?”
陸平章邊摩挲邊抬眸看她。
沈知意看著近在咫尺的臉。
平時看慣了陸平章居高臨下、冷漠無情的樣子,也不敢細(xì)看,倒讓人忽視了他的這雙鳳眼竟還有些桃花眼的樣子,大約是融合了他爹娘的樣貌特征。
桃花眼多情。
但陸平章的眼睛里面卻沒有什么情意,只有玩味和逗弄,好像她是他養(yǎng)著的小寵物,被他掌控著生死,可以隨意逗弄。
說來也奇怪。
這要換作陸硯辭,沈知意早就在心里蛐蛐他不是東西了,但換作陸平章……或許是因為今日他在眾人面前幫她維護(hù)她的緣故,又或者她清楚她之后榮辱皆系于他一身了。
沈知意雖然緊張,也有些害怕,卻沒有反感。
“有點。”
沈知意垂著眼睛小聲和他說,聲音都有些在微微發(fā)顫,卻依舊沒有掙扎分毫。
眼睛也始終看著陸平章的那雙桃花眼。
“但我相信侯爺不會傷害我的。”
見少女毫不遲疑地這樣說道,陸平章不由一怔。
未等他說什么,陸平章便又聽沈知意小聲說道:“而且侯爺身份尊貴,長得又好看,真要對我做什么,我也不吃虧啊。”
沈知意這話是硬著頭皮說的。
即便從前確定要嫁給陸硯辭,她也沒真在婚前跟人做什么,何況她跟陸平章只是契約夫婦。
但沈知意也想得很清楚,陸平章要真對她做什么,她也不能拒絕,也沒必要拒絕。
貞潔這玩意,看重她的才會覺得它格外重要。
可對她而言,她的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能保護(hù)她的家人,和陸平章睡幾覺又如何?反正他們馬上就要成親了。
再說她那話也沒說錯,陸平章長得好看,她并不覺得吃虧。
就是陸平章這腿都廢了,那床上應(yīng)該怎么弄啊?
沈知意發(fā)現(xiàn)自己膽子是真大,這種關(guān)頭竟然還發(fā)散思緒真的認(rèn)真思考了起來。
只可惜她實在經(jīng)驗為零,想也想不出來。
陸平章倒是不知道她在想床上的事,都已經(jīng)想到他能不能行,不行該怎么辦了?
他沉默凝視著眼前的沈知意,想到她從前纏著陸硯辭的樣子,陸平章忽然心中不滿,開口:“沈知意,你……”但話到嘴邊,看著眼前少女眼中的天真和疑惑,陸平章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
他們只是契約夫婦,何必管那么多?
只要以后沈知意老實本分,別再跟陸硯辭勾搭在一起就行。
他低頭把剛才摘下來的那串墨玉手串套到沈知意的手腕上。
這串手串跟隨陸平章多年,一直被他隨身佩戴。
幾乎只要知道陸平章的人都知道他有這么一串墨玉手串,見手串如見人,也算是他身份的象征。
手串剛從陸平章的手腕上摘下來不久,還殘留著陸平章手腕上的溫度,此時卻跟沈知意自身的體溫相融合。
沈知意怔愣地注視著自己的手腕,又不敢相信地看向陸平章。
陸平章亦看著她。
他已松開手,重新靠回到椅靠上,那一瞬的不滿早已消失。
“既成了本侯的人,日后你所行所言皆代表著本侯,出去后別給本侯丟人。”
“手串大了些,回去后摘掉幾顆珠子,別掉了,走吧。”陸平章說完也沒再理會沈知意,自顧自回過頭繼續(xù)去喂魚了,也不管今日已經(jīng)喂了多少,那些魚會不會撐死。
沈知意卻仍呆呆地看著陸平章。
她這輩子除了家人之外還沒被人這樣善待過,心中感激,沈知意喉頭也有些微微發(fā)哽。
她眼眶微紅,倒沒哭。
只是跟陸平章鄭重地欠身行了個禮,才跟他保證道:“侯爺放心,我定不會給您丟臉!”
陸平章沒回他。
沈知意小心握著手腕上那串明顯大了許多的手串,一步三回頭地看他,直到快走到水榭外才徹底收回視線往外走去。
“姑娘!”
茯苓一直擔(dān)驚受怕地站在外面,生怕侯爺會欺負(fù)她家姑娘,偏偏那拿劍的護(hù)衛(wèi)總是不懷好意地盯著她,不準(zhǔn)她靠近也就算了,還總逗弄她,簡直壞透了。
這會看到姑娘總算出來了,茯苓這才松了口氣朝人跑了過去:“姑娘,您沒事吧?”
話說完就先看見了她家姑娘那通紅的眼眶,茯苓一下子就急了:“姑娘,您、您怎么眼睛紅紅的?侯爺他……”
她有心也沒膽,自己也不由紅了眼睛。
“你這丫頭,我家侯爺是最好不過的人了,你紅什么眼睛?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家侯爺欺負(fù)人了呢。”赤陽瞧著很不滿地說道。
他耳力好。
那丫頭沒聽到的事,他是全聽到了的,自然為他家侯爺打抱不平起來。
沈知意也剛要解釋。
但她還沒開口,里面就傳來男人的聲音:“閉嘴,滾進(jìn)來。”
眼見面前剛剛還囂張跋扈的侍衛(wèi)立刻瑟縮了脖子,跟她拱了拱手就立刻跑進(jìn)去了,沈知意又轉(zhuǎn)身往身后的水榭看了一眼。
即便不知道水榭里的男人會不會看見,但沈知意還是又跟人恭敬地欠身行了一禮,這才拉著茯苓離開了這邊。
路上,她就跟茯苓簡單說了下剛才水榭里的事,只是隱瞞了契約的事。
契約一事,她不打算和任何人說。
茯苓聽完后也是十分震驚:“那姑娘,您這是真要嫁給侯爺了嗎?”
她還有些不敢相信呢。
“自然。”
沈知意倒是毫不猶豫地應(yīng)道。
“可您跟侯爺都不熟悉啊……”茯苓還有些糾結(jié),總覺得這事有些怪怪的。
“放心吧,你家姑娘我又沒什么好被騙的。”沒等茯苓再說,沈知意便先說,“回去后你記得幫我跟我娘說好話,免得她也擔(dān)心。”
茯苓雖然還有些擔(dān)心,但想想姑娘嫁給侯爺至少地位有了,日后也不會再被人欺負(fù)了。
而且侯爺看起來對姑娘還蠻好的。
至于感情——
感情總能培養(yǎng)的!
她沒再糾結(jié),重重點了點頭。
沈知意笑了起來。
她又看了看手腕上那串墨玉手串,很高興地輕輕晃了晃,覺得今日真是來對了。
看透了陸硯辭一家人的嘴臉,提前知道了他們家的陰謀,還有了一個更大的靠山!
日后她再也不需要對陸硯辭他們賠笑臉了。
想到陸硯辭,沈知意便一陣反胃,正皺眉想揮退腦海中這個惡心的身影,就聽一道熟悉的男聲直接穿透她的耳中。
“沈知意!”
往前看,那個討人厭的陸硯辭正氣勢洶洶朝她走來。
茯苓看到陸硯辭的身影立刻緊張起來,小臉白白的,攥著她的胳膊說:“姑娘,怎么辦?”
沈知意雖然也有一剎那的緊張。
但很快她就冷靜了下來,她沒走,原地站著等人過來后,便抬著下巴倨傲問他:“做什么,還沒挨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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