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兒捂著臉的手指縫里滲出紅痕，涂著酒紅色甲油的指甲幾乎要掐進臉頰里。
她踉蹌后退半步，后腰重重磕在真皮沙發扶手上，鱷魚皮手包"啪嗒"掉在地上，里面的粉餅滾出來，金蓋裂成兩半，碎粉撒了一地——像極了她精心維持的體面。
"蘇、蘇棠！"她的聲音抖得像破了洞的風箱，眼眶瞬間紅得滴血，"你敢打我？
你知不知道裴總辦公室的監控......"
"監控？"裴硯突然開口，漫不經心轉著鋼筆。
他靠在老板椅上，西裝褲腿疊出筆直的線，"蘇小姐是想說，要調監控去報警？"
蘇婉兒的話卡在喉嚨里。
她這才想起，裴硯辦公室的監控權限從來不在她手里——畢竟她不過是裴氏旗下子公司掛名的市場總監，而裴硯，是能讓整個集團股價震蕩的掌權人。
"我、我還有會。"她彎腰撿手包時，耳墜上的碎鉆蹭過地毯，發出刺啦聲響，"姐姐好自為之。"
最后一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她摔門的動靜大得連百葉窗都晃了晃，蘇棠盯著那扇門看了三秒，突然蹲下去撿起地上的粉餅。
"在撿證據？"裴硯的皮鞋尖輕輕碰了碰她的鞋跟。
蘇棠把碎粉餅裝進證物袋，抬頭時眼眶還有點紅："她這粉餅是限量款，專柜要等三個月。
前世她也用這個，當時我剛被趕出蘇家，在便利店打工，看見她從豪車里下來，妝都沒花......"
"現在呢？"裴硯蹲下來，指尖替她抹掉睫毛上的水光，"現在她妝花了，包摔了，還被你打了。"
蘇棠突然笑了，把證物袋塞進他掌心："裴總，我剛才是不是太沖動了？"
"不沖動。"裴硯站起來，把證物袋收進抽屜，"我讓人查過，她這星期往瑞士賬戶轉了三筆錢，每筆都跟你前世公司的應收賬款對得上。"他指節敲了敲桌面，"但還差最后一環——她需要一個替罪羊，或者一個能把臟錢洗干凈的項目。"
蘇棠的指甲掐進掌心。
前世她就是那只替罪羊，被蘇婉兒聯合財務總監做假賬，最后背了兩千萬的窟窿。
要不是裴硯現在查得深，她差點又要重蹈覆轍。
"所以我明天去'云雀小館'測評。"她突然說，"那家店是蘇婉兒上周剛投資的，大眾點評刷了三百條好評，但后廚衛生許可證都沒下來。"
裴硯挑眉："轉移注意力？"
"不。"蘇棠從包里翻出測評設備，鏡頭布擦得發亮，"我要讓她覺得，我還是那個只知道吃的蠢貨。"她晃了晃手機，屏幕上是蘇婉兒粉絲群的截圖，"她的水軍今天在我評論區刷'過氣博主'，急著踩我，說明她心虛。"
裴硯忽然伸手按住她的后頸，指腹蹭過她耳后那顆小痣："聰明。"他的聲音低了些，"但記住，你測評時我會讓人守在后臺。"
"裴總查賬還不夠，還要當護花使者？"蘇棠歪頭笑，把相機掛在脖子上，"走了啊，晚了要排隊。"
"云雀小館"的霓虹燈在暮色里泛著粉紫。
蘇棠推開門時，直播鏡頭已經亮起，彈幕瞬間刷成一片"小甜餅來啦！"
"寶子們！"她舉著鏡頭轉了一圈，圓領衛衣的帽子滑下來，露出毛茸茸的發頂，"今天測評這家最近超火的創意菜，聽說老板是米其林二星廚師？"她湊近前臺，吸了吸鼻子，"但怎么有股下水道味呀？"
彈幕炸成一片"哈哈哈哈"，蘇棠卻在掃過收銀臺時，瞥見抽屜里露出半張合同——甲方是"星耀投資"，乙方是"云雀餐飲管理有限公司"。
她睫毛顫了顫，鏡頭突然對準墻上的菜單："寶子們看這個'法式鵝肝配螺螄粉'，是不是很有創意？"她夾起鵝肝咬了一口，突然皺起臉，"嗯......鵝肝太老，螺螄粉湯是濃縮包兌的，差評！"
直播間人數從三萬漲到八萬，蘇棠卻在切近景時，用余光掃到角落卡座——蘇婉兒的助理正縮在陰影里，手機屏幕亮著，顯然在直播她的測評。
"看來有人在監視我。"她心里冷笑，嘴上卻更甜了，"不過寶子們！"她舉起筷子敲了敲碗，"雖然這道菜不太行，但他們家的酸梅湯超好喝！"她仰頭喝了一大口，喉結滾動的樣子被鏡頭捕捉得清清楚楚，"是現熬的，能喝出桂花味！"
彈幕刷起"小甜餅好可愛""酸梅湯鏈接求"，蘇棠卻在心里記下：酸梅湯是唯一沒踩雷的，說明蘇婉兒可能在這道飲品里動了手腳——比如，用來掩蓋什么。
直播結束時已經九點。
蘇棠剛關鏡頭，手機就"叮"地響了一聲。
是粉絲小花的私信："棠棠！
我今天在星巴克聽到蘇婉兒跟一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說話，她提到'云雀的酸梅湯配方'和'下周的慈善晚宴'！"
蘇棠的手指在屏幕上頓了頓，立刻把截圖轉發給裴硯。
幾乎是秒回，裴硯的語音過來："老地方茶館，十分鐘。"
老胡同的茶盞騰著熱氣時，裴硯的西裝上還沾著寫字樓的冷氣。
他推給蘇棠一碟桂花糕，自己端著粗陶杯："星耀投資的幕后老板是周明遠，周氏集團的三公子。
周氏最近在競標慈善晚宴的獨家贊助，而云雀的酸梅湯供應商......"他翻開平板，"是周氏旗下的食品公司。"
"所以蘇婉兒在幫周氏洗錢？"蘇棠咬了口桂花糕，甜得發膩，"用酸梅湯的采購款做幌子，把臟錢打進云雀，再通過測評炒高熱度，最后在慈善晚宴上......"
"捐出去，洗白。"裴硯替她補完，"但周氏不知道蘇婉兒還在轉移你前世公司的錢。
她這是兩頭吃。"
月光從紙窗漏進來，照在蘇棠發亮的眼睛里。
她突然把手機推過去，屏幕上是剛編輯好的微博："聽說最近有網紅店靠刷評上位？
小甜餅友情提醒：測評要看真，吃飯要吃心～"
"太隱晦了。"裴硯卻笑了，指腹劃掉最后一句，"改成'酸梅湯雖甜，小心湯里有刺'。"
蘇棠盯著他改過的字，忽然伸手碰了碰他的手背："裴硯，謝謝你。"
"謝我什么？"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骨節傳過來，"謝我沒在你扇蘇婉兒的時候拉架？"
蘇棠噗嗤笑出聲，抽回手時手機亮了——蘇婉兒的微信彈出來："姐姐今天的測評真有趣，酸梅湯的配方要嗎？
我可以送你。"
她把手機轉向裴硯，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火光。
"明天。"裴硯端起茶盞，月光在他鏡片上碎成星子，"明天會是關鍵。"
蘇棠低頭編輯微博，指尖懸在發送鍵上。
窗外的蟬鳴突然停了，像在等待什么。
她輕輕一按，那條帶著暗示的微博，就這樣鉆進了夏夜的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