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上還有舊傷,先起來吧。”景耀帝想扶宋朝槿,一想到她是女人,又縮回來。
景耀帝看著那張臉,怎么都不像女人。
宋朝槿見桌上有茶水,倒了一杯加了些藥粉進去,涂到臉上。
不消多時,她的易容便去掉了,露出真容。
征戰沙場幾十年,宋朝槿早就變成殺伐果決、氣勢凌厲的大將軍。
便是恢復女子容顏,鋒芒也未減半分。
景耀帝:“……”
難怪之前覺得“馮夫人”這么別扭,原來是男人所扮,還以為他的大將軍品味獨特就喜歡矯揉造作那味!
景耀帝更惡心馮逸。
景耀帝問宋朝槿:“馮……宋朝槿,你若不說,沒人知道你是女子。
為何要在這個時候暴露身份?”
宋朝槿說:“戎狄已敗,臣傷病無數,無力再征戰。
馮逸并無行軍布陣本事。
萬一哪天皇上需要‘馮大將軍’披掛上陣,會給大周埋下禍患。”
景耀帝審視著宋朝槿。
太后沉聲道:“皇帝,此事予亦有欺瞞之嫌。
但宋朝槿揚我大周國威,震懾四方,令蠻夷聞風喪膽。
請皇帝仔細斟酌,再下決定,莫要寒了為國拋頭顱灑熱血的將士們的心。”
景耀帝沉默良久,才把玩著兵符問宋朝槿,“你想要什么?”
“臣只求一條活路。”宋朝槿說。
“如此而已?你可知朕原本是要封你為武安侯?”
“臣欺君在前,皇上能饒臣不死,臣已感激不盡。”
宋朝槿躬身。
“罷了,你先回去,朕要好好想想。”景耀帝只能讓宋朝槿先出宮,皇帝也覺得棘手。
殺宋朝槿不行,封賞馮逸又讓他惱怒。
征得景耀帝同意,宋朝槿重新易容成馮逸的模樣。
退出偏殿后,宋朝槿松了口氣,她賭贏了。
也給馮逸挖了個坑。
會不會被封賞不知道,但最壞的結果也只是解甲歸田而已。
馮逸永遠也別想冒領她的功勞,享受百姓的敬仰。
宋朝槿受傷是真的,對皇帝示弱,是自保。
宋朝槿出宮后,直接回了馮家。
馮逸急得團團轉。
先前宋朝槿走過清輝閣后,馮逸發現兩個兒子臉色不對。
一試探發現,他們都記得三個月后會被宋朝槿殺死。
那宋朝槿是否也跟他們一樣?
如果是,那就死定了。
宋朝槿習武,又征戰多年,前世他們父子是趁著她傷病發作還沒開始起疑,才將她廢了。
結果她只剩一張嘴,還是將他們都殺了!
“爹,我們怎么辦?”馮思青十分緊張。
馮思鸞冷哼,“跟我們一樣又怎么樣?那都是沒有發生的事。
只要我們咬死不承認也不知道,她難道還敢將我們弄死?
爹馬上就要被封為武安侯,她有腦子就該知道,討好我們才能換來生機。”
馮思青反問:“可鄭姨母怎么辦?這些年都是她一直替母親盡責任,難道我們要辜負她?”
馮思鸞咬咬牙,“她無父無母,又是女匪出身,哪里上得了臺面當侯夫人?
鄭姨母可是太子妃的姨母,配侯夫人的位置綽綽有余。
身為侯府公子,我們需要的是能在前途幫助我們的母親。
而留她在侯府當妾,已經是給她體面!”
做妾,給她體面?屋外的宋朝槿目光發冷。
原來她的大孝子是這么想的!
那就看看,沒有她,這武安侯輪不輪得到馮逸?
“都閉嘴。”馮逸厲聲喝止,“以她的冷血,說不定回來就殺了我們。”
此話一出,馮思青和馮思鸞都沉默了。
馮逸警告他們,“我們先當做什么都不知道,絕對不能讓她發現什么端倪。
至于你們鄭姨母那邊,我已經命人轉告她最近府中有事,暫時不能過去見她。
宋朝槿武藝高強,要徐徐圖之。”
“可我忍不了這個弒夫殺子的惡毒女人。”馮思鸞恨恨道。
“什么惡毒女人?”宋朝槿推門而入,接過話頭。
父子三人齊刷刷看過去,遍體生寒。
宋朝槿徑自走到馮思青和馮思鸞面前,細細打量一番。
她身體好,當年生下這對雙胞胎還帶了半天才歇下,之后又在她跟前長到七歲,沒有被換掉的可能。
他們與她肖似,是親生的沒錯。
卻為了一個外人謀害她這個為他們帶來潑天富貴的生母!
拼命他們看不見,別人嘴上幾句關心的好話當成稀世珍寶。
那乖巧可愛又親近她的明月,會不會是知道馮逸和鄭青鸞的奸情被害死了?
“怎么?”宋朝槿定了定心神,“我回來你們都不高興嗎?”
三人相視一眼,沒從宋朝槿臉上看出什么仇恨。
馮逸這才急忙上前,“我以為你還要在宮里吃了宴才回來,一時間沒能從驚喜中反應過來。”
“是這樣嗎?”宋朝槿看著他們做戲,面上不顯。
“對對對,您辛苦了,快坐下。”馮思青殷勤地將宋朝槿扶到一旁。
馮思鸞一動不動,怨毒地看著宋朝槿。
宋朝槿看過去。
四目相對,馮思鸞心中一驚,不敢跟她直視。
“怎么,怨我?”
“兒子不敢。”馮思鸞低下頭。
三人如臨大敵的樣子,和前世的反應截然不同。
看樣子,都記得毒害她還被反殺這事。
如此便好。
她就讓他們眼睜睜看著是怎么失去這一切榮耀的。
沒有她宋朝槿,這父子三人狗屁都不是!
宋朝槿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兵權已經上交,往后都不用出征。”
三人聞言驟然變色,同時失聲質問:“你為什么將兵權上交?”
宋朝槿反問,“難道我一身傷病還要去征戰四方?”
馮思青馬上揮退下人,在宋朝槿面前半跪,“娘,那你是不是要跟爹換回來?”
宋朝槿低頭俯視仰望著她的馮思青,“你很希望我換回來?”
馮思青訕訕,“娘,你也說自己一身傷病,換回來在家享清福。
以后孩子們也能在你膝下孝順,應酬的事,就交給爹吧。”
馮思鸞惡意滿滿,“你在邊關時混在男人堆里,和男人同進同出也就罷了。
難道回京還要繼續這樣?萬一叫人發現,我們的顏面往哪兒擱?
娘,自古就沒有女子掌權的道理,爹替你上朝,也免你失了體面不是?
莫不是你還想著牝雞司晨?在朝堂弄權?”
啪!
宋朝槿倏地起身,一巴掌打得馮思鸞兩眼發黑,牙齒都掉了兩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