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遞結婚報告的時候,正好撞見了未婚夫和小青梅偷情。
我平靜地看著他:“別忘了去查查腰椎間盤,這種姿勢容易腰椎勞損。”退掉結婚報告后,
我轉頭就上了北上求學的綠皮車。兩年后,北疆巡診。
正巧撞上了他抱著受傷的新兵沖進急診室。他卻在看清主刀醫生是我時呆滯在原地。
新兵康復出院那天,他在門口堵住我,求我跟他復合。"趙營長。
"我晃著嶄新的主任醫師胸牌輕笑,"現在掛我的專家號要排到三個月后,您還是先預約吧。
"后來,整個北疆都在流傳著一句話:“葉氏飛刀,剖冰裁雪,柳葉刃過處閻王繞道。
”11972年的臘月天,北風卷著雪花往人領口里鉆。我攥著結婚報告站在營房外,
耳邊卻飄來一陣黏糊糊的笑聲。“學軍哥,你都要結婚了,
還給我買羊毛大衣……衛紅姐知道了要生氣的呀。”“提她干什么?整天板著臉,
一點情趣都沒有。要不是她爹臨死前托孤,我早就……”聞言,我一腳踹開了木板門。
門打開的剎那,趙學軍的手還搭在楊愛英的腰上。楊愛英立馬跳到一邊,“衛紅姐,
你別誤會,學軍哥就是看我衣裳單薄……”“誤會?”我反手將結婚報告拍在辦公桌上,
“上個月你說要攢布票給我置辦嫁衣,轉頭就給楊同志買了呢子大衣。昨天你說要陪我掃墓,
結果在這兒跟她偷情。趙學軍,你當我是瞎的?”趙學軍霍然起身,
國字臉漲得通紅:“葉衛紅!組織上培養你這么多年,你就學會搬弄是非了?
愛英是醫療隊的骨干,關心同志是應該的!”他的手指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尖。
我后退半步避開他的手,從軍挎包里掏出個油紙包。油漬滲過紙面,
在桌上洇出個暗色的圈:“這是你媽托人捎的臘肉,說是要給兒媳婦補身子。
”我盯著楊愛英驟然發亮的眼睛,突然把紙包往她懷里一塞,“現在物歸原主。
”“你發什么瘋!”趙學軍一巴掌拍在桌上,搪瓷缸震得跳起來,“愛英身子弱需要營養,
你就這么小心眼?”窗外的雪下得更密了,風卷著冰碴子撲在玻璃上。
我忽然想起兩年前那個雪夜,他頂著滿頭霜花敲開知青點的門,懷里揣著烤得焦香的紅薯。
那時他的眼睛比雪還亮,說衛紅你手生凍瘡了,往后我絕不讓你沾涼水。“趙學軍。
”我慢慢地撕碎了結婚報告,“這婚,我不結了。”楊愛英突然踉蹌著扶住桌角,
捂著心口直喘:“學軍哥,我頭暈……”話音未落就往趙學軍懷里栽。他慌忙去接,
卻撞翻了炭盆,火星子濺到我的褲腳上,燙出個焦黑的洞。“鬧夠了沒有!
”趙學軍摟著楊愛英沖我吼,“你看看愛英多懂事?人家為了不讓你難堪,天天躲著你走。
你再看看你,像個潑婦!”我彎腰拍滅褲腳的火星,
抬頭時撞見楊愛英從趙學軍肩頭投來的目光。三分得意七分譏誚。“趙營長,您說得對,
潑婦配不上您這樣的模范標兵。。”說完,我轉身從門后取下軍大衣。趙學軍突然慌了神,
一把扯住我的胳膊:“你要去哪?外頭零下二十度!”我甩開他的手,“趙學軍,
你知道我為什么總穿膠鞋嗎?”“去年冬天給你洗軍裝落下的凍瘡,到現在還沒好利索。
”他像是被火鉗燙了手,猛地縮了回去。在楊愛英的啜泣聲里,我摸黑沖進了風雪。
棉鞋陷進了半尺深的雪窩子,寒氣順著腳后跟的裂口直往骨頭縫里鉆。
村口的老槐樹下突然閃出個人影,趙學軍喘著粗氣攔住去路,肩章上結滿了冰霜。
他伸手要奪我的行李袋,我反手抽出袋口的剪刀抵在咽喉。“讓我走,
或者明天全營都知道趙營長逼死未婚妻。”他瞳孔猛地收縮,像是第一次認識我。
我后退兩步,忽然笑起來:“趙學軍,你聞聞自己身上。”他下意識地低頭嗅了嗅軍裝。
“茉莉香的頭油,友誼牌雪花膏,全是楊愛英的味道。你知道你每次撒謊的時候,
都會摸鼻子嗎?”在他僵住的瞬間,我轉身鉆進了呼嘯的風雪。
背后傳來楊愛英做作的驚呼和重物倒地的悶響,大概是趙營長終于想起要表演痛心疾首。
我沒有回頭,手里那張高考報名表攥得更緊了。2高考那天。知青點的王小雨突然跑到我家,
“完了,趙營長帶人往這邊來了!”我猛地把學習資料塞進床底。剛要從后窗翻出去,
趙學軍就走了進來:“葉衛紅,組織上收到舉報,說你私藏違禁書籍!”“床底下是什么?
掏出來!”接著是王小雨帶著哭腔的辯解:“那是女同志的月經帶......”趁他不備,
我迅速翻出了后窗。跑到河邊的時候,我僵在河沿不敢動,對岸就是公社中學的考場。
身后突然傳來楊愛英的聲音:“學軍哥!河邊有人!”我縱身撲向冰面的瞬間,
子彈擦著耳畔飛過。蜘蛛網般的裂紋在身下綻開。趙學軍的咆哮傳來:“葉衛紅!
你給我回來!”河水像千萬根鋼針扎進毛孔,棉襖吸飽了水直往河底墜。
我拼命地蹬掉了棉鞋,攥著準考證的手已經凍得沒知覺。快憋不住氣時,
忽然摸到了岸邊的樹根,連滾帶爬地栽進了蘆葦蕩。高燒燒得眼前發黑,
我趴在老孫頭的板車上往考點趕。老人家把狗皮帽子扣在我的頭上:“閨女,撐住啊!
你娘托夢都跟我說了,你是文曲星下凡......”顛簸中,
我嚼碎了薄荷葉往太陽穴上抹,舌尖的辛辣逼退了眩暈。考場的鐵門正要落鎖,
我裹著老孫頭的羊皮襖沖了進去。
監考老師捏著濕漉漉的準考證皺眉:“這位同志......”“我來考試。
”我摘下滴水的圍巾,露出了滾燙的額頭,“國家沒說發燒不準建設社會主義。
”鋼筆在卷面上沙沙作響時,門外突然傳來騷動。趙學軍帶著兩個兵痞闖進了走廊。
監考老師攔在門口:“解放軍同志,考場重地......”“讓她考。”我筆尖一頓。
趙學軍逆光站在門框里,帽檐壓得看不清表情。最后一道題答完時,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眼前突然天旋地轉。倒下去前,瞥見了趙學軍沖過來的身影,
我下意識地攥緊鋼筆朝他的眼睛戳去。“你瘋了嗎!”他攥住我手腕的力道極大,
“發著高燒跑出來,不要命了?”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趙營長,您不是最講究劃清界限?
”鋼筆尖扎進他虎口,趁他吃痛縮手,我扶著墻根往外挪,“我這種落后分子,
死了不是正好給楊同志騰位置?”放榜那日,公社大院的土墻前擠得水泄不通。
我蹲在墻根啃涼饃,聽見王小雨帶著哭腔的尖叫:“衛紅姐!全省第一!中國醫科大學!
”人群突然鳥獸狀分開。趙學軍捏著成績單的手背青筋暴起,“你早就計劃好了是不是?
裝模作樣要結婚,其實背地里要高考!”“趙營長,您不是說女人讀書影響革命斗志?
”我掏出皺巴巴的火車票在他眼前晃,“明天我就去建設新中國醫療事業,
您繼續在這兒搞階級斗爭。”汽笛長鳴時,趙學軍突然扒住車窗。“衛紅,
我打報告申請調去省城,我們重新......”我一根根地掰開他的手指:“趙學軍,
你當年說革命伴侶要志同道合,可你心里裝的不是國家,是楊愛英。”火車緩緩啟動,
他的身影在月臺上縮成了小小的黑點。車窗結滿霜花,我在玻璃上呵出白氣,畫了顆五角星。
火車駛過冰封的松花江時,我終于敢讓眼淚掉了下來。3大學的第一課就是解剖課。
解剖室福爾馬林的氣味嗆得我眼睛發酸。我握著手術刀的手很穩,
刀刃順著尸體的肋間隙游走,忽然聽見身后傳來倒抽冷氣的聲音。
轉頭正好對上了一雙溫潤的眼睛。“第四肋間的神經應該在這里。
”骨節分明的食指隔空點在我刀尖偏左半寸的位置,“你手太涼了,葉同學。
”我縮回手在衣襟上蹭了蹭,解剖臺下突然傳來一聲悶響。蹲著記筆記的圓臉女生暈倒在地,
筆記本上還畫著歪歪扭扭的心臟結構圖。“低血糖。”那個叫秦銳的學長已經單膝跪在地上,
變戲法似的從口袋里摸出一塊水果糖,“同學,含著。”他抬頭看我時,
睫毛在鏡片上投下細碎的陰影,“能幫我把姜湯遞過來嗎?保溫杯在你的左手邊。
”我擰開杯蓋后,把保溫杯遞給了他。“小心燙。”他扶著女生坐起來,轉身接過杯子時,
他的手擦過了我的手背。灼熱的溫度從那一小塊皮膚炸開,驚得我差點打翻姜湯。
放學鈴剛響,林蔭道盡頭突然傳來軍鞋踏地的聲響。趙學軍胡子拉碴地堵在路口,“衛紅,
我來看你了,我給你帶了......”“趙營長這是改行當門神了?
”我攥緊書包帶往后退,卻不小心撞上了溫熱的胸膛。秦銳不知何時站在了我的身后,
“解放軍同志,我們趕著去上晚課。”趙學軍臉色鐵青:“我跟衛紅說話,輪不到你插嘴!
”保衛科的手電筒光柱掃來時,趙學軍突然抓住我的胳膊:“衛紅,跟我回去吧,
回去后我什么都聽你的,我們結婚,生孩子,
生好多好多孩子......”秦銳突然一拳砸在他的顴骨上。
趙學軍踉蹌著撞上了樓梯的扶手,他順勢將我一拽,我整個人跌進了帶著消毒水味的懷抱。
“看清楚了?”秦銳的聲音擦著我的耳畔滾過,“你碰她一下,我就廢你一只手。
”鈴聲響時,我才發現自己還揪著秦銳的衣襟。見我僵在原地,秦銳拍了拍我的肩膀。
“走吧,去上課。”4兩年后,學校下發了支援北疆醫療隊的通知。
“中國醫科大學赴北疆醫療隊申請表”紙頁上的鉛字被砂礫打磨得發亮。
我盯著支援期限后面空著的橫線,鋼筆尖懸了三分鐘也沒落下。“填五年。
”秦銳突然伸手點在那片空白上。“鼠疫桿菌的疫苗研發周期至少要四年零七個月。
”他摘了眼鏡哈氣擦拭,“當然,
你要是舍不得學校圖書館......”我唰唰填上了“五年”,抬頭的時候,
正好撞見了他來不及收回的笑意。這時,趙學軍闖進了教務處。他胡子拉碴的,
手里還攥著皺巴巴的調令:“衛紅,我申請調到北疆軍區了!
咱們重新開始......”我當著他的面把申請表塞進了檔案袋:“趙營長,
我是去治包蟲病的,不是治你這種癔病。”秦銳突然彎腰替我系緊解放鞋的鞋帶,
“那邊晝夜溫差大,晚上值夜班記得穿氈靴。”他抬頭時鏡鏈掃過我的膝蓋,涼得我一哆嗦,
“還有,解剖刀別貼身放,低溫容易脆。”趙學軍的調令被風吹到了墻角,他抬腳要踩,
卻被秦銳用病歷本擋住:“解放軍同志,這是葉同學剛寫的鼠疫防治手冊。
”墨跡未干的“接觸傳染”四個字正對著他的鞋底。吉普車在搓板路上顛了三天三夜。
我攥著嘔吐袋看著窗外。秦銳把軍用水壺遞了過來,“含片陳皮,暈車藥吃多了傷胃。
”我忽然想起臨行前系主任的調侃:“小秦為了跟你去北疆,連留校名額都不要了。
”后視鏡里,秦銳正用手術刀削凍硬的馕餅。5剛到北疆的營地,還沒等落腳,
就有牧民來求救。我們踩著雪窩來到了牧民的氈房,難產的女人躺在干草堆上,
血水浸透了三層羊絨毯。我摸到她胎位橫斜的瞬間,手電筒突然滅了。“別慌。
”秦銳單手舉著應急燈,另一只手按在我發抖的手腕上,“宮縮間隔縮短到兩分鐘,
你還有十五秒做決定。”手術刀劃開皮膚的剎那,氈房外傳來軍用吉普的轟鳴。
趙學軍沖了進來,手電筒的光柱晃過我沾血的臉:“葉衛紅!你拿人命當實驗品?
”胎兒的腳已經露了出來,我咬著手電筒含糊不清地罵:“滾出去消毒!
”趙學軍卻來扯我的胳膊:“這種環境能接生?
你跟我回軍區醫院......”秦銳突然用肩膀撞開他。應急燈摔在血泊里,
藍瑩瑩的光映著他濺血的鏡片:“看見臍帶繞頸三周了嗎?現在移動產婦就是殺人。
”他反手把器械包拍在我的手邊,“葉醫生,繼續。”產婦的指甲摳進我的手腕時,
秦銳正跪在地上給新生兒吸痰。他的白大褂拖在糞土堆里。最后一針縫合線打結時,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剛好漏進氈房,嬰兒的啼哭驚飛了覓食的禿鷲。趙學軍端著熱水盆進來時,
我正給產婦喂葡萄糖水。他盆里的毛巾還沒擰干,
秦銳已經用酒精棉擦凈我臉上的血漬:“手抖是因為低溫癥,不是技術問題。
”他摘了眼鏡哈氣擦拭,突然把額頭貼在我手背上試溫,“三十九度二,你該休息了。
”趙學軍的鋁盆咣當砸在了火塘邊:“姓秦的你耍什么流氓!”“趙營長,
產婦現在需要安靜。”我把染血的紗布扔進了火堆,火苗躥起來照亮了秦銳的側臉。
他正在給新生兒裹襁褓。老牧民捧著奶茶進來時,秦銳已經靠著藥箱睡熟了。
他手里還攥著截繃帶,睫毛在火光里投下顫巍巍的影。我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
卻被趙學軍拽到了帳篷外。“跟我回軍區,我給你申請單獨宿舍。”“秦銳這種人吃不了苦,
過不了半個月準跑......”我直接打斷了他:“上周你帶人封了牧民的井,
說是防止包蟲病擴散?”雪越下越大,寒風徹骨。我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你知不知道那口井是三個村寨唯一的水源?”他冷哼一聲,“特殊時期要采取特殊手段!
”秦銳的咳嗽聲從帳篷里傳來。我轉身掀簾子的瞬間,趙學軍突然抱住我:“衛紅,我改!
我明天就讓人拆封條!我們像從前那樣......”我踩在他軍靴上的力道,
足夠踩碎一根脛骨。他吃痛松手的剎那,我摸出了解剖刀抵住他的喉結:“趙學軍,
我們早就結束了,以后也沒有復合的可能。”回到帳篷時,秦銳在給產婦換輸液瓶。
我鬼使神差地開口:“你為什么跟我來北疆?”他調整滴速的手指頓了頓:“上周解剖課,
你盯著北疆地圖看了十七分鐘。”玻璃瓶里的液體滴答作響,“比看我的時間還長三分鐘。
”我嗆了口奶茶,他忽然用酒精棉擦我的嘴角。冰涼的觸感激得我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