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實驗室的燈光慘白得刺眼。沈默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將視線重新聚焦在監控屏幕上。
籠子里的阿爾法——一只七歲的雄性恒河猴，正用它的前肢擺弄著面前的拼圖。
這不是普通的動物行為實驗，而是沈默設計的特殊認知測試，理論上只有人類兒童才能完成。
"這不可能..."沈默喃喃自語，手指不自覺地敲擊著桌面。
阿爾法只用了一分三十七秒就完成了拼圖，比上次快了近二十秒。更令人不安的是，
它完成后沒有像普通實驗動物那樣等待獎勵，而是將拼圖拆散，重新開始。
沈默調出之前的實驗錄像。阿爾法在短短兩周內已經掌握了三種不同的拼圖解法，
甚至開始創造自己的排列方式。這不是簡單的模仿學習，而是真正的創造性思維。"沈博士，
您還在啊。"助理小林推門進來，手里拿著兩杯咖啡，"都十一點了。"沈默接過咖啡，
眼睛仍盯著屏幕。"小林，你看這個。"他調出阿爾法解決迷宮問題的錄像，
"它第一次嘗試就走出了最短路徑，沒有一次錯誤轉向。"小林湊近屏幕，"哇，
比我家五歲侄子還聰明。""不是聰明的問題。"沈默放下咖啡杯，聲音低沉，
"這違背了靈長類動物的認知發展規律。阿爾法的表現已經超過了普通成年猴子的認知極限。
"實驗室的門再次被推開，項目負責人張教授匆匆走進來，臉色凝重。"沈默，
立刻封鎖實驗室。CDC剛剛發布緊急通告，全國范圍內出現不明原因腦炎疫情，
已經有上千例報告。"沈默皺眉，"和我們的研究有關？""還不確定，
但首例病例出現在動物園飼養員身上。"張教授壓低聲音，
"而且...所有病例都有一個共同點——患者都曾與靈長類動物密切接觸過。
"沈默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他轉頭看向阿爾法所在的籠子，
那只猴子正透過玻璃觀察著他們，眼神中閃爍著某種難以名狀的光芒。三天后，世界變了。
沈默站在實驗室頂樓的窗前，望著遠處冒起的濃煙。城市已經陷入混亂，醫院爆滿，
街道上橫七豎八停著廢棄的車輛。CDC確認這是一種新型神經病毒，通過體液傳播，
潛伏期短，致死率高得驚人——達到85%。更可怕的是，病毒似乎對靈長類動物完全無害。
實驗室的電話響個不停，但沈默已經不再接聽。大多數同事已經撤離或感染，
只有他和少數幾人還在堅持。不是為了研究，而是因為外面比實驗室更危險。"沈博士！
"小林沖進辦公室，臉色慘白，"您得看看這個！"監控室里，
十幾個屏幕顯示著城市各處的實時畫面。沈默的呼吸停滯了一秒——街道上，
成群結隊的猴子正有組織地移動著。它們不再是動物園里或實驗室中溫順的動物，
而是像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有的甚至拿著簡易武器。"它們在...接管城市？
"小林的聲音顫抖。沈默調出實驗室內部的監控。阿爾法的籠子空空如也，
門鎖被從內部打開。實驗桌上的電腦屏幕亮著，
顯示著一個復雜的分子結構圖——正是他們研究中的神經增強劑原型。
"上帝啊..."沈默突然明白了什么，"它們不是免疫...是被增強了。
"警報聲突然響起，走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玻璃碎裂的聲音。小林驚恐地抓住沈默的手臂，
"它們進來了！"沈默迅速鎖上監控室的門，調出所有攝像頭的畫面。實驗室走廊上，
十幾只猴子正有序地前進，領頭的正是阿爾法。它比沈默記憶中更加高大，眼神銳利如刀。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脖子上掛著實驗室的通行卡，前肢握著一把手術刀。
"它們會使用工具..."小林的聲音幾乎聽不見。沈默的大腦飛速運轉。
阿爾法和其他實驗猴接觸過神經增強劑，病毒可能是這種藥物變異的產物。它沒有殺死猴子，
而是進一步提高了它們的智力水平——遠超人類的智力水平。屏幕上的阿爾法突然停下腳步，
抬頭直視攝像頭。即使隔著屏幕，沈默也能感受到那種冰冷的審視。阿爾法的嘴唇動了動，
似乎在說什么。沈默調大音量，
聽到一個扭曲但清晰的聲音："沈...默..."猴子會說話。
這個事實比任何噩夢都可怕。沈默的血液仿佛凝固了。阿爾法不僅記住了他的名字，
還學會了人類語言。這不是簡單的模仿，而是真正的語言能力。小林崩潰地啜泣起來，
"我們完了..."沈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迅速調出實驗室的藍圖，尋找逃生路線。
后門的貨運電梯可能還能用，如果他們能到達地下停車場...一聲巨響，門被猛烈撞擊。
金屬門框開始變形。"走！"沈默拉著小林沖向緊急出口。他們穿過狹窄的維修通道，
身后傳來猴子尖銳的叫聲和金屬撕裂的聲音。沈默能感覺到，這不是普通的動物追逐獵物，
而是有目的的追捕。地下停車場昏暗潮濕，幾盞應急燈提供著微弱的光亮。
沈默找到自己的車，手指顫抖著插入鑰匙。引擎轟鳴的瞬間，
他看到一個黑影從車頂倒掛下來——阿爾法血紅的眼睛正對著擋風玻璃。小林發出一聲尖叫。
阿爾法的嘴唇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微笑，然后它舉起前肢，
做出一個人類的手勢——食指和中指并攏，在喉嚨前劃過。車子猛地倒車，
阿爾法靈巧地跳開。沈默踩下油門，撞開停車場的欄桿沖上街道。后視鏡里，
十幾只猴子從實驗室出口涌出，但它們沒有繼續追逐，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目送汽車遠去。
"它們...為什么不追了？"小林喘著氣問。沈默沒有回答。
他知道答案——猴子們已經贏了。人類文明正在崩潰，而一個新的智能物種正在崛起。
阿爾法最后的那個手勢不是威脅，而是一個宣告：人類的時代結束了。車子駛向城外，
沿途的景象如同末日電影。燃燒的建筑，尖叫的人群，
以及越來越多出現在街道上的猴子群體。有些猴子已經開始穿著人類的衣服，
有些則圍在倒地的感染者周圍，仿佛在進行某種研究。沈默的手機突然響起，
態：全球報告類似疫情...靈長類動物異?；钴S...建議所有居民..."信號中斷了。
沈默關掉手機，目光投向遠處的地平線。太陽正在升起，新的一天開始了。但對于人類來說，
這可能是最后一個黎明。第二章沈默將車停在廢棄的加油站，油箱已經見底。三周了，
自從逃離實驗室，他和小林像幽靈一樣在城市邊緣游蕩。
人類文明的崩潰比任何人預想的都要快。"沈博士，你看。"小林指向遠處，聲音嘶啞。
沈默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曾經的城市天際線如今點綴著奇怪的構造——高聳的木質結構連接著摩天大樓，
形成一種介于自然與人工之間的奇異建筑。更令人不安的是，這些建筑上爬滿了猴子，
它們像螞蟻一樣有序地工作著。"它們在改造城市..."沈默喃喃道。
小林蜷縮在副駕駛座上，眼睛下方掛著深重的黑眼圈。"為什么是我們？
為什么只有人類會感染？"沈默沒有回答。這三周里，他不斷回想實驗室的數據。
神經增強劑本應幫助腦損傷患者，卻在猴子體內引發了某種變異，
創造出一種選擇性攻擊人類神經系統的病毒。這不是偶然，而是一種可怕的進化策略。
一陣刺耳的金屬聲打斷了沈默的思緒。后視鏡里，三只體型碩大的猴子推著一輛購物車，
車上堆滿了電子設備。領頭的猴子穿著實驗室的白大褂——沈默認出那是張教授的。"趴下！
"沈默壓低小林的腦袋。猴子們停在幾米外，其中一只拿起平板電腦，用前肢熟練地操作著。
沈默屏住呼吸，看著它們交流——不是通過叫聲，而是一系列復雜的手勢和面部表情。
這已經超越了簡單的溝通，而是一種成熟的語言系統。購物車再次移動，
猴子們消失在拐角處。沈默長出一口氣，卻發現小林渾身發抖。"它們在學習我們的技術，
"小林的聲音幾乎聽不見，"用不了多久，它們就不需要我們了。"沈默啟動車子，
電池警告燈已經亮起。他們需要食物，需要安全的庇護所，但更重要的是，
沈默需要了解猴子們進化到了什么程度。夜幕降臨時，他們找到一家半倒塌的超市。
沈默撬開后門，里面一片狼藉，但還有些罐頭散落在地上。小林迫不及待地撕開一罐桃子，
汁水順著下巴流下。"慢點吃，"沈默輕聲說，
"我們不知道下次——"一聲尖銳的哨音劃破寂靜。沈默猛地轉身，
手電筒的光束照出五個輪廓——站立的猴子，手持簡易長矛，身上穿著改小的人類衣服。
最中間的，正是阿爾法。它比記憶中大了至少兩圈，肌肉在皮毛下隆起。
最令人不安的是它的眼神——不再是實驗室里那種好奇的探索，而是一種冰冷的審視。
它脖子上依然掛著實驗室的通行證，胸前多了一串用人類手指骨做成的項鏈。"沈默。
"阿爾法的聲音嘶啞但清晰，像生銹的金屬互相摩擦，"好久不見。"小林發出一聲嗚咽，
縮在沈默身后。沈默的喉嚨發干，心跳如雷。"阿爾法...你...能說話？
"阿爾法的嘴角扭曲成一個近似微笑的表情。"語言...簡單。你們...教了很多。
"它緩慢地走向前，每一步都讓沈默的神經繃得更緊，"現在...我們教你們。
"一只猴子扔過來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上顯示著一張地圖——城市及周邊區域，
標記著紅色和綠色的點。"紅...感染區。綠...安全。
"阿爾法指著地圖上閃爍的綠點，"你們...去這里。"沈默警惕地看著地圖。
"為什么幫我們？"阿爾法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詭異的光。"不幫...研究。
你們...珍貴樣本。"它指了指自己和同伴，"我們...曾經實驗品。
現在...角色反轉。"這個認知像冰水澆在沈默背上。他們不再是科學家，而是實驗對象。
阿爾法不是在救他們，而是在收集樣本。小林突然沖向出口，但一只猴子輕松地攔截了她，
用長矛柄擊中她的膝蓋。小林慘叫一聲倒地。"小林！"沈默想沖過去，
卻被兩只猴子按住肩膀。它們的力氣大得驚人。阿爾法蹲在小林旁邊，用前肢檢查她的瞳孔。
"恐懼反應...強烈。很好。"它做出一個手勢，其他猴子拿出繩索，
"帶他們...去中心。溫和...處理。"沈默掙扎著，但一根針管刺入他的頸部。
世界開始旋轉，最后的畫面是阿爾法俯視著他，眼中閃爍著某種近乎憐憫的光芒。
"別怕...沈默。不會痛...像你們...對我們一樣。"意識沉入黑暗前，
沈默意識到最可怕的事實——阿爾法記得一切。記得每一個實驗，每一針注射，每一次電擊。
而現在，它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沈默醒來時，首先感受到的是刺眼的白光。
他眨了眨眼，逐漸看清周圍——一個類似實驗室的空間，但設備都被改裝過，
更適合猴子的體型和使用習慣。他的手腕和腳踝被柔軟的束縛帶固定在一張傾斜的臺面上，
衣服被換成了一套淺藍色的連體服。"歡迎...來到新世界。"阿爾法的聲音從右側傳來。
沈默轉頭，看到它站在一臺電腦旁，前肢在鍵盤上靈活地敲擊著。
屏幕上顯示著復雜的數據流和生物模型。"你對我做了什么？"沈默的聲音嘶啞干澀。
"基本檢查...血樣...腦部掃描。"阿爾法走近，胸前掛著聽診器，
"你們人類...脆弱。病毒...98.7%致死率。
"沈默注意到墻上貼滿了照片——人類大腦的掃描圖，每一張都標記著日期和名字。
有些名字他認識，是以前的同事。"你們...在研究病毒？
"阿爾法發出一種近似笑聲的聲音。"不...研究你們。病毒...已完成使命。
"它指向屏幕，"人類文明...效率低下。情感...阻礙進步。我們...改進模型。
"沈默的血液凝固了。"改進"是什么意思？他想起城市里那些奇怪的建筑，
猴子們有序的工作。這不是簡單的模仿，而是一種全新的社會結構。"小林在哪？
"沈默掙扎著問道。阿爾法按下墻上的一個按鈕，對面的墻壁變得透明，
露出隔壁房間的景象。小林被固定在一張類似的臺面上，幾只猴子圍著她，正在記錄數據。
她看起來清醒但極度恐懼。"住手！她不是研究人員，只是助理！"沈默怒吼。
阿爾法的表情變得冷硬。"所有人類...同等責任。"它走向透明墻，指著小林，
"她...會幫助理解...女性人類生理。重要...為繁殖計劃。""繁殖計劃？
"沈默感到一陣惡心。阿爾法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調出一段視頻。
畫面顯示一個類似育兒所的空間，幾十個人類嬰兒被關在玻璃圍欄里，
幾只成年猴子在觀察記錄他們的行為。"幸存人類...太少。需要...維持種群。
"阿爾法的語氣冷靜得像在討論牲畜育種，"你們...幸運。優質基因。
"沈默的胃部翻騰。他們不僅要被研究，還要被當作種畜。這是對人類最徹底的物化。
"你恨我們，"沈默突然明白了，"這是報復。"阿爾法的眼睛微微瞇起。"不...進化。
你們人類...統治地球...數萬年。低效...破壞。"它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我們...更優秀。邏輯...超越情感。地球...需要這樣。
"沈默想起實驗室里的阿爾法，那個對拼圖著迷的聰明猴子。
現在的它像完全不同的物種——冷酷、高效、毫無憐憫。
神經增強劑和病毒不僅提高了猴子的智力，似乎還消除了它們大部分的感性思維，
創造出一種純粹理性的智能。"你會殺了我們嗎？"沈默直視阿爾法的眼睛。
阿爾法思考了片刻，這種猶豫在以前的動物行為中從未見過。"不...珍貴資源。
但會...控制。"它走向門口，"現在...參觀。"束縛帶自動解開。
沈默小心翼翼地坐起來，肌肉因長時間的固定而酸痛。兩只全副武裝的猴子站在門口，
手持類似電擊槍的武器。阿爾法領路，他們穿過一條明亮的走廊。透過兩側的玻璃墻，
各種場景——猴子醫生為人類患者治療；猴子教師用簡化語言教一群孩子；甚至有一個房間，
幾只猴子在向成年人類示范如何使用改裝過的工具。"你們...保留部分人類。
"阿爾法解釋，"有用技能...傳承。"沈默注意到所有人類都戴著某種項圈，
眼神空洞而順從。"那些項圈...""情緒調節器。"阿爾法輕觸自己脖子上的裝置，
"減少反抗...提高效率。很快...你也會戴。"走廊盡頭是一扇巨大的金屬門。
阿爾法輸入密碼——沈默注意到它故意用身體遮擋了按鍵——門滑開，露出一個寬闊的露臺。
眼前的景象讓沈默的呼吸停滯。曾經的城市已經完全變了樣。
高樓之間架起了錯綜復雜的藤橋和木質平臺，形成立體的交通網絡。地面上，
傳統的道路被改造成花園和小型農場，猴子們駕駛著改裝過的人類車輛運送物資。
最令人震驚的是市中心——一座巨大的金字塔狀建筑正在建設中，
使用的材料包括金屬、玻璃和回收的人類建筑殘骸。"新社會...新秩序。
"阿爾法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驕傲，"無浪費...無戰爭...無無意義情感。
"沈默看到幾個人類在猴子監督下工作，他們看起來營養充足但毫無生氣，像行尸走肉。
這就是阿爾法眼中的"理想社會"——高效但冰冷，有序但毫無活力。"你們抹殺了人性。
"沈默低聲道。阿爾法搖頭。"改進人性。人類...自我毀滅傾向。我們...糾正。
"它指向遠方，"三個月...全球人類文明崩潰。我們...三個月建立這。
"沈默無法反駁。人類確實在自我毀滅的道路上走了很遠。但看著這個新興的猴子社會，
他感到一種更深的恐懼——一個失去藝術、音樂、愛情和所有非理性美好的世界，
真的更好嗎？回到實驗室，阿爾法展示了更多數據。猴子們的學習速度快得驚人，
已經掌握了基礎工業生產和能源利用。它們建立了一套基于貢獻點的經濟系統，
完全由中央智能（顯然是阿爾法自己）調控。"你們...將見證新時代。
"阿爾法結束參觀時說，"起初...困難。但適應...可能。"沈默被帶回原來的房間，
這次束縛帶沒有扣上。一只猴子遞給他一盤食物——營養均衡但毫無味道的糊狀物。
"小林..."沈默問道。"安全。"阿爾法調出監控畫面，顯示小林正在進食，
"她...配合。你...也會。"沈默知道反抗是徒勞的。至少現在，
順從能讓他們活下來。但看著阿爾法離開的背影，
一個念頭在他心中生根——即使是最高效的社會，也有漏洞。
而他是少數了解猴子起源的人之一。當燈光調暗，模擬夜晚來臨時，
沈默注意到一件奇怪的事——守衛的猴子在換班時會有幾秒鐘的疏忽。
它們畢竟不是真正的機器，還保留著些許動物習性。
沈默摸了摸藏在舌頭下的東西——在參觀途中，他偷偷撿起了一塊鋒利的塑料碎片。
不夠做武器，但也許能干擾項圈的功能。人類文明或許已經崩潰，但希望還沒有。
沈默閉上眼睛，開始計劃。在這場新的進化游戲中，人類也許處于劣勢，
但他們還有一項猴子尚未完全掌握的武器——不可預測的創造力。而明天，
他將開始測試阿爾法完美社會的第一個漏洞。
第三章塑料碎片在沈默的舌頭上留下了細小的傷口，咸腥的血味在口腔中彌漫。他假裝咳嗽，
趁機將碎片轉移到袖口的褶皺里。守衛的猴子向他的方向瞥了一眼，
紅外線般的眼睛在昏暗的監控室里閃爍，隨即又轉回屏幕。三天了。
自從阿爾法帶他"參觀"新世界后，
沈默的生活陷入了一種詭異的規律——早晨被帶去做認知測試，
下午配合猴子醫生進行生理檢查，晚上則被關在這個狹小的房間里。食物準時供應，
營養均衡但毫無滋味，就像猴子們設計的一切。沈默翻了個身，金屬床架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墻角的攝像頭隨著他的移動調整角度，紅色的指示燈像一只永不閉上的眼睛。他假裝撓手臂，
趁機觀察袖口里的塑料片——從某個設備上剝落的透明保護膜，邊緣足夠鋒利。
燈光突然亮起，沈默瞇起眼睛。門滑開，不是阿爾法，
而是兩只穿著白色制服的猴子推著醫療車進來。沈默認得它們——研究小組的"醫生"，
負責采集他的日常數據。"伸手。"其中一只猴子命令道，聲音機械而生硬，
不像阿爾法那樣接近人類語調。沈默順從地伸出左臂。猴子熟練地綁上止血帶，
用酒精棉擦拭他的肘窩。當針頭刺入靜脈時，
沈默注意到一個細節——抽血的猴子在看到血珠冒出時，耳朵不自覺地抖動了一下，
瞳孔微微擴大?？謶?？興奮？還是某種本能的狩獵反應？"你們怕血嗎？"沈默試探性地問。
抽血的猴子動作停頓了半秒，另一只則發出警告般的低吼。"安靜。問題...不允許。
"但沈默已經看到了那一瞬間的猶豫。即使進化得如此先進，
它們仍保留著靈長類動物的生理反應。這或許是個突破口。血液采集完畢后，
第二只猴子拿出一個金屬項圈——和沈默在其他人類俘虜脖子上看到的一樣。
"今天...升級。戴上。"沈默的肌肉繃緊。一旦戴上那個情緒調節器，
他就真的會成為行尸走肉。塑料碎片在袖口里像一塊燃燒的炭。"阿爾法說過我可以不戴。
"他撒謊道，"我是特殊樣本，需要保持完整的人類反應。"兩只猴子對視一眼，
用快速的手勢交流。沈默捕捉到其中一個手勢——食指和中指并攏點在太陽穴上，
阿爾法的專屬符號。"確認。"抽血的猴子最終說道，收回了項圈。它們推車離開，
門再次鎖上。沈默長舒一口氣。阿爾法的權威顯然是絕對的，
這既有利也有弊——下層猴子嚴格服從命令，但也意味著如果能影響阿爾法，
就能影響整個系統。日光燈突然閃爍了幾下，隨后恢復正常。沈默抬頭看向攝像頭，
指示燈依然亮著，但一個念頭擊中了他——猴子們的電力系統是否完全穩定？
它們接管人類基礎設施才幾個月，肯定存在漏洞。
接下來的"認知測試"在一個寬敞的實驗室進行。
沈默被要求解決一系列復雜的邏輯問題和空間推理測試。阿爾法親自監督，
它現在穿著剪裁合身的白色外套，胸前掛著數據板，看起來像個嚴厲的教授。
"反應時間...比上次慢12%。"阿爾法記錄著數據，"睡眠質量...不足？
"沈默揉了揉太陽穴。"你們晚上每兩小時檢查一次，很難睡好。"阿爾法的眼睛微微瞇起，
這是它思考時的表情。"理解。調整...日程。"它在數據板上輸入命令，
"你的合作...有價值。"沈默趁機環顧實驗室。墻上掛著幾張圖表，
顯示著不同人類俘虜的認知能力評估。角落里有一臺奇怪的設備，像是改裝過的MRI機器，
但體積小得多，顯然是為猴子體型設計的。"那是什么？"沈默指向角落。
阿爾法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神經映射儀。研究...你們的大腦結構。"它停頓了一下，
"特別是...情感區域。"沈默的心跳加速。它們在研究人類的情感機制？為什么？
測試結束后，阿爾法沒有立即讓人帶沈默回去，而是示意他跟上。"展示...新發現。
"他們穿過幾條走廊，來到一個沈默沒去過的大廳。玻璃墻后是一個類似教室的空間，
約二十個人類兒童坐在里面，年齡看起來從五歲到十歲不等。
一只猴子"教師"正在用簡化語言講課，孩子們機械地重復著單詞。"下一代。"阿爾法說，
語氣中帶著某種近似驕傲的意味，"無污染...無舊人類缺陷。"沈默的胃部擰緊。
這些孩子眼中沒有好奇，沒有童真，只有空洞的服從。
他們是被徹底洗腦的第一代"新人類"。"你們在制造奴隸。"沈默低聲道。阿爾法搖頭。
"改進。人類情感...導致沖突。去除...效率提升。"它指向其中一個男孩，
"看...數學能力...提高37%。藝術能力...降低89%。不重要。"藝術。
沈默突然明白了猴子社會缺少什么——所有非實用性的創造。沒有音樂，沒有繪畫，
沒有詩歌。一個純粹功利主義的世界。就在這時，一陣微弱的聲音傳來。沈默轉頭，
看到角落里一個小女孩用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某種節奏。不是隨意的敲打，
而是有明顯模式的——三快一慢，重復循環。更令人驚訝的是，
周圍的猴子似乎沒有注意到這個行為，但幾個孩子偷偷轉頭看向聲源，
他們麻木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微光。阿爾法突然豎起耳朵。"什么...那聲音？
"猴子教師立刻警覺，環顧教室。敲擊聲停止了，小女孩雙手放在膝蓋上，表情空白。
"沒什么...繼續。"阿爾法最終說道，但沈默注意到它的尾巴不安地擺動了幾下。
這個細微的反應比任何數據都更有價值。沈默的大腦飛速運轉——猴子們對節奏敏感？
還是特定頻率的聲音會影響它們？回房間的路上，沈默被允許短暫使用洗手間。
在猴子守衛的監視下，
他注意到鏡子上方安裝著一個聲波驅蟲器——人類社會中常見的小設備，
發出高頻聲波驅趕蚊蟲。守衛的猴子站得離那設備遠遠的，耳朵不時抖動。又一個數據點。
當晚，沈默被轉移到另一個房間——比之前的大，有一張桌子和簡易書架。
書架上擺著幾本保存完好的人類書籍，全是科學著作，沒有小說或詩歌。"獎勵...合作。
"陪同的猴子說，"閱讀...允許。寫作...申請后。"門鎖上的聲音比之前輕。
沈默走近門邊，聽到守衛的呼吸聲——只有一只猴子，而不是通常的兩只。
阿爾法確實調整了安排。沈默快速檢查了房間。攝像頭依然存在，但角度有限，
書桌區域是部分盲區。他假裝翻閱書籍，同時將袖口里的塑料片小心地轉移到褲子口袋里。
書架上的書選擇得很刻意：《神經科學原理》《人類進化生物學》《群體行為動力學》。
全是阿爾法希望他閱讀的內容。
但沈默在《群體行為動力學》的書脊后發現了一張小紙片——有人藏在這里的。
趁背對攝像頭時，他快速瞄了一眼紙片。
上面是用鉛筆畫的簡單音符和幾個字："音樂是鑰匙。B區。小林。"沈默的心跳加速。
小林還保持著自我意識，而且找到了某種溝通方式。更重要的是，
她得出了和他類似的結論——音樂可能是對抗猴子的武器。但B區是哪里？如何到達？
第二天早晨，沈默的疑問得到了部分解答。他被帶到一個新的測試區域，
門上標著"A-7"。走廊延伸出去，遠處有"B"前綴的標識。
"今天...社交互動測試。"陪同的猴子說，聲音平板，"與其他樣本...交流。觀察。
"A-7房間里有五個人類，坐在圓桌旁。沈默立刻認出了小林，她比上次見面更瘦了，
眼睛下有深重的黑眼圈，但看到沈默時，她的瞳孔微微擴大——一個微妙的認信號。"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