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于塵桉的貼身婢女，我同他一起長大。我見過他幼時頑皮攀上枝頭掏鳥窩，
被老爺揍的滿院跑。也見過他少年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下流離失所被強擄去青樓的女子。
他同我講:「聲聲，我生平最厭惡那些人欺辱女子了，有朝一日，
我要將天下折辱旁人的人都滅了」可是后來他被敵國所擒，忍受屈辱。我卸下偽裝，
仗著姿色博得敵國太子歡喜，用我日日遭受凌辱，換得他的平安。
于塵桉紅著眼望著我:「聲聲，不值當的?！?我名吳聲，聽起來就跟不能言語一般，
但我恰巧有著一副婉轉清脆的嗓音。長大后我模樣越發動人，再有著動聽的聲音，
引得無數人覬覦于我。阿娘無奈，臨死之前緊緊握著我的手，哭著同我說，
不該將聲聲生的如此完美。她說以后再也無法保護我，讓我偽裝自己，以求一線生機。
阿娘離開我后，我就獨自一人流浪了起來，我聽從阿娘的話，將自己偽裝成普通人。
但是亂世當道，國勢危急。有人將我擼走，賣進青樓。我掙扎著哭喊，絕望的情緒蔓延全身。
「住手！！」稚嫩的聲音傳來，街口傳來響動，我抬眼望去，一位高貴的小公子帶著侍從，
急忙跑來。年幼的于塵桉怒目圓睜，狠狠的踹向那幫壞人。「畜牲！！」我癡癡的看著他，
流下劫后余生的淚水。于塵桉將我帶回將軍府，我無以為報，成為了他的貼身婢女。
我年長他幾歲，比他高了不少。他問我姓甚名誰。我講我叫吳聲。他詫異:「無聲？
這什么名字？不好聽不好聽，以后我就叫你有聲！」我面上平靜無波，
暗自卻開心他為我另取佳名。于塵桉很調皮，天天上躥下跳，老爺整日被他氣的吹胡子瞪眼。
某天于塵桉趁我不注意，爬上了高高的樹杈，頑皮的掏鳥窩。鳥媽媽在一旁嘰嘰喳喳的怒叫，
恨不得在他腦門上啄出個窟窿來。我無奈的看著他:「少爺，你就下來吧，你再不下來，
一旁的大鳥怕是要拉你頭上了。」他充耳不聞，炫耀的拿起一枚鳥蛋在手里搖晃:「聲聲，
快看，我厲害吧！」「厲害厲害！你快些下來吧，別摔著了?！顾慌挛?，根本不聽我的話。
我急的焦頭爛額，正巧老爺趕了過來，救我于水火。老爺中氣十足的掐著腰，
常年打仗的威武氣勢令人望聞生畏?！赣趬m桉你給老子下來！
再不下來你這幾天就在樹上以天地為席吧！」老爺風風火火，他說到是真的要做到。
于塵桉慫了，將鳥蛋好好的放回窩里，又招笑的同鳥媽媽道了聲歉才爬了下來。
他免不了一頓打，府中盤旋著他的慘叫，我于心不忍，背過身不去看。夜晚我給他上藥，
嬌嫩的屁股紅了一片，我沾著藥膏，涂一下他便哼唧一聲。我眼底浮上心疼，
手下力道刻意放輕?！缚茨阆麓卧俑液[。」他嘻嘻笑著，沒皮沒臉:「聲聲，
你就說我厲不厲害?！埂竻柡柡?，你最厲害?！?匆匆時光流逝，
那棵曾經被他爬上爬下的桐樹也越來越粗，枝葉換了一輪又一輪，
只是一直有一窩鳥兒年年筑巢。于塵桉也十三歲了，個子慢慢長了起來，已經到了我胸口，
倒是我不曾再高幾分。我同他在桐樹下納涼，喝著解暑的茶。他飲了口茶，
發出滿足的喟嘆:「聲聲，你說這鳥兒年年來，是不是心悅于我？」我沒能忍住，
翻了個白眼，是個會動的東西都心悅于他:「可不，依我來看，門口的阿黃也喜歡少爺，
我怎么不曉得它們都看上少爺哪點了？」于塵桉笑著潑我茶水，他讀懂了我在暗諷他自戀。
我嘴上嘲笑他幼稚，手下卻絲毫不慢的回灑過去。他日日去宮中學堂上夫子的課，
因著吃不慣宮中的菜肴，我便每日提著食盒等他午時用膳。他每次蔫了吧唧的踏出學堂，
看見我在外面等他便又精神抖擻，蹦跳的朝我奔來?！嘎暵暎∧阌謥砹耍〗裉焓鞘裁春贸缘?。
」某天閑來無事，他興高采烈的帶著我出府游玩?！嘎暵?，我可告訴你，
那家桃花酥真的很好吃，你一定會喜歡的！」我被他拽著跑，身后跟著幾個侍衛。
我喊他慢點，他壓根不聽。到了店鋪，他大手一揮，買了足足兩斤的桃花酥。我嘗了一塊，
清甜入脾，滿嘴桃香。的確是個十分好吃的糕點。但是他未免買的太多，這誰能吃完？
我問他:「少爺買這么多，可是打算將肚子吃成蹴鞠？」他白了我一眼，控訴我:「聲聲，
你這么跟主子說話，可是要挨板子的！」我吃著桃花酥，置若罔聞。他打小就這般威脅我，
轉頭就帶我一起瘋野，壓根沒有主仆之別。我知曉他是將我當成最好的玩伴，
而不是只會伺候他的奴婢。3再準備回府的時候，突然就下起了雨，
一行人只得冒著雨沖回家。半道聽見一聲哀嚎。于塵桉拉住我的手腕，停了下來:「聲聲，
你聽，是不是有人在喊？」我一只手擋著雨，側耳傾聽。果然是有一道女子的痛呼的。
得到我的肯定，于塵桉扭頭帶著我們尋找聲音來源。一番苦尋，身上衣衫都濕透了，
才終于找到了聲源。一位女子倒在地上，奮力抵抗幾個男人的撕扯。
她看見我們如同看見了救命稻草，忙呼救命。我看著這一幕，心下一緊，
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遭遇?？謶謴浡念^，我不由得的看向于塵桉。于塵桉劍眉一皺，
帶著侍從就沖了上去，如同當年救我一般，他毫不猶豫。我的恐懼驟然得到疏解，
也沖上去護著那名女子。我們最終成功救下那名女子，帶著她一同去屋檐下躲雨。
那位姑娘可憐兮兮的拽著于塵桉的衣袖，訴說著自己的苦難。講自己已經無家可歸，
有人要將她賣進青樓。她求于塵桉收下她，她做牛做馬都可以。于塵桉很正直善良，
我知曉他一定會給她一條出路。果不其然，那個姑娘跟我們一道回了將軍府。
將軍只是皺了皺眉，便讓于塵桉自行安置。于塵桉身邊只有我一個婢女，
本可以再留在身邊一個，但他卻只讓那姑娘做了府中的普通婢女。到底是冒著大雨回府，
當晚于塵桉便發起了高燒。我在他榻前照顧他。他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一副病怏怏的模樣:「聲聲，我要死了，我眼前已經冒金星了?！刮也徽Z，
將浸濕的毛巾擰干搭在他額頭。他問我怎么不理他。我說:「奴婢不跟燒成傻子的人說話?！?/p>
他突然就哭了，說我無情。我揶揄的看著他裝腔作勢，半晌后，他收了眼淚，
他問我:「聲聲，你怎么沒發熱呢？」我笑著看向他:「是少爺身體太弱啦。」他不服，
掙扎起身揚言要跟我大戰三百回合。我將他摁了回去，讓他老實一點。他又躺了下去，
半晌讓我給他徒歌聽。我清了清嗓子，為他哼出一段段歌謠。聲音婉轉動人，
仿佛置身清泉邊。他享受的閉上眼睛?！嘎暵暵曇粽婧寐?，以后日日給我哼曲吧?！?/p>
4我最后也沒能跑的掉，隔天晚上就發起高燒。于塵桉還沒好利索，
便得意洋洋的來我房里耀武揚威。他不顧我的反對，屈尊降貴的喂我喝藥。
我也體會了一把眼冒金星的滋味。他在旁邊得得瑟瑟的十分欠揍。「聲聲，
我看你著實有些弱不禁風啊，明日就跟本少爺一同習武吧?！共『脮r已經是幾日之后了，
老爺與我閑聊，他倒也不曉得于塵桉這般善良不知是好是壞。我不解，問他為何這樣說。
老爺嘆了口氣，告訴我千般人萬般思想，不是每個人都如同我一樣十個心眼都是好的。
我默默思考這句話，將它牢記心間。于塵桉又生龍活虎起來。某天他偷偷拽走我，
說要帶我干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我無奈，只好跟著他。他帶著我一路來到一座青樓。
我大驚失色，拽停他問他來這里作甚？他鬼鬼祟祟的讓我小點聲，他說:「我差人查明白了，
這里就是個黑窩，專拐可憐的姑娘來供人行樂，我今日就要燒了它?！?/p>
「我生平最恨那些折辱旁人的畜牲了，等我長大了成了將軍，
我要把那些不合規矩的骯臟的青樓都燒了！」我看著他震驚的半晌說不出來話。
我既感動他憐惜天下女子，又為他瘋狂的計劃感到震撼。我問他萬一傷及無辜怎么辦。
他沖我眨眨眼，說待會讓我從中制造混亂，將人群散開，他伺機點火。
我無奈同意了他的計劃。我們分頭行動，他趁機溜進深處。
我有些茫然又激動的站在一樓中央，迎受著眾人詫異打量的目光。我臉頰都憋紅了，
我大喊:「官兵來啦，快跑啊！」所有人都慌了起來，這里本來就干著骯臟的勾當，
他們自然心虛。所有人都開始逃離，不明所以的人們也跟著亂跑。二樓轟然起火，
加快了眾人逃命的步伐?；饎萋拥暮芸欤冶粏艿闹笨?。我擔心于塵桉的安全，
逆著人流鉆上二樓:「少爺！少爺！于塵桉??！」「這呢這呢。」一道人影鉆了出來，
拽著我的手腕就帶我向出口奔跑。我們順著人流，身后熊熊烈火，終是逃出了青樓。
我停下身，撐著膝蓋喘氣，抬頭看見于塵桉灰撲撲的臉龐，我笑出了聲?！干贍斦嫦裥』ㄘ垺?/p>
」于塵桉抬頭對上我的目光，愣了一瞬，也笑了起來?！改悄憔褪情L著雙勾人眼睛的小花貓。
」不遠處的青樓烈火猛烈，我同他笑著相視，一種溫暖又酸澀的情感在心口久居不下。
5事后還是被老爺發現了，他罰了我們兩人，命我們掃三天的院子。
我知曉老爺還是認同我們的做法的，只不過礙于表面，做做樣子懲罰我們。于塵桉拿著掃把，
幼稚的跟我打鬧。一會他就將我惹急了，我舉著掃把，追著他打。
他則欠兮兮的喊:「追不上我吧，笨蛋聲聲?！谷兆右惶焯爝^去了，
桐樹的葉子逐漸泛黃凋零。就像老爺說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思想，終究還是出了點小變故。
夜晚我正準備和衣歇息，便聽到不遠處于塵桉院子那邊傳來怒吼。我聽出來是于塵桉的聲音，
連忙抓著衣服奔了過去。等我到場的時候，院子里已經站了不少侍衛。于塵桉黑著臉，
老爺皺著眉，不悅的看向被侍衛壓制住的人。我尋著目光望過去，看到了被鉗制住的人。
那是之前于塵桉救回來的姑娘。她只穿著紅色肚兜，堪堪遮住春色，臉上表情泫然欲泣，
惹人憐愛。我愣住，不由得看向于塵桉。于塵桉感受到我視線，他眼神突然慌亂，
朝我邁來一步。我沒由來的心慌，先一步踏出了院子，逃了出去。我終究還是沒能逃的了。
身后的人緊追不舍，拽住了我的衣袖。我慌亂，迷茫，微微顫抖?！嘎暵暋?/p>
他聲音帶著些微不可察的慌張，卻又將滿腔的話語堵在喉間?！干贍斣趺锤疫^來了？」
我控制好情緒，轉身望向他，率先打破了僵局。少年身姿挺拔，不知不覺都跟我一般高了，
僅僅是站在那里，便讓人心生波瀾。他望著我的眼睛，抿了抿唇:「我剛回到臥房準備歇息，
就看到了她，她簡直膽大包天，我看都沒看她，直接沖出去讓侍衛抓她了?！?/p>
他語氣帶著些小心翼翼的試探。我壓下險些反撲的情緒，安撫的摸摸他腦袋:「別怕，
現在已經沒事了，可以好好歇息了。」于塵桉綴滿星辰的眸子看著我的眼睛半晌無言，
而后輕啟唇瓣，想要吐露心聲:「聲聲，我…」我偏頭，躲開他的視線，將他推了回去。
「快走快走，明天起不來夫子要罰你了?！刮抑獣晕以谔颖苁裁?。6那個姑娘最終被趕出府，
她說她只是想不再屈居人下。于塵桉同我坐在樹蔭下，吃著我帶來的飯菜，
冷笑一聲:「不想屈居人下就用下三濫的手段，誰給她的膽子？」
我輕笑:「以后可要識人清楚些，設些防，不可再隨意帶人回去了。」他吃著飯，
聲音模糊不清:「我身邊只會有你一人，……你可愿身份再尊貴些？」
我呼吸一窒:「少爺莫要打趣奴婢，別說沒人給膽子，就算有人給我一百個膽子，
我也斷然不敢肖想的?！顾灾?，沒再回應我。好不容易度過幾日的安穩的生活，
卻又徒生事端。我頭痛的看著跪在老爺面前的侍衛，一時之間犯了難。
我連他姓甚名誰都不曾知曉，他就膽大的求到老爺面前，說心悅我已久，求一場姻緣。
于塵桉站在老爺身邊，面無表情，只是仔仔細細看了眼那侍衛。老爺讓我自行決斷。
我不愿傷了那侍衛的自尊，便說讓我考慮些時日。我沒有遲疑，當日就找上了那名侍衛。
「耽誤了你一片心意，你人當真是不錯的，只是我清心寡欲，沒有這等心思，
還請另尋佳人吧?！故绦l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落寞下去。我說明心意，便回了院子，
遠遠的就看見于塵桉站在我門口。我垂下頭，不疾不徐的走了過去:「少爺怎么不去學堂，
反倒來了奴婢這里?！顾页聊徽Z，半晌他說我不似從前活潑了。我啞口無言，
保持沉默。他問我:「你年紀也不小了，是該尋個好親事，我見那侍衛確實不錯，
你要是對他有意，明日我就籌辦你們成親，如何？」我鼻頭忽然有些酸澀:「回少爺的話，
奴婢對情愛之事向來不感興趣，已經婉拒了他」于塵桉語氣有些掩飾不住的雀躍:「是嘛，
那倒還真是耽誤了他一片心意?！?某天于塵桉下了學堂，
故作漫不經心的遞給我一支珠釵:「隨手撿的一支珠釵，賞給你了。」
我看著模樣雖然樸素但處處透著質感的珠釵，有些許沉默?！干贍斶\氣真真好，
只是奴婢身份卑微，怕是配不上這珠釵?！顾蝗痪蜕鷼饬?，強勢的將珠釵插在我發髻上，
就氣呼呼的離開了。我看著他的背影，將珠釵拔下來，放在手心仔細擦拭，
半晌溢出一聲苦笑。某日我照常站在宮中等待于塵桉用膳，卻不想先等來了一位女子。
我認出她來，趕忙行禮:「程小姐萬福金安」程小姐愛慕于塵桉，眾人皆知。
她趾高氣昂的讓我抬起頭，隨后又嗤笑一聲:「長的當真上不了臺面，
也就眼睛還有幾分姿色?！刮艺\惶誠恐，跪在地上謝她夸贊。她突然就生氣了，
怒斥我不敬重她。我身子伏的更低了，連忙道歉。不斷的有人下了學堂，我余光瞥見于塵桉，
他站在拱圓門口，斜倚著墻壁，對這邊的情況視若無睹。
程小姐不懷疑于塵桉對我有別的想法，卻嫉恨我能夠常伴他的身旁。她抬起手，
想狠狠的扇我一巴掌。我閉上眼，卻沒能等到那一巴掌。程小姐的手腕被于塵桉緊緊握著，
手下的力道使得程小姐臉頰微微泛白。「塵桉哥哥……」于塵桉不知不覺間已經長成大人，
氣勢雖不如老爺般讓人心生懼意，卻也足夠唬人。他冷眼望著程小姐，甩開了她。
「程小姐對我的貼身婢女動手，可是看不起我將軍府？」一頂大帽子扣下來，
嚇得程小姐跪在地上臉色發白，身體顫抖:「不敢不敢，臣女不敢對將軍府不敬?！?/p>
于塵桉面色不虞，拉著我便走了。于塵桉真的長大了，比我高了一個頭，
我們之間也不似小時般自在。他不用再上夫子的課，而是跟著老爺學習如何帶軍打仗。
他長的越發好看，無數身份高貴的女人爭先搶后向將軍府拋橄欖枝。
某日我在于塵桉身旁伺候，老爺同他講話:「塵桉，京城這么多大家閨秀，你可有中意的？」
于塵桉已經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他面無表情說道:「兒臣對情情愛愛不感興趣，
只想保家衛國。」老爺抬頭看了我一眼，又看向于塵桉，沉默著喝茶。沒過幾天，
老爺便向京城中傳出消息，說于塵桉是個斷袖，只喜歡男人，
但是將軍府絕對不允許這種事出現，讓京城中那些中意他的人都歇了心思。
這倒真是一個好辦法，纏著于塵桉的確人實少了許多。8老爺年紀逐漸大了，
于塵桉也將他的本事學了個透徹。于塵桉徹底接替了老爺大將軍的職務。三月下旬，
于塵桉帶領將士，準備迎來他將軍生涯的第一場戰斗。臨行前的幾日，
我久違的同他坐在桐樹底下，品著熱茶。枝頭的鳥兒還未曾散去，嘰嘰喳喳。
于塵桉看著鳥窩，突然就笑了:「這鳥兒還真是癡情，多年了還依舊愛慕著這棵桐樹，
只是桐樹不能言語，到底不知它對鳥兒感覺如何，真就是個呆愣的榆木?！刮彝蝗挥行┫肟?，
咽下情愫，我為他斟茶?！干贍敶诵?，一定要注意安全，多加思慮，奴婢等你平安歸來?！?/p>
他喝茶不語，離開前對我說道:「我若平安歸來，可能聽到桐樹的心意？」我目送他遠去，
到底沒能回應他。自打于塵桉帶兵走后，我就有些茶不思飯不想，偶爾坐在桐樹下，
看著他送的珠釵發呆。近些年來邊關戰事吃緊，國君荒淫無道，
全憑借那些無懼生死的將士守衛家園。我天天憂心于塵桉的戰況，眼巴巴盼著他給家里傳信。
老爺不知是看破了我的心思還是怎樣，每次于塵桉的信件一來，他就第一時間拿來給我看。
聽于塵桉在信中描述的，他作戰十分順利，讓家里無需憂心。每次看到信件，
我的心才安定一些。又過了月余，于塵桉打了勝仗，帶兵回朝。我激動不已，
早早的來到城門口，站在人群中等待英雄的回歸。遠遠的就看見于塵桉帶著兵馬趕來，
少爺經歷戰爭的磨礪，氣質更加堅韌挺拔，朝陽撲在他身上，恍若天神下凡。我看的入了迷，
他目光穿過人群，與我遙遙相望。我心臟撲騰跳動，悸動不已。9回府安頓好后，
他先找我來喝茶了。我們坐在桐樹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他跟我講他打仗的時候都經歷了什么，他是怎么帶著大軍突破重圍的。
我看到他裸露的手臂上的猙獰傷疤，我心情忽然就有些沉痛，我問他:「疼嗎少爺？」
他愣了一瞬，隨后看著我，嘴角噙著笑意:「疼倒是不疼，只是耳邊少了你哼曲，
倒是難受的緊，早知道就應該把你一起帶走，夜夜給我哼曲聽?！刮夷橆a有些燥熱，
慌張的飲了口茶。那天他去面見圣上復命，我同老爺在門口送他。馬車逐漸遠去，
老爺卻沒有回屋，同我閑聊。「吳聲來府里有些年頭了吧？」
我恭敬的站在一旁:「回老爺的話，約有八九年了?！估蠣敁P起頭，
看向天空:「都過去這么久了，你年紀也不小了，當真不準備為自己以后考慮考慮？」
我心慌了，突然跪了下來:「奴婢可有哪里做的不夠好，還請老爺明點」
我怕他將我攆出府來。老爺卻突然笑了，他將我扶了起來:「瞧給你嚇的，
我這個糟老頭子有這么嚇人？」「你哪里也沒有做錯，我只是想同你講，
有些東西不要看的太死，白駒過隙，物是人非，那棵桐樹與鳥兒終有一日會消亡于世間?！?/p>
「且行且珍惜啊。」老爺發出悠長的嘆息，轉身回了府。我停在原地，看著耀眼的朝陽，
鼻頭一酸。別國不斷挑釁，戰事不斷，大有不吞滅蕭國不罷休的氣勢。
于塵桉還未在府中歇息多久，便又得令帶軍出發。臨別之際，我看著于塵桉堅硬挺拔的身姿，
拽緊袖口，悸動夾雜著緊張自胸膛蔓延至天靈，突然就撞開了我的腦瓜?！赣趬m桉！」
他聽到聲音，錯愣的回頭望我。我鼓起勇氣:「你若平安歸來，桐樹……也會講話的！」
他笑了，如寒冬烈陽，融化冰霜。他說了一句話，我聽不清，卻讀懂了口型。他說:「等我。
」10我終究還是沒能等來他。邊關戰事巨變，于塵桉的大軍陷入險境，斷了聯系，
生死不明。聽到消息的時候我差點暈厥過去，我哭紅了雙眼，找到了老爺，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