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盯著手中那張暗紅色的請柬,指尖傳來異樣的觸感。
請柬的紙質粗糙得不像這個時代的產物,邊緣處甚至能看到細小的植物纖維。
他翻來覆去檢查了幾遍,既沒有郵戳也沒有寄件人信息,
就像憑空出現在他的工作室信箱里一樣。"誠邀周明先生于農歷七月十五蒞臨柳樹村,
為陳家婚禮進行攝影記錄。酬金五萬元整,現金支付。特別要求:請勿拍攝新娘正面,
請勿詢問新娘來歷,請勿在午夜后查看照片。"落款是一個陌生的名字——陳德海。
周明皺了皺眉,作為城里小有名氣的婚禮攝影師,他接過不少奇怪的委托,
但這樣神秘又條件苛刻的還是第一次。"五萬塊..."他喃喃自語,
這相當于他平時三個月的收入。最近工作室的租金上漲,這筆錢來得正是時候。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短信:"請柬收到否?盼復。陳德海。
"周明猶豫片刻,回復道:"收到。為何選我?"對方幾乎是秒回:"看過您作品,
欣賞您的風格。柳樹村偏遠,望見諒。車費全包。"窗外,夏日的暴雨突然傾盆而下,
雨點拍打窗戶的聲音如同無數細小的手指在敲擊玻璃。周明莫名打了個寒顫,
但高額報酬的誘惑最終戰勝了不安。他回復了確認信息,
約定三天后前往那個在地圖上都幾乎找不到的小村莊。三天后,周明開著自己那輛二手吉普,
沿著導航指引駛向山區。隨著海拔升高,道路變得越來越窄,兩旁的樹木也愈發茂密,
幾乎遮蔽了天空。手機信號時斷時續,導航最后完全失去了作用。
"應該就是這附近了..."周明減速行駛,終于在拐角處看到一塊歪斜的木牌,
上面用褪色的紅漆寫著"柳樹村"三個字。村子比想象中還要破敗。低矮的土房錯落分布,
大多數門窗緊閉,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唯一顯眼的是一座新建的三層小樓,
門前掛著紅燈籠和喜字,想必就是婚禮舉辦地。周明剛停好車,
一個佝僂著背的老人就從樓里走了出來。老人約莫七十歲上下,臉上皺紋縱橫,
一雙眼睛卻異常明亮。"周攝影師?"老人聲音沙啞,"我是陳德海。""您好,陳先生。
"周明伸出手,老人卻只是點了點頭,沒有握手的打算。"進來吧,婚禮明天舉行,
今晚你先住下。"陳德海轉身進屋,周明只好拎著器材跟上。屋內光線昏暗,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舊的霉味混合著奇特的香氣。客廳正中央的供桌上擺著一張黑白照片,
是個年輕女子的遺像,前面放著水果和香爐。"那是我女兒,"注意到周明的目光,
陳德海語氣平淡,"明天的新娘。"周明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應。
陳德海卻似乎不以為意,領著他上了二樓。"這是你的房間,廁所在走廊盡頭。晚飯六點,
別亂跑。"老人說完就離開了,腳步聲在木地板上發出吱呀聲響。周明放下行李,
環顧這個簡陋的房間——一張木床,一個衣柜,一把椅子,僅此而已。墻上貼著褪色的年畫,
畫中人物的笑容在昏暗光線下顯得詭異非常。他打開相機,想拍幾張村子的風景照,
卻發現取景器里總有奇怪的光斑。調試了幾次都沒用,周明只好作罷。晚飯時,
周明見到了明天的新郎——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臉色蒼白,眼神呆滯,
機械地咀嚼著食物,幾乎不說話。桌上還有幾個村民,都用一種探究的目光打量著周明,
交頭接耳說著他聽不懂的方言。"明天儀式幾點開始?"周明試圖打破沉默。"午時。
"陳德海簡短回答。"新娘...是從外地來嗎?"周明想起請柬上的奇怪要求,
忍不住問道。飯桌上突然安靜下來。陳德海放下筷子,眼神變得銳利:"不該問的別問。
記住請柬上的話。"周明感到一陣寒意從脊背竄上來,連忙低頭吃飯,不再多言。
回到房間后,周明檢查著相機和閃光燈,為明天的拍攝做準備。窗外,
一輪血紅色的月亮升上天空,給整個村子蒙上一層詭異的光暈。
遠處傳來似哭似笑的奇怪聲音,周明拉上窗簾,強迫自己入睡。第二天一早,
周明就被樓下的嘈雜聲吵醒。他下樓看到村民們正忙著布置婚禮現場——正廳里掛滿了紅綢,
中央擺著一張供桌,上面放著各種祭品。奇怪的是,現場沒有任何新娘家人的身影。
"周攝影師,"陳德海走過來,遞給他一個厚厚的紅包,"這是定金。記住規矩。
"周明捏了捏紅包,厚度令人滿意,但心里卻越發不安。整個上午,他拍攝著婚禮準備過程,
注意到村民們總是避開正廳角落的一個小房間,仿佛那里有什么可怕的東西。午時將至,
賓客陸續到來。周明驚訝地發現,這些"賓客"大多面無表情,動作僵硬,
有些人甚至穿著幾十年前的老式服裝。新郎換上了傳統的新郎服,但臉上沒有絲毫喜色,
反而像是趕赴刑場的囚犯。鑼鼓聲突然響起,儀式開始了。周明調整好相機,
準備記錄這一特殊時刻。隨著一陣刺耳的嗩吶聲,
兩個中年婦女攙扶著新娘從那個神秘的小房間走了出來。
周明的呼吸瞬間凝固——那不是真人。新娘穿著華麗的紅色嫁衣,頭上蓋著紅蓋頭,
但露出的"手"卻是紙扎的,蒼白的手指細長得不自然。隨著"她"的走動,
周明能清楚地聽到紙張摩擦的沙沙聲。這是一場活人與紙人的婚禮。周明的手開始發抖,
幾乎拿不穩相機。他想起了那些關于"冥婚"的傳說——為死去的未婚者尋找配偶,
讓其在陰間不再孤單。但眼前這場婚禮,卻是一個活生生的新郎娶一個紙扎的新娘。"拍照!
"陳德海厲聲喝道,打斷了周明的震驚。周明勉強舉起相機,開始拍攝這場詭異的儀式。
新娘的蓋頭始終沒有掀開,但周明能感覺到,在那紅布之下,有什么東西正"注視"著自己。
儀式進行到一半時,周明趁著沒人注意,偷偷調整角度,想要拍下新娘的正面。
就在他按下快門的瞬間,一陣陰風突然吹過,新娘的蓋頭微微掀起一角——周明看到了。
在那紅蓋頭下,根本不是想象中空白或畫著五官的紙臉,而是一張真實的人臉!慘白的皮膚,
鮮紅的嘴唇,最恐怖的是那雙眼睛——漆黑如墨,沒有眼白,正直勾勾地盯著他。
相機突然發出一聲怪響,屏幕閃爍幾下后完全黑屏。周明心跳如鼓,連忙檢查設備,
卻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重啟。"你拍了什么?"陳德海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后,聲音冰冷。
"沒...沒什么,相機故障了。"周明結結巴巴地回答,不敢承認自己違反了禁忌。
陳德海深深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么,轉身回到儀式中。剩下的時間里,周明如坐針氈,
只盼著這場噩夢般的婚禮快點結束。儀式完畢后,賓客們開始享用酒席,
他卻借口身體不適提前回到了房間。鎖上門,周明顫抖著再次嘗試打開相機。
這次居然成功了,但屏幕上顯示的照片讓他血液幾乎凝固——所有照片中,
新娘的蓋頭都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掀起,露出那張恐怖的人臉。更可怕的是,
在最后幾張照片里,新娘的眼睛竟然流下了血淚,而她的視線...全都對準了鏡頭,
對準了正在查看照片的周明。"不...這不可能..."周明瘋狂地刪除照片,
但它們剛被刪掉就立刻重新出現,甚至越來越多。窗外,天色漸暗。
周明決定天一亮就立刻離開這個鬼地方。他關掉相機,塞進背包最底層,然后和衣躺在床上,
祈禱夜晚快點過去。不知何時,他迷迷糊糊睡著了,卻陷入了一個可怕的夢境。夢中,
那個紙新娘站在他的床邊,紅蓋頭已經掀開,露出那張慘白的人臉。她伸出紙做的手,
輕輕撫過周明的臉頰,觸感冰涼滑膩。"你看了不該看的..."新娘的嘴唇沒有動,
聲音卻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現在...你必須留下來陪我..."周明想尖叫,
卻發不出聲音;想逃跑,卻動彈不得。紙新娘俯下身,那張臉幾乎貼到他臉上,
他聞到了一股腐朽的紙味混合著奇特的香氣..."不要看..."新娘最后在他耳邊低語,
然后化作一縷青煙消散了。周明猛地驚醒,發現自己渾身冷汗。窗外,血月高懸,已是深夜。
他顫抖著打開床頭燈,卻看到更恐怖的景象——房間的墻上、天花板上,貼滿了紙人。
大大小小的紙人,全都面朝著他,用畫上去的眼睛"注視"著他。而他的相機,
不知何時被放在了枕邊,屏幕亮著,顯示著一張全新的照片:新娘的特寫,
她的眼睛流著血淚,嘴角卻詭異地向上翹起,仿佛在笑。相機電量顯示為0%,
卻依然亮著屏幕。照片下方,
色的字:"你看了我...現在輪到我看你了..."周明的手指在相機刪除鍵上瘋狂按動,
但那張新娘特寫就像生了根一樣無法消除。屏幕上的血淚越流越多,漸漸溢出了相框,
在他的指腹留下黏膩的觸感。"見鬼!"他猛地將相機扔到床上,后退幾步撞到了墻壁。
墻上的紙人發出沙沙聲響,仿佛在嘲笑他的恐懼。窗外,血月被烏云遮蔽,
房間陷入一片黑暗。周明摸索著找到手機,點亮屏幕——凌晨三點十七分,
距離天亮還有很長時間。他決定不再等待,現在就離開這個鬼地方。抓起背包和相機,
周明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走廊漆黑一片,只有盡頭廁所的鏡面反射著微弱的月光。
他屏住呼吸,踮著腳尖向樓梯移動。就在他經過那面鏡子時,
余光瞥見鏡中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周明僵在原地,緩緩轉頭——鏡子里,
一個穿著紅嫁衣的身影站在他身后,蓋頭下的臉正對著他的后頸吹氣。"??!
"周明猛地轉身,身后卻空無一物。但當他再次看向鏡子,那身影依然存在,
而且離他更近了,幾乎貼在他背上。周明拔腿就跑,跌跌撞撞沖下樓梯。一樓大廳里,
婚禮的紅色裝飾在黑暗中變成了暗褐色,像干涸的血跡。供桌上的遺像前,三炷香靜靜燃燒,
青煙筆直上升,在空氣中形成一張模糊的人臉。大門被鐵鏈鎖住了。"該死!
"周明四處尋找其他出口,卻發現所有窗戶都被木板從外面封死。
整棟房子突然變成了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睡不著嗎,周攝影師?
"沙啞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周明渾身一顫,慢慢轉身。陳德海站在樓梯陰影處,
手里提著一盞油燈,昏黃的光線將他臉上的皺紋映得如同溝壑。"我...我想出去透透氣。
"周明努力保持鎮定,手卻緊緊攥著相機。陳德海的目光落在相機上,
嘴角扯出一個古怪的笑容:"看到什么有趣的東西了嗎?""這是什么鬼地方?
"周明終于忍不住爆發,"那個新娘...她是紙人!而你們...你們到底是什么?
"油燈的光線突然搖曳起來,陳德海的臉在明暗交替中變得扭曲:"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柳樹村二十年前就沒人了。一場瘟疫...全村死絕。"周明感到一陣眩暈,
后背抵在門上:"那你們...是鬼?""不全是。"陳德海向前走了一步,"有些人死了,
有些人...介于生死之間。就像我女兒秀兒,她死得太冤,魂魄不愿離去。
我們這些老骨頭,也就留下來陪她。""為什么要辦這場婚禮?為什么要找我來拍照?
"周明的聲音發抖。陳德海的眼睛在油燈下閃著詭異的光:"秀兒二十年前本該出嫁,
卻被負心人拋棄,投井自盡。按規矩,未嫁而死的女子需要一場冥婚才能安息。
至于你..."老人突然伸手抓住周明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你長得真像那個負心人。
秀兒第一眼看到你的照片就認定了你。""什么照片?我從來沒——""在你工作室網站上,
那張獲獎作品。"陳德海冷笑,"秀兒說,那就是拋棄她的男人轉世。
"周明想起自己半年前拍攝的那組《城市孤獨》系列,其中一張自拍像確實獲得了小獎。
但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把自己當模特。"這太荒謬了!我只是個路過的攝影師,
跟你們無冤無仇!"周明試圖掙脫,但陳德海的手像鐵鉗一樣紋絲不動。"冤有頭,債有主。
"陳德海拖著他向樓梯走去,"秀兒等了二十年,今晚必須完成儀式。你拍了她的真容,
就是接受了她的心意。""不!放開我!"周明拼命掙扎,相機從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地上。
鏡頭碎裂的聲響在寂靜的房子里格外刺耳。陳德海愣了一下,周明趁機掙脫,沖向廚房。
身后傳來老人憤怒的吼叫和沉重的腳步聲。廚房里彌漫著腐朽的食物氣味,
周明慌亂地尋找武器,最終抓起一把生銹的菜刀。當他轉身時,陳德海已經堵在門口,
油燈的光線照出他猙獰的表情。"你以為這有用?"老人嗤笑著逼近,
"我們早就不怕這些了。"周明揮舞著菜刀,刀鋒卻直接穿過陳德海的身體,如同劃過空氣。
老人大笑起來,聲音越來越響,
最后變成了許多人的笑聲——廚房門口不知何時站滿了"村民",
他們全都用那種空洞的眼神盯著周明。"時辰到了。"陳德海宣布,"帶他去見新娘。
"無數冰冷的手抓住周明,拖著他穿過大廳,來到那個一直鎖著的小房間前。
門吱呀一聲自動打開,里面點著數十根紅燭,燭光中,紙新娘端坐在床邊,紅蓋頭微微晃動。
"拜堂吧。"陳德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完成儀式,你就是我們柳樹村的人了。
"周明被強行按著跪在地上,有人往他手里塞了一根紅綢帶,另一端連著新娘的"手"。
紙新娘緩緩轉頭,雖然沒有風,但蓋頭下的紙張發出輕微的摩擦聲。"一拜天地!
"周明的頭被無形力量按著磕下。當他抬頭時,發現房間里的燭光變成了詭異的綠色。
"二拜高堂!"第二次磕頭后,周明聽到耳邊有女人啜泣的聲音,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
"夫妻對拜!"當他的頭第三次被按下時,紅蓋頭突然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