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之執筆落字,眸色冷淡:“寧綰,你我婚約已廢,何必糾纏?一紙退婚書,兩不相欠。
”寧綰攥緊染血的帕子,輕笑:“謝大人,你毀我滿門,如今卻問我為何糾纏?”抬眸,
眼底寒光凜冽謝景之指尖一頓:“寧家謀逆,罪證確鑿。
”寧綰甩袖展開密信:“這太子親筆的構陷之詞,可算‘確鑿’?”逼近一步:“謝景之,
我要你親眼看著——你所擁有的一切,如何在你面前崩塌!”1 繡衣驚變我正坐在繡架前,
指尖捏著金線,一針一線地繡著嫁衣上的鳳凰。下個月初八,
就是我寧綰與當朝丞相謝景之大婚的日子。"小姐,您繡得真好,這鳳凰跟活了似的。
"丫鬟青杏在一旁奉茶,眼中滿是艷羨。我抿唇一笑,
臉頰微微發燙:"謝大人喜歡鳳凰紋樣,我特意請教了尚衣局的嬤嬤。"三年了,
自從父親為我定下這門親事,我無時無刻不期待著成為謝景之的妻子。
他是當朝最年輕的丞相,才華橫溢,風姿卓絕。那年瓊林宴上,他一身白衣勝雪,
在眾人中向我走來,執起我的手時,我的心跳得幾乎要躍出胸膛。"小姐!小姐!
"青竹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謝大人來了!"我手中的繡花針一抖,
險些扎到手指:"這個時辰?"按照禮制,大婚前一個月我們不該見面的。匆忙整理衣冠,
我快步走向前廳。心跳如擂鼓,既驚又喜。繞過回廊時,我甚至小跑了幾步,
惹得青杏在后面直喊"小姐慢些"。推開廳門的那一刻,我嘴角的笑意卻凝固了。
謝景之一身玄色官服站在廳中,背影挺拔如松。聽到聲響,他轉過身來,
俊美的面容上沒有一絲表情,那雙曾讓我沉醉的眼眸冷若寒潭。
"謝大人..."我輕聲喚道,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寧小姐。"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從袖中取出一封信函,"今日前來,是送這個給你。"我接過那封信,手指微微發抖。
信封上赫然寫著"退婚書"三個大字,墨跡新鮮得仿佛能聞到那股苦澀的味道。
"這...這是何意?"我抬頭看他,聲音顫抖。
謝景之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寧國公涉嫌謀逆,證據確鑿。我謝家世代忠良,
不能與逆臣結親。""不可能!"我失聲叫道,手中的退婚書飄落在地,
"父親對朝廷忠心耿耿,怎會謀逆?謝大人,這其中必有誤會!"他冷冷地看著我,
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疏離:"寧小姐,證據已在刑部備案。念在往日情分,我提前告知,
明日圣旨就會下達查抄寧府。"我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抓住他的衣擺:"景之,求求你,
查清楚...父親絕不會...""夠了。"他拂袖甩開我的手,"寧小姐請自重。
從今日起,你我婚約作廢,再無瓜葛。"他轉身欲走,我撲上前抱住他的腿:"你不能這樣!
三年了,我對你...""松手。"他低頭看我,眼中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
但轉瞬即逝,"好自為之。"2 夜火焚心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到風光霽月的謝丞相。
他離去的背影決絕而無情,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癱倒在地的我。當晚,寧府被官兵團團圍住。
我從睡夢中驚醒時,外面已是一片混亂?;鸸庥臣t了半邊天,喊叫聲、哭嚎聲不絕于耳。
青杏沖進房間,臉色慘白:"小姐快走!老爺已經被押走了,官兵在抓府里所有人!
"我呆立在原地,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直到聽見沉重的腳步聲逼近,
青杏硬拉著我從后門逃出。混亂中,我回頭望了一眼生活了十七年的家,
父親最愛的紫藤花架在火光中轟然倒塌。躲在城南破廟的第三天,
青杏帶來消息:父親被關在天牢,寧府上下男丁流放,女眷充入官婢。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竟是我的未婚夫謝景之。"小姐..."青杏哭著遞給我一個冷硬的饅頭,
"吃點東西吧..."我搖搖頭,蜷縮在墻角。高燒讓我視線模糊,
但心中的痛楚卻無比清晰。謝景之,那個曾為我折梅吟詩的人,那個許諾護我一世周全的人,
親手將我推入了地獄。廟外雨聲漸大,我意識開始渙散?;秀遍g,似乎聽見有人推門而入,
然后是青杏驚恐的尖叫。"這位是...寧家小姐?"一個低沉的男聲在頭頂響起。
我努力想睜開眼睛,卻只看到一個模糊的高大身影。最后的意識里,
我感覺到一雙溫暖的手將我抱起,然后便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3 沉之謎我在一陣劇痛中醒來。喉嚨像是被火灼燒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青紗帳頂,不是破廟漏雨的屋頂,也不是寧府我閨房中繡著百蝶的綢帳。
"醒了?"一個低沉的男聲從右側傳來。我艱難地轉頭,
看到一個身著靛藍長袍的男子坐在床邊。他約莫二十七八歲,面容棱角分明,
眉宇間透著一股肅殺之氣,此刻正用一塊濕布擦拭手中的短刀。我本能地瑟縮了一下,
牽動全身傷口,忍不住呻吟出聲。"別動。"他放下短刀,遞來一碗黑漆漆的藥汁,
"高熱三日,你能活下來已是奇跡。""你...是誰?"我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
"陸沉。"他簡短地回答,"南直隸商人。"商人?我盯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
虎口處有厚厚的繭,那是常年握刀劍才會留下的痕跡。這個自稱商人的男子,
身上卻帶著軍旅之氣。"寧小姐不必懷疑。"他仿佛看透我的心思,唇角微微上揚,
"商隊行走四方,總要有些自保的本事。"他竟知道我的身份!我猛地掙扎起身,
卻因虛弱又跌回枕上,眼前一陣發黑。"放心。"陸沉按住我的肩膀,"若我要拿你領賞,
你現在已經在刑部大牢了。"他說的有理,但我心中的警惕絲毫未減。
自從謝景之退婚那日起,這世上再無人值得信任。4 暗流涌動"青杏呢?
"我突然想起我的丫鬟。"你的小丫鬟去煎藥了。"陸沉收回手,"她很忠心,
這三天幾乎沒合眼。"我稍稍安心,接過藥碗。藥汁苦澀難當,但我還是一飲而盡。
現在的我沒有資格嬌氣,父親還在大牢,寧家血海深仇等著我去報,我必須活下去。
"多謝陸公子相救。"我勉強維持著世家千金的禮節,
"不知我父親..."陸沉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寧國公仍在刑部大牢。"他停頓片刻,
"聽說受了不少刑,但拒不認罪。"我手中的藥碗跌落在地,碎成幾片。
胸口仿佛被重錘擊中,痛得我蜷縮起來。父親年近半百,如何受得住大牢酷刑?"寧小姐!
"陸沉一把扶住我搖晃的身體,"冷靜些,你現在不能情緒激動。
""我要去見父親..."我抓住他的衣袖,淚水模糊了視線,
"我必須去...""你進不了刑部大牢。"陸沉的聲音出奇地冷靜,
"而且京城到處是搜捕寧家余孽的官兵,你一旦露面就是死路一條。
"他的話像一盆冰水澆在我頭上。是啊,我現在是朝廷欽犯,連街上的乞丐都不如,
如何救得了父親?"為什么..."我喃喃自語,
"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們寧家..."陸沉沒有回答,只是默默收拾地上的碎瓷片。
他的沉默中似乎藏著什么,但我太虛弱了,無力探究。"陸公子為何救我?"我突然問道。
他動作一頓,抬眼與我對視。那一瞬間,我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某種復雜的情緒,
但轉瞬即逝。"恰巧路過,見死不救非君子所為。"他站起身,"寧小姐好生休息,
有什么需要告訴青杏即可。"他轉身離去,背影挺拔如松。我望著那扇關上的門,
總覺得這個叫陸沉的商人身上有太多謎團。5 商途初探接下來的日子,
我在陸沉的別院中靜養。這是一處位于城南的僻靜院落,不大但很精致,
看得出主人財力不俗。青杏告訴我,那日在破廟我高燒昏迷后,是陸沉將我們主仆帶到這里,
還請了大夫。那大夫看見我手腕上的寧家嫡女印記時臉色大變,是陸沉重金封了他的口。
"小姐,陸公子待我們極好,但..."青杏欲言又止。"但什么?
""奴婢總覺得他看小姐的眼神怪怪的,像是...像是在看故人。"我蹙眉。
寧家交往的世家中并無姓陸的,陸沉看起來也非京城人士,會是什么故人?身體稍好些后,
我向陸沉提出離開。"離開?"他正在擦拭一把精致的匕首,聞言抬頭,
"寧小姐打算去哪兒?""我要查明真相,為父親洗冤。"我直視他的眼睛。陸沉放下匕首,
十指交叉抵在下巴:"你一介弱女子,如何與當朝丞相抗衡?""弱女子?"我冷笑一聲,
扯下頭上的發簪,青絲如瀑散落,"謝景之可以退我的婚,可以毀我的家,
但他毀不掉寧綰的骨氣!"陸沉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竟笑了:"有意思。"他站起身,
"不如這樣,我正好要北上經商,寧小姐不妨扮作我的隨從一同前往。路上也好打聽消息。
""你為何幫我?""好奇。"他輕描淡寫地說,"我想看看寧國公的女兒能做到什么程度。
"6 真相初現就這樣,我剪短頭發,換上男裝,成了陸沉商隊中的"寧小弟"。
青杏則被安置在別院,以防我的身份暴露連累她。隨陸沉行商的日子出乎意料的順利。
他教我看賬本、談生意,甚至教我一些防身的拳腳功夫。我學得極快,
仿佛這些本事本就藏在我骨子里,只等一個機會覺醒。半個月后,我們在揚州停留。
陸沉去談一筆絲綢生意,我在茶樓等候。鄰桌幾個京城來的客商正高聲談論朝中大事。
"聽說了嗎?謝丞相下月要大婚了!""這么快?不是剛退了寧家的婚嗎?""嘿,
你有所不知,新娘子是寧國公的表侄女林婉兒,
據說早就和謝丞相..."我手中的茶杯"啪"地碎裂,滾燙的茶水濺了滿手卻渾然不覺。
林婉兒?我的表姐?那個總是一副溫柔可人模樣的林婉兒?"寧小弟?
"陸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你的手..."我這才發現掌心被瓷片割破,鮮血直流。
陸沉皺眉拉過我的手,用手帕按住傷口。"聽到什么了?"他低聲問。
我機械地重復了那番話。陸沉的臉色陰沉下來:"先回客棧。"當晚,我輾轉難眠。
林婉兒的笑臉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她每次來寧府做客,
都會親熱地挽著我的手臂喚我"綰妹妹";她會羨慕地撫摸我的嫁衣,
說我有福氣能嫁給謝景之這樣的才子...原來一切都是偽裝!
她和謝景之早就...而我像個傻子一樣被蒙在鼓里!7 屏風驚魂第二天清晨,
陸沉告訴我一個消息:林婉兒今日要來拜訪他的商號。"她怎會認識你?"我驚訝地問。
"林家的絲綢生意在江南頗有名氣。"陸沉淡淡道,"她聽說我手上有批上好的蜀錦,
特意前來商談。"我握緊拳頭:"我要見她。""不行,太危險。""我可以躲在屏風后!
"我堅持道,"我必須親眼看看這個賤人!"陸沉沉默良久,
終于點頭:"但你必須保證不發出任何聲響。"我答應了。當林婉兒裊裊婷婷地走進花廳時,
我死死咬住嘴唇才忍住沖出去的沖動。幾日不見,她更加美艷動人了,
一襲鵝黃衣裙襯得肌膚如雪,發間的金步搖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陸公子久仰。
"她盈盈下拜,聲音甜得發膩。陸沉冷淡地回禮,兩人很快切入正題談生意。
我屏息躲在屏風后,心如擂鼓。談完正事,林婉兒突然話鋒一轉:"聽聞陸公子剛從京城來,
可聽說謝丞相要大婚的消息?"我的手猛地攥緊衣角。"略有耳聞。"陸沉的聲音毫無波瀾。
"說來慚愧..."林婉兒故作嬌羞,"新娘子正是小女子。""恭喜。"陸沉淡淡道。
"其實..."林婉兒壓低聲音,"謝郎本就不愿娶那寧綰,不過是礙于寧國公的面子。
如今寧家謀逆事發,謝郎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退婚了。"我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卻感覺不到疼痛。"寧家...當真謀逆?"陸沉問出了我想問的話。
林婉兒輕笑一聲:"證據確鑿的事,還能有假?"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惡毒,
"那寧綰仗著嫡女身份目中無人,活該有今日。謝郎說她在破廟里病得快死了,真是報應!
"我渾身發抖,淚水模糊了視線。原來謝景之一直知道我的下落!他知道我奄奄一息,
卻無動于衷!"說起來..."林婉兒得意洋洋,"要不是我在謝郎面前多番進言,
寧家也不會倒得這么徹底。終于除掉這個障礙了。"這句話如同一道閃電劈中我天靈蓋。
原來如此!林婉兒為了取代我的位置,不惜與謝景之合謀陷害寧家!我再也忍不住,
發出一聲極輕的抽泣。林婉兒警覺地抬頭:"什么聲音?
"陸沉不動聲色地踢翻了一個茶杯:"抱歉,失手了。"8 血誓復仇送走林婉兒后,
我從屏風后沖出,渾身顫抖如篩糠。陸沉一把按住我的肩膀:"冷靜。""我要殺了她!
"我歇斯底里地喊道,"我要他們血債血償!"陸沉一個耳光甩過來,不重,
但足以讓我清醒。我捂著臉瞪他。"記住你現在的身份。"他冷冷地說,"一個沖動,
不僅報不了仇,還會搭上性命。"我深吸幾口氣,
勉強平靜下來:"下個月他們大婚...我要回京城。"陸沉皺眉:"太危險。
""我必須去。"我直視他的眼睛,"謝景之大婚之日,百官齊聚,是揭露真相的最佳時機。
"陸沉沉默良久,終于嘆了口氣:"你若執意如此...我會幫你。但計劃必須周詳,
不可魯莽行事。"我點頭,心中已開始盤算。謝景之,林婉兒,你們以為寧家就此覆滅了嗎?
不,這才剛剛開始。我要你們在大喜之日,嘗到從云端跌入地獄的滋味!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淅淅瀝瀝,像極了寧府被抄那夜的雨聲。我望著陰沉的天空,
在心中立下血誓:下月初八,我寧綰定要你們付出代價!9 潛入相府京城西郊,
一處不起眼的民宅內。我對著銅鏡整理易容。鏡中是一張陌生的男子面孔,膚色蠟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