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畫室的落地窗外,暮春的雨絲斜斜地劃過玻璃,在窗欞上凝結(jié)成晶瑩的水珠。
溫晚放下炭筆,揉了揉酸澀的手腕,細密的石墨粉末從她指尖簌簌落下,
在實木畫板上留下幾道淺灰色的痕跡。畫紙上,霍沉的側(cè)臉線條冷峻如刀削,
眉宇間那道若隱若現(xiàn)的褶皺是她永遠觸碰不到的禁區(qū)。她下意識地伸手,
食指懸在紙面上方輕輕描摹,
卻在即將觸碰到那雙薄唇時猛地收回了手——仿佛那不是一個畫像,而是會灼傷她的火焰。
"太太,先生剛才來電話說今晚有應(yīng)酬,不回來用晚餐了。
"管家陳叔的聲音從畫室門口傳來,溫晚的指尖在畫紙邊緣微微一顫,
一滴汗珠暈開了畫中人的下頜線。她不著痕跡地用拇指抹平,
轉(zhuǎn)過頭時已經(jīng)掛上了那個練習過千百次的微笑:"知道了,謝謝陳叔。
讓廚房不用準備我的晚餐了,我沒什么胃口。"這樣的對話,
在過去三年里已經(jīng)重復(fù)了上百次。自從那場商業(yè)聯(lián)姻將她送入霍家這座金絲籠,
她就如同一件精心陳設(shè)的裝飾品——安靜、得體、永遠在正確的位置出現(xiàn)和消失。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霍沉娶她只有一個原因:她與那位遠在巴黎求學的白月光,沈薇,
像得驚人。溫晚輕輕合上畫板,轉(zhuǎn)身時瞥見落地鏡中的自己:及腰的黑直發(fā)柔順地垂在背后,
杏仁狀的眼睛上涂著近乎透明的裸色眼影,唇上是與沈薇慣用色號一致的豆沙色口紅。
這是霍沉鐘愛的模樣,或者說,是沈薇的模樣。畫室抽屜里,
這樣的素描已經(jīng)積累了厚厚一沓。每一張都是霍沉——工作中的霍沉,看報紙的霍沉,
沉睡中的霍沉。她小心地將今天的畫作放入抽屜最底層,那里還躺著一個褪色的藍色發(fā)夾,
是十五歲那年,她在雨中遇見那個少年時戴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霍沉的信息簡短得近乎冷漠:"今晚八點,帝豪酒店,重要客戶。
"連一個多余的標點符號都沒有。溫晚的指尖在屏幕上懸停許久,
最終還是多打了一行字:"需要我穿什么顏色的禮服?香檳色還是墨綠色?"發(fā)送后,
她盯著對話框上方"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看了足足五分鐘,最終什么也沒等到。
她早已習慣這種單方面的對話。就像習慣每個清晨為霍沉準備的黑咖啡要精確到85度,
習慣他書房里的文件永遠按字母順序排列,
習慣在每個沈薇生日的日子里假裝沒看見他獨自在露臺抽完一整包煙。
帝豪酒店的水晶吊燈將整個宴會廳照得流光溢彩。溫晚一襲香檳色魚尾長裙,
發(fā)髻挽得一絲不茍,耳垂上的珍珠隨著她微微頷首的動作輕輕搖晃。
她站在霍沉身側(cè)半步遠的位置,像一個精致的影子,適時地為客人斟酒,
適時地露出得體的微笑,適時地展現(xiàn)一個豪門太太應(yīng)有的儀態(tài)。"霍總好福氣啊,
太太不僅漂亮,還這么賢惠。"客戶王總舉杯時,目光在溫晚裸露的肩頸線上多停留了幾秒。
霍沉連眼神都未轉(zhuǎn)動,只是淡淡道:"她確實很懂事。
"語氣平靜得像在評價一個新買的擺件。懂事。這是霍沉給她的最高評價。
溫晚垂眸抿了一口紅酒,液體滑過喉嚨時帶起一陣灼燒般的疼痛。她知道在霍沉眼中,
她的價值就在于這份"懂事"——懂事地扮演好霍太太的角色,懂事地不過問他的行蹤,
懂事地在每個他醉醺醺喊出"薇薇"的夜晚假裝沒聽見。宴會結(jié)束時,
霍沉身上的威士忌氣息混合著那款她精心挑選的雪松香水,形成一種奇異的暖香。
溫晚扶他坐進車里,在返程的黑暗中,她透過車窗看著城市流動的燈火,忽然感到手背一熱。
"薇薇..."霍沉的低喃帶著酒意,滾燙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
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她的婚戒,"別走..."溫晚的身體瞬間僵硬,卻沒有抽回手。
這不是第一次了。每當霍沉醉得不省人事,那個被刻意遺忘的名字就會從他唇間滑出,
像一把鈍刀反復(fù)割開她結(jié)痂的傷口。"我在。"她輕聲應(yīng)著,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像過去無數(shù)次那樣。回到霍宅,溫晚熟練地為霍沉換上睡衣,
用浸過熱水的毛巾擦拭他發(fā)燙的額頭。當她準備離開時,霍沉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一個用力將她拽入懷中。他的吻帶著酒精的灼熱,近乎粗暴地落下,
手掌順著她的腰線往上攀爬。溫晚閉上眼,任由他索取,
甚至主動回應(yīng)——這是他們婚后為數(shù)不多的親密時刻。
就在她幾乎要沉溺在這個難得的溫存中時,霍沉在她耳邊呢喃:"薇薇,
別走了..."溫晚如遭雷擊,猛地推開他。霍沉已經(jīng)陷入沉睡,
英俊的眉眼在月光下柔和了許多,絲毫不知自己說了什么誅心的話。
她逃也似地回到自己的房間,鎖上門,終于讓積蓄已久的淚水決堤而出。
鏡中的自己妝容暈染,發(fā)髻散亂,唇上的口紅被蹭得斑駁不堪,活脫脫一個可悲的模仿者。
她發(fā)瘋似的用卸妝棉擦著臉,直到皮膚發(fā)紅發(fā)燙,直到再也看不出半點沈薇的影子。
次日清晨,溫晚依然準時出現(xiàn)在餐廳,眼下用遮瑕膏精心掩蓋著熬夜的痕跡。
霍沉西裝筆挺地坐在主位看財經(jīng)報紙,手邊是溫度剛好的黑咖啡,仿佛昨夜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今天沈薇回國。"他忽然開口,聲音平靜得像在談?wù)撎鞖猓?七點的航班,我要去接機。
"溫晚的手一顫,咖啡在雪白桌布上洇開一片污漬。她下意識用掌心去擦,
卻被燙得縮回了手:"需要我一起去嗎?""不必。"霍沉起身整理袖扣,
鉑金袖扣在晨光中閃著冷冽的光,"她會在家里住幾天,你...暫時搬到客房吧。
"溫晚低下頭,藏起眼中翻涌的痛楚:"好的,我讓陳叔準備一下。
"她的聲音平穩(wěn)得連自己都驚訝。霍沉離開后,溫晚機械地收拾著餐具。三年了,
她早知道會有這一天,卻沒想到會這么痛。瓷盤從她顫抖的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就像她精心維持的假面。她回到畫室,看著那些堆積如山的素描,突然感到呼吸困難。窗外,
雨又開始下了,淅淅瀝瀝地打在玻璃上,讓她想起十五歲那個雨天,
想起那個蹲在路邊渾身濕透的少年,想起那把遞出去的藍色雨傘。溫晚拿出手機,
撥通了久未聯(lián)系的閨蜜林夏的電話:"夏夏,能幫我個忙嗎?
我想租間畫室..."她的聲音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越快越好。"2晨光漫過紗簾時,
溫晚已經(jīng)在畫架前站了許久。炭筆懸在紙面上方遲遲未能落下,
筆尖的影子隨著她手腕的顫抖微微晃動。這已經(jīng)是第三天了,每當她試圖作畫,
腦海中浮現(xiàn)的總是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霍沉的眼睛,冷漠疏離得像一潭死水,
只有在某些醉酒的時刻才會泛起她讀不懂的波紋。廢紙簍里堆滿了揉皺的畫紙,
最新的一張未完成風景畫里,湖面倒影不知何時竟勾勒出他側(cè)臉的輪廓。
樓下傳來瓷器輕碰的聲響,陳叔正在準備早餐。溫晚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
指尖沾著的炭灰在額角留下一道淺痕。她望著鏡中的自己,黑發(fā)順從地垂在腰間,
妝容淡得幾乎看不出,唇上那抹豆沙色是霍沉曾經(jīng)隨口提過喜歡的顏色。
這個認知讓她胸口發(fā)悶,隨手抽了張濕巾用力擦拭,直到嘴唇泛起不自然的紅。
餐廳里彌漫著現(xiàn)磨咖啡的香氣。霍沉坐在主位看晨報,西裝革履得仿佛隨時準備出席董事會,
面前的煎蛋和吐司紋絲未動。溫晚習慣性地走向廚房想去沖熱咖啡,
卻看見料理臺上擺著新鮮出爐的藍莓松餅,
瓷碟邊緣還沾著幾粒未清理的藍莓——這絕不是家里廚師會犯的失誤。"你做的?
"她脫口而出,話一出口就后悔了。霍沉翻報紙的手指頓了頓,
杯中的黑咖啡晃出細小的漣漪。他放下報紙時,
溫晚注意到他右手食指上貼著的創(chuàng)可貼邊緣微微翹起,露出下面一道新鮮的傷口。
"醫(yī)生說熟悉的食物可能幫助恢復(fù)記憶。"他的目光掃過她泛紅的嘴唇,又很快移開,
"煎糊了三鍋,最后這盤勉強能吃。"溫晚捏著松餅的手指微微發(fā)抖。松餅烤得過于酥脆,
藍莓放得太多,甜得發(fā)膩,分明是失敗的作品。可當她抬頭,
看見陽光透過霍沉身后的落地窗,在他輪廓邊緣鍍上一層金邊時,
某種久違的酸澀突然涌上眼眶。三年來他從未下過廚,連廚房都很少進。
林夏的電話在這時打了進來。溫晚幾乎是逃也似地躲進畫室接聽,
老友的聲音帶著熟悉的活力:"畫廊我給你找好了!就在美院后街那棟紅磚老樓,
采光特別好——天啊你猜我剛才遇見誰了?教素描的徐教授!
他還問起你......"溫晚無意識地在素描本上涂畫著,鉛筆尖突然折斷。
她盯著紙上不成形的線條,聽見自己問:"夏夏,我以前是不是......很喜歡霍沉?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大二那年他在校慶演講,你在前排畫了二十七張速寫。
"林夏的聲音突然放輕,"后來在金融峰會上重逢,你端著香檳跟了他整晚,
最后鼓起勇氣搭話時,
把酒全灑在他定制西裝上......"溫晚的鉛筆在紙上狠狠劃出一道。
這些事她全無印象,可心臟卻像被無形的手攥緊。畫室門突然被敲響,
霍沉的聲音隔著門板有些模糊:"沈薇來了。"電話里林夏倒吸一口冷氣:"別見她!
那個蛇蝎——"溫晚已經(jīng)掛斷了電話。她站在樓梯轉(zhuǎn)角,
看見客廳里的沈薇正用手指撥弄茶幾上的郁金香,純白連衣裙襯得她膚若凝脂。
當那雙杏眼望過來時,溫晚莫名打了個寒顫——她們確實有七分相似,
但沈薇眼尾那顆淚痣像精心計算過的點綴,完美得近乎虛假。"聽說你失憶了?
"沈薇的香水味隨著她的靠近彌漫開來,是溫晚梳妝臺上那瓶從未拆封的限量版,"真遺憾,
不過有些事忘了反而輕松,對吧?"她指尖撫過溫晚的畫架,
"比如阿沉書柜最底層那個上鎖的抽屜里,全是我的照片。"溫晚的太陽穴突突跳動。
她忽然想起昨夜半夢半醒間,聽見霍沉在露臺打電話的聲音:"薇薇,
你回來就好......"當時她以為是在做夢,現(xiàn)在那聲音卻清晰得刺耳。
沈薇還在說著什么,但溫晚只看見她涂著裸色指甲油的手指在畫架上敲擊,
節(jié)奏像某種倒計時。"溫小姐?"沈薇突然湊近,呼吸噴在她耳畔,
"你知道為什么你出車禍那晚,阿沉的車會剛好出現(xiàn)在那個偏僻的岔路口嗎?
"畫室的窗戶沒關(guān)緊,一陣穿堂風吹散了沈薇的尾音。溫晚后退時撞翻了顏料架,
鈷藍色潑灑在沈薇雪白的裙擺上,像一道猙獰的傷口。霍沉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
溫晚卻突然看清了沈薇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她在害怕什么?
3溫晚的指尖還殘留著顏料的黏膩觸感,鈷藍色的污漬在沈薇裙擺上暈染開來,
像一幅被毀掉的畫作。她看著沈薇臉上完美的表情出現(xiàn)一絲裂縫,
那雙與她相似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陰鷙。"抱歉。"溫晚聽見自己說,聲音平靜得不像自己,
"我最近手不太穩(wěn)。"霍沉的腳步聲停在畫室門口。溫晚不用回頭也能感受到他目光的重量,
像冬日里透過玻璃的陽光,看似溫暖實則隔著無法跨越的距離。"薇薇。
"霍沉的聲音比平時低沉,"陳叔說你找我?"沈薇的表情瞬間柔軟下來,她向前走了兩步,
卻又因為裙擺的污漬停住。"阿沉,我剛從巴黎回來就聽說晚晚出了車禍,特意來看看。
"她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沒想到你們......""我們很好。"霍沉打斷她,
邁步走到溫晚身邊,不動聲色地擋在她前面,"晚晚需要休息,改天再聚吧。
"溫晚盯著霍沉的背影。他的肩膀線條繃得筆直,后頸處有一縷頭發(fā)不聽話地翹起,
這是她從未注意過的細節(jié)。這個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與記憶中那個冷漠疏離的丈夫似乎有些不同。沈薇的笑容僵在臉上。"當然。
"她優(yōu)雅地整理了一下被弄臟的裙擺,"對了阿沉,明遠集團的李總一直想約你吃飯,
說有個合作想談。"霍沉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改天吧。"他說,"最近很忙。
"沈薇離開后,畫室里安靜得能聽見窗外樹葉的沙沙聲。溫晚彎腰收拾散落的顏料管,
手指微微發(fā)抖。霍沉蹲下來幫她,兩人的指尖在空中短暫相觸,又同時縮回。
"她說的明遠集團......"溫晚開口,突然一陣尖銳的疼痛刺入太陽穴。她捂住頭,
眼前閃過零碎的畫面——雨夜、車燈、刺耳的剎車聲。"晚晚?"霍沉的手扶住她的肩膀,
溫度透過衣料傳來,"頭疼?"溫晚抬頭,對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這么近的距離,
她能看到他瞳孔里細小的金色斑點,能看到他睫毛投下的陰影,能看到他眼中罕見的擔憂。
這個認知讓她的心臟漏跳一拍。"我沒事。"她向后退開,霍沉的手在空中停頓了一秒,
緩緩收回,"只是......明遠集團這個名字很耳熟。"霍沉的表情變得復(fù)雜。
"三年前,"他慢慢說,"你父親的公司差點被明遠收購。"溫晚的太陽穴又跳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抽屜里那本日記的最后一頁寫著:"今天發(fā)現(xiàn)霍沉和明遠的人秘密會面,
他到底瞞著我什么?""我......"霍沉似乎想說什么,卻被手機鈴聲打斷。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皺起,"我得接這個電話。"溫晚看著他走向陽臺的背影,
注意到他接電話時下意識側(cè)身避開她的視線。陽臺的門沒關(guān)嚴,斷斷續(xù)續(xù)的對話飄進來。
....""......不能打草驚蛇......"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一支畫筆,
木質(zhì)的筆桿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這些零碎的信息像散落的拼圖,
她卻找不到將它們連接起來的關(guān)鍵一塊。傍晚時分,溫晚接到了林夏發(fā)來的地址定位,
附言:"快來!有重大發(fā)現(xiàn)!"她猶豫了一下,留了張字條說去見朋友,便悄悄出了門。
林夏約的地方是城郊一家偏僻的咖啡館。溫晚推門進去時,
林夏正在最里面的卡座對她瘋狂招手。"你絕對猜不到我發(fā)現(xiàn)了什么!"林夏壓低了聲音,
從包里掏出一個文件袋,"我托在警局工作的表哥查了你的車禍記錄,發(fā)現(xiàn)根本不是意外!
"溫晚的手指冰涼。她打開文件袋,里面是幾張現(xiàn)場照片和一份檢測報告。
"剎車系統(tǒng)被人為破壞......"她輕聲念出報告上的結(jié)論,胃部一陣絞痛。
"還有更勁爆的。"林夏湊近,"我查到沈薇回國前一周,
賬戶里突然多了一筆來自離岸賬戶的大額轉(zhuǎn)賬。而那個賬戶......"她神秘地停頓,
"與明遠集團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溫晚的眼前突然閃過沈薇今天說的話:"你知道為什么你出車禍那晚,
阿沉的車會剛好出現(xiàn)在那個偏僻的岔路口嗎?"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還有這個。
"林夏遞給她一張照片,上面是年輕時的霍沉和沈薇,背景似乎是某個校園,
"這是我學姐提供的,十年前他們根本不在同一個學校!沈薇說謊了!"溫晚盯著照片,
太陽穴突突跳動。有什么東西在她記憶深處掙扎著要浮出水面——雨中的少年,藍色的傘,
還有......咖啡館的門突然被推開,冷風灌入的瞬間,溫晚看到霍沉大步走了進來。
他的西裝外套不見了,領(lǐng)帶也松松地扯開,看起來匆忙又凌亂。"晚晚。
"他直接走到她們桌前,聲音里帶著溫晚從未聽過的緊繃,"你得跟我回去,現(xiàn)在。
"林夏警惕地站起來:"霍總這是什么意思?"霍沉的目光掃過桌上散落的文件,
眼神變得銳利。"外面不安全。"他簡短地說,伸手去拉溫晚,"有人跟蹤你。
"溫晚條件反射地躲開他的手。"誰跟蹤我?"她問,"明遠集團的人?
還是......"她停頓了一下,"沈薇?"霍沉的表情變了。"你都知道了?
"他低聲問,聲音里有一絲溫晚讀不懂的情緒。"知道什么?"溫晚反問,
"知道你和她一起騙了我三年?還是知道我的車禍根本不是意外?
"咖啡館的燈光在霍沉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他沉默了幾秒,
突然從口袋掏出一支錄音筆。"聽這個。"他說,"然后你再決定要不要相信我。
"錄音筆里傳出沈薇的聲音:"......李總放心,
霍沉那邊我會處理好......只要溫晚消失,
那份股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溫晚的手開始發(fā)抖。這不是她熟悉的沈薇的聲音,
里面透著冷酷和算計,與今天那個優(yōu)雅得體的形象判若兩人。"這是什么?
"她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證據(jù)。"霍沉收起錄音筆,
"三年前我就懷疑沈薇接近我是別有用心,但一直沒找到確鑿證據(jù)。直到上個月,
我才發(fā)現(xiàn)她一直在為明遠集團做事。
"林夏質(zhì)疑地看著他:"那為什么今天她還敢大搖大擺去你家?""放長線釣大魚。
"霍沉的目光始終沒離開溫晚的臉,"她想確認晚晚到底記得多少,車禍那晚發(fā)生了什么。
"溫晚的頭痛得更厲害了。零碎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翻騰——刺目的車燈,失控的方向盤,
還有......后視鏡里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那天晚上,"她緩緩地說,
"是你跟著我的車?"霍沉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痛苦。"我發(fā)現(xiàn)沈薇動了你的車,
但來不及阻止你出門。我一路跟著你,看到剎車失靈就......"他停住了,
"幸好來得及。
"溫晚突然想起昏迷前最后的畫面——那輛不顧一切沖過來擋在她車前的黑色轎車,
以及車門打開時,那個熟悉的身影。"所以這三年來......"她的聲音微微發(fā)抖,
"你把我當成替身,是在演戲給沈薇看?"霍沉的眼神變得深邃。"一開始確實是。
"他承認,"但后來......"他的手機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話。他看了一眼,
臉色驟變,"我們得走了,現(xiàn)在。"他們剛沖出咖啡館,一輛黑色面包車就疾馳而來,
猛地剎在路邊。車門拉開,兩個蒙面人跳了下來。霍沉一把將溫晚推到林夏身邊:"帶她走!
"然后轉(zhuǎn)身迎向那些人。溫晚被林夏拉著跑向停車場,卻在拐角處忍不住回頭。
她看到霍沉以一敵二,動作狠厲得不像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總裁。一個歹徒掏出了刀子,
寒光閃過——"霍沉!"她尖叫出聲,掙脫林夏的手往回跑。就在這時,一輛警車呼嘯而至。
歹徒見狀立刻跳上面包車逃走了。霍沉跪在地上,白襯衫的袖口被鮮血染紅。
溫晚沖到他面前,雙手顫抖著去檢查他的傷口。"你瘋了!"她哽咽著說,"他們可能有槍!
"霍沉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撫上她的臉,拇指擦去她不知何時流下的淚水。"值得。
"他輕聲說,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這次,換我保護你。"警笛聲中,
溫晚突然想起十五歲那個雨天。她遞給那個淋雨的少年一把傘,而他抬頭時,
眼中就是這樣的光芒——脆弱又倔強,像暴風雨中不肯熄滅的火種。記憶的閘門轟然打開。
她全都想起來了。4警笛聲漸漸遠去,溫晚坐在急診室外的長椅上,雙手緊握成拳。
霍沉的血跡已經(jīng)在她米色風衣上干涸,變成暗紅色的斑塊。林夏遞來一杯熱咖啡,她接過來,
卻感覺不到杯子的溫度。"醫(yī)生說傷口不深,縫幾針就好。"林夏小聲說,
"倒是你......剛才是不是想起什么了?"溫晚盯著自己顫抖的手指。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十五歲那年的暴雨,蹲在路邊的少年,她遞過去的藍色雨傘。
還有更重要的,三年來霍沉那些被她誤解的舉動:深夜書房亮著的燈,
出差回來行李箱里藏著的畫展紀念品,
醉酒后那句"薇薇"后面其實還有半句被她選擇性遺忘的"......的事我會查清楚"。
"全部。"她輕聲說,"我想起全部了。"急診室的門推開,霍沉走了出來。
他的西裝外套搭在沒受傷的那側(cè)肩膀上,襯衫袖口卷起,露出纏著繃帶的小臂。
看到溫晚的瞬間,他的腳步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不確定。"還疼嗎?"溫晚站起來,
聲音有些啞。霍沉搖頭,目光落在她衣服上的血跡,眉頭皺起。"你該回去換件衣服。
"他說,語氣是熟悉的命令式,卻帶著溫晚以前沒注意到的柔軟。林夏識趣地告辭。
回程的車上,沉默像第三個人一樣坐在他們之間。溫晚透過車窗看著夜色中的城市燈火,
突然開口:"那把傘是藍色的。"霍沉握方向盤的手猛地收緊,指節(jié)泛白。"你想起來了。
"這不是疑問句。"為什么不告訴我?"溫晚轉(zhuǎn)向他,"明明十年前我們就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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