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荒野迷途暴雨來得毫無預兆。
前一秒盛依依還在欣賞陽光穿透云南榕樹氣根形成的金色光柱,
下一秒豆大的雨點就砸穿了這片唯美濾鏡。她慌忙翻找背包里的雨衣時,
發現GPS屏幕已經閃爍起不祥的紅色電量警告。"大家跟緊!
"領隊的聲音在雨幕中支離破碎。盛依依瞇著眼數前方晃動的橙色雨衣,
一、二、三...等等,隊伍原本是八個人。她回頭張望的瞬間,
腳踝在長滿青苔的石塊上猛地一滑。世界突然天旋地轉。盛依依本能地護住頭部,
感覺自己像被扔進滾筒洗衣機,巖石、樹根和泥漿輪番撞擊著身體。
最后那下撞擊格外劇烈——右腿傳來鉆心的疼痛,她終于停止滾動,
整個人卡在了兩道巖壁形成的天然裂縫里。"有人嗎?"呼喊聲被暴雨吞沒。
盛依依試圖挪動右腿,卻發現腳踝以下完全無法動彈。更可怕的是,
渾濁的雨水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很快就漫過了她的腰際。
背包在滾落過程中早已不知所蹤,只剩胸前掛著的小急救包。雨水模糊了視線,
她機械地重復著呼救,喉嚨漸漸嘶啞。當水位升至胸口時,
盛依依突然想起母親臨終時說的話:"依依,你總是太要強..."或許這就是報應,
她不該執意參加這次單人加團的雨林徒步。"堅持住!"一道驚雷般的男聲穿透雨幕。
盛依依艱難抬頭,在雨水迷蒙中看到巖縫上方出現一雙骨節分明的手,
正徒手扒開那些鋒利的碎石。鮮血從男人掌心滲出,在雨水中暈開淡紅色的軌跡。
"把...把手給我!"隨著最后一塊礙事的石頭被掀開,男人整個上半身探進巖縫。
盛依依看清了他的樣子——被雨水打濕的黑發貼在額前,
劍眉下是一雙在幽暗環境中依然明亮的眼睛,像極了她在非洲草原見過的夜行獵豹。
當對方有力的手臂環住她腰際時,盛依依聞到一股混合著雨水、泥土和某種草木的特殊氣息。
隨著"咔嗒"一聲脆響,卡住她腳踝的巖石終于松動,劇痛卻讓她眼前發黑。"忍一忍。
"男人將她打橫抱起時,盛依依才發現他比自己想象的更高大。
他的體溫透過濕透的衣料傳來,奇異地安撫了她狂跳的心臟。暴雨中的跋涉如同噩夢。
男人每一步都走得極穩,盛依依能感覺到他手臂肌肉的緊繃。不知過了多久,
一座歪斜的木屋輪廓在雨幕中浮現。"獵人小屋。"男人用肩膀頂開吱呀作響的木門,
"至少能躲雨。"屋內比想象中干燥。男人輕手輕腳把她放在簡陋的木床上,
轉身去檢查門窗。借著這個機會,盛依依終于能好好打量救命恩人——約莫一米八五的身高,
被雨水浸透的灰色T恤貼在身上,勾勒出精壯的背部線條。
右肩處隱約可見一道半月形的舊傷疤。"亓鯤。"他突然轉身,嚇得盛依依匆忙移開視線,
"我的名字。""盛...盛依依。"她結結巴巴地回答,隨即因腳踝的抽痛倒吸冷氣。
亓鯤蹲下來查看她的傷勢,手指輕觸腫脹處的動作意外地溫柔。"扭傷,不算嚴重。
"他從墻角找出個落滿灰塵的鐵盒,"運氣不錯,老張頭總在這里留藥品。
"燭光亮起的瞬間,盛依依才發現亓鯤右手臂有一道十幾厘米長的擦傷,血痕已經干涸。
"你也受傷了!"她下意識抓住他的手腕。亓鯤明顯怔了一下,但沒有抽回手。
盛依依打開急救包,酒精棉觸到傷口時,她注意到他眉心幾不可察地跳了跳。"疼就說出來。
"她鬼使神差地吹了吹傷口。"城市姑娘都這么嬌氣?"亓鯤突然問,
燭光在他深邃的眼窩投下跳動的陰影,"一個人跑進未開發雨林區。
"盛依依系繃帶的手重了些:"盛家大小姐就不能喜歡徒步?""能。"亓鯤嘴角微微上揚,
"就是善后比較麻煩。"屋外雨勢漸猛,突然一聲巨響震得木屋簌簌落灰。亓鯤沖出門查看,
回來時臉色凝重:"山洪沖垮了東邊的谷道,短期內出不去了。"盛依依慌忙摸向口袋,
卻只掏出部進水的手機。正當絕望之際,屏幕突然亮起微弱的信號格!
她顫抖著發出定位信息,電量標志隨即變紅關機。"救援最快也要明天。
"亓鯤正用獵刀削著木棍,"這個給你當臨時拐杖。"刀鋒劃過木頭的沙沙聲中,
他補充道:"放心,有我在。"盛依依望著燭光中男人剛毅的側臉,
突然覺得這場災難般的遭遇或許沒那么糟糕。窗外暴雨如注,
而她的心跳聲大得仿佛要蓋過雨聲。2 雨夜相守**凌晨三點十七分**,
一滴冰涼的雨水穿透棕櫚葉屋頂,精準地落在盛依依的眉心。她睜開眼,
看到睡袋邊緣已經積了一小灘水漬。搖曳的燭光里,亓鯤正踮腳站在搖晃的木凳上,
手臂肌肉繃出流暢的線條,將最后一塊防水布釘上房梁。"接著。"他頭也不回地伸手,
T恤隨著動作掀起,露出一截蜜色的腰線,人魚紋在陰影處若隱若現。
盛依依慌忙抓起鐵盒里的釘子遞過去,指尖不小心擦過他掌心厚厚的繭。"你以前是軍人?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這問題太像拙劣的搭訕。"孤兒院長大的野孩子。
"亓鯤利落地將防水布邊緣折進縫隙,錘子敲擊的悶響在雨聲中格外清晰,
"十六歲跑出來跟獵人學手藝。"他突然跳下凳子,落地時震翻了燭臺。
黑暗吞沒小屋的瞬間,盛依依感覺有溫暖的手掌護住她后腦,整個人被帶著往墻邊傾斜。
亓鯤的呼吸噴在她耳畔,帶著淡淡的煙草味:"別動。"遠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
木地板隨之輕微震顫。盛依依不自覺地抓住亓鯤的小臂,觸到一片緊繃的肌肉。
"山洪沖垮了西面的隘口。"他在黑暗中準確摸到匕首插回腰間,"明天得繞遠路了。
""我們...會不會死在這里?"話剛出口盛依依就想咬舌,這太不像她了。
亓鯤突然輕笑,胸腔的震動透過相貼的衣料傳來:"怕餓死?我知道七種可食用菌類,
十二種無毒漿果,還有——""手機!"盛依依猛地彈起來,額頭撞上亓鯤的下巴。
她顧不得疼,撲向角落的背包,濕透的衣物嘩啦啦散了一地。當屏幕亮起微弱的藍光時,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機身。"有信號!"她顫抖著編輯短信,
雨水從發梢滴落在屏幕上,"但只剩3%電量..."亓鯤不知何時蹲在了她身旁,
潮濕的衣袖貼著她裸露的手臂。當短信發送成功的提示音響起,盛依依才發現自己滿臉是淚。
下一秒,帶著薄繭的拇指輕輕擦過她臉頰。"城市姑娘都像你這么愛哭?
"亓鯤的聲音比平時軟了幾分,在雨聲中像杯溫熱的酒。盛依依突然想起大學時養的倉鼠,
那個總愛裝兇的小家伙偷藏瓜子被她發現時,也是這副別扭的表情。
這個聯想讓她噗嗤笑出聲:"野外向導都像你這么愛說教?"燭光重新亮起時,
她看見亓鯤正在鐵盒里翻找什么。"拿著。"他拋來一個錫紙包,"老張頭的應急巧克力,
雖然過期兩年了。"融化的巧克力粘在牙齒上,甜得發苦。盛依依小口啜著亓鯤燒開的雨水,
突然注意到他右手腕內側有道奇怪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動物咬過的齒痕。"熊?
"她忍不住指著問。亓鯤下意識摸了摸疤痕,嘴角揚起危險的弧度:"比那刺激多了。
十八歲救了個被豹貓襲擊的小丫頭。"他故意停頓,"那丫頭咬得可比豹貓狠多了。
"屋外的雨聲漸漸小了,盛依依聽著亓鯤講述如何在緬甸邊境帶科考隊脫險的故事,
眼皮越來越沉。朦朧中有人給她掖了掖睡袋,帶著薄繭的指尖在她額頭短暫停留。"晚安,
盛小姐。"亓鯤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盛依依在墜入夢鄉前模糊地想,
這個稱呼聽起來真刺耳。3 絕境相伴晨光像融化的蜂蜜般滲入樹冠時,
盛依依發現亓鯤已經整裝待發。他正用獵刀削著一根筆直的樹枝,
木屑簌簌落在沾滿露水的苔蘚上。"能走嗎?"他頭也不抬地問,
刀刃在晨光中劃出銀亮的弧線。盛依依試探性地踩了踩受傷的腳踝,
刺痛立刻順著神經竄上來。她咬牙點頭,卻看見亓鯤突然蹲下身,
寬厚的背脊對著她:"上來。"沒等她拒絕,亓鯤已經反手扣住她膝彎,輕松將她背起。
盛依依被迫摟住他脖頸,聞到他后頸處混合著松木與晨露的氣息。隨著步伐起伏,
她緊貼的胸口能清晰感受到他背部肌肉的每一次收縮。"別亂動。
"亓鯤突然收緊托著她腿彎的手掌,"你比昨天那袋菌子還輕。"陽光逐漸毒辣起來。
亓鯤的T恤后背漸漸被汗水浸透,盛依依數著他發梢滴落的汗珠,
在第七滴時終于忍不住用袖子去擦。亓鯤猛地僵住,側臉線條繃得像拉滿的弓弦。正午時分,
他們在溪流邊休憩。亓鯤摘了幾片鋸齒狀綠葉嚼碎,敷在盛依依腳踝上。
清涼感立刻緩解了腫脹的灼熱。"這是...""土三七,消炎的。
"亓鯤突然抓住她腳踝輕輕旋轉,"骨頭沒事,明天應該能自己走。
"溪水反射的光斑在他臉上跳動,盛依依注意到他左眉尾有道細小的疤痕,
像是被什么利器劃過。她鬼使神差地伸手,卻在半途被亓鯤截住手腕:"小心!
"一條翠綠的小蛇從她背后的樹根處游過。亓鯤的手像烙鐵般箍著她手腕,
脈搏在指尖下劇烈跳動。不知是誰的心跳聲大得驚人。"無毒。"他終于松開手,
聲音有些啞,"但被咬到會疼半天。"下午的路程變得艱難。
亓鯤時不時停下檢查樹皮上的刻痕——那是獵人留下的路標。
盛依依學著他的樣子辨認可食用植物,卻把毒蘑菇扔進了采集袋。亓鯤發現后竟沒嘲笑她,
只是默默將那些色彩艷麗的菌子挑出來埋進土里。"等等。"途經一片開闊地時,
亓鯤突然按住她肩膀。他折下幾根樹枝嫻熟地搭成支架,又掏出盛依依胸前掛著的金屬小鏡。
"求救信號?"盛依依恍然大悟。亓鯤調整鏡面角度的手突然頓住:"這是...銀質的?
"他指尖撫過鏡背精細的纏枝花紋。"媽媽留下的。"盛依依輕聲說,
"她走的時候..."話尾消逝在突然襲來的山風中。亓鯤沉默了片刻,
突然拽著她躲到巖石后。遠處樹冠不自然地搖晃著,隱約傳來引擎的轟鳴。"直升機?
"盛依依激動地想站起來,卻被亓鯤死死按住。"走私者的改裝機。"他在她耳邊低語,
濕熱的氣息拂過耳廓,"這片雨林不只有美景。"當轟鳴聲徹底消失,
盛依依才發現自己整個人都縮在亓鯤懷里。他胸口的溫度透過衣料灼燒著她的后背,
環在她腰間的手臂像鐵鑄般牢固。傍晚時分,他們在巖壁下發現處干燥的洞穴。亓鯤生火時,
盛依依注意到他右手虎口新增了道血痕。"什么時候傷的?"她抓過他的手。
亓鯤任由她包扎,火光將他的睫毛投下扇形的陰影:"你撲向毒蘑菇的時候。
"他嘴角微微上揚,"盛小姐保護欲挺強啊。"盛依依正想反駁,
洞穴深處突然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音。亓鯤瞬間將她護在身后,獵刀出鞘的錚鳴在巖壁間回蕩。
一只狐蝠撲棱棱飛過,兩人同時松了口氣,隨即為彼此的緊張大笑起來。笑聲漸歇時,
盛依依發現自己還抓著亓鯤的手腕。他的皮膚在火光中泛著蜜色光澤,
蜿蜒的青色血管下涌動著蓬勃的生命力。某種奇異的感覺在胃部翻騰,她慌忙松開手,
卻撞進亓鯤深不見底的眼眸里。"睡吧。"他率先移開視線,將外套披在她肩上,"我守夜。
"盛依依裹緊帶著體溫的外套,煙草與草木的氣息縈繞鼻尖。半夢半醒間,
她感覺有人輕輕拂開她額前的碎發,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蝶翼。
4 情愫暗生**第十四道刻痕**深深劃進樹屋門框時,
木屑打著旋兒飄落在盛依依剛編好的棕櫚席上。她抬頭瞪向肇事者,
卻見亓鯤正用匕首尖端挑剔地剔除指甲縫里的樹脂,
晨光透過樹冠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今天試試這個。
"亓鯤突然拋來一團用闊葉包裹的東西。盛依依解開藤蔓,幾顆紫紅色的漿果滾落掌心,
表皮還沾著晨露。"龍葵果?"她遲疑地嗅了嗅,記憶中植物圖鑒標注著"有毒"。
亓鯤已經盤腿坐在樹屋門口開始剝果皮,紫紅色汁液染紅了他的指尖。"要這樣處理。
"他示范著將果肉剖開,剔除中央的綠色胚芽,"孤兒院后山多得是,
我們叫它'小偷的早餐'。"盛依依學著他的樣子操作,汁液卻濺到了眼瞼上。下一秒,
帶著薄繭的拇指撫過她的眉骨,亓鯤的氣息突然近在咫尺。"別揉。"他的聲音比平時低啞,
指腹的溫度透過皮膚直抵心臟。正午的陽光炙烤著樹屋頂棚,盛依依用龜背竹葉扇風,
看著亓鯤在樹下處理一只野雉。他削瘦的腰身彎成緊繃的弓形,獵刀精準地劃過關節處。
某個瞬間他突然抬頭,沾著血漬的臉上露出罕見的笑容:"今晚加餐。"傍晚時分,
盛依依正在用木炭在樹皮上涂鴉,忽然有東西輕輕砸中她的后頸。那是個精巧的小木偶,
圓滾滾的腦袋上用燒紅的鐵絲燙出了笑臉。她循著木屑味找到正在雕刻的亓鯤,
他腳邊散落著十幾個失敗品。"給我的?"盛依依蹲下身,木偶在掌心輕輕搖晃。
亓鯤的耳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練手而已。"他低頭繼續削著木塊,
卻把剛剛成型的鹿角削斷了。夜幕降臨得突然。盛依依看著亓鯤用燧石打火,
火星濺在他青筋微凸的手背上。不知何時起,她已經能從他緊繃的下頜線判斷燧石的火候,
從他眉心的褶皺讀懂風向的變化。"看。"亓鯤突然指向樹屋縫隙外的夜空。盛依依湊過去,
額頭不小心蹭到他的下巴。銀河像被打翻的鉆石箱,星光流淌過整個雨林穹頂。
"小時候在孤兒院,"亓鯤的聲音混在夜蟲鳴叫中,"我總以為星星是天上小孩的夜燈。
"他指向天鷹座,"那是我的燈。"盛依依順著他的手指望去,
突然發現亓鯤的指甲縫里還殘留著下午的紫色果漬。
這個發現讓她心頭一軟:"我媽說逝去的人會變成星星。"她下意識摸向胸前的銀鏡,
"但她騙人,我找了十年都沒找到她。"亓鯤的呼吸滯了一瞬。黑暗中,
他的小指輕輕勾住她的:"也許她變成了雨。"夜半時分,盛依依被急促的喘息聲驚醒。
亓鯤蜷縮在樹屋角落,冷汗浸透了背心,月光下臉色慘白如紙。她伸手觸碰他的額頭,
立刻被滾燙的溫度嚇到。"藥...在鐵盒..."亓鯤的牙齒咯咯作響。
盛依依翻出所剩無幾的退燒藥,卻見他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雨水突然敲打起屋頂,
像是千萬只小鬼在跳舞。盛依依冒雨沖下樹屋,冰冷的雨水瞬間浸透衣衫。
她憑著記憶尋找日間見過的草藥,帶刺的灌木劃破小腿也渾然不覺。
當她把嚼碎的金銀花敷在亓鯤額頭時,手指抖得幾乎抓不住布條。
"別死..."她無意識地呢喃,用雨水不斷擦拭他滾燙的脖頸。
亓鯤在昏迷中抓住她的手腕,囈語著模糊的詞語。盛依依俯身去聽,
溫熱的呼吸噴在耳際:"...依依..."這是亓鯤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亓鯤的體溫終于降下來。盛依依精疲力竭地靠在他身旁,
恍惚間感覺有手指輕輕梳理她打結的發梢。她勉強睜開眼,
看到亓鯤近在咫尺的臉——他蒼白的嘴唇微微張著,睫毛在眼下投下青灰色的陰影。
某種沖動驅使盛依依湊得更近。就在她的鼻尖即將觸到亓鯤臉頰時,樹屋外傳來清脆的鳥鳴。
晨光像把金粉灑在亓鯤突然睜開的眼睛上,琥珀色的虹膜里清晰映出她驚慌的臉。"早。
"亓鯤的嗓音沙啞得不成樣子。他抬手將黏在她臉頰的碎發別到耳后,
指節若有若無地擦過耳垂。這個簡單的動作讓盛依依渾身僵直,血液在耳邊轟鳴。
亓鯤突然撐起身子,干燥的嘴唇輕輕印在她額頭。這個吻輕得像蝴蝶停駐,
卻重得讓盛依依聽見自己心臟炸裂的聲音。"謝禮。"亓鯤退開后小聲說,
耳尖紅得幾乎透明。晨光中,他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冷汗,
卻已經恢復了那種慣常的、略帶挑釁的表情。盛依依摸著自己發燙的額頭,
突然發現亓鯤腰間別著個新雕的木偶——這次是個抱著漿果的小姑娘,辮子歪歪扭扭地翹著,
神氣活現得像要跳起舞來。5 意外驚喜**消毒水的氣味**像針一樣刺入鼻腔,
盛依依攥著體檢報告坐在醫院走廊,
B超單上的"妊娠8周+"幾個字在視線里不斷放大又模糊。
候診區電視正在播放野外探險節目,屏幕上閃過某個熟悉的背影,她突然干嘔起來。
雨來得毫無預兆。盛依依沖進雨幕時,
白大褂口袋里滑落的避孕藥說明書被積水卷走——那是三周前亓鯤陪她來開藥時醫生給的。
冰涼的雨水順著脖頸灌進衣領,她卻感覺全身血液都在沸騰。"亓鯤!
"探險公司玻璃門被踹開的巨響讓前臺姑娘驚叫出聲。盛依依渾身滴著水闖進會議室,
正在演示PPT的亓鯤手中的激光筆"啪嗒"掉在地上。紅色光點在她小腹位置晃動,
像顆不安分的心臟。會議室陷入死寂。
亓鯤的瞳孔在"東南亞雨季生存指南"的投影光里劇烈收縮,他邁步時撞翻了椅子,
膝蓋重重磕在桌角也渾然不覺。當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單膝跪地時,
盛依依看見他喉結上下滾動了好幾次才發出聲音。"嫁給我。
"這三個字像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亓鯤的手掌在木質地板按出濕漉漉的水印,
"讓我用一生守護你和..."他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睫毛突然變得濕漉漉的。
盛依依的眼淚砸在亓鯤鼻梁上。她點頭時,聽見會議室爆發出歡呼和口哨聲。
亓鯤站起來將她打橫抱起,白襯衫沾了雨水變得透明,緊貼的胸膛傳來擂鼓般的心跳。
雨林邊緣的空地上,他們用半個月時間搭起了木屋。亓鯤不知從哪找來本《木工入門》,
每天黃昏都能聽見他懊惱的錘子聲。某天盛依依推開工具間,發現滿地都是歪歪扭扭的木條,
而亓鯤正對著手機視頻學習榫卯結構,眉心擰成疙瘩。
"其實可以直接買..."她話沒說完就被亓鯤瞪了回去。深夜的煤油燈下,
盛依依在日記本上畫下第27個正字——這是亓鯤做廢的嬰兒床腿數量。
忽然有溫熱的掌心覆上她小腹,亓鯤的下巴抵在她肩窩,胡茬蹭得她發癢:"今天動了么?
""才十一周。"盛依依笑著轉頭,卻撞進他盛滿星光的眼睛里。
煤油燈將兩人的影子投在木墻上,像幅古老而溫馨的剪影畫。雨季最猛烈的那個夜晚,
盛依依被陣痛驚醒時,閃電正將窗外的雨簾照得發亮。亓鯤套上雨衣沖進黑夜前,
把獵刀塞進她手里:"萬一來不及...記住臍帶要打兩個結。"劇痛像潮水般襲來時,
盛依依咬住亓鯤留下的毛巾,恍惚聽見遠處傳來山洪的轟鳴。
當最后一陣撕開裂肺的疼痛過去,嬰兒嘹亮的啼哭穿透雨聲。她顫抖著剪斷臍帶,
把渾身血污的小生命摟在懷里時,木門被狂風猛地撞開。亓鯤像個水鬼般跌進門檻,
身后跟著滿臉驚恐的接生婆。他膝蓋在粗礪的地板上磨出血痕,
卻只是輕輕將臉貼在盛依依汗濕的額頭上:"對不起...對不起..."晨光穿透云層時,
盛依依在亓鯤臂彎里醒來。嬰兒被裹在他的舊T恤里,正攥著小拳頭熟睡。
她突然發現亓鯤左臂內側多了道新鮮的咬痕——和她夢里咬的位置分毫不差。"名字?
"亓鯤用指尖描摹嬰兒的眉眼,那里有和他一模一樣的琥珀色瞳孔。
盛依依望向窗外漸漸停歇的雨:"念安。希望她永遠平安。"亓鯤突然把臉埋進嬰兒襁褓,
肩膀微微顫抖。盛依依假裝沒看見滴在棉布上的水漬,
只是輕輕哼起樹屋里那首沒唱完的山歌。晨光中,新生兒的胎發像鍍了層金邊,
而遠處雨林上空,正升起一道完整的彩虹。
6 被迫分離**直升機旋翼的轟鳴聲**驚飛了木屋周圍的紅嘴藍鵲。
念安光著腳丫沖出門,藤編的小鹿玩具還攥在手里,仰頭望著這個鋼鐵巨獸降落在菜園里,
壓扁了昨天剛開花的南瓜藤。"媽媽!大蜻蜓!"五歲的念安回頭喊叫時,
盛依依正把曬干的草藥裝進竹筒。她抬頭瞬間,直升機艙門打開,
穿橙色救援服的男人驚愕地望著她:"老天...盛小姐?您還活著?
"盛依依手中的竹筒滾落在地。她下意識把念安護在身后,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是文明世界第一次闖入他們的桃花源。城市醫院的VIP病房里,
消毒水的氣味讓盛依依連續打了三個噴嚏。母親哭花的妝容蹭在她肩頭,
父親正用金絲眼鏡布反復擦拭鏡片。
"五年...我們以為你..."母親顫抖的手指撫過她粗糙的麻布衣裙,
在看到孫女膝蓋上的淤青時倒抽冷氣。念安縮在病床角落,琥珀色的大眼睛警惕地轉動。
當護士試圖抽血時,她突然咬住對方手腕,動作快得像只小野獸。"天啊!
"母親驚恐地拽開孩子,"這野性必須糾正!"深夜,
盛依依從父親遞來的平板電腦上看到了亓鯤的檔案。少年時期的黑白照片里,
他眉骨貼著紗布,眼神陰鷙得像頭困獸。"十八歲因故意傷害罪拘役三個月。
"父親的聲音像法官宣讀判決,"受害者至今左腿殘疾。
""不可能..."盛依依的手指劃過照片上那道熟悉的月牙形疤痕,
那是亓鯤為保護被醉漢騷擾的女孩留下的。
但檔案里鮮紅的"封存記錄"印章堵住了她的辯解。次日清晨,父親支開她去聽專家會診。
等盛依依回到病房,念安的小草鞋孤零零落在地上,床頭柜壓著張飛往新加坡的機票。
"暫時分開對大家都好。"母親的字條上還沾著香水味。回到雨林時已是黃昏。
盛依依跌跌撞撞跑向木屋,卻在百米外就聽見了念安撕心裂肺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