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禮堂高大的玻璃窗斜斜地灑進來,在講臺上投下一片金色的光暈。我站在話筒前,
手指不自覺地卷著演講稿的邊緣,清了清嗓子。"尊敬的老師們,親愛的同學們,大家好。
我是高三一班的許星辰,很榮幸作為學生代表發言..."我的聲音在空曠的禮堂里回蕩,
臺下是八百多張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作為學生會會長,這種場合我已經歷多次,
但每次站在聚光燈下,手心還是會滲出細密的汗珠。正當我講到"新學期展望"部分時,
禮堂側門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一個高挑的身影貓著腰溜了進來,黑色書包隨意地搭在肩上。
他試圖不引人注意地潛入后排座位,卻在經過走道時被年級主任李老師一把揪住。"許墨!
開學典禮又遲到?"李老師刻意壓低卻依然清晰的聲音傳到了前排,"站后面聽!
"我微微抬眼,看到那個名叫許墨的男生無所謂地聳聳肩,懶洋洋地靠在了禮堂最后的墻上。
即使隔著半個禮堂的距離,
我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與周遭格格不入的氣息——像是一匹離群的狼,警惕而疏離。
我的發言接近尾聲,按照流程該下臺了。收起演講稿,我快步走向側面的臺階,
卻在拐角處突然撞上一個堅實的胸膛。"砰——"我們同時后退一步,
我懷里的筆記本和課本散落一地。對方也蹲下來幫我撿拾,
修長的手指與我幾乎同時觸碰到那本天藍色封面的筆記本。"抱歉,我沒看路。"聲音低沉,
帶著青春期男生特有的沙啞。我抬頭,對上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是剛才遲到的許墨。
近距離看,他的五官比想象中更為立體,左眉上有一道淺淺的疤痕,
給這張原本俊朗的臉添了幾分野性。"是我的問題,我走得太急了。"我迅速收回目光,
接過他遞來的書本。在交接的瞬間,我注意到他的手指上有顏料和鉛筆的痕跡,
而我的天文筆記被他撿起時,似乎多停留了一秒。"你喜歡天文?"他突然問道,
指著那本筆記。我愣了一下,點點頭:"只是業余愛好。"他嘴角微微上揚,
露出今天第一個接近笑容的表情,但什么也沒說,只是輕輕把筆記本放在那摞書的最上面,
然后起身離開了?;氐桨嗉墔^域,我的心跳還沒完全平靜。
許墨這個名字我聽說過——高二年段有名的"問題學生",上課睡覺、作業缺交是常態,
卻總能勉強及格。據說他父親在監獄,母親不知去向,全靠年邁的奶奶撫養。
"下面請各班班主任帶領同學回教室安排座位!"校長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氐浇淌液?,
李老師拿著名單開始念座位表。當念到"許星辰和許墨同桌"時,
教室里響起一陣輕微的騷動。我看到許墨原本靠在窗邊發呆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許星辰,
你成績穩定,希望能幫許墨同學把學習提上來。"李老師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許墨,
多向你的新同桌學習。"許墨拎著書包慢吞吞地走過來,把書包往桌斗里一塞,
就趴在了桌子上,明顯是要繼續睡覺的架勢。我悄悄往過道那邊挪了挪,
不想和他有太多接觸。第一節是數學課。老師講解暑假作業時,
我習慣性地在筆記本上畫了一個小小的星云圖案——這是我思考時的怪癖。余光中,
我看到許墨不知何時已經抬起頭,正盯著我的筆記本看。我以為他要嘲笑我,
卻見他突然翻開自己的數學課本,在空白處快速畫了幾筆,然后推到我面前。
那是一個極為精確的仙女座星系手繪圖,甚至標注了幾個主要恒星的名字,
專業程度遠超我的涂鴉。我驚訝地看向他,他卻不發一言地收回課本,繼續趴著睡覺。
但這次,我注意到他的眼睛是睜著的,目光落在窗外遙遠的天空。窗外,
九月的陽光依然明媚,但我感覺有什么東西,在這個普通的開學日,悄然改變了。
周二的物理課,許墨又趴在桌上睡覺。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側臉上,
勾勒出分明的下頜線條。我偷偷瞥了一眼,發現他的睫毛意外地長,在臉上投下細小的陰影。
"許墨!"物理老師突然提高音量,"既然你不想聽講,
那就回答一下這個問題——如何計算衛星的第一宇宙速度?"教室里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轉過頭,等著看這個"睡神"出丑。我咬了咬下唇,猶豫要不要小聲提示他。
許墨緩緩直起身,揉了揉眼睛,
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第一宇宙速度公式是v=√(GM/r),
其中G是萬有引力常數,M是中心天體質量,r是軌道半徑。
地球表面的第一宇宙速度約為7.9千米每秒。"全班鴉雀無聲。物理老師推了推眼鏡,
明顯沒預料到這個答案。"正確。但是,"老師加重語氣,"上課睡覺依然是不允許的。
"許墨無所謂地點點頭,又趴了回去。我卻注意到,他在回答問題時,
右手無意識地在課本邊緣畫了一個小小的火箭圖案,筆觸精準得驚人。下課鈴響,
許墨像往常一樣第一個離開教室。我慢吞吞地收拾書本,聽到后排幾個女生小聲議論。
"許墨怎么什么都知道?明明整天睡覺。" "聽說他初中是重點校的,
后來家里出事才轉學來我們這兒。" "他手上那些疤你們看見沒?
超可怕的..."我手中的筆突然掉在地上,彎腰去撿時,
腦海中閃過昨天許墨幫我撿書時露出的手腕——在那黑色護腕下方,
似乎確實有幾道淺色的痕跡。"星辰!"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林小夏,
我的閨蜜兼學生會副主席,蹦跳著來到我桌前,"體育課一起打羽毛球嗎?""好啊。
"我笑著應道,把關于許墨的疑問暫時拋到腦后。操場上的陽光比教室里猛烈得多。
我和林小夏打了會兒羽毛球,正準備休息時,一陣喧鬧聲從籃球場方向傳來。
"那不是許墨嗎?"林小夏指著人群中央。籃球場邊,幾個校隊隊員圍著許墨,
為首的正是校隊隊長陳昊,身高近一米九的體育特長生。"墨哥,
上次跟你說的考慮得怎么樣了?"陳昊拍著籃球,"以你的水平,幫我們打市聯賽絕對穩贏。
"許墨雙手插兜,面無表情:"沒興趣。""別這么不給面子嘛,"陳昊往前一步,
幾乎貼著許墨,"聽說你初中時可是省青少年隊的,因為打架被開除了?
"許墨的眼神驟然變冷:"讓開。""喲,脾氣不小。"陳昊伸手推了許墨一把,
"給你臉不要臉是吧?"在推搡中,許墨的袖口被扯了上去。
我倒吸一口冷氣——在他露出的左前臂上,交錯著十幾道深淺不一的疤痕,有些已經泛白,
有些還帶著淡淡的粉色,像是被什么鋒利物品反復割傷留下的。"看什么看!
"許墨猛地拉下袖子,眼神兇狠得像被逼到絕境的野獸。陳昊幾人顯然也被那些傷痕震住了,
不自覺地后退幾步。"怎么回事?"體育老師吹著哨子跑過來,"又鬧事?陳昊,
你是不是又想禁賽?""沒有,老師,我們就是聊天。"陳昊訕笑著帶人離開了。
許墨轉身要走,卻在人群中與我的視線相遇。那一瞬間,
他的眼神從憤怒變成了某種更復雜的東西——像是羞恥,又像是痛苦。
然后他快步離開了操場。"天啊,你看到沒?"林小夏抓緊我的手臂,
"他手上那些疤...太可怕了!怪不得大家都說他心理有問題。"我沒有回答,
腦海中全是許墨最后的那個眼神。那種眼神我見過——在我表姐的抑郁癥最嚴重的時候,
她在鏡子里看自己的眼神就是那樣。下午的最后一節課,班主任宣布了期中項目分組名單。
"這次物理實踐項目兩人一組,名單我已經定好了。"李老師推了推眼鏡,
"許星辰..."我坐直身體,等著聽到我的搭檔名字。"...和許墨一組。
"教室里立刻響起一陣竊竊私語。我偷偷看向許墨,他正盯著窗外,
似乎對這個安排毫不在意。"老師!"班上的學習委員舉手,"許星辰是年級第一,
應該和成績好的同學一組才能發揮最大作用啊。
"李老師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正因為許星辰成績好,才有能力幫助其他同學。
這是學校的'幫扶計劃',希望大家互相學習。"放學鈴響,
同學們三三兩兩討論著分組事宜。我猶豫了一下,走到許墨桌前。他正在往書包里塞課本,
動作粗暴得幾乎要把書頁扯破。"許墨,"我輕聲說,"關于物理項目,你有什么想法嗎?
"他頭也不抬:"隨便。""我在想...也許我們可以做關于天體運動的實驗?
我看你對天文好像也挺感興趣的。"我試探著提起早上看到的那個火箭涂鴉。
許墨的動作頓了一下,終于抬起頭:"你決定就好。
""那明天放學后我們留下來討論一下具體方案?"我努力讓聲音聽起來不那么緊張。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突然問:"為什么選我?""什么?""剛才老師讓你舉手選搭檔,
你選了我。"他的眼神銳利得像要看穿我的心思,"為什么?"我這才意識到,
原來李老師給過我選擇的機會,而我因為走神沒注意到?,F在回想起來,
我確實下意識地舉了手——在看到許墨手臂上的傷痕后。"因為..."我斟酌著詞句,
"我覺得你比他們想象的要有趣得多。"許墨愣住了,似乎沒預料到這個回答。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被教室門口的喊聲打斷。"星辰!"林小夏在門口招手,
"學生會開會,快點兒!""明天見。"我對許墨點點頭,匆匆離開。走廊上,
林小夏一把拉住我:"你真的要和許墨一組?全班都在議論這事!""有什么問題嗎?
"我反問。林小夏壓低聲音:"你知道他家里的事吧?他爸因為家暴坐牢了!
那些傷說不定就是...""小夏!"我打斷她,"傳言而已,別亂說。
""全校都知道好不好!"林小夏堅持道,"他初二那年,他爸喝醉了拿酒瓶砸他媽媽,
他沖上去攔,結果被碎玻璃劃得渾身是血。后來他爸被判了三年,
這學期剛出獄..."我的心猛地一沉。那些傷痕...是被玻璃劃的?會議室里,
其他干部已經到齊了。我強迫自己集中精神討論校慶事宜,
但腦海中不斷浮現許墨手臂上的傷疤,以及他今天那個受傷的眼神。會議結束后,
天已經黑了。我獨自走向校門,突然注意到教學樓頂樓有一點微弱的亮光。瞇起眼睛仔細看,
隱約能看到一個人影——高挑的輪廓,獨自坐在天臺邊緣。是許墨。他在那里做什么?
我猶豫了片刻,還是轉身向教學樓走去。也許...那些傷痕背后的故事,
遠比傳言要復雜得多。物理實驗室里彌漫著淡淡的酒精味。我皺著眉頭調整光具座上的透鏡,
額頭已經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這個光學實驗本該很簡單,但我的數據始終與理論值有偏差。
"透鏡焦距應該是15厘米。"許墨突然開口。這是我們成為實驗搭檔兩周以來,
他第一次主動說話。我抬頭看他,他依舊一副睡不醒的樣子,半趴在實驗臺上,
下巴擱在交疊的手臂上。"我知道,但我測出來總是14.7厘米左右。"我咬著下唇,
"已經重復三次了。"許墨直起身,伸手拿過我的實驗記錄本掃了一眼。
他的眉毛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然后放下本子,徑直走向光具座。
我看著他熟練地調整光具座的水平螺絲,動作精準得像個經驗豐富的實驗員。
然后他取下透鏡,對著燈光檢查了一下,從口袋里掏出一塊眼鏡布,輕輕擦拭透鏡邊緣。
"有灰塵。"他簡短地解釋,重新安裝好透鏡,"再試一次。"這一次,
測量結果穩穩地停在了15.1厘米。我驚訝地看向許墨,他早已回到那種懶散的狀態,
仿佛剛才那一幕從未發生。"你怎么知道是透鏡臟了?"許墨聳聳肩:"經驗。
"我正想追問,下課鈴響了。許墨像往常一樣迅速收拾好東西離開,
卻在門口被物理老師叫住。"許墨,"老師推了推眼鏡,"市里有個青少年科技創新大賽,
我覺得你那個望遠鏡改造項目很有希望,考慮報名嗎?"許墨的背影明顯僵了一下:"不了。
""為什么?你花了整整一個暑假改進的那個折射系統——""沒興趣。"許墨打斷老師,
頭也不回地走了。物理老師嘆了口氣,轉向我:"許星辰,你作為搭檔,能不能勸勸他?
那孩子有天賦,卻總是把自己藏起來。""望遠鏡?"我抓住了關鍵詞。
老師點點頭:"他自己做了個天文望遠鏡,據說精度相當高。我只看過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