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第七天,鉛灰色的云層如同被撕碎的棉絮,沉甸甸地壓在城市上空,
空氣濕度表的指針早已突破臨界值,連呼吸都帶著黏膩的酸澀。林夏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
在青石板路上踽踽獨行,積水漫過發脹的帆布鞋邊緣,
每走一步都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渾濁的污水順著鞋幫滲入襪子,
和著磨破的傷口傳來陣陣刺痛。她懷里緊緊抱著皺巴巴的租賃合同,
邊角早已被汗水浸得發皺,上面“時之隙異能租賃”幾個鎏金小字,在雨幕中忽明忽暗,
像是從濃霧深處掙扎浮現的幽靈船舷,又像某種古老神秘的召喚符咒。
巷口的梧桐樹垂著病懨懨的枝條,凝結的水珠如眼淚般不斷墜落,砸在她后頸激起一陣戰栗。
樹皮上布滿詭異的黑色紋路,蜿蜒扭曲如同被封印的咒文。
三天前的場景又在腦海中重演:房東粗暴地將她的行李扔出門外,
行李箱的拉桿在樓道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手機屏幕上,未讀的招聘信息永遠停留在三天前,
冰冷的“已讀不回”字樣如同嘲笑;網貸平臺的催款短信每隔半小時準時轟炸,
紅色的數字像毒蛇般啃噬著她的神經。褲兜里那張泛黃的紙條被攥得發潮,
舅舅失蹤前發來的短信字跡模糊:“去世之隙,別碰懷表。”而此刻,
短信里提到的銅質門牌就在眼前,藤蔓般的銹跡正順著“時之隙”三個字的凹陷處蜿蜒生長,
門牌下方還刻著一排極小的楔形文字,在雨水中泛著暗紅,像是干涸的血跡。
“叮鈴——”老舊木門發出垂死般的呻吟,門框上懸掛的銅鈴劇烈搖晃。
銅鈴表面布滿綠色銅銹,邊緣還纏著幾根干枯的藤蔓,
搖晃時發出的聲響像是從幽深古井里傳來的嘆息,又夾雜著某種金屬扭曲的尖銳尾音,
如同指甲刮擦玻璃般令人毛骨悚然。霉味混著陳年檀香撲面而來,
其中還隱隱摻雜著一絲腥甜,如同浸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古籍,嗆得她喉嚨發緊,
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屋內光線昏暗得詭異,老舊的鎢絲燈泡在頭頂滋滋閃爍,
投下的光影在墻面扭曲成各種怪誕的形狀——有的像張開獠牙的巨獸,
有的似垂首禱告的修女,隨著燈泡的明滅不斷變換輪廓。墻角的蛛網在穿堂風中輕輕顫動,
網中央裹著半具昆蟲尸體,外殼泛著幽藍的磷光。柜臺后,
銀發男人蒼白的手指正把玩著一枚琥珀色懷表。表盤里懸浮著一滴永不墜落的金色雨滴,
男人很好奇,每當他轉動表鏈,雨滴就會折射出細碎的光斑,在墻面投下蛛網般的陰影。
男人身上的黑色西裝帶著維多利亞時代的剪裁風格,銀線繡制的暗紋在陰影中若隱若現,
領口別著一枚造型古怪的銀色齒輪胸針,齒輪間滲出幽藍的微光,仿佛在緩慢轉動,
湊近細看,他發現了齒輪縫隙里還卡著細小的肉屑。他的姿態慵懶而優雅,
蒼白的脖頸從高領襯衫中探出,卻讓人莫名聯想到盤旋在腐肉上的禿鷲,
隨時可能發動致命一擊。他左手無名指戴著一枚蛇形戒指,蛇眼是兩顆暗紅的寶石,
隨著他的動作,寶石仿佛在眨動。“第七任店主?”他頭也不抬,
聲線像是浸泡在冰水中的綢緞,尾音像被剪刀突然剪斷,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鋒利,
“看來你收到了‘遺產’。”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店里回蕩,
每個字都像是從地窖深處飄來的低語,帶著某種令人不安的韻律,
墻壁上的光影似乎也隨著他的聲音扭曲得更加厲害。林夏這才注意到柜臺上那個牛皮紙信封,
褪色的邊緣還沾著暗紅的斑點,像是干涸的血跡,湊近能聞到一股淡淡的鐵銹味。
熟悉的字跡讓她瞳孔驟縮——是失蹤三年的舅舅的筆跡!顫抖著拆開泛黃的信紙,
只有短短一行字:“別相信懷表男,他的眼睛會吃人。”墨跡在潮濕的空氣中暈染,
仿佛正在融化的符咒。信紙背面還印著半枚暗紅指紋,形狀像是某種蜷縮的昆蟲,
紋路間嵌著細小的金屬碎屑,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冷光,
指紋邊緣還有幾個微小的牙印,像是某種小型生物啃噬過的痕跡。“自我介紹一下。
”銀發男人終于抬起頭,左眼是正常的墨色,深邃而平靜,
有一種仿佛藏著無數個被遺忘的世紀,
眼底卻偶爾閃過一絲猩紅;右眼卻翻涌著星云般的旋渦,無數細小光點在其中閃爍明滅。
仔細看去,那些光點竟組成一張張痛苦扭曲的人臉——有的雙目圓睜充滿驚恐,
有的嘴角撕裂露出尖牙,無聲地吶喊著,仿佛被困在永恒的地獄之中。更詭異的是,
這些人臉每隔幾秒就會重組,拼湊成不同的恐怖圖案。“我是時之隙的管理員,
你可以叫我鐘擺。但是從現在起,你要學會和‘商品’打交道。”話音未落,
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打了個響指,墻面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聲,黑色大理石墻面緩緩裂開,
露出嵌在其中的成排玻璃柜。玻璃滑動時,發出指甲抓撓黑板般的刺耳聲響,
柜底還掉落出幾片干枯的鱗片。每個玻璃柜中都封印著發光晶體,紅的似燃燒的火焰,
熱浪透過玻璃灼燒著皮膚,隱約能聽見火焰中傳來凄厲的尖叫,仔細分辨,
還能聽到有人在哭喊著“放我出去”;藍的如深邃的海洋,
表面泛起的漣漪里倒映著破碎的船只和溺亡者的面容,
媽耶那些面容會突然扭曲成猙獰的鬼臉,對著林夏獰笑;紫色晶體表面纏繞著詭異的閃電,
時不時發出噼啪的聲響,電光中閃過無數扭曲的人影,
他們的肢體以違背常理的角度扭曲著;而最中央的金色晶體里,流轉著細碎電弧,
宛如被困住的雷電精靈,躍動的光芒中浮現出模糊的絞刑架輪廓,
還有若隱若現的人影在架下掙扎。玻璃柜底部鋪滿泛黃的剪報,
林夏瞥見其中一張頭條標題:“連環殺人案兇手自稱‘預見死亡’”,
配圖中兇手的臉被馬賽克打得支離破碎,但那雙眼睛卻仿佛突破屏幕,
直勾勾地盯著她——那是和鐘擺右眼如出一轍的星云旋渦。剪報下方還壓著幾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里是不同的人握著金色晶體,他們的表情從最初的驚喜,逐漸變成驚恐,
最后定格在扭曲的死亡面容。“紅色是力量增幅,
能讓普通人徒手掀翻汽車;藍色是水系操控,在雨天使用會事半功倍。
”鐘擺的指尖劃過那枚金色晶體,玻璃表面頓時凝結出一層冰霜,寒意順著指尖蔓延,
仿佛要將她的血液凍結,“至于金色……是預知死亡。不過這玩意兒上次出租,
租客成了連環殺人案的替罪羊——順帶一提,那位租客到現在還關在精神病院里,
堅稱自己看到了未來。”他說話時,右眼的星云旋渦突然劇烈旋轉,從中飄出一縷縷青煙,
在空中凝成微型的沙漏形狀,沙子緩緩流動,每一粒都閃爍著血紅色的光芒,
仿佛在訴說著時間的殘酷與命運的無常。青煙飄過林夏鼻尖,
她聞到一股混合著腐肉與香料的怪味,胃里不禁一陣翻涌。林夏的后背滲出冷汗,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還沒來得及開口,門鈴突然瘋狂作響,
震得門框上的銅鈴叮當作響,發出刺耳的尖叫,仿佛在發出某種危險的警報。
沖進店里的年輕女人渾身濕透,發絲緊貼在臉上,胸前別著的記者證隨著劇烈的喘息搖晃。
她的眼眶通紅,睫毛上還掛著淚珠,顯然剛經歷過一場痛哭,臉上寫滿了驚恐與絕望,
淚水和雨水交織在一起,順著臉頰不斷滑落,
在地面上匯成小小的血紅色水洼——那是她咬破嘴唇留下的痕跡。
她的衣服上沾著不明的黑色污漬,散發著刺鼻的腐臭。“我要租異能!
我男朋友被人下了死亡預告,警察根本不信!他們說這是惡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