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到達廳里,人潮如涌,喧鬧嘈雜,來自全國各地的鄉音在此交雜匯聚。
作為全國面積最大的機場,這里最不缺旅人和歸客。
陳見蘇就是歸客之一。
她一手牽著女兒,一手推著行李,緩慢地前進。
小朋友的時間感知總是比大人們的要慢,三個多小時的航程,對于陳初晴小朋友而言好像三天一樣漫長。
她問了無數遍“媽媽,還有幾分鐘到”,問到陳見蘇耐心盡失。
一下飛機,陳初晴沒有表現得很興奮,她戴著酷酷的墨鏡,張著肉乎乎的手臂,癟嘴說:“媽媽抱。”
這個年紀的小孩,走不了太多路,但陳初晴都**十斤了,陳見蘇實在抱不了她太久,于是俯身哄她:“啾啾,你是不是最棒的小朋友?”
陳初晴點頭,答得飛快:“是的!”
陳見蘇摸摸她的小辮子,鼓勵道:“棒棒的小朋友都是自己走路的。”
“那我不是棒棒的小朋友,我是壞壞的小朋友?!标惓跚绮怀运@套,打了個哈欠,依然將兩只肉乎乎的胳膊舉得高高的,示意媽媽快抱她。
陳見蘇嘆口氣,同女兒商量:“啾啾,那我們坐在行李箱上好不好?”
陳初晴拼命搖頭,兩側的小辮子隨她的動作一晃一晃,抽打在她白嫩的小臉上,“不要,我困了想睡覺覺,媽媽抱,我喜歡媽媽抱我。”
陳見蘇妥協地抱起女兒,才走了幾步,小家伙就趴在她肩膀睡著了,她拍拍女兒的背,小心地脫下女兒身上的雙肩包,掛在自己的手臂上。
推著行李往外走時,幾位路人轉頭看向她們,有的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母女兩人,有的則大膽放肆,目光直直地落在陳初晴的小腦袋上。
無端地想起網絡上那些贊揚母愛的名句,她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陳見蘇沒覺得自己多么的偉大,也不覺得自己在犧牲,疼愛孩子只是出于一個母親的本能,因為是她不打招呼、擅作主張將陳初晴帶到這個美好與險惡共存的世界。
身旁走過一位西裝革履的成功人士,握著手機在講電話,身旁的助理推著行李乖順地跟在身后,陳見蘇羨慕地望了一眼。
此刻,她也好想有個人幫忙分擔一些重量。
不知是哪方的神明偷聽了她的心理活動,有人及時迎了上來,“是陳小姐嗎?蘇總讓我來接您?!?/p>
陳見蘇看了一眼來人,三十上下的樣子,右耳戴著藍牙耳機,西裝襯衫白手套,儼然一副司機模樣。
她回A市的消息,只有舅舅蘇爭巖知曉。他剛說的“蘇總”應該就是蘇爭巖。
確認了對方的身份,陳見蘇輕輕“嗯”了一聲,對方立刻接過行李,引著她往前走。
抱得有點久,陳初晴有往下掉的趨勢,陳見蘇滯在原地,輕輕顛了一下孩子,調整了下姿勢。
上了車,陳見蘇把女兒橫抱在懷里,這樣睡著能舒服一點。
車窗外,濃釅的夜色混雜斑斕的霓虹燈光,像按下倍速鍵的電影,還未看清就一閃而過。
就像她對這座城市過去的記憶一樣。
匆匆,匆匆。
懷里的女兒小聲地哼唧了兩聲,小奶音很可愛,陳見蘇低頭,溫柔慈愛的目光輕輕柔柔地落在女兒臉上。
陳初晴睡著的樣子很可愛,小臉圓嘟嘟的,鴉羽似的睫毛垂下,不知道夢到什么好吃的了,紅潤的小嘴咂吧了兩下。
不知看了多久,陳見蘇想起什么,抬頭詢問司機:“我們去哪?”
司機回答:“蘇總在西江月等您?!?/p>
西江月是A市一家赫赫有名的米其林餐廳,坐落在A市最繁華的中央街上,裝修風格古典簡樸,頗有一種大隱于市之意,其行政總廚聲名遠揚,接待過不少外國政要。
車子抵達時,陳初晴正好醒來,揉著眼睛,看著窗外陌生的景色,迷迷糊糊地問:“媽媽,我們在哪里?”
陳見蘇輕輕拍著女兒的后背,語氣溫柔:“我們去吃好吃的,媽媽帶你見舅公?!?/p>
小家伙一聽,睡意立刻消散,蹬著小胖腿,吵著要下來自己走。
陳初晴從出生到現在,三年的時間里,從未離開過Z市,身邊的親人除了媽媽,就只有外公,她很羨慕托班里的小朋友們有那么多親人。
“姐?”蘇嘉萸站在門口,試探性地沖牽著小女孩的女人喊了一聲。
蘇嘉萸是陳見蘇的表妹,今年念高三。在包間里久等不到陳見蘇,心情焦急又激動,索性出來等她。
“嘉萸?”陳見蘇認出了她,“好久不見,變漂亮了?!?/p>
蘇嘉萸瞥見她身邊的肉團子。
一樣的風衣外套,六七分相似的模樣,蘇嘉萸的瞳孔微微震顫,一個荒誕卻合理的答案浮上心頭,她不敢確定,抖著聲音問:“這是?”
“我女兒啾啾。”陳見蘇捏捏女兒的臉蛋,“啾啾,這是小姨。”
她們之間關系親密如親生姐妹,陳見蘇覺得沒必要讓陳初晴對她的稱呼上加一個“表”字。
陳初晴甜甜地叫了聲“小姨”,害羞地躲到了媽媽的身后,歪著頭,只露出一雙黑溜溜的眼睛。
得到答案的蘇嘉萸心中五味雜陳,思忖片刻,決定還是什么都不說,她指了指包間的方向,“姐,進去吃飯吧。”
陳見蘇拍拍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家伙,“啾啾,我們去吃飯了。”
蘇爭巖見到陳初晴,也是和蘇嘉萸一樣的反應。畢竟在商場上沉浮多年,說話有分寸,當著孩子的面,他什么也沒問,只是心中盤算著日后挑個時間仔細問問陳見蘇。
陳初晴爬到椅子上站好,舉著手自我介紹:“我叫陳初晴,也可以叫我啾啾?!?/p>
這是媽媽前一晚教她的,她還記得。
包間因為多了個小朋友,瞬間熱鬧起來。
蘇嘉萸吃了幾口就飽了,對大人間的攀談也不感興趣,便帶著陳初晴和弟弟蘇嘉芃去外面大廳玩耍。
蘇爭巖的兒子蘇嘉芃今年十歲,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表外甥女很是好奇,牽著陳初晴的手問個不停:“你好白呀!你今年幾歲了?你的爸爸是誰呀?”
“蘇嘉芃!”蘇嘉萸怒斥一聲,“不要問東問西。”
“嘉萸?”
身后傳來一道沉穩的男聲,蘇嘉萸循聲回看,看清來人是鄭行止后,帶著弟弟一起問好:“行止哥,你談好事情了?”
鄭行止今天是來相親的。
相親對象是外婆介紹的,他百般推脫不過,只好應下,同意跟對方吃頓飯。
他今年28,沒有任何成家的想法,這頓飯也是打算禮貌應付一下,回去后跟家里說聲不適合便作罷。
方才他在門口就碰見了等人的蘇嘉萸。
四年不見的陳見蘇回來,蘇嘉萸興奮得恨不得昭告天下,一見到鄭行止,就主動提起自己是在等陳見蘇。
鄭行止只是笑笑,說自己來這里同人談點事情,讓蘇嘉萸轉告蘇爭巖,稍后他去敬杯酒打聲招呼。
相親的那位王小姐也是迫于家里的淫威,不得已答應這場相親,兩人一交談,發現對方都無意戀愛,當場對好口供,簡單墊了幾口肚子,便禮貌告辭。
結束了相親,鄭行止按著原先跟蘇嘉萸說的計劃,讓侍者帶他去蘇爭巖的包間。
沒想到在大廳里又遇到了蘇嘉萸。
“談好了。”鄭行止答,溫和的目光落在了蘇嘉芃牽著的小女孩身上。
一個陌生的小孩。
不知道這個孩子跟蘇家是什么關系。
鄭行止正要開口詢問身份,蘇嘉萸像是看破了他的疑惑,搶答道:“這是見蘇姐的女兒,啾啾,這個是……”
蘇嘉萸一時之間不知道怎么跟三歲小孩介紹鄭行止,“呃……你就叫他鄭叔叔吧,他是你媽媽的好朋友?!?/p>
算好朋友的吧?陳見蘇總是獨來獨往,對誰都很禮貌友好,可對誰又都很疏離,唯獨對著鄭行止,多一份親昵。
蘇嘉萸也不確定自己這樣的說法是對是錯,只敢偷偷著觀察鄭行止的面色,所幸鄭行止面上依舊溫和。
他蹲下身,含笑著朝陳初晴伸出手,“你好啊,這位優雅的小公主?!?/p>
陳初晴第一次見這樣說話的人,覺得新奇,捂著嘴偷笑。
鄭行止佯裝失落,“不愿意跟我握手嗎?”
陳初晴趕快伸出手,與他握手,甜甜地叫了一聲“鄭叔叔”。
肉乎乎的小手握在大掌里,鄭行止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根羽毛輕輕掃了一下,有點癢。
這是她的女兒,四年不見,原來都做媽媽了,當媽媽的日子,很辛苦吧,不知道她的丈夫是個什么樣的人。
松開手后,陳初晴跟蘇嘉萸說:“小姨,我想噓噓?!?/p>
蘇嘉萸不會照顧小孩上廁所,跟鄭行止說了一聲,拉著陳初晴,火急火燎跑回包間,忙把陳見蘇喊了出來。
陳見蘇和鄭行止的重逢,是在西江月的大廳走廊上,他們擦肩而過,反向而行。
她抱著孩子去衛生間,神色慌張,腳步匆促,而鄭行止西裝挺括,步履從容,風度翩翩,由侍者領著往包間走。
衛生間里有兒童專用洗手盆,陳初晴按照托育園老師教她的兒童七步洗手法,站在洗手池前,乖乖地洗搓。
陳見蘇望著鏡子里的女兒,腦海里不斷浮現剛剛的一幕。
抱著一個尿急的孩子,有夠狼狽的。
陳見蘇嘲弄地扯扯嘴角,抬眸看向鏡子里的自己,素凈的一張臉,眼下是因為沒睡好而留下灰青——想到要回到暌違已久的A市,她昨晚一夜沒睡。身上的衣服也因為抱孩子,留下深深淺淺的幾道褶皺。
陳見蘇把手揣進口袋,想要拿手機看看時間,卻意外地摸到了一只口紅。她拿出口紅,可能是哪次用完口紅順手放進了口袋里,忘了拿出。
她對著鏡子涂了口紅,已經洗好手的陳初晴站在一旁,開心地拍手,對媽媽進行夸夸:“涂紅紅,媽媽好漂亮?!?/p>
陳初晴喜歡把口紅叫成“紅紅”,陳見蘇起先還會糾正她,后來就隨她去了。
領著女兒出衛生間,陳見蘇沒想到,剛剛錯肩而過的人就靠在衛生間外的墻壁上。
陳見蘇突然慶幸,慶幸那只口紅的出現,好讓這場她和鄭行止的較量,她不至于輸得太慘。
打好的腹稿,在與陳見蘇視線交匯一刻,全然沒了用武之地。鄭行止拿出手機,上面是他的二維碼,一開口,聲音依然沉穩有力,帶著腔調,“好久不見,加個聯系方式?”
陳見蘇沒有扭捏,沒有拒絕,拿出手機掃碼添加。
行云流水的一套動作。
從她決定要回A市起,她就做好的與鄭行止見面的思想準備。
對于陳初晴的身世,這確實是她心里的一個秘密,她不會讓別人窺視。
她不想主動告訴鄭行止,但也不打算隱瞞,只要鄭行止問,她就會如實告知。
鄭行止有很多話想問想說,但成人世界沒那么美好,充滿了險惡與困苦,他不想在一個小朋友面前提起這些。
人生三萬天,陳初晴總會窺見這個世界的真實面貌,而現在就守護好她的童真。
他伸手給母女倆帶路,“走吧,我去跟蘇總打個招呼。”
鄭行止打完招呼就走了。
他前腳剛走,后腳陳初晴就嚷嚷著肚子疼。
蘇爭巖很緊張,懷疑是不是有什么飯菜做壞了,伸手就要讓侍者喊經理來,想要討個解釋。
陳見蘇連忙攔下,把女兒抱在自己腿上,給她揉肚子,“不是吃壞了,正常腹痛,沒事的,我揉揉就好了?!?/p>
陳初晴一直喊痛,陳見蘇起身,說先帶孩子回酒店了。
蘇爭巖讓她們回家里來住,陳見蘇覺得太麻煩,推脫了一番。最后兩人各退一步,陳見蘇去住蘇爭巖訂的云悅酒店套房。
陳初晴是小兒腸系膜淋巴結炎,沒什么太大的問題,只是會時不時腹痛,過一陣就好了。
到了酒店,陳初晴已經不痛了,活蹦亂跳地在套房里跑了兩圈。
“媽媽,好大的房子??!”
陳見蘇被女兒的這一句弄得心口一酸。
她的女兒,是該來享福的小天使。
舟車勞頓一整天,陳初晴洗完澡就歪在床上睡著了,陳見蘇給她蓋好被子,給自己倒了杯溫水,捧著玻璃杯走到陽臺上。
從這里望出去,可以看見A市的最高建筑——財富大樓,財富大樓的外墻屏幕不知被哪個公子哥包下求愛,不斷滾動播放著情話。
晚風吹過,手里的溫水溫度不再,陳見蘇一口喝完,轉身回了房間。
放在床頭柜上充電的手機突然響了,不知道是誰打來的語音通話,陳見蘇怕吵醒女兒,拔下充電器就接了起來。
“僖僖,方便講話嗎?”
是鄭行止。
僖僖是她的小名,是喜樂之意。
外婆死后,再也沒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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