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已經(jīng)錯過最佳醫(yī)治時間了，七八十歲的老人最禁不住摔，你們做子女的怎么回事？

要是早送來幾個小時，打一針溶栓針，就算中風(fēng)也不至于全身癱瘓。”

葉家老二葉華強解釋道，“我媽年紀大了，閑不住，不聽勸，就愛出去拾荒撿垃圾，我們也沒辦法啊。

醫(yī)生，我媽還有救嗎？”

“現(xiàn)在打溶栓針也還來得及，只是可能后續(xù)恢復(fù)的不好。”

老二葉華強焦急詢問，“不好是什么意思？”

醫(yī)生嘆了口氣，“下半身偏癱，生活無法自理?！?/p>

葉家老四葉華美比較關(guān)心費用，“醫(yī)生那什么針多少錢？后續(xù)還有什么費用嗎？”

“五千一針，后續(xù)還要住院觀察一周，吃藥打針住院費加起來頂多一兩萬塊錢吧?！?/p>

一直默不作聲的葉家老五葉華寶開口了，

“我可沒錢，你們兩個都是大學(xué)生，媽掙得錢都用來培養(yǎng)你們了，剛好兩萬，你們兩人平分一人出一萬?！?/p>

老四葉華美冷聲譏諷道，“老大疼，老小嬌，中間夾個受氣包。

我的大學(xué)可不是媽供的，是奶奶辛辛苦苦供的。

想當(dāng)初，家里拆遷后，分的兩套房子都被你們兩個兒子搶走了，就給了我點拆遷款，憑什么讓我出??？”

老五葉華寶跳起來大罵，“那是一點嗎？大幾十萬都給你拿走了還嫌不夠？

分個破房子有什么用？我那十來萬，連裝修都不夠。就是因為媽不培養(yǎng)我上學(xué)，所以我現(xiàn)在才沒你們有出息！

要我說還得是大哥出，自從奶奶走后，他當(dāng)家做主，拆遷款肯定都揣進自己口袋了?！?/p>

老二葉華強擺出長兄的威嚴，“夠了，別吵了，不就一兩萬塊錢嗎？至于嗎？”

“那大哥你出！”

“那大哥你出！”

兩人異口同聲的吼道。

老二葉華強瞪了他們一眼，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開口，“醫(yī)生，都怪我工作忙，沒照顧好老娘。

既然打不打針都是癱瘓，那就算了吧。

我們都是體面人，也不是拿不出這個醫(yī)藥費，只是不想讓老母親再平白受那么多罪?！?/p>

醫(yī)生想說什么，終究是搖搖頭走了。

病房內(nèi)的梁老太，嘴斜眼歪，身子動彈不得，聽到外面的對話，哭的眼淚鼻涕糊了滿臉。

她一個孤寡老太太，什么都不懂，被逼著遷一堆字，最后她拼命攢錢蓋的樓房，住了幾十年的家被一夜之間鏟平了。

在世的兩兒一女因為拆遷吵得不可分交，甚至鬧到了打官司的地步，都嫌她給的少，可是他們從來沒給她機會分啊……

她獨自住在回遷房車庫改成的小房間內(nèi)，無人問津，不靠拾荒掙錢靠什么？

三人商量來商量去，把梁老太拉回了車庫，誰都不肯吃虧，生怕多伺候一天，三家每隔一天就換一家照顧。

“喂，大哥我今天沒空，你幫我去照看一下老不死的?！?/p>

葉華強無語，“你沒空難道我就有空了嗎？”

葉華美理所當(dāng)然的道，“那你讓大嫂去唄，就在你家樓底下，順手的事。”

“那不是我一個人的媽！”說完葉華強猛地掛斷電話。

輪到葉華寶時，他偷懶沒去，過了幾天想起來給葉華美打電話，“喂，姐，今天輪到你了吧？”

“今天不是到你了嗎？”

葉華寶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態(tài)度，“那可能是輪到大哥家了?！?/p>

……

回遷房一樓車庫內(nèi)，陰暗潮濕的環(huán)境下，一名骨瘦如柴的老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臀下，背后大片褥瘡上爬滿密密麻麻的蛆蟲。

梁老太痛苦的蜷縮著，嘴巴干的連一絲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華珍，華山，老頭子，我來找你們來了。

梁老太這一生過得實在太苦了。

她是家中的老大，幾歲就學(xué)會洗衣做飯，照顧弟妹，把弟妹們拉扯大，嫁人后又被婆婆磋磨，嫁的男人比她還能干，可惜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老黃牛一個，早早的就把自己累死了。

她把三兒兩女養(yǎng)大，又接著帶孫子孫女，在外人眼中兒子女兒們出息孝順，實際上，都拿她當(dāng)免費保姆。

等到她干不動了，不是嫌棄她身上有味，就是嫌棄她手腳慢，幾平米的車庫就是她的歸宿。

活著太累了，如果有下輩子，她要比婆婆還要尖酸刻薄，什么活都指揮別人干，絕不做吃苦耐勞的老媽子……

身體被蛆蟲啃咬腐蝕，發(fā)臭發(fā)爛，這刻骨銘心的痛，讓老太太死不瞑目。

她化作一抹魂魄飄在空中。

她的尸體是在三天后，被路人發(fā)現(xiàn)的，有人聞到了臭味，報了警。

警察都驚動了，看熱鬧的人圍的里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

“天啊，梁老太也太可憐了，無兒無女住在這車庫好些年了?！?/p>

“誰說她沒子女的？只不過都不孝順而已?！?/p>

“我認識她，以前住在一個村的，出名的吃苦耐勞，地里家里的活都是她，能干的不得了，喪夫后，無怨無悔的給婆婆養(yǎng)老送終，還幫扶幾個孩子成家立業(yè)，沒想到落得個如此下場，中年喪夫喪女喪子，晚年更是凄慘，好人沒好報啊……”

“唉，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要我說她最大的錯，就是太能干，太無私奉獻了?！?/p>

梁老太詫異，她從小被母親教育，作為長姐，要照顧弟妹，作為媳婦，要孝敬公婆，作為母親，要為孩子們無私奉獻，不要計較得失。

她，錯了嗎？

“媽，我前兩天還來看你呢，你怎么說走就走了??？”葉華強帶著媳婦趕來，趴在床前，哭的撕心裂肺。

葉華美也哭著推開擁擠的人群，走到門口時，聞到熏天的臭味，實在邁不動腳，內(nèi)心腹誹，大哥大嫂為了裝孝順博個好名聲，還真嚯的出去，她白眼一翻，直接哭的暈厥在原地……

葉華寶最怕警察，他直接躲在人后不敢吭聲。

一名警察同志朝著眾人開口，“既然家屬來了，大家就都散了吧?！?/p>

梁老太本以為她死后，他們會把她拉去燒成一把骨灰往河里一揚。

沒想到，他們給她大辦特辦，專門請來了戲班子，唱了三天三夜的戲，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厚葬。

“唉，活著不好好贍養(yǎng)老人，死了在這裝什么孝順？”

“就是，一個個人模狗樣的，聽說連一兩萬醫(yī)藥費都不肯出，最后老太太活活餓死的，梁老太死前那慘樣，唉，想起來我都淌眼淚?！?/p>

“他們還以為這樣能顯示出孝順，可笑，也就能騙騙單位同事領(lǐng)導(dǎo)，稍微了解些的，都知道他們有多可惡！”

就知道是裝的，梁老太恨不得扇死那幾個不孝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