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再密不透風的事情，只要撬開了一點口，就再也不是秘密。
她很快就從裴陸蕭口中知道了當年的一切。
“裴陸澤當時不愿意娶蘇樂言，爸爸就把他拘在家里，用他的手機發了短信。”
心臟跳動的聲音充斥著鼓膜，雙手不自覺地顫抖，那條讓自己出車禍的短信，竟然不是裴陸澤的本意。
一切的一切，都是上一輩的權色利益分配，他們兩個只是用來斗爭的棋子。不知不覺被命運找到，捉弄得遍體鱗傷。
一對本該同病相憐的苦命鴛鴦。
自己卻因為這件事，恨了他這么多年......
“你車禍后，他們攔著不讓你進手術室，是裴陸澤答應迎娶蘇樂言，又先后自殺了三次，你才被拖進手術室。他也因此心臟衰竭，要去G國執行換心手術。”
時間仿佛被按下暫停鍵，心跳空了一拍，蘇樂語死去了一秒。
痛苦像傾盆大雨一樣淋著他，她緩緩閉上眼，胸膛某處好似被開了一個洞，酸酸漲漲的，流出粘稠的液體。
她沒有動作，只是靠在飛機座椅上。
裴陸蕭被拷在一旁，雙手不能動作，無法移動。
他突然有一種幻覺，對面的蘇樂語變成了一尊塑像，整個人沒有呼吸，血液不能流動，魂魄飛去遙遠的天際，要飛到多年前的某個夜晚，或者相隔五個時區的G國。
不過具體要飛到哪里，也許當事人也不得而知。
當事人哀哀切切。
她的記憶回溯到蘇樂言的葬禮上。
那時她已經奪得蘇家大權，意氣風發。和彌漫著死亡氣息的葬禮格格不入。
老實說，她就算不去參加葬禮，也沒人敢說一句話。
成王敗寇，舊獅王死去，新的獅子們只會圍著新王歡呼，哪會去管尸骸有沒有被禿鷲吃掉。
但他還是去了，她把裴陸澤留下來，點燃一根煙。
即使她清楚地知道裴陸澤不喜歡煙味。
他不太舒服地皺了皺鼻子，蘇樂語腹中忽然升起一陣無名火。
她捏起男人的下巴，迫使他張嘴，然后把煙灰彈進了雙唇之間。
裴陸澤的睫毛被燙得發顫，可是他不敢躲。因為剛剛，蘇樂語拿了蘇裴兩家之后的商業合作相要挾，逼他順從。
蘇樂語知道自己的威脅很成功，她太清楚裴陸澤的軟肋。
她本應該感到報復的爽感，卻只聞到了皮肉燒焦的氣味。那氣味不是由對面的人發出，而是從自己心里。
伴隨著古怪氣味的，是更古怪的一種感情。
蘇樂語說不清那種感情到底是什么，她不喜歡。
這種感情會讓她變得四肢僵硬，沒有能力去做她認為要做的事。通常出現在她要去報復裴陸澤的時候。
她把這種感情歸咎于自己的優柔寡斷，軟弱無能，不愿去正視和順從。
于是把裴陸澤按在靈堂下一次又一次地貫穿，無視他的哭喊。和之后的每一次一樣。
總是去傷害他，然后無視他的淚水。
她現在終于明白過來，這種感情叫愛。
和她二十歲之前對裴陸澤的感情沒什么兩樣。
她被謊言編織欺瞞地太痛苦，才以為是恨。
漂浮在寂靜的黑夜里，蘇樂語終于肯正確定義自己對裴陸澤的感情。
她終于放下不必要的自尊，可以心安理得地承認：自己還是愛著他。
愛流淌進血液里，成為基因編碼的一部分。
無論在被欺騙前還是欺騙后，她對他的愛不曾改變。
她自小被母親當作賺錢工具，進入蘇家。裴陸澤是第一個給她愛的人，他們兩個人都對愛的定義太懵懂，才跌跌撞撞了那么久。
“為什么不告訴我呢？”
機艙外從一片漆黑變得能依稀看到白花花的云朵時，那尊不動的塑像說話了。
像詠嘆調。
她恢復成了那位冷心冷肺，手段狠厲的蘇樂語。
蘇樂語朝他這里暼了一眼去：“既然要做換心手術，你也去做個配型吧。”親兄弟，概率總能高一點。
這句話像一個魔咒，不經意戳穿了裴陸蕭掩藏在心底的秘密。
一石激起千層浪，本來放棄掙扎的他開始不安地掙扎，想要掙脫手銬。
“你休想！我不會為那個賤人做配型的，爸爸媽媽明天就會發現我不見了，趕過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