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對于即將踏入三十歲大關的蘇樂語來說,她擺脫了對年齡增長的恐懼,可喜可賀。
轉而進行一切有益身心健康的運動,立志成為一個完美的,心臟容器。
于是唯一的煩惱就變成能否在周三下午見到裴陸澤一面。
他只會在這時候散步。
今天,他又等到了。
她擺弄著打理三個小時的發型,又把襯衫的第二顆扣子解開,露出昨晚奮斗一小時的胸線,上前打招呼。
和裴陸澤相伴的是一位和藹的醫師,頭發像銀線一樣亮閃閃的。
她看著蘇樂語,眼睛亮了起來。
從醫師口中得知,裴陸澤已經失眠了好久,這種失眠甚至影響到他的日?;謴?,決定著能否躺著上手術臺。
“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蘇樂語心疼道。
“我不必告訴你?!?/p>
因為罪魁禍首就是你。
裴陸澤面無表情。
他總是驚厥,夢到之前受過的苦難,而這些苦難都跟蘇樂語掛鉤。
醫師笑瞇瞇地說出一句諺語:“解鈴還須系鈴人。我建議裴申請家人陪同入睡,關懷治療?!?/p>
“什么!”裴陸澤當即駁回,“我不可能和她躺在一張床上!”
“好了,那就不在一張床上。”蘇樂語趕緊安慰道,“讓我陪在你身邊,好嗎?”
他必須在下個月動手術,不能再拖了。
事不宜遲,蘇樂語終于獲得進入裴陸澤病房的許可。
但應病房主人的要求,她整個人被拷在一張行軍床上,只能伸出一只手到裴陸澤的床位上,與之相握。
蘇樂語的心小鹿亂撞,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這種情況只維持到十二點。
起初,裴陸澤只是有點夢囈,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聲音越來越大:“不要過來!我不要吃那種藥,我會死的!”
“蘇樂語,我下面好痛,今天可以不做了嗎?”
“不要,這是在靈堂,不可以!”
“蘇樂語,把手銬解開好不好,我不逃了,我會乖乖在這里的?!?/p>
這些話像刀一樣刎在蘇樂語的身上,弄得她千瘡百孔,無法安眠,鑄成獨屬于她的真實夢魘。
這都是她對裴陸澤做的混賬事,是時候接受懲罰了。
裴陸澤開始劇烈地抖動著,手腳不自覺地亂蹬。
他快要醒了,醫師說這時候必須給予足夠的安撫。
她用發澀的喉嚨溫聲回應著:“好,陸澤咱們不吃藥,也不做了。”
“我把手銬解開,你自由了?!?/p>
“我已經把蘇樂語趕跑了,你不要怕?!?/p>
可惜根本沒用,他不受控制地痙攣,沒了力氣,只能發出小聲的嗚咽。幾縷發絲貼在臉上,雙頰赤紅,眼珠不安地來回轉動。
蘇樂語急得團團轉,她咬咬牙,將手從裴陸澤身旁抽出,努力地往床頭柜探去。
那里有手銬的鑰匙。
就在裴陸澤被噩夢折磨地快要蘇醒時,一雙大手按住了他的雙眼,他整個人都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有肌肉,胸應該練得很不錯。
“好了,陸澤,都過去了。乖乖,睡覺吧,我把蘇樂語趕走了,她不敢再來找你了?!?/p>
懷抱里有一種熟悉的洗衣劑的味道,讓裴陸澤夢回少年時代的沙地。那時他們不用香水和古龍水,身上的氣味卻更讓人好奇。
他忍不住跟懷抱打了聲招呼,感謝她擁有令人安心的味道。
懷抱好,蘇樂語壞。
他在溫暖的體溫里安睡,窗外下起了雨,淅淅瀝瀝,讓裴陸澤重回十七歲的雨季。
蘇樂語也將雙臂收緊,更安穩地將裴陸澤抱在懷里。
他渾身濕漉漉地,被冷汗浸染。
而沒過半個小時,裴陸澤又開始小聲地夢囈,尖叫,新一輪的折磨又開始了。
蘇樂語只能強打精神,再一次拍著他的后背,把他按在懷里輕聲哄著。
直到第一縷陽光投了進來,蘇樂語才發現自己整夜都未曾合眼。
她小心翼翼地將裴陸澤放回床上,再將自己重新鎖起來,鑰匙放回床頭。
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