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暮色斷醫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刺得人鼻子發酸。葉晚星盯著病房墻上的電子鐘,
17:23,窗外的梧桐樹把最后一點夕陽割得支離破碎。“葉小姐,該回病房輸液了。
”護士第三次敲門時,她正用眼動儀在平板電腦上畫音符。藍色光標顫巍巍落在刪除鍵上,
剛寫好的《暮色》曲譜少了最后一個小節。門把手突然轉動,她手肘撞翻水杯。
褐色藥片順著桌沿滾到門口,被推門進來的葉母踩得粉碎。“媽!
”葉晚星猛地攥緊輪椅扶手,指甲掐進掌心。她看著母親慌慌張張蹲下來,
灰白頭發掃過地上散落的診斷書——那上面“肌萎縮側索硬化癥”幾個字被踩出裂痕。
護士舉著吊瓶追進來:“怎么又把呼吸機摘了?您肺部感染指數......”“死不了。
”葉晚星扯過毛毯蓋住發抖的腿。毯子底下藏著的東西硌得她膝蓋生疼,
是陸沉舟送的那串藍風鈴手鏈,礦石珠子早被她摸得發亮。
葉母突然抓住護士的袖子:“大夫,我閨女還能彈琴吧?她打小就拿獎......”“媽!
”葉晚星嗓子像被砂紙磨過。她抓起平板電腦砸向墻面,
眼動儀連接的耳機線在空中劃出慘白的弧,“彈個屁!沒看見我連刪除鍵都瞄不準嗎?
”電子屏摔在墻角,播放著她上周錄的視頻。鏡頭里她還能勉強抬起右手,
在琴鍵上磕磕絆絆彈《小星星》。現在那只手正不受控地蜷在毛毯里,像只僵死的麻雀。
護士默默撿起診斷書,塑料封皮上還粘著半片降壓藥。葉晚星突然想起三個月前,
她舉著CT片子站在診室門口,聽見醫生跟實習生說:“最多兩年,這病后期吃飯都要人喂。
”窗外飄進來烤紅薯的甜香,混著隔壁小孩背乘法口訣的聲音。
葉晚星摸索著掏出手鏈往腕上套,礦石珠子叮叮當當撞在輪椅金屬扶手上。
明明上周還能扣上的搭扣,今天死活卡不進凹槽。“晚星,
你陸叔叔剛打電話......”葉母話沒說完就被打斷。“說了別跟他家聯系!
”葉晚星突然劇烈咳嗽,手鏈嘩啦掉在地上。她看著母親慌忙去撿時佝僂的背,
想起上個月偷聽到的話——陸沉舟放棄了北極科考的機會,天天往醫院跑。
護工推著餐車從門口經過,不銹鋼餐盤映出她扭曲的倒影。葉晚星抓起平板電腦,
眼動儀光標在刪除鍵上停留了十秒,最終把《暮色》曲譜清空。
新建的文檔里只有一行字:“陸沉舟,別找我。”走廊突然響起救護車鳴笛,
蓋住了葉母的抽泣聲。葉晚星摸到毛毯底下藏著的安眠藥,塑料板還剩三個凹槽。
上個月還能自己擰開的瓶蓋,現在得用牙咬。“星星啊......”葉母捧著熱粥進來,
看見女兒正用下巴蹭著平板電腦邊緣。眼動儀光標在發送鍵上晃了三次才成功,
凌晨兩點的定時郵件顯示發送成功,收件人寫著“地質學院陸沉舟”。
葉晚星盯著窗外徹底黑透的天,喉嚨里擠出嘶啞的笑。等那家伙明天看到分手信,
應該會氣得砸了手機吧?她摸索著夠到床頭柜上的相框,
照片里陸沉舟在雪山腳下舉著地質錘,笑得像個傻子。相框玻璃突然蒙上霧氣,
她才發現自己在哭。葉母驚慌失措的腳步聲混著護士的呵斥由遠及近,
葉晚星用盡最后力氣把相框塞進枕頭底下。心電監護儀尖銳的警報聲里,
她聽見自己說:“媽,把我鋼琴賣了。”2. 冰川遺書雪粒子砸在沖鋒衣上的聲音像撒鹽。
陸沉舟把登山鎬往冰縫里又插深三寸,手套早被血浸透了。
隊友老張的吼聲混著風聲飄過來:“隊長!氣象臺說暴風雪提前了!”“再給我兩分鐘。
”他整個人趴在冰面上,右手小指卡在巖縫里。藍風鈴手鏈在腕間晃得厲害,
礦石珠子早被凍成冰疙瘩。底下二十米處掛著個橘色登山包,
拉鏈上拴著的平安符被風吹得翻飛——那是遇難登山客最后的蹤跡。
對講機突然炸響:“沉舟!葉晚星郵件!”新來的實習生吼得太急,震得他耳膜生疼。
陸沉舟右手猛地一滑,冰碴子扎進掌心。去年在唐古拉山救科考隊時留下的舊傷突突直跳,
他想起那個暴雨夜葉晚星推開他時說的話:“你的手太冷了。”“隊長!
”老張撲過來拽保險繩。陸沉舟甩開他,扯下手套點開手機。
鎖屏還是葉晚星在畢業典禮上彈琴的照片,她腕間的藍風鈴手鏈亮得刺眼。
郵件只有五個字:“我們分手吧。”冰裂縫突然發出咔啦聲,登山包瞬間墜入黑暗。
陸沉舟攥著手機往裂縫里撲,被五個人硬生生拖回來。
老張劈手奪過手機:“你他媽不要命了?”陸沉舟抹了把臉上的冰渣,突然笑起來。
笑聲混著風雪在冰川上滾出老遠,驚飛兩只禿鷲。去年今天,葉晚星還窩在他宿舍喂流浪貓,
現在連分手都要挑他玩命的時候。收隊時已經凌晨三點。陸沉舟蹲在補給站火堆旁,
把凍硬的壓縮餅干掰碎了喂軍犬。火星子噼里啪啦崩到屏幕上,他第八次點開那封郵件。
日期顯示是昨晚兩點發的,IP地址在云港市人民醫院。“查到了!
”實習生舉著平板沖進來,“葉學姐三個月前辦了退學,
病例系統顯示......”他突然閉嘴,眼神往老張那邊飄。
陸沉舟抄起手邊的地質錘:“說。”“肌萎縮側索硬化癥,去年十月確診的。
”實習生聲音越來越小,
“就是咱們在昆侖山找礦脈那會兒......”地質錘當啷砸在鐵皮柜上,驚得軍犬狂吠。
陸沉舟抓起衛星電話就撥,聽見忙音才想起葉晚星早就把他拉黑了。火堆快熄了,
他摸出貼身口袋里的火車票——后天早上七點去云港的硬座。老張掀簾子進來時,
陸沉舟正在拆手鏈搭扣。血痂把礦石珠子和皮肉黏在一起,扯下來時帶起一層皮。“你瘋了?
明天還要下冰塔林......”“請假。”陸沉舟把沾血的手鏈拍在桌上,
“這些年攢的假,夠繞地球兩圈。”后半夜突然刮起白毛風。陸沉舟蜷在睡袋里,
手機屏光照亮帳篷頂。葉晚星的微信聊天記錄停在半年前,最后一條是他拍的北極光視頻,
她回了句:“像你送我的藍玻璃珠子。”他點開云盤里加密的文件夾,
四百多條視頻嘩啦啦涌出來。最早那條是五年前迎新晚會,
葉晚星穿著白裙子彈《致愛麗絲》,臺下有人起哄:“陸學長快送花啊!”畫面突然晃動,
年輕的陸沉舟攥著野花沖上臺,結果被話筒線絆了個跟頭。葉晚星的笑聲混著琴聲淌出來,
比后來任何安眠藥都管用。帳篷外傳來踩雪聲,老張探進半個腦袋:“氣象臺又發預警了,
明天......”“幫我個忙。”陸沉舟突然坐起來,把手機塞過去,
“要是后天中午十二點沒接到我電話,就把這些視頻發她郵箱。
”老張低頭看文件命名:《給小星星的1001夜》。最新視頻是上周拍的,
冰裂縫里掙扎的夕陽光,配文寫著:“今天救了個戴藍圍巾的姑娘,背影有點像你。
”破曉時風雪更大了。陸沉舟把剩下的壓縮餅干全喂了軍犬,背著四十斤裝備往車站走。
藍風鈴手鏈在兜里叮當響,他摸到缺了的那顆珠子——去年葉晚星生日摔碎的,
后來穿了個啤酒瓶蓋湊數。長途汽車在盤山路上晃了八小時。陸沉舟盯著窗外掠過的雪山,
想起畢業那天葉晚星說的話:“等初雪那天,咱們去玉龍雪山彈《暮色》。
”當時他正給科考隊寫推薦信,鋼筆水甩了她一臉。手機突然震動,
是醫院公眾號推送:“漸凍癥患者生存期影響因素分析”。陸沉舟點開又關掉,
反反復復二十三次,最后把手機砸在過道里。前排大媽嚇得瓜子撒了一地:“神經病啊!
”到云港時天剛擦黑。陸沉舟蹲在醫院花壇邊啃面包,看見葉母拎著保溫桶從住院部出來。
她頭發白了大半,保溫桶上印著“鋼琴比賽冠軍獎品”的字樣。他剛要起身,
突然聽見二樓傳來琴聲。是《小星星變奏曲》,但彈得斷斷續續,像卡帶的錄音機。
陸沉舟順著消防梯爬上去,手指被鐵銹刮出血也顧不上。琴房窗簾沒拉嚴。
葉晚星歪在輪椅上,右手被支架固定著按琴鍵。眼動儀屏幕亮著,光標在刪除鍵上來回抖。
突然有護士推門進來,她慌忙扯毯子蓋住腿,碰翻了琴譜架。
《暮色》曲譜雪花似的散了一地。陸沉舟看見某頁背面有行小字:“今天試著抬手,
夠到了你送的星空燈。”落款日期是他被困在昆侖山礦洞那天。
3. 冰縫斷情琴譜擦著陸沉舟的鞋尖飄到樓下。
葉晚星盯著窗簾縫隙里那只沾雪的高幫登山靴,喉嚨像被冰棱捅穿了。
支架固定的右手還壓在中央C鍵上,震得整架鋼琴嗡嗡響。“誰在那兒?
”護士轉頭就要開窗。葉晚星突然扯掉呼吸面罩,憋著氣喊:“媽!
我喘不上......”監測儀立刻尖叫起來,護士手忙腳亂去調氧氣閥。
等白大褂們呼啦啦全涌進病房,消防梯上只剩半枚帶血的指紋。陸沉舟蹲在垃圾箱后頭,
把撕下來的琴譜塞進內袋。醫用橡膠手套黏在傷口上,撕下來時扯掉塊皮。
他摸出皺巴巴的火車票,明天下午回程的班次被血漬糊得看不清。“小伙子,讓讓。
”清潔工一簸箕砸在他腳邊,消毒水泡過的紗布團滾出來,里頭裹著個眼熟的白藥瓶。
陸沉舟用鞋尖撥開紗布,瓶身上“艾司唑侖”四個字被劃了道紅叉。
七樓病房突然傳來摔東西的巨響。陸沉舟抬頭數窗戶,看見葉晚星正把輸液架往墻上掄,
藥水瓶在瓷磚上炸出朵玻璃花。兩個護工沖進去按她胳膊,藍風鈴手鏈從病號服袖口滑出來,
少了兩顆珠子。“看夠沒?”背后響起葉母的聲音。她拎著塑料袋的手在抖,
芹菜葉子掉在陸沉舟靴面上,“非要看她現在這副鬼樣子?
”住院部后門的風卷著碎雪往脖子里鉆。陸沉舟把藥瓶遞過去:“她吃這個多久了?
”葉母突然搶過藥瓶砸向圍墻:“你們陸家沒一個好東西!
去年要不是你纏著星星去雪山......”鐵門吱呀一聲,
輪椅碾過碎冰的聲音扎得耳膜疼。葉晚星裹著厚毯子被護工推出來,左手還連著留置針。
她瞟見陸沉舟的瞬間,突然抓過護士盤里的剪刀就往手上扎。“你瘋啦!
”護工撲過去搶剪刀。陸沉舟兩步跨過花壇,攥住她手腕時摸到滿把骨頭。
以前能穩穩托住地質錘的手,現在抖得像個漏電的按摩儀。
葉晚星突然笑了:“陸隊長摸夠沒有?”她扯開衣領,鎖骨下青紫的針眼排成北斗七星,
“看見沒?這病傳染。”護士舉著鎮靜劑沖過來。陸沉舟被保安架出去時,
看見葉晚星歪在輪椅里比口型。他大學陪她練過聲樂課,讀得懂那三個字——“滾遠點”。
便利店霓虹燈在雪地里淌出紅河。陸沉舟蹲在馬路牙子上啃冷包子,手機屏裂得像蜘蛛網。
老張發來二十條語音都在罵街,最后一條說:“你要的視頻全發她郵箱了。
”他點開發送記錄,最新顯示已讀時間是一小時前。監控探頭在頭頂轉了半圈,
照見對面網吧招牌底下縮著個人——葉母正跟黃牛買杜冷丁,圍巾裹得就剩眼睛。
后半夜急診室最吵的時候,陸沉舟摸進了住院部倉庫。白大褂是偷的,胸牌用的實習生名字。
推著送藥車到709門口時,聽見里頭在吵架。“......鎮痛泵不能再加了!
”醫生把病歷摔得啪啪響,“肝腎功能都衰竭了還折騰!
”葉晚星的聲音像砂紙磨鐵門:“那就讓我疼死啊。”她突然笑起來,“反正你們救不活,
不如給我瓶敵敵畏。”陸沉舟推門的手僵住了。送藥車轱轆碾過地縫,驚動了屋里人。
葉晚星抄起尿壺砸過來:“滾出去!”塑料壺擦著耳朵飛過,撞在走廊墻上。
陸沉舟扯下口罩:“北極光視頻看了嗎?
往被子里縮:“神經病......我要叫保安......”“去年十月昆侖山礦洞塌方,
我困在里頭三天。”陸沉舟從兜里掏出個啤酒瓶蓋,穿在藍風鈴手鏈缺珠子的地方,
“當時想你要是能來罵我一句,死了也值。”監測儀突然亂叫。葉晚星揪著氧氣管猛喘,
左手胡亂按呼叫鈴。陸沉舟攥住她手腕,摸到皮膚底下突突跳的骨頭:“病例我查了,
肌萎縮側索硬化......”“啪!”葉晚星用盡力氣甩了他一耳光。
鎮靜劑袋子晃得像鐘擺,她指甲在他臉上刮出血痕:“查你媽!你以為自己是救世主?
滾回你的雪山當英雄去!”保安沖進來時,陸沉舟正彎腰撿摔碎的啤酒瓶蓋。
玻璃碴子扎進掌心,他想起畢業晚會那束野花——葉晚星當時說刺太多,
其實偷偷養在琴房半個月。晨光染白窗簾時,陸沉舟坐在候診大廳看監控回放。
畫面里葉晚星半夜偷拔針頭,哆哆嗦嗦夠床頭柜的安眠藥。護工進來查房時,
她把藥瓶塞進毛絨熊肚子里,笑得像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手機突然震動,
氣象臺發來暴雪紅色預警。陸沉舟翻出葉母買的杜冷丁收據,拍照發給緝毒大隊。
起身時碰掉椅子上的帆布包,滾出個眼熟的保溫桶——鋼琴比賽冠軍獎品,
現在裝著半桶黑中藥。住院部突然響起廣播:“709床患者呼吸困難,請心內科急會診!
”陸沉舟撞開安全通道往上跑。九樓拐角處,他看見葉晚星掙開護工往天臺爬,
病號服后背被汗洇出翅膀形狀。支架固定的右手扒著防火門,藍風鈴手鏈卡在門縫里,
礦石珠子一顆接一顆往下掉。“葉晚星!”陸沉舟撲過去抓她腳踝。氧氣面罩飛出去,
似的喘鳴:“松手......讓我死......”最后那顆礦石珠子砸在陸沉舟額頭上。
他眼睜睜看著手鏈徹底斷開,藍玻璃碎片和雪粒子一起往下墜。葉晚星突然不動了,
歪著頭笑:“你看,連它都不要我了。”4. 藍鈴碎夢ICU的玻璃窗蒙著層水霧。
陸沉舟用袖口擦了三次,才看清里頭插滿管子的葉晚星。她右手被約束帶捆在床邊,
藍風鈴手鏈的斷口處纏著紗布,像條蛻皮失敗的蛇。“病人自主呼吸衰竭,
家屬做好心理準備。”醫生遞來的病危通知書上,葉母的簽名歪得像心電圖。
陸沉舟轉頭看見她在走廊長椅上啃冷饅頭,饅頭屑掉在裝杜冷丁的塑料袋上。
監護儀突然尖叫。葉晚星身子弓成蝦米,約束帶勒進青紫的皮肉里。護士沖進去推鎮靜劑時,
陸沉舟聽見她喉嚨里擠出的氣音:“殺了我......”手機在兜里震個不停。
老張發來冰塔林的救援簡報,最后附了句:“隊里給你留了位置。
”陸沉舟把手機塞進葉母的塑料袋,轉頭去護士站偷了支記號筆。凌晨三點最安靜的時候,
他摸進處置室換了護工服。推著保潔車到709門口,
看見葉晚星正用還能動的左腳趾夾棉簽,在床單上畫五線譜。聽見輪子聲,
她猛地把腳縮回被子,打翻了導尿袋。“今天換了種鎮靜劑。”陸沉舟擰干拖把擦地,
“聽說能讓人夢見最想見的人。”葉晚星盯著天花板:“我夢見你摔死在冰縫里。
”拖把頭突然杵到床沿。陸沉舟掏出記號筆,在她石膏腿上寫經緯度:“去年困在礦洞時,
我在巖壁上刻了這個坐標。”筆尖戳到潰爛的皮膚,她疼得抽搐,“后來才明白,
這是你確診那天的位置。”葉晚星突然抬腳踹他下巴。導尿管被扯脫,
淡黃液體順著床沿往下滴。陸沉舟抹了把鼻血,從保潔車底層掏出保溫桶:“你媽熬的中藥,
趁熱喝。”“倒馬桶里。”葉晚星扯過氧氣面罩,“告訴那老太婆,再買杜冷丁我就報警。
”晨光爬上窗臺時,陸沉舟在安全通道堵住葉母。她正跟黃牛討價還價,
皺紋里夾著昨夜的饅頭渣:“再加兩片,
我閨女疼得撞墻......”“警察還有三分鐘到。”陸沉舟亮出通話記錄,
“您想穿著病號服蹲局子?”葉母突然揪住他衣領:“你懂個屁!她整宿整宿嚎,
咬得滿嘴血......”枯樹枝似的手指向ICU,“要不你進去讓她咬?反正你肉厚!
”爭執聲驚動了護士站。陸沉舟被保安架出醫院時,瞥見葉晚星的輪椅停在藥房窗口。
她正用左手食指戳取藥屏,光標在“嗎啡注射液”上打轉。暴雪在晌午停了。
陸沉舟蹲在煎餅攤前啃烤腸,油星子濺到攤開的云港地圖上。他拿紅筆圈出三個藥店,
挨個問有沒有姓葉的老太太買止疼藥。手機突然跳出新聞推送:《公益救援隊長疑似醫鬧》。
配圖是他被保安拖出住院部的背影,評論都在罵:“披救援服的流氓!
”第四個藥店老板娘認出照片:“這男的前天來問過艾司唑侖。”她湊近看陸沉舟的臉,
“哎媽呀!不就是你嗎?”陸沉舟抓起地圖就跑。雪水灌進登山靴,凍得腳趾失去知覺。
他拐進網吧搜葉晚星的病例,發現最新化驗單寫著“肝功能異常”,
用藥記錄里多出四支杜冷丁。暮色降臨時,陸沉舟撬開709病房的窗。葉晚星正在換藥,
后背的褥瘡爛成地圖模樣。護士剛轉身,她就抓起碘伏往傷口上倒,疼得直抽氣。
“給你看個東西。”陸沉舟從窗外遞進手機。視頻里是他們在玉龍雪山拍的,
葉晚星裹著紅圍巾彈電子琴,琴聲混著雪崩的轟鳴。
她突然搶過手機往輸液架上砸:“顯擺你救過多少人?要不要給我頒個最佳拖累獎?
”手機碎片彈到陸沉舟眉骨上,血珠滾進眼里。
他摸出藍風鈴手鏈的最后一顆珠子:“礦洞塌方時,我用它刻了句話。
”葉晚星抄起便盆扣在他頭上:“滾!”塑料盆落地聲驚動了巡邏保安。陸沉舟翻出窗外時,
那顆礦石珠子掉進暖氣片縫隙。葉晚星盯著看了整夜,直到晨光把珠子照得像顆凍住的淚。
第二天中午,葉母的尖叫掀翻了住院部。陸沉舟沖進709時,葉晚星正用牙撕約束帶,
床單上全是血唾沫。她看見他就笑:“恭喜啊陸隊長,我要去禍害閻王爺了。
”葉母突然跪下來扯他褲腿:“星星說要聽《暮色》......你帶琴來,
帶琴來她就不鬧了......”陸沉舟轉身往家跑。十年前的老式電子琴塞在床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