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爹竟然在幫我出氣，他竟然跟陳鐵柱打？”

趙招娣心里覺得不可思議，以前做夢都沒想過，她爹竟然會幫她出頭！會為了她去跟別人打架！

在她記憶里，趙建國留給她的唯一印象就是重男輕女，再有就是厭惡她們幾個閨女，對她們非打即罵。

趙建國是她爹，但她從來都不親，或者說不敢親，甚至連說話兒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他挨頓打。

嫁給陳鐵柱是陳淑芬安排的，陳淑芬家親戚，嫁過去當天她就聽陳淑芬跟陳鐵柱家里說沒事兒，犯錯了打就是了，賤蹄子不打不上心，只有打怕了，以后才會孝順公婆，才知道照顧家小，所以從嫁過去開始，就是從一個火坑跳到了另一個火坑。

公婆家見她不被家里親，平常她稍有犯錯就是一陣罵，一開始還只是婆婆說，后面時間長了見他不敢反抗，更開始動手，先是丈夫打，后面就連公公婆婆都敢打他了。

今天之所以回來，就是洗碗的時候不小心摔碎了一個，就像是砸了馬蜂窩一樣兒，先是陳鐵柱打了他一頓，然后公公婆婆輪番上陣，還說要把她嫁過去一年了肚子沒個動靜，恐怕不能生養(yǎng)，要把她給賣了，重新娶個媳婦兒，這才嚇的她偷摸跑回來了。

但就算回家她也不敢說，生怕她爹再打她，心里發(fā)愁以后得日子咋過，但是沒想到……

“爹竟然會為我出氣！”

她眼淚不爭氣的掉下來，頭一次覺得趙建國竟然親近了，不管在家對她咋的，但到了外面，還是會把她當成親閨女，別人欺負了她，這個當?shù)囊策€是當?shù)模€是會給她出頭，還是會幫她。

她心里像是堵了塊石頭，喉嚨哽咽，說不出來話，一股暖流流淌著，日子好像有了過頭，生活好像有了點希望。

“爹，爹，別打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后保證不會再打招娣了，哎呦，你饒了我吧，我保證，我真的保證！”

趙招娣看著趙建國掄圓了胳膊砸下去，不由的又開始擔心起陳鐵柱，再咋說也是她丈夫，雖然打她罵她，但改變不了這個事實，這年頭兒，丈人打女婿，鬧出去不光不好看，她也臉上無光。

她回頭看了看躲在后面看熱鬧的幾個妹妹，又看看別家門口出來看熱鬧的人，抹掉眼淚，不管咋說，她爹肯幫他出頭，認她這個閨女，這次家沒算白回來，她這輩子也算是值了！

她沖出去，抓住他爹胳膊叫道：“爹，爹，別打了，再打出事兒了！”

趙建國掄起來胳膊，把趙招娣推到一邊兒，還想再打，趙招娣猛地噗通跪到地上，哭叫道：“爹，爹，別打了，夠了！”

眼看閨女給自個兒跪下了，趙建國只能壓著心里的火氣，皺著眉頭看著趙招娣：“招娣，你這是干啥？快起來，為了這么個畜生不值得！”

陳鐵柱急忙叫道：“爹，招娣，我知道錯了，我不敢了，叫爹別打了，疼死我了！”

“你他娘的也知道疼，你打老子閨女的時候兒不知道招娣疼？不知道老子心也疼！”

趙建國狠狠的在陳鐵柱胸口又錘了一拳。

趙招娣聽到他說“老子心疼！”眼淚不自覺的又滾下來，但還是說道：“爹，他知道錯了，你別打了?！?/p>

“招娣，你起來，這個畜生值當?shù)哪阆鹿?？?/p>

趙建國從陳鐵柱身上站起來，把趙招娣扶起來，看著陳鐵柱躺在地上吭哧癟肚的爬不起來，唾了一口：

“娘的，老子趙建國，你三里五鄉(xiāng)的打聽打聽，老子啥人，我閨女你都敢動手，我不弄死你都輕的！”

陳鐵柱哼哧著，不敢吭聲。

他回頭看著趙招娣：“招娣，你的事兒你不說我也知道咋回事兒，事兒到這一步了，你跟爹說，爹跟你做主，這混小子平常沒少打你，你以后還要不要跟他過？”

趙招娣聽得一愣，反應(yīng)不過來他爹啥意思。

“過不下去，就離！”

“爹！”趙招娣心里一慌，叫了一聲。

她也想過離婚，但這年月，雖然也有離婚的，但離婚的女人總會叫人說三道四，回到娘家，娘家也會覺得晦氣，常常過得十分艱難，甚至還不如在公婆家的日子那。

“招娣，爹跟你說，日子是自個兒的，不是過給別人的，叫你嫁人，也不是叫你去伺候人去當舊社會的奴隸的，我不管別人咋看，你是我閨女，我老趙家的閨女就算是離婚了，爹也不會嫌棄你，你盡管回來，爹能把你養(yǎng)大，就能把你養(yǎng)老，爹也不怕別人咋說，誰敢多嘴，爹的拳頭也不是拿來看的！”

趙建國氣勢洶洶的看了一圈兒周圍，那些議論紛紛的人看到他目光，一個個閉上了嘴，他這村霸的名頭可是一拳一腳打出來的，沒事兒誰也不愿意招惹他。

“爹！”這一聲叫的多少有了幾分情真意切。

趙招娣只覺得心里頭一股熱流在涌，眼眶里邊淚水止不住的打轉(zhuǎn)，想要掉下來，哪怕他爹以前再混蛋，此情此景下，也叫他拋到了腦后，像是找到了靠山，腰板兒也硬了，底氣也足了。

“招娣，你說，你要不想跟他過，爹明兒個就去他家，去他們大隊上找人說去，不用害怕，他敢說個不字兒，看爹怎么收拾他！”

陳鐵柱有點兒慌了，他結(jié)婚可是花了錢兒的，兩百塊呢。

雖然說不是多看上趙招娣，但他們家以前成分不太好，有地主成分，還被批斗過，娶趙招娣的時候還一直被敵視，所以才花了大價錢娶了趙招娣，現(xiàn)在情況好點了，但剛剛過去，還是叫人嫌棄。

現(xiàn)在趙招娣要是不跟他過了，他成分不好，恐怕連媳婦兒都娶不上。

尤其是現(xiàn)在還落了個家暴的名兒，恐怕更不會有人愿意把閨女嫁給他了。

“不，不，爹，招娣，我知道錯了，我不敢了，我保證以后再也不敢動招娣一根汗毛了，爹，人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不能拆散我跟招娣?。　?/p>

陳鐵柱驚慌的爬起來跪在趙建國面前哀求，不停的保證：

“招娣，求求你，我不能沒有你啊，以前我不是東西，你打我，你罵我都行，求求你別離開，你要走了，這個家就散了??！”

“閉上你的臭嘴！”趙建國看著趙招娣臉色有點松動，不由的喝止了陳鐵柱，大聲說道：

“陳鐵柱，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你哪一點兒配得上招娣，昂？招娣不嫌棄你，你還蹬鼻子上臉，還敢家暴，我他娘給你臉了！”

趙建國說著忍不住又扇了一巴掌陳鐵柱。

陳鐵柱哎呦一聲被扇的倒在地上，捂著臉爬起來，害怕的往后縮了縮，轉(zhuǎn)頭拉著趙招娣的手哀求道：

“招娣，你跟爹說，我知道錯了，我以后要是再敢動你一根手指頭，你叫爹打死我，求求你跟我回去吧！”

趙建國還想動手，只聽趙招娣猶豫著說道：“爹，別打了。”

趙建國只能放下手，大聲問道：“招娣，你說吧！不管你做啥決定，爹都支持你！”

“招娣！”陳鐵柱懇求的目光看著趙招娣。

趙招娣滿臉猶豫，手指不自覺的在手心搓著：

“爹打了他一頓，他應(yīng)該也知道錯了，我要是離婚了，爹雖然說不在意，但誰知道爹是怎么了，竟然會突然給我出頭，萬一將來后悔了，我恐怕還要被賣給另一家！”

想到這里，她心里突然一動，抬頭偷偷看了一眼趙建國：

“難道爹是想叫我離婚，然后再把我賣給別人，好掙錢給賈振山結(jié)婚？”

一想到這里，她心里突突兩下子，感覺自己好像知道了真相：

“要真是這樣，再被賣給誰，我還不如留在這里，起碼陳鐵柱還是個年輕人，四肢健全，還能干活，要是被賣給一個老殘廢，那才是跳到火坑出不來了，剛才爹打了陳鐵柱一頓，起碼他最近是不敢再打我了?！?/p>

趙招娣自以為看穿了趙建國的把戲，拿定了主意，咬牙說道：“爹，我……我想原諒他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