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常說,魅族擅長勾魂攝魄,迷惑人心,卻不知其因。魅族一旦愛上一個人,
那么他的眼睛就會永遠刻在對方心底里,永遠都不會抹去。當再次看到那雙眼睛時,
她奮不顧身替他擋下了一箭。她這才發覺,自己的心早已深深鎖在了那人的眼眸深處。
1.月歡樓立足于鬼市之中,極為繁華熱鬧,紙醉金迷。此地魚龍混雜,除了人族,
魅族以及各種鬼怪精靈,都會化形混跡其中,常于夜間出沒,故而此地的熱鬧自有些不同。
月下,月歡樓外,出現了兩個身影,一大一小,凝望著面前這片這車水馬龍的盛景。
阿晝指著此樓道:“若夜,就是這里了,鏡子的上一個轉手賣家就是月歡樓里的班主。
”若夜拿出了那一面雙界鏡,垂眸道:“此鏡轉手多人,這一次也不知能否找得到她。
”那背面刻著一個人的名字——“沉歡”,正是他要尋找的女子。忽然間,一團黑影閃過,
卷走了鏡子,隨著人群遁入了月歡樓。“小賊別跑!”阿晝喊著便追了過去。若夜察覺異樣,
擔心阿晝出事,立即追了上去。可是剛踏進了月歡樓,里面卻是人山人海般擁擠,
人群早已將路堵得水泄不通,耳邊更是喧鬧嘈雜,阿晝也早已不見了蹤跡。
若夜在人群中穿梭,卻忽然間,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轉頭望去,
見臺上的一舞姬的目光剛好在看向自己。來不及細看,樓上閃過了阿晝的身影,
他便立即轉身追了上去。來至三樓,那賊人被他堵住了。若夜只一伸手,
那人便飛到了他手中,立即化為一縷煙散了。原來是傀儡。他這才意識到,那些人將他引來,
是沖著阿晝去的。正欲轉身去尋他,卻發現有一人站在遠處凝望著他。他轉頭望去,
頓時怔在了原地。對上那雙眼睛的瞬間,他的心在似乎停止跳動,
周圍的一切仿佛也跟著停止了。他何曾想到過,沉歡竟然就這樣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可是,
她眼眸中卻閃爍著驚恐,她害怕他,小心地往后退了一步,卻并未逃走。
“你……你是魅族人?”小心謹慎地問出了口。他這才想起,自己施法時,額間印記會顯現,
立即將其隱藏,有些不知所措:“你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
”可是他只能等會兒再和她解釋了,他現在必須得先去找阿晝要緊。他望著她慢慢后退,
轉頭下樓去了。沉歡愣在原地,心想,會是他嗎?那雙眼睛,她一定不會認錯。
此時有人喊她:“月姬,你瘋了,跳到一半突然跑這里來了?!”她被拉了下去,剛到樓下,
卻發現已經亂作一團了,客人都躲起來了。只見一群人將若夜圍住了,
為頭的挑釁道:“這是人間,你以為是你們魅族地界?敢傷我兄弟,你給我償命來!”說著,
一群人沖他而去,若夜并不想傷人,只是用鏡子一劃,他們都被震倒在地。
見那為頭的腰上懸掛的布袋閃著靈光,一揮手,那袋子便飛到了他手中。打開口袋,
阿晝果然從里面掉了出來,他臉都嚇白了。他們不是普通人,而是專食魅族的凡人,
他專門捕食像阿晝這樣的孩子,以獲取靈力。“今日我不與你們計較,他日再敢,
別怪我手下無情了。”說完便轉頭看向沉歡,沉歡只覺心中一顫,就是那雙眼睛,
夢里她見過的。可是余光里,她卻忽然看到那倒在地上的人扒開袖口,里面藏著袖箭,
要向他射去。不知是為什么,她竟連自己的安危都忘了,忙喊道:“小心箭!
”等她意識到的時候,她竟已經沖到了他身后,替他擋下了那一箭。她傾身倒下,
倒在了他懷里,疼痛穿心,她久久發不出聲。卻在閉上眼之前,她看清了那個眼神,
好像不知何時,自己的心早已被鎖在了他的眸光深處。昏迷之前,
她蹙著眉問了句:“我……是不是……見過你?”若夜抬手,滿手鮮血,
沉歡的面色也失去了血色,十分蒼白。他的眼眸逐漸變成猩紅,用靈力將箭取出,
受靈力催動,箭貫穿了那幾個食魅人身上,全部倒地而亡。眾賓客都嚇得尖叫,四處奔逃,
若夜在其他舞姬的帶領下,迅速將沉歡抱回了她的房間去療傷。2.他動用靈力為她療傷,
耳后的頭發漸漸變成了白色。阿晝看見了,心中一緊,魅族來到人間,不能隨意使用法術,
否則會嚴重損耗自己。可聽若夜喊她沉歡,他便知道阻止不了了。半刻鐘后,
沉歡脈象終于恢復平穩,只是暫時未醒。若夜起身到桌邊,拿起了那鏡子,沉思著。
阿晝嘆道:“她居然記得你?”若夜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雙界鏡,
只能我看見她,她絕看不見我的,她絕不可能見過我的。”所以,她為什么會舍命相救,
她剛才不是還害怕自己嗎?他一抬眼,忽然看見墻上掛著許多畫像,
每一幅畫都是同一個男子。他起身走了過去,阿晝也跟了過去。阿晝望了望畫中人,
又看了一眼若夜。若夜張口問道:“此人是誰,怎么她屋里這么多畫像?
”候在床沿邊的侍女一聽,小心道:“那都是姑娘的心上人,她的心上人在她很早的時候,
就不見了,她就一直畫著說等他回來。”“若夜,你瞧這畫上的人,眼睛跟你很像!
”若夜一愣,她竟已有了心上人。難道剛才的出手相救,
是因為自己的眼睛與她的心上人有幾分相似嗎?思及此,他感覺心里像扎進了一根刺。
怎么會如此巧合,他不信。他伸手去觸摸那畫中的眼睛,忽然畫卷都浮現一層淡淡的綠光,
在他觸碰到畫的那一瞬,又如泡沫一樣散開,畫中人變了。變成了一個女子依偎在男子身邊,
正是他與沉歡。他怔住了,那正是他入她夢境的那一次的畫面。她所掛念之人,
竟是自己……他手緩緩拿開,畫便又恢復了原狀。原來是有人篡改了她的記憶,
此人只可能是他的母親,這樣的術法只有她能夠做到。他還記得,那一次進入她的夢里,
便被母親責罰,警告他不要和凡人牽扯太多,自那以后他再也入不了她的夢。
他正要破了這咒術,卻忽然感覺到外面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逼近,他立即穿墻而出,
走到了月歡樓外。一道黑影顯現他面前,他躬身作揖:“母親!”魅族女君轉過身來,
抬起了他的手,冷冷道:“起來吧。我看你翅膀著實是硬了,背著我來人間找這個凡人。
”他眉心一皺,解釋道:“兒子……只是想看看她是否安然。
”她卻是一臉戲謔:“你什么心思,還想瞞過你母親嗎?自從你撿了那破鏡子,
就一直魂不守舍……那幅畫你若是敢恢復,我不饒你。”“兒子不敢。”見他恭敬,
她心軟了一些:“我來是告訴你,還有三日,玄天之門就打開,你把你這些破事都處理好,
趕緊給我回去,否則,我會讓她永遠消失,這樣你就不必日日牽掛了。”若夜眼眸一沉,
立即道:“母親放心,兒子安頓好她后,立馬回去。”她最終只留一句:“別忘了,
你不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你還是魅界的少主。人族與魅族的悲劇你不是沒有見過。”,
說罷便搖身消失在了風中。他在原地站了許久,沉聲道:“我不會忘記的。
”阿晝就是那個人魅悲劇的產物,她的母親就是人族女子,下場極其凄慘。
3.阿晝早早躲到了床沿邊了,女君向來不大喜歡他,他也很怕她。沒有一會兒,
就見沉歡醒了過來,她見到他的那雙異瞳時,心中又是一驚,問道:“你……你也是魅族?
”阿晝笑道:“姐姐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你身上的傷還是若夜給你治好呢,
他連白發都長出來了……”此時若夜剛好回來,打斷道:“別胡說。“沉歡朝他看去,
果然發現他有若隱若現的白發,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趕緊移開了。原來他叫若夜。
若夜轉頭看向阿晝,“太晚了,我們走吧,不要再打擾沉歡姑娘休息了。
”又對那侍女道:“好好照顧你家姑娘。”然后向她點頭示意后,便轉身離開了。
走出房間不遠,阿晝不解道:“若夜,你打算什么時候跟她說?”“不說了,
她好好留在人間就夠了。”話音剛落,就見一個的滿臉胡子的班主從身邊經過,
沖進了沉歡的房間,他的聲音從屋里傳來:“好了?好了就趕緊去跳舞!
今晚這么一鬧不知道要損失多少錢!”若夜回頭,見班主用力地拽著她的手來到了門口,
這次他才注意到,她手臂上有許多淤青,只不過脂粉蓋得很好。他伸手攔住了去路,
將他的手一折,甩到了一邊,平靜的雙眸涌起波瀾,“她不跳了,她以后也不會再跳了。
”沉歡和班主同時驚訝地望向他,班主雖有些怕他,卻還是大著膽子說:“公子,
她是月歡樓的舞姬,她不去不行啊!”他只一揮了揮手,身后出現了高堆如山的箱子。
“這些夠不夠贖她出來?”班主一看,立即跑去打開,每一箱都是實打實的黃金。
”立即點頭如搗蒜,“夠!完全夠了!”他雙眼冒著金光,這豈止夠了,這綽綽有余,
都能再建幾百個月歡樓。“那還不趕快把賣身契交出來?”阿晝喝道。沉歡全程看著,
他在施法的時候,耳邊又生了好多白發,她心中一沉,狠狠地咬住了嘴唇。很快,
契書被帶了來,他拿給她確認一番后,一把火給燒了。他看到她目光定定地看著自己,
態度極冷淡:“我幫你,只不過是因為你剛才救了我一命,現在我們扯平了。
”說完疾步出去了,走到外面時,阿晝氣喘吁吁跟上:“若夜你咋了?你找她,
就是為了跟她說那些絕情的話?”若夜卻說:“人魅殊途,走近她只會給她招來禍患,
不如遠離,不要再給彼此制造更多的牽絆。”不料他們還未走遠,沉歡就追了出來。
“公子留步!”他聞聲停住了腳步,手指緊扣掌心,
卻故意做出從容的模樣:“沉歡姑娘還有何事?”沉歡慢慢靠近,望著他的眼睛,
問道:“我有一事不解,公子怎會知道我叫沉歡?我們真的沒有見過嗎?”他逼近她,
一字一句道:“你剛才不是見過了嗎?我是魅族,知道你一個凡人的名字,很難嗎?”說罷,
故意在額間顯現魅族的印記,去嚇退她,可她眼神雖然有些驚懼,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后退。
他轉身欲走,她卻還在身后跟著,緊跟不放。他停下了腳步,眼神陰冷:“你難道就不怕,
不怕我殺了你嗎?”人族向來懼怕魅族,說他們魅惑人心,攝人魂魄,可怕至極。
“可你救了我的命,又為我贖身,你耳邊的白發我都看見了。你若是會殺我,
剛才就不會幫我了。”他眼中閃過一絲動容,轉瞬即逝,“那你為何跟我?
你現在已經自由了,去哪兒都可以,已經沒有人能困住你了,
你大可以找一個地方開始新的生活。”沉歡默然,她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她已經沒有家了,自從自己被賣掉,她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找到她夢里的那個人。
他曾對她說,“我會來找你,等我,我一定會來找你的。”夢醒后,
她發現她身上的傷口都愈合了,疤痕都消失了。但是他的話她一直記得,從未忘記。所以,
她當舞姬時,苦練就是為了能名揚天下,也許這樣,她能早日與他重逢。她苦苦等了七年,
一直到今日,那雙眼睛終于出現在了面前。他雖和記憶中的模樣不同,可是他的眼睛告訴她,
他就是那個人,只是模樣不同罷了。所以,她是不會就這樣讓他從自己身邊再次消失。
她垂下眼睫,眼角卻帶著幾分狡黠,楚楚可憐道:“我早就沒有家人了,不知道該去哪里,
我一個女子,到哪兒都沒有依靠,你既救了我出來,那你去哪兒我就只好跟你去哪兒了。
你真的不管我了嗎?”這樣的話,反倒是先觸動了一旁的阿晝,他耷拉著嘴角,眼淚直掉,
嚎嗓著:“若夜,我們帶她走吧,我們不要這么絕情嘛!”若夜一聽,對他們無可奈何,
心也軟了。阿晝自幼就沒有見過母親,因此對人族的女孩就十分親近。若夜抹去了他的眼淚,
妥協道:“好了,我們帶她一起走,給她安置好住處,不讓她無處可去,好不好?
”阿晝這才停止了哭泣,乖乖點頭。見他答應了,沉歡眼角浮起一抹笑容。
4.搬離月歡樓的時候,沉歡把那些畫也都帶上,除了女子的衣物用品外,
她還不知道帶了一些什么烏泱泱的東西,看得若夜有些不解,他不知道她要那些有何用。
沉歡卻解釋道:“這些都是好東西。以后你就會知道了。”沉歡登上馬車,
隨著外面熙熙攘攘的聲音的越來越遠,心中有些惆悵。若夜稍抬眸看了她一眼,
見她神情恍惚,故意問道:“你可有想去的地方?”她看向他時,他又轉眼看向了別處。
她雙眸微沉,嘴角微揚:“去江南吧,那個地方和風細雨,小橋流水。我的故鄉就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