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將門嫡女，大喜的日子，家里卻遭了滅頂之災。下旨的是我的未婚夫，剛登基的新皇。
我那個庶妹，反倒在他身邊，鳳冠霞帔。1 血色大婚今天，是我嫁給太子龍澤的日子，
滿眼的紅色晃得人心里發燙。我摸了摸嫁衣上的龍鳳圖樣，料子是他親手挑的。他說過，
要給我這世上獨一份的風光和熱鬧。我信了他的話。貼身侍女給我描上最后一筆胭脂，
輕聲說：“小姐，您今天真好看。”我笑了笑，心里頭甜絲絲的，想著往后那好日子。
吉時都快過了，他還沒來接親。屋里的紅燭燒掉了一小半截，
喜慶的氣氛也跟著一點點冷了下來。洞房里頭，安靜得嚇人。他沒來。等來的不是他，
是一隊穿著盔甲的禁軍，甲胄摩擦的聲音聽著冰冷。領頭的那個禁軍統領，臉上沒什么表情，
手里舉著一卷明黃的圣旨。“鎮國公蘇烈，勾結逆黨，意圖謀反，罪證確鑿！
”他一字一句地念：“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蘇氏滿門，抄斬！
”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我心口上。謀反？我爹他忠心耿耿，哥哥們都在邊疆守著。
這怎么可能！“不！這不是真的！肯定是有人誣陷！”我站不穩，想往那統領跟前沖。
兩個禁軍粗手粗腳地把我按倒在地上。地磚冰涼，那股寒氣順著骨頭縫往里鉆。“陛下有旨，
蘇傾月，賜毒酒一杯，全其體面。”陛下？我的龍澤，我的未婚夫，他已經當了皇帝。
“帶她出來。”一個聲音從殿外傳進來，熟悉得很，卻冷得像冰。是龍澤。
他穿著明黃的龍袍，袍角繡著九條龍，頭上戴著皇帝的冠冕，一步步朝我走過來。他的眼神，
我以前從沒見過，陌生又冰冷，一點兒過去的暖和氣都沒有了。“為什么？”我哭喊著，
眼淚把眼前的東西都沖花了。“蘇家功高震主，朕，容不下。”他說話的調子平得很，
好像在說一件跟自個兒不相干的事兒。一個嬌滴滴的人影，跟在他后頭走了出來。
是我的庶妹，蘇綰煙。她身上是華麗的鳳袍，頭上戴著鳳冠，嘴角邊上掛著一絲笑，
怎么看怎么得意。她挨著新皇帝龍澤，柔聲細氣地說：“陛下，姐姐怕是受了刺激，
胡言亂語了呢。”我算是看明白了。原來是這么回事，他們倆，早就合計好了，
聯手把我蘇家往死路上推。“蘇傾月，念在你我過去還有點情分，這杯酒，你自己喝吧。
”龍澤把一杯毒酒遞到我跟前。我看著他，又看看蘇綰煙那張假惺惺的臉。
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又空落落的。我接過酒杯，仰頭就喝了下去。那酒水又辣又燙，
從喉嚨一路燒到肚子里，五臟六腑都像著了火。我倒下去，眼前越來越花。耳朵邊上，
是蘇綰煙帶著笑的聲音：“姐姐，你的鳳位，妹妹我，可就不客氣了。”龍澤，
他連看都沒再看我一眼。國公府的方向，火光映紅了半邊天，黑煙一股股往上冒。
那是我的家，我的親人，都沒了。身上疼得厲害，我以為自己這回死定了。
迷迷糊糊快沒氣的時候，好像有道黑影猛地把我從火邊上給拽開了。是府里的啞巴下人，
鬼奴。他臉上那道刀疤，在火光里一跳一跳的，看著嚇人。他背起我，
在黑漆漆的小巷子里跑得飛快。我再醒過來，是在一間破茅屋里，
空氣里有股干草和藥末混在一起的味兒。臉上一陣陣地抽著疼，嗓子也啞得厲害，說不出話。
鬼奴遞給我一面銅鏡。鏡子里那張臉，我差點認不出來，一道大疤從額頭拉到下巴，丑得很。
好看的樣貌，是沒了。他又遞給我一枚鳳頭釵。那是我娘留給我唯一的念想了。
他用手比劃著，告訴我，他會幫我。幫我報仇。我從他眼睛里，看到了跟我一樣的，
那種能把骨頭都燒化的恨意。鬼奴給我戴上了一張冰涼的銀面具。從今往后，蘇傾月這個人，
就算是死了。活下來的是魅影。我要讓那些坑我、害我們蘇家的人，拿血來還！龍澤，
蘇綰煙，你們給我等著！2 幽冥殿主五年過去了。鬼奴幫我建起了“幽冥殿”，
江湖上提起來都發怵的殺手窩子。我就是幽冥殿的主人，魅影。沒人知道我以前是誰，
也沒人見過我面具下的臉。他們只認一點，幽冥殿出手，絕不落空。鬼奴話不多，
一直在我邊上，殿里的大小事情，擋路的石頭，他都替我料理干凈。這五年黑不見底的日子，
也就他這份不出聲的“忠心”，還能讓我稍微松口氣。今天，來了筆大生意。
北曜國那邊遞來的活兒，要的是大啟皇帝，龍澤的腦袋。銀子給得足，夠幽冥殿嚼用十年了。
卷軸攤開，“龍澤”那兩個字，我盯著，指尖都有些發麻。這機會，可算讓我等到了。
“接了。”我嗓子啞得很，聽不出什么情緒。鬼奴彎腰應下，就退了出去。
得想個法子靠近龍澤才行。沒多久，宮里頭就傳出話來，龍澤要納一批舞姬進宮。
這可真是瞌睡送來了枕頭。我挑了殿里幾個身段好，舞跳得頂尖的女殺手，我自個兒領頭。
臉上還是那副銀面具，冷冰冰的，遮住了臉，可那股子寒氣是怎么也擋不住的。進宮的路，
順當得很。誰能想到這群軟綿綿的舞女，是來要命的呢？宮宴上，樂聲飄飄，舞影綽綽，
看著倒是一派太平景象。龍澤坐在龍椅上，五年不見，那身皇帝的派頭倒是更足了。
他的眼風時不時從我們這群舞姬身上掠過。輪到我的時候，他多看了兩眼，
眼神里帶著點打量，好像還有點……說不清的熟稔。呵，龍澤，
你還記不記得那個被你親手埋了的蘇傾月？皇后蘇綰煙，就挨在龍澤邊上坐著。
她還是那副嬌滴滴的樣子，倒是養尊處優，眼角眉梢都透著股傲氣。她看我的眼神，
可就不那么友善了，帶著股尖刻和防備。也不知是我的身形讓她想起了誰，
還是我這面具讓她不舒坦。一曲舞完，我們這些舞姬就退下了。到了下半夜，
我換了身利索的夜行衣，摸進了龍澤的寢宮。幽冥殿早就打探清楚了，
他今晚會一個人看折子看到很晚。寢宮外頭守衛是不少，明崗暗哨的。可這些，攔不住我。
我輕手輕腳地，把那些巡邏的侍衛都繞了過去。剛要摸進內殿，眼角瞥見另一邊，
有個影子晃了一下。仔細一看，是蘇綰煙那女人！她腳步匆匆的，賊頭賊腦，
生怕被人撞見似的。她進了內殿沒一會兒，又慌里慌張地出來了，急匆匆就走了。
她剛才站過那塊地兒，掉了個小香囊。我走過去撿了起來，入手挺沉，不像裝的香料。
打開一瞧，里頭哪是香料，是疊得整整齊齊的一封信。展開信一看，
上面的字讓我眼睛都瞇起來了。信是寫給北曜國一個帶兵的將軍的，把大啟的邊防哪兒虛，
糧草怎么運，都寫得一清二楚。蘇綰煙！這毒婦，竟敢勾結外敵，賣國！
這可比直接宰了龍澤有意思多了。龍澤，蘇綰煙，你們倆的好日子，快到頭了。
我把那封信塞進懷里揣好。龍澤的狗命，先給他留一晚。這出戲，才剛開鑼呢。
3 面具之下那封密信，我沒急著捅出去。蘇綰煙這條毒蛇，得慢慢熬著，
看她怎么一點點慌神。我把信里的東西，不署名地送了份給她。讓她知道，
脖子上已經懸了把刀，看她還怎么安心當她的皇后。接下來幾天，宮里果然不安生。
蘇綰煙不是手滑砸了龍澤喜歡的玉擺件，就是在皇帝跟前說錯了話。龍澤看她的眼神，
一天比一天冷。我就在暗處盯著，等著宰了龍澤的最好機會。這晚，
我屋里燈捻子剪得短短的，正慢慢擦著我的短刃“噬魂”。刃鋒上寒光一閃一閃的。屋外頭，
一個小內侍尖著嗓子喊：“魅影姑娘，陛下傳您過去呢。”龍澤？這三更半夜的，
他叫我一個舞姬頭子做什么。戴好面具，跟著那內侍一路到了龍澤的寢宮。里頭亮堂堂的，
燭火把影子拉得老長。他把伺候的人都打發了，偌大的殿里就他跟我兩個人。
那股子悶得人喘不上氣的勁兒又來了。“抬起頭。”龍澤的聲音不高，卻沉甸甸的。
我抬起頭，直直看向他。他的眼睛像要扎進我骨頭里似的，要把我從里到外翻個遍。
他的視線，慢慢移到了我發髻上。那里，插著我娘留下的鳳頭釵，
也是他當年親手給我戴上的東西。我就是故意戴給他看的。他身子明顯僵了一下。
“這鳳釵……你到底是誰？”他嗓子里帶了點兒抖， c? g?ng壓著。我沒出聲。
他一步步朝我走過來，越近，那股屬于皇帝的威勢就越重，壓得人胸口發悶。他伸出手，
想碰我臉上的面具。我往后錯開半步，避開了。“蘇……傾月？”他輕輕叫出這個名字，
像是怕驚擾了什么。這三個字，砸在我心口，悶悶的疼。我慢慢抬手，指尖勾住面具邊緣，
把它摘了下來。那張叫火燒過、又被刀劃破的臉，就這么對著他。
龍澤的眼珠子一下子縮緊了，死死盯著我的臉。他眼神里亂七八糟的，有嚇著了，有心疼，
還有后悔，但最多的，還是不敢信，跟深深的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