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師宴上,太子牽線讓周書宇娶了我。彼時我不知道他還有個娃娃親。后來我爹官場不利,
被迫告老還鄉。他的青梅還俗,他說要抬她為平妻。周書宇譏諷道:“岳父遠離朝堂,
你莫再任性妄為。”他知道,我不愿與人共事一夫。他不知道,
我手里有份他親筆寫的和離書。罷了罷了,幾日后。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1陛下近日存了敲打太子之意,思來想去從他身邊人入手。那個倒霉蛋便是我爹。
我們世代生活在京城,可陛下隨手一指。“太傅年事已高,便去寧洲城頤養天年吧。
”也是那日,周書宇將那剛還俗的青梅接回。他剛下朝堂,便直接來我內室,
風輕云淡的通知我。“月末吉日,我會迎娶素茵過門。“我耽誤她太久,虧欠她太多,
不管你愿不愿,她都要進門。”我爹今日才被告老還鄉,他便按捺不住。我凝著眉與他對視。
往日春水早已殆盡,那眼神如寒冬的水,涼得刺骨。成婚不過五載,
怎比得上他與章素茵自小情誼。我背過身,努力不在他眼前落淚。“嗯。”也罷,要走了,
不再做無謂掙扎。周書宇有些驚詫,若往日我定與他辯駁幾句。可終究沒說什么,
轉身出了院子。待他離開,我將藏好的信封拿出來。里面是周書宇親筆又摁了手印的和離書。
我提筆,摁下手印,從此我們便一別兩寬,各自歡喜。2五年前,太子的謝師宴上,
父親帶我同去。意思我明白,借此機會讓我相看。周書宇眉目清秀,唇紅齒白,
在一眾才子中脫穎而出。太子敬重父親,便當場牽線做媒。周書宇無異議,
這樁婚事便定了下來。成婚后我才知,他與青梅早已定下娃娃親。
在得知周書宇成婚的消息后,章素茵便出家為尼,遁入空門。周書宇喝得爛醉如泥,
癱在書房里。他紅著眼眸,嘴里呢喃著。我端著醒酒湯想扶他喝下。
他卻順手操起手邊的筆朝我扔來。他指著我兇狠的罵道:“若非我出身寒門,
在朝堂上如浮草無根。“我怎會同太子低頭,娶你為妻。“素茵也不必為我守身遁入空門,
我的妻當是素茵啊。”字字句句戳我心肺。相敬如賓原來是礙于父親,礙于太子。
眼淚無聲無息的落下,周書宇迷迷糊糊地說要休了我。我看著書案上他提筆的字跡。
有休書、和離書、放妻書。他沒有醉,只是借著酒意,釋放內心壓抑已久的情緒。
我將書信收走,一個人回了內室。酒醒后的周書宇如同往日,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
我摁下內心的芥蒂,再看看,我們日子還長。3半月前,周書宇便讓人將章素茵從觀中接來。
安置在熱鬧的南城門外。我想過她出家的模樣,周書宇帶她來見我時,還是讓我詫異。
一頭烏發泄下,著素衣顯得淡雅出塵,眼眸明又亮。詫異的是,她是帶發修行的俗姑。
我心下了然,他在等,她也在等。今日他們都等到了。“這個院子采光好,
你騰出來讓給素茵。”不是商量,是通知。這個院子位置好,離書房又近。
院前春夏秋冬都有花果,美不勝收。我也住不了幾日,搬來搬去又麻煩。“我不搬,
這么多間屋子,便挑我這間。”我語氣生硬,章素茵搖了搖周書宇的手,示意他走。
這惹得周書宇不快,臉色更加陰沉。“搬還是不搬!還是要我親自動手幫你搬。“語棠,
別鬧得太難堪。”我緊攥的手忽地松開,罷了,反正也要收拾走,挪地便挪地吧。“好。
”眼下我已沒了撐腰人,他自然不再與我相敬如賓。4我搬到西南角的院子,離他們遠些。
鎏金坊是京城數一數二的首飾店,我搬著妝匣來典賣。大部分是我嫁妝里的首飾,
有些是周書宇送的。老板拿起一只成色尚佳的簪子。那是我生辰時,
周書宇花了一月俸祿買的。當時我還說他不懂得節制,心里早就樂開花,便日日戴著。
還有那只金鐲,純金打造,分量重。因我喜愛金燦燦的首飾,除夕夜他便買來給我壓歲。
還有那平安項圈,鴛鴦步搖……一 一確認后,
老板唏噓一聲:“這都是大人近些年為夫人購置的,當真舍得?”我點頭。“你一起開個價。
”老板是個爽利人,當下兌換銀票遞給我。離開時,撞見周書宇陪著章素茵來挑首飾。
我一身素凈,發無釵簪,手無飾品。他眼尖察覺不對,攔了我去路。“你來這做什么?
為何今日打扮如此素凈?”“沒戴,落個輕快。”我一改往日溫情,冷冷地回話,
讓他有些懊惱。身后的章素茵挽著他,鬧著要他陪去選簪子。趁著空隙,我便匆匆離去。
5翌日,婆母讓我上下打點,好開始籌備婚事。我既要走,何苦攬下此事,便當面拒絕了。
婆母也一改往日好臉色,夾槍帶棒的訓斥。“哪個大戶人家不是三妻四妾,
若不是你爹壓制著,他能年過二五,還未有孩子。”我爹何時過問我婚內事?
是你兒子信誓旦旦發誓,此生不納妾不養外室。說來也是做到了,眼下抬的是平妻。
我起身回道:“婆母康宇,婚事還勞煩您親自操持。”不想爭辯,不然話趕話的,
轉頭婆母就告狀去。周書宇帶著章素茵來給婆母請安。婆母眉開眼笑的拉過章素茵的手。
將自己手中的玉鐲脫下,戴到章素茵手腕上。那只玉鐲我認得,是周家世代傳承之物。
玉鐲本應傳給我,但眼下給誰都跟我無關了。周書宇的反應也是一驚,用余光打量我的反應。
瞧我面不改色,他內心卻泛起漣漪。“你本該就是我周家兒媳,素茵這些年苦了你。
”這話大抵也是講給我聽,你們要演和睦一家,我就不奉陪。起身欠安,退了出來。
6我把箱子一個個打開,卻找不到那尊玉面送子觀音。這是母親素齋誦經一月,
為我去寶華寺求得的。能去哪了呢?丫鬟翠娥看我翻來覆去,便詢問我在找什么。
她的記性不錯,這幾日來庫房的,除我之外,只有一人。我直奔章素茵的院子,巧了,
她正擦拭玉面觀音。我氣得胸悶肝疼,大步上前,一把拍開她的手。
那手面被我拍打出一片紅。“姐姐,你要什么說便是,何苦打人。”她倏地兩行淚直流,
我看不慣,做賊還有理。氣上頭近身就是一巴掌。我沒注意到身后來人,周書宇推開我,
將章素茵護在懷中。我被推向桌前,那玉面觀音落地,聲音清脆,裂得稀碎。
他對懷中人滿目柔情憐惜,反觀看我,掩不住的憎惡。像極了在看仇人。“盛語棠,
你怎么這般潑婦行為。”我拾起碎渣,不顧被扎破的手,用衣裙兜著。入府一年,
婆母便催著生孩子,我只道來日方長。入府三年,婆母失了耐心,各種偏方苦藥灌入喉。
母親看我熬得人憔悴,便求來這尊送子觀音。周書宇心下了然,我為何動怒。“送子觀音,
誰給我生不是生,素茵喜歡,你送她便是。“語棠,岳父現下已遠離朝堂,你莫再任性妄為。
”他是知道我苦處,也知道如何戳我最疼。緣分已盡,我何苦呢。再熬幾日,一切都結束了。
7盛家家丁來傳話,爹爹三日后便要啟程去寧州城。只要不跟周書宇和離,我便無恙,
不受娘家影響。開弓沒有回頭箭,心意已決,絕不回頭。
周書宇冷著臉從懷中掏出金項圈、金鐲子……“為何典賣?嫌棄了?瞧不上了?
”他語氣不善,帶著嘲弄。我還是努力保持平靜,輕聲說:“既然是典賣,那定是換銀錢,
我需要錢,很多很多錢。”我沒說謊,寧州城離京千里,錢能讓路上少些顛簸。
“在周家不曾少你吃穿,你要那么多錢干什么?”“我爹娘此去千里,怕是今生難再回京。
“我這個做女兒的,給他們備些銀錢多打點打點,有什么錯嗎?
”周書宇又從袖子里掏出幾件我典賣的飾品。“這些都是我送你的,你一件不留,
置氣也要有個度。”得,典賣后又回來,簡直是白賺來的。不能跟錢過不去,
那便收下以備不時之需。周書宇冷言冷語繼續說著。“你占了她發妻位置太久,
無論我作何補償,你都不該如此慪氣。“你也該好好彌補她。”我聽得有些麻木,
這些話一遍遍的重復。他沒說膩,我都聽膩了。我收起首飾放進妝匣,任由他離去。
8婚期還有五日,我與爹爹通好氣,他們先一步去城門,在城郊等我。只有周書宇大婚當日,
我才好脫身。那時府上忙成一團,誰會去在意一個失了主心骨的夫人。府內燈籠高高掛,
上下洋溢著喜慶。周書宇還讓手巧的婆子用紅紙剪出兩人模樣,張貼在府中。我蕩著秋千,
盤算著離開前日便去府衙一趟。算著一路去往寧州城該花費多少銀錢。
到了那邊還能剩多少銀錢來安家。拐角處,章素茵穿著喜服一路小跑過來。她到我面前,
眉眼彎笑。“姐姐,你看我這個珠簾披肩要不要加上,感覺有些繁瑣。”那珠簾五光十色,
奪目艷麗。她懊惱的小表情,像情竇初開的少女。不怪周書宇惦記,對比她,
府中繁瑣文規壓得我毫無生氣。我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新娘定是往美了裝扮,
繁瑣不算什么,又不是出家,一身素凈。”她咬著唇,眼中盛滿委屈。
周書宇也從拐角處跨步走來。“語棠都到這個份上了,你還存心挑她,非跟她過不去?
“素茵把你當姐姐看待,你這般怎擔得起中饋主母之責。”???我惹不起,
我躲在自己院中,還上趕著來刺激我。我倏地從秋千上站起,直面兩人。
“想怎么穿就怎么穿,穿道服拜堂也可。”章素茵低垂著頭,肩膀微微聳動。
周書宇心疼得不得了,怒目橫眉。“我當初就該一紙休書,讓你做個下堂婦。
“也不會縱得你今日這般欺辱素茵。”我冷笑,心里說不出的苦澀。
好半天擠出一句干啞的話。“不必麻煩。”周書宇以為我怕了。“若你再出格,
我便休書一封,結束這些年的情分。”放下狠話,他橫抱起章素茵走出院子。也不怕閃了腰,
老大不小的。9離開的前日,我去了一趟府衙。我將和離書呈上,官爺仔細端詳后,
沒有起疑。如今我沒了依仗,而步步高升的周書宇又要娶親。和離再正常不過。
回到府中已接近暮時分。府中上下忙成一團。好在前兩日已將大件行李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