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京東快遞。”
我站在公寓門前敲了敲門。
“來了。”
屋里一個女人甕聲甕氣的應了一聲，又在里頭不知道搞什么東西，折騰好了半晌，這才不緊不慢的走過來開門。
當她把門打開，我們兩個人四目相對的時候，我著實吃了一驚。
這女的身高大概160左右，但是體重絕對不止160，身上的肥膘都快把她那件灰色的短袖撐破，容貌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蒜頭鼻，綠豆眼，一張大餅臉長得很像劉歡，戴著一副鏡片厚的跟啤酒瓶似的全框眼鏡，整個人散發(fā)出一股油膩的氣息。
這一瞬間我甚至都不想找她要說法了，因為我覺得她已經(jīng)受到了應得的懲罰。
“快遞呢？”
胖女人打了個口臭味很重的哈欠，瞅著我問。
我沒吱聲，只是盯著她。
這女的也沒有像那天在電話里那么暴躁和囂張，揉了揉眼屎又緊著問了我一句：“不是說有快遞？”
“師傅，我沒有得罪你吧？你為什么要投訴我？”
師傅二字在我們這邊常被用作稱呼陌生而又沒什么體貌特征的中年人，算是一個中性詞。
主要是她的這副尊容，實在讓我難以把美女二字說出口。
胖女人懵了一下：“我投訴你什么？”
“就是那天你點外賣……”
我話還沒說完，胖女人突然想要關門，還好我眼疾手快，提前預判，馬上把腿伸在了門框里，左肩同時朝前一擋。
‘砰’的一聲，左側的肩胛骨傳來一股劇痛，連帶著我整個人都朝前踉蹌了起來，這胖女人的力氣大的出奇。
我一臉吃驚，還好我及時用肩膀擋了擋，否則這一下沒準能把我的腿都給夾斷。
“你想干什么？！”
眼見門沒關上，胖女人突然發(fā)瘋似的開始尖叫，聲音跟工地上放炮也沒多大區(qū)別，兩條大象腿飛快的向后挪動，跟個大螃蟹似的。
我眼角抽搐了幾下，真害怕她把我給吃了。
我站在門外，盡量不帶什么情緒的說道：“師傅，大家生活都不容易，你知道你投訴一次我要扣多少錢嗎？天氣這么熱，我辛辛苦苦送一天外賣，你一條投訴可能就白費了，你該給我個說法吧？”
“我沒投訴你，你不要冤枉我！”
胖女人跟個曼德拉草似的繼續(xù)大喊大叫，滿臉的驚恐和不忿，仿佛她才是那個事件中的受害者。
可能是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從氣勢上壓倒了我，她接著道：“你曉得你這是什么行為嗎？我可以告你私闖民宅！入室搶劫！還想強奸我！”她越說越夸張。
我心說我就是睡一頭豬也好過睡你。
“我沒進你家，你出來我們好好把事情說清楚，我不會把你怎么樣，但是你今天必須向我道歉。”
“滾你媽的！”
經(jīng)過兩個回合的博弈，胖女人可能是認定了我比較好欺負，又張嘴開始問候我媽。
上次她在電話里也是這句話，當時就氣得我想吐血，此刻聽到這四個字，我終于忍不住了，指著她怒罵道：“死肥豬，你有種再罵一句？老子把你從樓上丟下去。”
我說這話也是被氣得急火攻心，其實就她這個噸位來講，我即便能把她擺平，也未必有力氣把她抬到窗戶那么高。
不知道是不是那句死肥豬刺激了她，胖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突然又開始發(fā)了瘋似的尖叫，就跟小孩遇到事情時選擇哇哇大哭的架勢差不多，是那種一點也不害怕自己聲帶斷裂的叫法，她這一嗓子嚎出來，整棟樓的人恐怕都聽得見。
“啊！啊！啊！你給我滾！”
胖女人一邊發(fā)狂似的尖叫，一邊拿起茶幾上吃剩的蘋果核等垃圾不斷的朝我砸過來，兩條腿在地上劃船，乒乒乓乓的。
這時候周圍有其他住戶也聽到了動靜，打開門好奇的往這邊看。
我被這女人的行為氣笑了，隨著開門的人越來越多，我知道再糾纏下去也討不了好，果斷坐電梯下樓。
雖說從頭至尾也沒能讓這女人跟我道歉，可我心里的那股悶氣卻已經(jīng)出的差不多了。
正如我先前想的那樣，還有比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更殘酷的懲罰嗎？
下午我還是照常送外賣，可到了晚上快下班的時候，我們這個站點的站長卻打電話來，讓我過去一趟。
我當時就想是不是跟胖女人的事情有關系，立刻就動身趕了過去。
來到站點，幾個正在核對訂單的員工看到我的時候，眼神都跟平常不太一樣。
“王哥，找我干啥？”我心里知道多半出事了。
“張旗，你也是老騎手了，不管發(fā)生什么事，你怎么能上門去威脅用戶？”站長皺著眉頭看我，敲了敲桌。
“什么？”
“人家都發(fā)到網(wǎng)上了！”他嘆息著給我看了一條視頻。
我湊近看了一眼，心頓時就沉了下去。
這是一條在室內拍攝的監(jiān)控視頻，攝像頭對準的是客廳和大門所在的區(qū)域。
視頻中胖女人走怎么過來開門，我是如何阻攔她關門，又是如何罵她、威脅她的過程，攝像頭里全部都記錄的清清楚楚。
但這條視頻是剪輯過的，只記錄了我是如何罵她，卻沒有記錄她先是怎樣罵我的過程，可以說是完全的斷章取義。
視頻最后還配了她在鏡頭前聲淚俱下的控訴我作為外賣騎手是怎樣上門辱罵她，怎樣威脅她人身安全的自白，她甚至是舉著身份證錄的，哭得那叫一個凄慘。
“王哥，這個視頻不全……”我想要解釋，但站長直接擺手：“我知道肯定是她的錯，但問題是現(xiàn)在這個視頻在網(wǎng)上發(fā)酵了，好幾個百萬粉絲的大號都轉發(fā)了，公司為了降低負面影響，決定封禁你的賬號。”
我的心跌入了谷底。
站長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最近急用錢，但越是這樣你就越不該做出這種沖動的事情啊，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用了，這是總部那邊的決定。”
“那我這個月的工資還提的出來么？”沉默片刻后我問了一句。
“總部看你是老騎手，只是對你封號處理，不準備扣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