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夏母就帶著東西去了阮家村。
今個也是阮翠的回門日，王麻子提著兩斤豬肉就去了。
豬肉在這個時候可是好東西，但對比昨天的仗勢明顯差別巨大。
阮二嬸本來就看這個女婿不滿意，現在又看到這么廉價的回門禮，一張臉拉扯老長。
阮婆子倒是挺開心的，昨日得了五百塊，還拿了不少東西回來。
雖說這王麻子又老又丑好在出手闊綽，哪像夏重景來的時候就買了兩斤雞蛋糕，沒有半點誠意。
一天下來，她就將又老又丑的王麻子看順眼了。
見孫女婿王麻子來了，阮婆子笑得滿臉褶子，像一朵盛開的菊花，熱情地招呼道：“麻子來了，快進來坐，進來坐！老二家的，你還愣著干啥？還不趕緊把核桃酥拿出來招待你女婿！大婉，給你妹夫倒水！”
阮二嬸撇了撇嘴，嘟囔：“核桃酥昨個兒就被明江吃完了，哪里還有？”
阮婆子一聽，臉上頓時掛不住了，剛要開口罵人，阮清婉已經提著水壺走了過來，默默地給大家倒水。
她動作輕柔，神色平靜，仿佛對家里的吵鬧早已習以為常。
王麻子一雙綠豆眼滴溜溜地轉，目光一直黏在阮清婉身上，直到阮翠狠狠踢了他一腳，他才不情不愿地收回視線。
阮翠瞥了阮清婉一眼，語氣蠻橫地說道：“姐，我想吃鎮上的米豆腐，你去給我買。”
阮清婉皺了皺眉，說道：“三叔把自行車騎走了，我現在……”
“沒有自行車你不會走嗎？反正也不遠，你快點去買！”阮翠不耐煩地打斷她，語氣里滿是命令。
阮清婉提著水壺，心里清楚鎮上來回二十多公里的路，哪里是不遠？分明是阮翠不想讓她待在家里。
她抿了抿唇，放下水壺：“成，我去給你買，就是時間會晚點，你先等等。”
阮翠擺擺手，一臉無所謂：“晚點就晚點，不礙事。”
她心里盤算著，只要阮清婉不在家里，王麻子就不會一直盯著她看，自己看著心煩。
至于阮清婉走多遠、多累，她才不在乎。
阮清婉看了阮翠一眼，沒再多說什么，轉身出了門。
她心里明白，這個家從來沒有人真正關心過她的感受，但她早已習慣了隱忍。
她抬頭看了看天色，深吸一口氣，邁步朝鎮上走去。
*
“十塊錢？你怎么不去搶！”
鎮上，夏母拿著一套裙子，在問了價格后大聲。
那攤位老板是個精明的中年女人，聽了夏母的話也不惱，反而笑瞇瞇地說道：“大妹子，您不是咱這兒的人吧？我們這兒就這物價。”
夏母一聽，更來氣了：“不是這邊的人你就敢賣十塊？就這么一塊料子？”
她原本是打算去阮家村的，到了鎮上才知道還要坐牛車。
可這會兒牛車已經沒了，她懶得走遠路，便決定在鎮上住一晚，明天再搭車去阮家村。
閑著沒事，她就在鎮上逛了逛，想著第一次見阮清婉，總得帶點見面禮。
她看中了一條裙子，覺得小姑娘應該會喜歡，可沒想到攤位老板一開口就是十塊錢！
十塊錢啊，都能買一件冬裝了，這裙子才幾塊料子？
攤位老板見夏母一臉不滿，依舊不慌不忙，語氣里還帶著幾分得意：“大妹子，話可不是這樣說，我這料子可都是進口的，跟外面那些貨色可不一樣，您要是覺得貴，不如去別的地方看看？”
夏母氣得直瞪眼，可又不好發作。
她心里暗罵這店家黑心，可又舍不得那條裙子。
畢竟這一條街看過來，這條裙子最合她心意。
她咬了咬牙，決定再試試：“少點，少點我要了。”
店家劉嬸子搖了搖頭，一臉為難：“真拿不到，我這個價格已經很公道了……”
就在這時，一個清亮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劉嬸子。”
劉嬸子一抬頭，臉上頓時堆滿了笑容：“清婉呀！你咋到鎮上來了？”
清婉？
阮清婉？
夏母看了過去。
阮清婉注意到夏母投來的目光，點了點頭。
隨后看向攤位老板，微微一笑，語氣溫和：“我給我大妹買米豆腐。”
劉嬸子一聽，臉黑了：“這個時候買米豆腐？回到村里不得天黑透了？二翠也真會使喚人，就欺負你乖巧。”
阮清婉沒說話，只是將手背在身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劉嬸子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她背在身后的包裹，伸手道：“是新裙子做好了是不？清婉，不是我說你，你看看你做的裙子多好看，走過我攤位的人都喜歡，就是量太少，你說你要是自己開個成衣鋪做衣服，那不得賺死了！快把裙子拿來我看看，今個是啥樣款式。”
阮清婉猶豫了一下，目光瞥向夏母，似乎有些為難。
劉嬸子會意，當下對著夏母說道：“這位妹子，我也不瞞你，跟你說實話吧！這裙子呢，根本不是啥進口的，都是這姑娘自己做的，但這些都是好料子，光是這料子成本就三塊錢，她做一條裙子我給她兩塊錢，我賣十塊一點都不貴，你要是誠心想要，九塊錢你要就拿去，不要就算了。”
說完，劉嬸子一把拿過阮清婉包著的包裹，打開一看，里面是一件碎花裙子。
裙子做工精細，腰身收得恰到好處，袖口還繡著精致的花紋，看起來既大方又雅致。
劉嬸子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可真好看！看看這腰身，看看這袖子，跟城里那些大小姐穿的還要好看！清婉，你說你咋這么聰明呢，真好！”
阮清婉……
夏母看著那條裙子，心里不由得一動。
裙子精致，一看就是花了心思。
原以為是外地進的貨，沒想到竟然是她準兒媳親手做的。
她仔細打量了阮清婉幾眼，發現她眉目清秀，舉止端莊，說話也溫溫柔柔的，心里對她的印象頓時好了幾分。
她猶豫了一下，終于開口道：“十塊就十塊吧，我要了。”
劉嬸子一聽，笑得更加燦爛：“大妹子，您真是有眼光！這裙子穿出去，保準讓人羨慕！”
夏母淡淡地回了一句：“我送人。”
劉嬸子一頓，順著話頭接道：“送人好呀！送給閨女的吧？妹子生得這么好看，閨女肯定也好看，再配上這裙子，那不跟天仙下凡一樣！清婉，快拿個報紙給妹子包起來。”
阮清婉手腳麻利地找了個干凈的袋子，將裙子仔細疊好放了進去，雙手遞給夏母，語氣溫柔：“嬸子，您拿好。”
夏母接過袋子，看了阮清婉一眼，語氣平靜：“不是閨女，是準兒媳。”
劉嬸子又愣了一下，隨即又笑了起來：“那也好，都好！準兒媳穿上這裙子，肯定也漂亮！”
夏母“嗯”了一聲，目光依舊落在阮清婉身上，似乎在打量著什么。
她心里暗暗想著，這姑娘手腳勤快，說話也溫溫柔柔的，倒是和兒子說的差不多。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裝的，就像阮翠一樣。
阮清婉被夏母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低下頭，輕聲說道：“嬸子，您要是覺得裙子哪里不合適，可以拿回來改，我隨時都在。”
夏母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劉嬸子見兩人氣氛有些微妙，趕緊打圓場：“大妹子，您放心，清婉的手藝可是咱們鎮上數一數二的，保準您準兒媳喜歡！”
夏母沒再多說什么，提著袋子轉身離開了攤位。
她心里盤算著，明天去阮家村再多問問，問問這阮清婉是不是真像兒子說的那樣懂事。
如果是，這條裙子也算是值了。
要是跟阮翠一樣……她搖了搖頭，不敢再往下想。
阮清婉看著夏母的背影，心里也有些忐忑。
她總覺得這位嬸子看她的眼神有些復雜，但又說不上來是為什么。
她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對劉嬸子說道：“嬸子，我先去買米豆腐了，晚了怕趕不上回村的車。”
劉嬸子擺擺手：“去吧去吧，路上小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