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重生在趙小菊勸我輟學的那天。上輩子，直到我被趙小菊搶走工作，
被她逼著去掃廁所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認識五十多年的好閨蜜，竟一直恨不得讓我去死。
1我是家里最小的女兒，上頭有7個哥哥。從小不說嬌生慣養(yǎng)，重活累活是一點沒干過。
趙小菊是家中長姐，下面還有4個妹妹，1個弟弟。我們倆年齡相仿，從小一起長大。
經(jīng)常是她干活，我在旁邊幫忙。后來我去上學了。趙小菊依然在地里干活。小學就在村里，
我每天依然有大把時間和趙小菊混在一起。升了初中，我一周才能回家一次，
在學校也不是很適應。趙小菊說自己在家很寂寞，很想和我一起玩。
我馬上跑回家說不想上學了。一向慈愛的母親直接暴揍我一頓。初中前兩年，
我勉勉強強撐下來。趙小菊時不時就在我面前說上學多么不好，讓我們姐妹倆分開。
初三家里讓我常住學校，不要每周往家跑浪費時間。
趙小菊又開始說每天看到我父母下地多么辛苦，多么讓人心疼。她問我，你不心疼父母嗎？
為什么不回家?guī)兔Ω苫睿€要在學校待著？我說家里不許我不上學。趙小菊說，你不去，
他們還能拿繩子綁著你去不成？我聽了她的話，月底返校的時候真就在家賴著不去學校。
我那慈祥的老母親第二次爆發(fā)，讓我兩個哥哥把我抬起來送到學校。
這和綁著去又有什么區(qū)別？這是第三次了。趙小菊說，你看你幾個哥哥都沒錢娶媳婦，
你上學學費那么貴，也學不到東西，還不如和我一起去廠里打工。我們廠里工資高，
待遇也好，我們倆還能天天待一起。我說，可是馬上就要畢業(yè)考試了。趙小菊說，
反正你也不打算讀了，有沒有畢業(yè)證有啥關(guān)系。上輩子我就是這么被她說服了，
沒去參加畢業(yè)考試。班主任找來村里，喊我去考試，卻沒找到我。我已經(jīng)聽了趙小菊的話，
藏進村子后面的碉堡里了。趙小菊和我的班主任說，我根本就不想上學，
都是被父母逼著去的，這破考試誰愛考誰考，我才不去。班主任氣得臉色鐵青，
連我家門都不想進，扭頭就走。我的老母親聽聞消息，從地里趕回來，在后面苦苦挽留，
班主任頭也不回就走了。我終于如愿輟學。我跟著趙小菊在服裝廠干了兩年女工。
每天起早貪黑，手指磨出血泡又變成厚繭，卻樂在其中。我拿了工資交給老母親，
她一把扔在地上，理都不愿意理我。哥哥們心疼我，哄著讓我給老母親服個軟，
再回學校繼續(xù)念書吧。我哭著跑出家門，覺得他們都不理解我。趙小菊在路上攔住我，
問我怎么了。我說家里還是不死心，還是想讓我回去上學。趙小菊說，
結(jié)了婚就不能去上學了，不如你結(jié)婚吧？我愣住了，但想想至今都不理我的老母親。
我說我年齡還不夠，也不想結(jié)婚。趙小菊嘆了一口氣說，那真是沒辦法了，
實在不行就離家出走吧。離開家誰也管不到你了。我聽了她的話，
用工資買了去隔壁省的火車票。只是，我還沒下火車，就被在派出所上班的大哥給抓回去了。
這次老母親既不生氣也不冷臉，她平靜地問我，你真的想好了嗎？
我雖不知道她問的是想好什么，但還是點頭說想好了。母親發(fā)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那隨你吧。自此以后，我輾轉(zhuǎn)各個工廠的流水線。直到我48歲，
大哥給我介紹了一個國企后勤的活。我這個人雖然蠢笨，但是干活特別下力氣，
去了沒幾個月就轉(zhuǎn)正了。第二年我就當上了小組長，平時只要巡視檢查衛(wèi)生情況，
不用自己干活了。趙小菊找到我，說她老公開塔吊發(fā)不出工資來，家里倆孩子等著學費呢，
能不能借點錢給她。我借了。沒多長時間，公司缺一個保潔崗，我推薦了趙小菊。
公司開的工資比她在廠子里多1500，她很激動。天天說著如何感謝我。
我對她的工作也很照顧，不讓她干臟活累活。只是沒想到，
她在背后勾搭上了后勤的一個領(lǐng)導，在領(lǐng)導面前哭訴我平時如何欺負她。那領(lǐng)導為了討好她，
直接將我開了，讓她頂替了我的位置。當時我兩個兒女也還在上學，失去這份收入，
家里的經(jīng)濟也緊張起來。我祈求領(lǐng)導能不能讓我留下來干別的活。
趙小菊挽著那領(lǐng)導的胳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老宋，你就讓她留下掃廁所吧，
剛好我調(diào)過來，那邊有一個空缺。”那領(lǐng)導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你安排就是。
”至此我才明白，原來這一切都是趙小菊搞的鬼。我怒火中燒，隨后感覺心臟一陣刺痛，
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再次清醒就回到了1983年，趙小菊勸我輟學這天。
2“你怎么不說話啊？”趙小菊晃了晃我的胳膊。我看著面前年輕的趙小菊，心情復雜。
“你說什么？”“我說你好幾個哥哥都沒結(jié)婚，反正你也不想上學，
不如和我一起去廠里打工賺點錢。還能給哥哥添點彩禮。”“嗯，我考慮一下。
”趙小菊有點難以置信，我什么時候?qū)λ脑掃€要考慮了？
以往哪次我不是立刻就響應并付諸行動的。她干巴巴地說：“那好吧，你好好想想，
我肯定不會害你的。”我點了點頭,“我有點累了，先回家了。
”趙小菊看著面前那一堆沒洗完的衣服。“你不陪我洗衣服了嗎？”“我不太舒服，
得回家休息。”我轉(zhuǎn)身就走，指甲蓋掐在手掌心，痛得我心口難受。趙小菊看著我的背影，
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臭丫頭，還真把自己當小姐了！我一路跑回家，
家里只有老母親李鳳英在。她正坐在水井邊刷鞋子。我走過去“撲通”一聲跪在她面前。
她嚇了一跳，厲聲道：“王蕓，你又要作什么妖蛾子！”我的眼淚撲簌簌往下落。“媽，
對不起，我以后都聽你的，一定好好讀書。”李鳳英被我的樣子嚇傻了，她拽著我的胳膊。
“你跟我說實話，你又在外面做了什么？”我哭著搖頭，“媽，我真的知道錯了，
今天下午我就回學校。”李鳳英將信將疑。她總覺得我又要開始作妖了。
誰知當天下午我真的背著書包去了學校。李風英跟在我身后，看著我進了校門，
她才轉(zhuǎn)身回家。趙小菊第二天一早就去我家找我了。“王蕓，一起去撿柴啊？
”李鳳英冷臉看著她，“王蕓去上學了，我們家用不著她撿柴。”趙小菊赤紅著一張臉，
“我，我只是好心來叫她一聲。”李鳳英沒再搭理她。距離畢業(yè)考只有一個月了。
我在爭分奪秒復習以前落下的功課。這些內(nèi)容和我隔了一輩子那么遠，我已經(jīng)忘得差不多了。
好在畢業(yè)班最后一個月一直在查漏補缺，我厚著臉皮，天天拿著試卷問同學、問老師。
班主任是個好人。不然上輩子，她也不會專門去村里找我回來參加考試。我天天往辦公室跑，
她看我真心想好好學，每天晚上給我補一個小時的課。我壓縮自己的睡眠時間，
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其余時間抱著書本、練習冊苦學。就這樣，熬到了考前最后一天。
這一天放假，學校讓大家回去吃個飯洗個澡，放松一下。我背著書包回村里。
在村口遇到了等我的趙小菊。“王蕓，你終于回來了，我可想你了，去我家玩會吧？
”我本來不想去的，但我想知道她又在搞什么鬼，于是點頭答應了。
趙小菊上前挽住我的胳膊。我想起上輩子死之前，看到她就是這樣挽著那個老男人，
瞬間覺得惡心。我推開她的手。趙小菊詫異極了，“王蕓，你怎么了？”“沒事，
我最近都沒洗澡換衣服，擔心弄臟你的衣服。”我看見趙小菊低頭的瞬間翻了個白眼。
“我又不介意這些，不過你不喜歡，那我還是不挽著你了。”我嗯了一聲。
趙小菊家住的還是土坯房，她和幾個妹妹住一間。她拉著我進去，
問我明天要不要和她去碉堡玩。我說我明天要考試。趙小菊說，考試有什么用，
反正你又不打算繼續(xù)上了。我聽說碉堡里有寶貝，我們?nèi)タ纯窗伞Ｎ也辉敢夂退速M時間，
起身要走。她突然拽住我的胳膊，王蕓，我都是為你好，你成績也不好，
還在學校浪費錢干嘛呀？我們一起去廠里打工不好嗎？在一個廠子，我還能照顧你。
我聽她說這些話，感覺既虛偽又惡心。“沒別的事我要回家了。”趙小菊再次拉住我。
“王蕓，你能借我件衣服嗎？我這件胳膊肘都磨破了，在廠里人家都笑話我。
”如果是上輩子，我一聽到有人笑話趙小菊，肯定怒火中燒，第一時間答應她的要求。
可是現(xiàn)在，呵呵。“我只有這一身衣服了。你之前借了我一套，現(xiàn)在可以還我了嗎？
”趙小菊的臉色僵住了，她沒料到我突然這么說，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
我什么時候借過你衣服了？”我一把拉開旁邊木柜的簾子，
里面掛著的正是李鳳英前兩個月給我做的新衣服。“這件就是啊，你不會是忘了吧？
看來你也不需要借衣服嘛，借來都不記得穿。這衣服我還沒穿兩次呢，我就先拿回去了。
”說著我就扯下那套衣服，快步走出了趙小菊家。趙小菊動作慢了我一步，
她在后面追著我喊。“王蕓，你等等，我還有事和你說呢。”我當作沒聽見，
抱著衣服就往家跑。鄰居老太太聽見聲音從屋里出來，看見我拼命跑著，問道：“蕓丫頭，
出啥事了？”我邊跑邊喊，“我的新衣服借趙小菊穿倆月了，我拿回家讓我媽洗洗。
趙小菊讓我明天不要去考試了，我怕被我媽打斷腿，不敢聽。”這下不僅是老太太，
周邊的鄰居都聽見了我的聲音。追在我后面的趙小菊面色漲紅，“我沒有，我沒有說！
”出來看熱鬧的人鄙夷地看著她，頭靠頭，湊在一起說小話。趙小菊受不了被人指指點點，
哇地一聲跑回家了。我抱著新衣服沖進家門，把李鳳英嚇了一跳。“你怎么突然回來了？
拿的什么東西？”“媽，明天考試，學校今天讓我們回來吃頓好的。這是你給我做的新衣服，
你不記得了嗎？”李鳳英看著那衣服，臉上頗有些一言難盡。她怎么會不記得，
那衣服王蕓只穿了一次，之后就長在趙小菊身上了。她嘆了一口氣，“拿過來我給你洗洗。
”“謝謝媽。”3當天下午，我就要回學校去了。李鳳英聽鄰居說了我在外面瞎嚷嚷的話，
她怕趙小菊又使壞不讓我去考試，再次把我送進學校大門。“明天好好考試，聽到?jīng)]？
媽一輩子沒文化，在土里刨食刨得夠夠的，媽不想讓你也這樣。”這話聽得我心里酸酸的。
上輩子，我和在土里刨食也差不多。“我知道了，媽，你回吧，路上小心點。
”李鳳英看著我進去學校，才往回走。我看著她略顯蒼老的背影，眼淚不由地滑落下來。
考試持續(xù)了三天。結(jié)束那天，大哥王建中在學校門口接我。他背起我的鋪蓋走在前面，
和上輩子在火車上抓到我時一樣。我暗暗發(fā)誓，這輩子一定讓家人為我少操心，
既然重來一次，我一定要出人頭地。回家等成績的第二天，我就下地干活了。
雖然前十幾年沒干過活，可是上輩子我嫁的男人是一個地道的農(nóng)民，農(nóng)忙季節(jié)種地，
農(nóng)閑時進城打工。后來他去城里的工地做農(nóng)民工，家里那幾畝地都是我一個人照看。
農(nóng)忙的時候我連飯都顧不上吃，披星戴月地干，晚上回到家渾身都要散架了。這輩子重來，
我干起農(nóng)活倒是像模像樣的。李鳳英特別驚訝。她看著我神色復雜，
這孩子不會一直這么幫趙小菊干活吧？家里慣著她，她居然出去找苦頭吃。
李鳳英對這個女兒實在是難以理解。但是眼見著女兒最近開始變好了，她也沒再多說什么。
我才下地干了一天活，趙小菊又找上我家。自從上次我從她家拿著衣服跑回來，
她就沒往我身前湊了。這回不知道又打著什么鬼主意。趙小菊站在我面前，期期艾艾地說，
“王蕓，我晚上能到你家住一晚嗎？我家?guī)讉€妹妹晚上吵得我睡不著覺。反正你自己睡，
我來陪你好不好？”我心里的雷達瞬間響了，我想起來了！上輩子也有這么一回，
當時趙小菊說她家蚊子多沒有蚊帳，能不能到我家和我擠一擠。我的床上是有蚊帳的，
當時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當天晚上我們聊到半夜，我太困了，直接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趙小菊已經(jīng)不在我家了。那天老母親的臉色特別難看。
我那在鎮(zhèn)上上夜班的六哥也難得早起，一臉萎靡地坐在飯桌旁。
我當時還沒心沒肺地問趙小菊去哪了，李鳳英狠狠剜了我一眼，并不搭理我。
我后來去找趙小菊，她支支吾吾地說早上起來不太舒服，就趕緊跑回家上廁所了。是的，
這個時候的農(nóng)家肥還是很好的肥料，村里都說“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屎尿都憋著回家解決。
趙小菊那么說，我根本沒有懷疑。現(xiàn)在想來，這事處處透著詭異。當時趙小菊必然做了什么，
才讓李鳳英臉色那么難看。我猜這事肯定和六哥有關(guān)。這次趙小菊又想拿我作筏子，
上我家搞幺蛾子。我直接拒絕了她。趙小菊臉上原來柔弱的表情被驚訝替代。
她厲聲道：“為什么不行，王蕓你怎么這么小氣？我們還是不是朋友了。”往常她這么說，
我肯定會服軟，還求著她到我家玩。這次我只是看了她一眼，徑直走回家了。
趙小菊風中凌亂了一會，暗自咬了咬牙。不行，她還得另想個法子。
她爸已經(jīng)在找人給她相看對象了，還放出口風，只要彩禮給得多，不在乎對方家庭和樣貌。
周邊幾個大隊的小混子、二流子，這兩天已經(jīng)開始明里暗里盯著她。她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趙小菊慢慢走回家，在心里盤算著明天繼續(xù)來找王蕓。王蕓的六哥是她給自己找的好歸宿。
王家雖然不算特別富裕，但是家里兒子多，有工作的也不少，日子怎么都不會難過。
4第二天上午，我在地里干活的時候。趙小菊又來到我面前，她語氣輕快地問我，
要不要和她一起去碉堡里玩。我對那個碉堡不感興趣，剛想拒絕。趙小菊就繼續(xù)道，
我們叫上你六哥一起去吧，聽說里面有寶貝，但是黑漆漆的，我們兩個女生去不太好。
我一聽她又提起我六哥，神經(jīng)瞬間繃緊。“我六哥要上班，沒功夫去。”“他不是上夜班嗎？
下午和我們玩一會也不影響啊。”“我不去。”我的話還沒說完，趙小菊就打斷我，
“那我下午在碉堡等你們啊！你們快點來啊。”我打定主意不告訴六哥，自己也不會去的。
可當天下午，趙小菊哭哭啼啼地被趙父從外面帶回了村。趙父臉色鐵青，
趙小菊臉上還有幾個巴掌印。經(jīng)過地頭的時候，趙小菊怨毒地瞪了我一眼，
那一眼包含的恨意，比上輩子還要多。我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只以為是趙小菊不干活出去玩，又被她爸給打了。最近服裝廠淡季，女工們都在家閑著，
趙父要求趙小菊再去找些零活來干，趙小菊和我抱怨過這事。我低頭繼續(xù)給菜地除草。
當天晚上卻聽李鳳英說，村西頭的吳癩子去趙小菊家提親了。趙父已經(jīng)答應了，
要了388塊的彩禮。吳癩子也同意了，說回家湊了就給送來。
我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個不太好的想法。下午那會趙小菊哭哭啼啼的，
不會是和吳癩子在碉堡發(fā)生什么事了吧？我仔細回憶著上午她來找我時的情況。
那時我正在給玉米地施肥，趙小菊站在地頭上和我說話，周邊好像沒有人，不對，
那個時候吳癩子正好從路那頭過來。趙小菊說下午在碉堡等我，吳癩子八成是聽見了。
下午倆人肯定是在碉堡發(fā)生了什么。
否則趙父不可能這么輕易松口把趙小菊嫁給吳癩子這樣的人。不是說趙父對趙小菊有多好，
而是他只奔著錢去的。吳癩子一看就拿不出太多錢。
388的彩禮估計要掏空吳癩子全家的家底了，這顯然不符合趙父的預期。
我心知這中間還有貓膩，但也不想沾上這種事。后來幾天，趙小菊上門找我，
我都假裝不在家，讓李鳳英回絕她。直到村里又傳來消息，吳癩子和趙小菊的婚事定下來了，
就在十五天后。那段時間我除了下地干活就是窩在家里做些針線活。
李鳳英見我這樣都很詫異，問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說沒有，我干點活才能安心等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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