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記得自己吞下最后一顆苦杏仁時,冷宮破窗透進的月光像把刀子。"安答應,
該上路了。"太監尖細的嗓音猶在耳邊。可當她再次睜眼,
映入眼簾的卻是繡著纏枝蓮的帳頂,鼻端縈繞著熟悉的沉水香——這是她在安府閨閣的床榻!
"小姐醒了?"寶鵑推門進來,手里捧著簇新的衣裙,"今日選秀,
老爺特意吩咐用這匹蘇繡裁的衣裳。"安陵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痛真實得不像幻覺。
她看向銅鏡中的自己——十六歲的容顏,眼神卻已歷盡滄桑。"寶鵑,現在是什么年份?
""小姐莫不是緊張糊涂了?自然是雍正元年四月十二。"雍正元年!
她竟重生回選秀前一日!安陵容強抑顫抖,前世記憶如潮水涌來:甄嬛的虛偽,皇后的狠毒,
皇帝的薄情...最后定格在甄嬛那句"陵容妹妹,你我終究不是一路人"時的憐憫眼神。
"把母親的螺子黛拿來。"她突然道,"再取那套素銀頭面。
"寶鵑詫異:"小姐不是準備了艷麗的衣裳和鎏金首飾...""今日起,
我安陵容要走自己的路。"她對鏡描眉,將前世謹小慎微的柳葉眉改成了凌厲的遠山黛。
紫禁城的紅墻比記憶中更刺目。安陵容站在選秀隊列中,刻意選了離甄嬛最遠的位置。
前世她因甄嬛贈花才得入選,這一世她要靠真本事。"松陽縣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
年十六——"聽到唱名聲,她盈盈下拜,袖中暗藏的香囊隨風散出清冽梅香。
這是她連夜調制的"雪魄",能讓人神思清明。皇帝果然抬頭:"你身上是什么香?
""回皇上,是臣女自制的梅花香。"她聲音清潤如冰泉,"取臘月梅花蕊上的雪水,
佐以沉香木屑...""抬頭回話。"安陵容緩緩仰臉,
卻在皇帝看清她容貌前垂眸——這個角度最像純元皇后年少時的畫像。
前世她在甄嬛處偶然得見,此刻派上用場。"可會唱歌?"太后突然問。她心中冷笑。
前世她因歌喉得寵又被厭棄,這一世..."略通一二。"她輕啟朱唇,
唱的卻是純元皇后最愛的《折桂令》。音色刻意模仿了甄嬛日后會用的腔調——既然要借勢,
不如借最大的勢。皇帝手中的茶盞"當"地落在案上:"留牌子,賜香囊!"退出殿外時,
安陵容與甄嬛擦肩而過。
這位前世的好姐姐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她沒想到這個寒門女子能獨自入選。"恭喜妹妹。
"甄嬛笑得溫婉,卻已暗自打量她周身裝扮。安陵容福身回禮,
露出袖口精心仿制的纏枝蓮紋——甄嬛最愛的花樣。果然見對方眼神一暖。雙面繡,
自然要繡兩面。儲秀宮的月光比冷宮溫柔許多。安陵容把玩著剛得的綠頭牌,
指尖撫過"安答應"三個字。前世她因家世卑微初封僅為答應,這一世雖仍是答應,
境遇卻已不同——皇帝特意吩咐撥了離養心殿最近的鐘粹宮給她。"小主,
華妃娘娘賞的錦緞到了。"寶鵑捧著朱漆托盤進來。安陵容掃過那匹艷麗的蜀錦,唇角微勾。
前世華妃視她如螻蟻,今生卻主動示好,無非是因她選秀時展露的調香本事。
"把我新制的'醉仙顏'取來。"她打開妝奩,
取出一枚白玉簪子——這是皇后暗中派人送來的。兩虎相爭,
正是她這只"雀兒"得利的好時機。次日請安,華妃果然發難:"安答應這身打扮倒別致,
素凈得像是去吊喪。"殿內嬪妃掩嘴輕笑。安陵容不慌不忙跪下:"嬪妾愚鈍,
只知皇上昨日夸臣妾穿月白好看。"華妃臉色頓變。皇帝對純元皇后的執念,
是她心頭一根刺。"妹妹起來吧。"皇后適時解圍,"本宮瞧著你面色不佳,
可是不適應宮中飲食?"安陵容心中冷笑。前世皇后也是這般假作關心,實為下毒。
她佯裝感激:"謝娘娘關懷,嬪妾自幼體弱,
家中常備一種養榮丸...""可是用茉莉、沉香配制的?"皇后果然上鉤,
"本宮宮里正好有些上等香料,回頭讓剪秋送去。"安陵容垂首謝恩,掩去眼中精光。
皇后不知道的是,前世她偷學的不僅是制香,還有識毒。那些摻了麝香的"賞賜",
這次將成為她反擊的利器。粹宮的小廚房飄出奇異香氣。安陵容將蒸好的香露倒入玉瓶,
又加入幾滴琥珀色液體。這是她按前世記憶復制的"暖情香",
但做了關鍵改良——去掉了容易暴露的依蘭成分,改用西域秘傳的龍血樹脂。"小主,
沈貴人到訪。"寶鵑匆匆來報。安陵容迅速藏好香瓶。沈眉莊,甄嬛的閨中密友,
前世因假孕事件被廢。這次她要以這位正直的貴人為突破口。"沈姐姐。"她迎出去,
特意用了未加修飾的原聲,"怎敢勞您親自來。"沈眉莊拉著她的手坐下:"妹妹初入宮闈,
可還習慣?"眼神真摯得讓人心顫。安陵容險些動搖。前世沈眉莊是少數對她釋放善意的人,
可惜..."嬪妾一切都好。"她取出新制的荷包,"這是安神的香囊,
姐姐若不嫌棄..."沈眉莊欣然接過,卻不知香囊夾層藏著一張字條,
上面寫著華妃宮中太監與太醫私會的時辰地點——這正是前世假孕案的導火索。只不過這次,
證據會先到皇帝手中。送走沈眉莊,安陵容喚來新收買的小太監:"把這瓶香露送到養心殿,
就說...是安答應感念皇恩,特調的安神香。"她沒說的是,
這香與皇帝慣用的龍涎香混合后,會產生微妙反應——令人對她身上氣息念念不忘。
前世華妃靠這招圣寵不衰,這一世該換她用了。傍晚,敬事房傳來消息:安答應侍寢。
安陵容對鏡梳妝,特意在耳后抹了另一種香脂。當皇帝情動時靠近,
會嗅到若有似無的梅香——純元皇后最愛的味道。"愛妃身上,總有股特別的香氣。
"帷帳中,皇帝撫著她長發低語。安陵容嬌羞低頭,掩去眼中冷光。這才剛開始呢,
我的皇上。一場秋雨過后,后宮局勢悄然生變。華妃因縱容手下太監穢亂宮闈被申飭,
沈眉莊卻因"檢舉有功"晉為惠嬪。安陵容冷眼旁觀,這兩件事背后都有她推波助瀾。
"小主,甄嬛姑娘送來的山參。"寶鵑捧著錦盒進來。安陵容用銀簪撥開參須,
果然發現細微的淡黃色粉末——零陵香,久服令人不孕。前世她傻傻吃了半年,
這一世..."收進庫房。"她合上蓋子,"把我前日曬的菊花給甄姐姐送去,
就說我親手所制,最是明目。"菊花性寒,與甄嬛正在服用的溫補藥相克。雖不致命,
但足以讓她月信紊亂幾日——正好錯過皇帝答應去碎玉軒的日子。次日請安,
皇后突然道:"安答應入宮多日,也該學學規矩了。從明日起,每日申時來景仁宮聽訓。
"嬪妃們交換眼色。這是明擺著的刁難,申時正是皇帝常來后宮的時辰。"嬪妾謹遵懿旨。
"安陵容恭敬應下,心中卻笑了。皇后不知道的是,
景仁宮的檀香里早被她摻了微量曼陀羅粉,久聞會令人暴躁易怒。
前世她用這招害過富察貴人,今生該換皇后嘗嘗滋味了。回到鐘粹宮,
她取出藏在床底的錦盒。里面整齊排列著十幾個小瓷瓶,
標簽:華妃的歡宜香、皇后的安神湯、甄嬛的玫瑰露...這些都是她暗中收集的各宮把柄。
"寶鵑,去請端妃娘娘宮里的繪春姑娘來一趟。"她蘸著朱砂在宣紙上勾畫,
漸漸成形的是一張關系網,而中心節點赫然寫著"純元"二字。蜘蛛結網,
從來都是靜悄悄的。霜降這日,景仁宮傳出茶盞碎裂的聲音。"查!給本宮徹查!
"皇后額頭青筋隱現,完全失了往日的端莊。剪秋跪在地上收拾瓷片,手腕不住發抖。
安陵容垂首站在角落,唇角微揚。連用七日摻了曼陀羅的檀香,效果比她預想的還要好。
今晨請安時,皇后竟當眾訓斥了最得寵的麗嬪。"娘娘息怒。"她適時奉上香囊,
"這是嬪妾新調的寧神香,或許..."皇后一把抓過香囊深嗅,
神色果然舒緩些許:"你有心了。
"卻沒注意到安陵容眼中閃過的冷光——這香囊里加的是微量五石散,短期舒緩,
長期卻會加深情緒波動。出了景仁宮,安陵容繞道太醫院。章太醫正在藥柜前踱步,
見她來了急忙行禮:"安小主可是身子不適?""聽聞近日多位娘娘失眠多夢,特來請教。
"她故作擔憂,"可是時氣所致?"章太醫捻須搖頭:"怪就怪在此處。脈象平和,
卻心神不寧,像是..."他壓低聲音,"像是中了香蠱。"安陵容瞳孔微縮。
香蠱是苗疆秘術,宮中嚴禁提及。看來她散布的"無心香"已引起恐慌,這正是她想要的。
"大人慎言。"她遞上一張藥方,"嬪妾家鄉有個安神方子,或可一試。"藥方背面,
用明礬水寫著幾個小字:華妃宮中有異香。當夜,皇帝突然駕臨鐘粹宮。
安陵容早已焚起特制的龍涎香,與皇帝衣上的沉水香交融,產生奇妙的安撫效果。
"愛妃這香,與別處不同。"皇帝閉目靠在榻上,"聞著...像是純元在時的味道。
"安陵容心中冷笑,面上卻柔情似水:"嬪妾愚鈍,不過是按古方所制。
"她輕撫皇帝太陽穴,指甲縫里的香粉隨動作滲入——這是能讓人產生依賴感的迷情散,
前世華妃的秘方。皇帝沉沉睡去時,她悄悄取出枕下密信。繪春送來的消息:端妃病情加重,
太醫斷言活不過冬至。時機到了。端妃的永和宮冷清得像座墳墓。安陵容避開巡邏太監,
從側門溜入內室。藥味混著腐朽氣息撲面而來,床榻上的端妃形銷骨立,
哪有當年"冰肌玉骨"的風采?"娘娘。"她輕喚,取出銀針試探藥碗——果然泛黑,
是劇毒跡象。端妃眼皮微顫,卻無力睜開。安陵容不慌不忙取出青瓷小瓶,
將一滴琥珀色液體滴入她口中。這是她用曼陀羅花蕊與雪山靈芝煉制的解毒劑,
前世曾見西域商人售賣。"我知道您能聽見。"她附在端妃耳邊低語,"純元皇后死前,
見過您。"端妃的手指突然抽搐!安陵容微笑,繼續道:"皇后給的參湯有問題,
但您喝的...是皇上賞的。"這句話像把鑰匙,瞬間打開端妃緊閉的眼瞼。
她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安陵容,喉嚨發出"嗬嗬"聲響。"別急。"安陵容扶她半坐,
喂下一勺藥汁,"嬪妾有法子解這毒,但需要您告訴一件事——"她聲音壓得極低,
"純元皇后的《驚鴻舞》譜子,藏在哪?"端妃的瞳孔驟然收縮。
安陵容知道她猜對了——前世甄嬛靠《驚鴻舞》重獲圣寵,而這舞譜是純元遺物,
必定記錄著某些秘密。"妝...匣..."端妃氣若游絲,
"暗...層..."安陵容剛要去尋,忽聽外間腳步聲。她迅速將一顆藥丸塞進端妃舌下,
閃身躲入帷帳后。來人是繪春,端著新熬的藥。安陵容瞇眼觀察——這小宮女倒藥時,
袖口閃過一點金芒。皇后的人!待繪春離去,安陵容直奔妝臺。紫檀木妝匣底層果然有夾層,
輕輕一按機關,露出半張泛黃的絹紙。正是《驚鴻舞》片段,
但更令她震驚的是背面那行小字:"吾兒若觀此譜,當知母死于麝香與紅花。
景仁宮...藏..."字跡到此中斷。
安陵容渾身發冷——純元皇后竟是被麝香與紅花害死的!
而兇手...她想起皇后宮中常年燃著的麝香。端妃突然劇烈咳嗽,吐出一口黑血。
安陵容急忙回身,卻見老人眼神清明了許多:"你...是安...""嬪妾安陵容。
"她握緊端妃枯瘦的手,"愿與娘娘同舟共濟。
"端妃嘴角扯出苦笑:"皇...后..."突然用力掐住她手腕,
"小心...甄..."話未說完,窗外傳來寶鵑的呼喚:"小主!皇上往鐘粹宮去了!
"安陵容匆匆藏好舞譜,最后喂端妃一口解毒劑:"嬪妾明日再來。"她沒看見的是,
轉身剎那,端妃眼中閃過的復雜神色。御花園的菊花開得正盛。安陵容坐在涼亭里,
看似賞花,實則觀察遠處假山后的動靜。今早繪春密報,甄嬛邀了皇帝午后賞菊。
而寶鵑"無意"中透露,安陵容每日此時會來此練歌。"妹妹好雅興。
"甄嬛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安陵容轉身,見甄嬛一襲月白紗裙,
發間只簪一朵白菊——刻意的素凈,分明是在模仿純元皇后喪期裝扮。
好一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甄姐姐。"她起身行禮,袖中香囊悄然落地,
"嬪妾擾了姐姐雅興。"甄嬛扶她時,指尖在她腕間一觸即離:"聽說妹妹歌聲動人,
不知可否..."遠處已見明黃儀仗。
安陵容突然按住太陽穴:"嬪妾有些頭暈..."話音未落,整個人軟軟倒向甄嬛。
"安妹妹!"甄嬛下意識接住她,卻被她暗中拽開了衣領——露出頸間一點朱砂痣。
那是甄嬛最不像純元的地方,前世皇帝曾因此冷落她半月。儀仗聲近在咫尺。
安陵容"恰好"醒來,驚呼一聲退開:"嬪妾失禮了!"聲音不大不小,
正好讓走近的皇帝聽見。"怎么回事?"皇帝皺眉。安陵容慌忙跪下:"回皇上,
嬪妾突感不適,幸得甄姐姐相扶..."她抬眼時淚光盈盈,
這個角度最能凸顯她與純元相似的眉眼。果然,皇帝目光在她臉上停留許久,
才轉向甄嬛:"你..."話未說完,
突然盯著甄嬛脖頸:"愛妃這痣..."甄嬛臉色煞白,急忙攏緊衣領。安陵容心中冷笑,
前世甄嬛靠點痣得寵,這一世她要讓這顆痣成為敗筆。"皇上。"她適時轉移話題,
"嬪妾新譜了曲子,想請您品評。"皇帝果然被引開注意。
當安陵容啟唇唱起純元最愛的《長相思》時,甄嬛的眼神像刀子般刺來。她恍若未見,
唱到動情處,一滴淚恰到好處地滑落——正落在皇帝手背上。"好!"皇帝擊掌,
"愛妃此曲,讓朕想起..."他沒有說完,但在場三人都心知肚明。
甄嬛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精心設計的局,竟為安陵容做了嫁衣!鐘粹宮的暗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