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萊奧,一個在沃森區(qū)“夜間環(huán)境維護部”工作的清道夫。
這個官方稱謂聽起來多少有些體面,但實際上,
我的工作就是在那些霓虹初歇、罪惡剛剛沉寂的凌晨時分,
駕駛著一輛發(fā)出“嘎吱”異響的垃圾清理車,穿梭在沃森區(qū)那些骯臟狹窄的后巷,
清理前一夜留下的狼藉——空酒瓶、廢棄的義體零件、沾著不明液體的超夢芯片,
以及……偶爾出現(xiàn)的,不幸在某個角落結束了自己夜之城旅程的無名尸體。
(一)凌晨四點的交響曲與“老爹”的咖啡沃森區(qū),夜之城的“舊城區(qū)”,曾經也輝煌過,
據(jù)說在幾十年前,這里是公司精英們趨之若鶩的商業(yè)中心。但如今,
它更像是一個被時間遺忘的角落,高聳的摩天大樓之間,
擠滿了搖搖欲墜的廉價公寓和幫派盤踞的地下巢穴。
空氣中永遠彌漫著一股劣質合成燃料、腐爛食物和工業(yè)廢水的混合氣味,
如同這座城區(qū)永恒的嘆息。我的工作,從凌晨四點開始。那時,大部分夜之城的居民,
無論是沉醉在奢華頂層公寓的精英,還是蜷縮在潮濕膠囊旅館的流浪漢,
都還沉浸在各自的夢境之中——無論是真實的,還是用歐金購買的超夢體驗。而我,
則必須開著我那輛被同事們戲稱為“老古董”的“清道夫一號”,開始一天的工作。
“清道夫一號”的引擎總是在啟動時發(fā)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仿佛一個患了嚴重肺病的垂死老人。它的傳感器也早已老化失靈,我更多的時候,
是依靠我那雙經過最基礎型號歧路司光學義體強化的眼睛,以及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
來判斷哪些垃圾需要被壓縮處理,
哪些“特殊垃圾”需要上報給NCPD(夜之城警察局)的“特殊廢棄物處理小組”。
在開始正式工作前,我總會習慣性地將“清道夫一號”停在卡布基市場邊緣,
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yè)的、名叫“老爹的提神站”的街邊咖啡攤前。
攤主是一個頭發(fā)花白、臉上布滿了歲月刻痕的老人,大家都叫他“老爹”。
他年輕時據(jù)說是一名勇敢的戰(zhàn)地記者,后來因為一次意外,失去了一條腿,
只能靠著一個吱呀作響的機械假肢行動。“萊奧,老樣子?”老爹總是能在我開口之前,
就準備好一杯熱氣騰騰的、用回收咖啡豆研磨出來的、味道苦澀卻異常提神的黑咖啡,
外加兩塊用營養(yǎng)膏和合成黃油烤出來的、硬得像石塊一樣的“能量餅干”。“謝了,老爹。
”我接過咖啡和餅干,支付了幾個零散的歐金。我們之間沒有太多多余的寒暄,多年的相處,
已經形成了一種無需言語的默契。老爹的咖啡攤,是沃森區(qū)凌晨時分,
少數(shù)幾個尚存一絲“人情味”的地方。
偶爾會有幾個和我一樣早起的“夜班族”——比如負責巡邏的NCPD菜鳥,
或者剛剛結束“夜場表演”的性偶,在攤位前駐足片刻,用一杯廉價的咖啡,
驅散深夜的寒意和疲憊。我們很少談論彼此的工作,
也很少談論夜之城那些光怪陸離的“大新聞”。我們更習慣于沉默,或者,
只是簡單地抱怨一下糟糕的天氣,或者最近又漲價的劣質營養(yǎng)膏。因為我們都清楚,
在這座城市里,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沉默,往往是底層小人物最安全的生存法則。
(二)漩渦幫的“藝術品”與“幽靈”的傳說沃森區(qū)的夜晚,從來都不平靜。
幫派之間的火并,毒品交易引發(fā)的仇殺,
以及那些因為植入體排異反應而徹底失控的“賽博瘋子”的無差別攻擊,幾乎是家常便飯。
而我的工作,便是清理這些“盛宴”之后留下的殘羹冷炙。那段時間,
沃森區(qū)最令人頭疼的“藝術家”,無疑是“漩渦幫”的那群瘋子。
他們對極端義體改造有著近乎病態(tài)的狂熱,喜歡將敵人的尸體,
改造成各種奇形怪狀的、充滿了血腥和暴力美學的“裝置藝術品”,
然后隨意丟棄在他們控制區(qū)域的各個角落,以此來炫耀武力和恐嚇對手。我曾經不止一次,
在某個陰暗的后巷,或者某個廢棄的建筑工地,發(fā)現(xiàn)過這些令人作嘔的“杰作”。
殘缺的肢體被扭曲的金屬支架固定成詭異的姿勢,裸露的神經線如同枯萎的藤蔓般垂落,
臉上那些被強行替換的、閃爍著不祥紅光的Kiroshi光學鏡片,
仿佛還在無聲地控訴著他們生前所遭受的非人折磨。每當遇到這種情況,
我都會默默地在胸前劃一個早已被遺忘的、古老宗教的十字,然后用最快的速度,
將這些“藝術品”裝進特制的“生物危害廢棄物處理袋”,并立刻上報給NCPD。
我不想知道這些受害者是誰,也不想知道他們與漩渦幫之間有什么恩怨。
我只想盡快將這些散發(fā)著死亡氣息的東西,從我的視線中清除出去。然而,
即使是在漩渦幫這樣無法無天的暴力團伙的陰影下,
沃森區(qū)也流傳著一些關于“反抗者”的傳說。其中最廣為人知的,
便是一個被稱為“幽靈”的神秘人物。據(jù)說,“幽靈”是一個身手矯健、槍法如神的女傭兵,
她專門接一些針對幫派頭目和公司爪牙的“臟活”。她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魅影,
來無影去無蹤,從未有人見過她的真實面目。有人說她是某個被滅門的幫派的幸存者,
為了復仇而化身為暗夜的制裁者;也有人說她其實是某個超級公司秘密培養(yǎng)的頂級特工,
因為厭倦了被當作工具利用而選擇了叛逃。我曾經在一次清理任務中,
無意間發(fā)現(xiàn)過“幽靈”留下的痕跡。那是在一個漩渦幫的小頭目被發(fā)現(xiàn)橫尸街頭的現(xiàn)場,
除了幾枚造型奇特的、明顯是經過特殊改裝的彈殼之外,現(xiàn)場沒有留下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但我在清理周圍的垃圾時,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撿到了一枚小巧玲瓏的、用黑色羽毛和銀線編織而成的護身符。
那絕不是漩渦幫那些粗魯?shù)募一飼宕鞯臇|西。我沒有聲張,
只是默默地將那枚護身符收了起來。不知為何,這個小小的發(fā)現(xiàn),
讓我在這個冰冷而殘酷的城市里,感受到了一絲……莫名的慰藉。仿佛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依然有一雙銳利的眼睛,在默默地注視著這一切,并用她自己的方式,
維持著某種脆弱的、屬于底層的“正義”。
)康陶的降臨與“貨物”的謎團平靜(如果沃森區(qū)的生活也能被稱為“平靜”的話)的日子,
并沒有持續(xù)太久。那一天,當我像往常一樣,
駕駛著“清道夫一號”行駛在卡布基市場附近那條熟悉的街道時,天空中,
突然傳來了刺耳的警報聲和巨大的引擎轟鳴聲。我抬頭望去,
只見數(shù)架涂著醒目康陶公司標志的重型武裝浮空艇,如同從地獄中召喚出來的戰(zhàn)爭巨獸一般,
低空掠過沃森區(qū)的上空,投下了巨大的、令人不安的陰影。從艇身上伸出的高功率探照燈,
如同無情的審判之眼,將地面上的一切都照得無所遁形。擴音器中,
不斷重復播放著冰冷的、不容置疑的警告,命令所有平民立刻待在室內,不要外出。
街上的行人,瞬間作鳥獸散,原本還算熱鬧的卡布基市場,也在短短幾分鐘之內,
變得空無一人,只剩下被驚慌失落的攤販們遺棄在原地的、散落一地的貨物和垃圾。
我的神經,瞬間繃緊了。康陶公司,這個以制造和販賣軍火而稱霸全球的超級企業(yè),
他們以如此大的陣仗出現(xiàn)在沃森區(qū),絕不可能只是進行一次普通的“例行巡邏”。
一股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般,纏上了我的心頭。
我迅速將“清道夫一號”停靠在一個相對隱蔽的廢棄公交車站臺后面,關閉了引擎,
然后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外面的動靜。很快,激烈的槍聲和爆炸聲,
便從不遠處的一個大型倉儲區(qū)傳來。那里,正是漩渦幫在沃森區(qū)最大的據(jù)點之一。火光沖天,
濃煙滾滾,刺鼻的硝煙味和金屬燃燒的焦糊味,即使隔著老遠,也能清晰地聞到。
康陶公司的士兵,如同訓練有素的獵犬一般,從浮空艇上索降下來,迅速封鎖了整個倉儲區(qū),
并向著漩渦幫的據(jù)點發(fā)起了潮水般的猛烈攻擊。他們的裝備精良,戰(zhàn)術配合默契,
顯然是有備而來。而漩渦幫的那些平日里兇悍無比的成員,
雖然也憑借著他們那些經過極端改造的義體和不要命的打法,進行著頑強的抵抗,
但在康陶公司那壓倒性的軍事實力面前,也如同被巨浪拍打的沙堡一般,迅速土崩瓦解。
戰(zhàn)斗持續(xù)了大約兩個多小時。當槍聲逐漸平息下來的時候,
整個倉儲區(qū)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和廢墟。康陶公司的士兵,開始有條不紊地清理戰(zhàn)場,
將那些被擊斃的漩渦幫成員的尸體,像處理垃圾一樣,堆積到一起,
然后用某種強效化學噴劑進行“消毒處理”。就在我以為一切即將結束的時候,我看到,
幾名康陶公司的特種作戰(zhàn)人員,從倉庫深處,
押送著一個用厚重的黑色防彈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特殊貨物”,
迅速登上了一輛早已等候在旁的、戒備森嚴的重型裝甲運輸車。那“貨物”的體積并不算大,
但從那幾個特種兵如臨大敵的緊張表情來看,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裝甲運輸車在數(shù)架武裝浮空艇的護送下,迅速駛離了現(xiàn)場,
消失在了沃森區(qū)那迷宮般的街道之中。隨后,康陶公司的清理部隊,
開始對整個倉儲區(qū)進行徹底的“凈化”。他們用高壓水槍沖洗地面上的血跡,
用推土機將那些被摧毀的建筑夷為平地,仿佛要將這里發(fā)生過的一切,
都從夜之城的記憶中徹底抹去。當康陶的部隊如同來時一樣,迅速而悄無聲息地撤離之后,
整個沃森區(qū),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令人窒息的沉寂之中。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死亡的氣息。
第二天清晨,當我再次駕駛著“清道夫一號”來到那個曾經是漩渦幫據(jù)點的倉儲區(qū)時,
這里已經變成了一片空曠的、寸草不生的焦土。仿佛昨天那場慘烈的戰(zhàn)斗,
只是一場不真實的噩夢。然而,在清理那些被爆炸沖擊波掀翻的垃圾桶時,
我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現(xiàn)了一枚……一枚沾著暗紅色生物凝膠的、閃爍著微弱藍光的、指甲蓋大小的菱形數(shù)據(jù)芯片。
芯片的表面,用一種極細的激光蝕刻技術,雕刻著一只鳳凰圖案。
那絕不是漩渦幫那些粗鄙的家伙會使用的東西,
更像是什么高端公司為其重要人物定制的身份識別或數(shù)據(jù)存儲信物。
我將那枚數(shù)據(jù)芯片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枚小小的芯片,
與昨天那個被康陶公司“回收”的神秘“貨物”之間,存在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lián)系。
(四)“蜥蜴之舌”的流言與“芯片”的誘惑康陶公司對漩渦幫的血腥清剿,
如同在沃森區(qū)這潭早已渾濁不堪的死水中,投入了一塊巨大的石頭,
激起了無數(shù)的猜測和流言。在“蜥蜴之舌”酒吧里,
那些終日無所事事的情報販子和幫派線人,都在唾沫橫飛地討論著這件事。有人說,
漩渦幫是因為私吞了康陶公司一批價值連城的軍火,才招致了滅頂之災。也有人說,
漩渦幫綁架了康陶公司某位高層的重要親屬,康陶是為了救人才大動干戈。
更有人神秘兮兮地宣稱,
漩渦幫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隱藏在沃森區(qū)地下的、屬于荒坂公司的秘密研究設施,
而康陶公司則是為了搶奪這個設施里的“寶藏”,才不惜與漩渦幫開戰(zhàn)。
各種版本的“真相”,在酒精和尼古丁的催化下,被編織得越來越離奇,也越來越驚悚。
我依舊像往常一樣,默默地坐在酒吧最不起眼的角落,喝著我的劣質威士忌,
聽著這些真假難辨的流言蜚語。我沒有將我發(fā)現(xiàn)那枚鳳凰發(fā)簪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直覺告訴我,知道得太多,只會給我?guī)聿槐匾穆闊H欢闊?/p>
有時候并不會因為你的刻意躲避,而選擇放過你。幾天后,
一個自稱是“中間人”的、穿著一身廉價西裝、臉上帶著職業(yè)假笑的矮個子男人,
在“老爹的提神站”找到了我。“萊奧先生,是嗎?
”他遞給我一支散發(fā)著廉價香精味的香煙,“我聽說,您在幾天前,漩渦幫出事的那天晚上,
在卡布基市場附近,撿到了一些……嗯……‘有趣’的小玩意兒?”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而冷淡。
“呵呵,萊奧先生,何必這么緊張呢?”矮個子男人臉上的笑容不變,
但眼神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察的寒光,“我們并沒有惡意。事實上,我們愿意出高價,
購買您手中那件小玩意兒。相信我,這個價格,
足夠讓您在夜之城過上一段相當滋潤的生活了。”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巧的數(shù)據(jù)芯片,
遞到我的面前:“這里面,預存了一筆足夠讓您心動的歐元。只要您將東西交給我們,
這筆錢,立刻就是您的了。”我看著他手中的數(shù)據(jù)芯片,又看了看他那張笑里藏刀的臉,
陷入了沉默。我不知道這些人是誰,
也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獙ふ夷敲犊逃续P凰圖案的數(shù)據(jù)芯片。但我很清楚,
一旦我接受了這筆交易,就意味著,
我將徹底卷入到一場我根本無法掌控的、充滿了未知危險的漩渦之中。然而,
那枚數(shù)據(jù)芯片上所散發(fā)出的、代表著巨額財富的誘惑,又是如此的真實和強烈。
對于我這樣一個在底層苦苦掙扎的小人物來說,那筆錢,或許真的能夠改變我的命運,
讓我擺脫這永無止境的貧困和絕望。
(五)選擇的代價與“清道夫”的規(guī)則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我如同生活在夢魘之中。
那個矮個子男人的身影,如同一個揮之不去的幽靈,時刻在我腦海中盤旋。
那枚閃爍著誘人光芒的數(shù)據(jù)芯片,也像一塊燒紅的烙鐵,不斷地灼燒著我的理智和欲望。
我開始失眠,開始食欲不振,甚至在清理垃圾的時候,也變得心不在焉,
好幾次差點釀成事故。老爹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對勁。有一天,
當我又一次精神恍惚地坐在他的咖啡攤前時,他默默地遞給我一杯比平時更濃更苦的黑咖啡,
然后用他那特有的、沙啞而平靜的聲音說道:“萊奧,有些東西,看起來很美,
但一旦沾上了,可能就再也甩不掉了。我們這些‘清道夫’,最重要的規(guī)則,
就是只清理‘看得見’的垃圾。那些‘看不見’的麻煩,最好……離得越遠越好。
”老爹的話,像一盆冰冷的清水,瞬間將我從欲望的迷霧中澆醒了過來。是啊,
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清道夫,我的職責,是清理那些被丟棄的、看得見的垃圾。
而那些隱藏在夜之城光鮮外表之下的、充滿了陰謀和血腥的“看不見的垃圾”,
根本不是我這種小人物能夠觸碰的。一旦我為了眼前的利益,踏入了那個泥潭,那么,
等待我的,很可能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我做出了決定。幾天后,
我通過一個相對安全的匿名渠道,將那枚鳳凰發(fā)簪,以及那個矮個子男人留下的數(shù)據(jù)芯片,
一同寄給了沃森區(qū)NCPD的一個據(jù)說還算“正直”的警探。
我在信中沒有留下任何關于我自己的信息,只是簡單地說明了這些東西的來歷,
以及我個人的猜測。我不知道這位警探是否會相信我的話,
也不知道他是否會真的去調查這件事。我更不知道,我的這個舉動,究竟會給我?guī)砥桨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