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話，老二心里直打鼓。往日里仗著幾分機靈勁兒，他沒少從母親那兒討便宜，可今天這番話，分明是要斷了這條道兒啊。
父親在世時就常訓斥他愛耍小聰明，如今母親要照著父親的意思來，往后怕是要處處受制了。這么一想，后脖頸都沁出了冷汗。
老大溫向東倒是一如既往地老實，母親說東他絕不往西。老三溫向南更是坦然，橫豎母親待她總是最疼愛的。
葉雯見沒人吭聲，便動手分起飯來。
先給老大盛了五張烙餅，再配上一大碗雞蛋菜湯，壯年漢子管飽。
她剛把飯菜盛好，還沒等端出去，就見老二嬉皮笑臉地湊過來伸手："謝謝娘！"
葉雯手腕一翻，輕巧地躲過他的動作，徑直把碗放在老大面前："這是給你大哥的。"
溫向東怔怔地望著眼前堆得冒尖的大海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碗飯，居然是給他的？
以往家里開飯，娘總是先給三弟盛飯。要是三弟不在家，那就輪到老二先盛。而他呢，永遠都是最后一個端起飯碗的。這么多年，他早就習慣了娘的偏心。
此刻捧著沉甸甸的碗，手指不自覺地發顫，這分量，比平時足足多了一倍有余！
要知道從前母親總說他"腦子不好吃飽了也是白費"，每頓只讓他吃七八分飽，省下的口糧都給三弟攢束脩。今日這般，竟是破天荒頭一遭。
溫向東平靜麻木的心忽然像是被微風拂過，這么多年，娘可是第一次心疼自己。
他慌忙低頭，用袖口按住濕潤的眼角。
老二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娘竟把這么多吃食都給了大哥——往常盛飯，大哥都是最后一個才盛的！
他轉念一想，又放下心來。既然大哥都能分到這么多，待會兒輪到自己的時候，鐵定只多不少。
可輪到他時，葉雯卻只給了三塊面餅一碗湯。溫向西頓時急了："娘！怎么大哥五塊我才三塊？"
老二一鬧騰，老大明顯縮了縮脖子。
他早被嚇怕了，往常弟弟妹妹但凡有個哭鬧，娘的巴掌和罵聲準保第一個落在他頭上。
常年的責罵讓他對弟妹的鬧騰形成了條件反射，讓他第一時間想要順著弟弟的意，息事寧人。
他慌忙捧起碗，要把自己的餅給弟弟，只盼著娘別又動怒。
可他還沒夾起餅，就被葉雯一聲喝住。
她冷冷瞥了老二一眼："你大哥天沒亮就去地里干活，你倒好，磨蹭到太陽曬屁股才出門。真當老娘是瞎子？中午小南送飯時連你人影都沒見著，說！跑哪兒去了？"
接收了原主的記憶，葉雯自然知道今天的事。
聽娘提起今天干活的事，老二的氣焰瞬間小了，他支支吾吾：“我那不是累了么，就去林子歇了會兒......”
葉雯眼睛一瞪，厲聲道：“那你還有臉問為什么給你分的少？！”
說著她把木勺往鍋里一擱，濺起幾點湯花："從今往后，咱們家干活多的多吃，干活少的少吃。"
這話驚得滿桌人筷子都停了。往日母親最偏疼老二，但凡有好吃的，老三不在就全進了老二肚子。倒是對老大，總覺得他只會土里刨食沒出息，從來不肯讓他吃飽。
如今這話......莫非真要變天了？
一屋子人面面相覷，各懷心思。
所有人都傻眼了，唯獨老大內心激動的不行。
他滿臉通紅，眼眶都有些發熱。
這么多年了，娘還是頭一回對他這般好，原來，娘的心底還是有他的，并不是完全的偏心，他心里暗暗發誓，往后定要加倍孝順娘親。
老二卻憋了一肚子悶氣，心里直犯嘀咕：娘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疼他了？往常就算他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娘也沒說啥啊，甚至還會給他留飯菜呢。
田春花心里直打鼓，自家男人在婆婆跟前都討不著好，她下午偷懶的事要是被發現了，豈不是更沒好果子吃？
想到這，她不由得抱緊了懷里的孩子。婆婆最疼這個大孫子，看在這份上，總不會太為難她這個當娘的。
溫向南則呆呆地望著母親，只覺得今日的娘親與往日大不相同。
從前的娘就是個尋常農婦，眼界窄，脾氣大。可今日的娘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番氣度，就連分糧食這樣的動作，都顯得格外從容優雅。
沒讀過書的溫向南找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只覺得現在的娘親就像她在城里見過的那些大戶人家的夫人一般，渾身上下都透著股說不出的貴氣。
她暗下決心：往后定要好好跟著娘學，將來去了大戶人家才不會露怯。
葉雯可沒工夫理會各人的小心思，繼續有條不紊地分著飯食。
輪到二兒媳田春花時，只見她緊張得攥緊了衣角。見婆婆拿起一張面餅，田春花剛松了口氣——這么大一張餅，足夠她吃個七八分飽了。
誰知葉雯手腕一轉，將面餅撕成兩半，一半放回筐里，一半擱進她的碗中。接著舀湯時也是湯多菜少，清得能照見人影。
田春花頓時傻眼了！
她盯著碗里那半塊餅子和清湯寡水，心里直發苦。
這點東西連塞牙縫都不夠，哪夠填飽肚子？
可她哪敢吱聲？婆婆今天連當家的臉面都不顧，自己這個媳婦又算老幾？
"娘......"她捏著衣角，聲音小的像蚊子哼哼，"這點吃食哪里夠啊，耀祖還等著吃奶呢。要是吃不飽沒奶水，孩子該遭罪了......"
說著偷瞄婆婆臉色，心想這話總該管用。孫子可是老太太的心頭肉，還能讓寶貝孫子餓著？
誰知葉雯眼皮都沒抬，正忙著給溫向南盛飯，只不咸不淡地甩了句："就這半塊餅還是看孩子面子給的。要不是有耀祖，今晚你就喝風去吧。"
溫向南捧著分到的兩塊餅和大半碗雞蛋湯，樂得見牙不見眼。往常娘最多給一張餅，今兒可是破天荒多了一張！
"小南今天幫著做飯出了力，多這張餅是獎勵。"
葉雯說著，往老二媳婦那邊瞥了一眼，"往后咱們家就這個規矩：多勞多得，偷懶耍滑的——"她故意拖長聲調，"那就餓著吧。"
溫向南咬了口餅，覺得格外香甜。這可是自己勞動換來的，吃著就是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