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說是人，其實已經是一團爛肉。
連續多日海水浸泡遺骸被打撈上來時早就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本來模樣。
唯有手指骨上那一枚鉆石戒指還閃著晶光。
蕭承揚認出來了，那是謝昭親手做的。
剛做完他還調侃他純情，連戒指都自己做。
心中隱隱已經有了答案。
在謝昭要辨認的時候，他死命攔著他不讓他看。
怕他萬一再受到刺激病情反復。
“阿昭，現在也看不出什么，警方已經去驗DNA了，身份還沒有確認你也沒有看的必要。”
可他越攔著，謝昭越想看。
他一定要親眼看到才肯死心。
還沒有靠近那骸骨，鼻尖便盈滿令人作嘔的氣味，謝昭的手抖了好幾次才揭開白布。
底下那張臉駭人可怖，已經不能算是臉，殘敗不堪的皮肉下甚至可以看見森森白骨。
那不是宋曦寧，他的寧寧不會是這種模樣。
沒有看見熟悉的那張臉。
謝昭還能自我安慰，抱著最后一絲僥幸。
蕭承揚一直觀察著他的神色，見他表情平靜，也拿不準他的情緒。
只讓人趕緊把人抬走，避免他看久再發現什么。
他剛要把謝昭拉走，那邊幾人動作間遺骸左手垂下，無名指上的戒指在陽光反射下異常耀眼。
謝昭第一時間捕捉到，攔住那幾個人。
他瘋了似上前確認那枚戒指。
在看見內圈篆刻的宋曦寧名字縮寫后，逐漸崩潰。
那是他親手做的戒指，親手刻的名字，親自戴到宋曦寧的手上。
如今出現在遺骸上。
那意味著什么，謝昭不敢細想腦中已是一片空白。
“不可能，不可能是寧寧，怎么可能會是她......”
可他仍然不愿意相信。
他自我否定般喃喃，再到歇斯底里地嘶吼，拼命想要否認那個可能。
周圍人被他嚇到全都瞪大眼睛看他。
蕭承揚連忙上前安撫。
“阿昭現在還沒有證實，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樣，你不要自己嚇自己，先別激動。”
他讓他跟著他深呼吸，極力平息他的情緒。
不斷在他耳邊催眠試圖讓他相信那人不是宋曦寧。
這樣許久，謝昭才平靜下來。
“對，不是寧寧，不是她，我要找到她，她一定沒事的......”
他失神地攥緊手中戒指，語無倫次地喃喃。
警方按流程確定身份，DNA報告要過幾天才能出來。
這幾天，謝昭調動一切能夠調動的人脈。
拼命地想要找到宋曦寧，以此來確認她還安然無恙。
哪怕她是因為他在婚禮上撇下她，所以生氣要離開，才不肯出現。
只要她沒事就好。
他如何都不能接受出事的是她，一想到他會永遠失去她，那感覺比將他千刀萬剮還要讓他難以承受。
可哪怕他鋪天蓋地去找，過去幾天還是無果。
他查過海陸空能夠查到的所有交通工具信息，都沒有宋曦寧的一點消息。
她如同憑空消失一般。
越是這樣，越印證著那個他最不愿意接受的可能。
謝昭開始陷入痛苦自責，一遍遍給自己灌酒，想要麻痹自己。
“如果那天我沒有從婚禮上離開，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我不會找不到寧寧，如果她真的出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蕭承揚想奪過酒瓶，兩人拉扯間玻璃瓶碎裂。
“阿昭你別激動，再這樣你的病很可能會復發。”
他本想勸他，不料謝昭聞言面色更加慘然。
“如果我沒有裝病，會不會這一切也不會發生......”
他開始后悔，握著碎片的手朝向自己，蕭承揚嚇得大驚剛要動作。
背后傳來女人厲聲質問。
“你們在說什么！”
應如瑩站在門口，那些話她一字不落聽在耳中。
謝昭瞬間清醒回頭。
對上應如瑩視線那一刻，她眼底晦暗森冷。
“謝昭，你果然一直都在騙我！”
如果目光能夠化作鋒刃，謝昭已經被當場刺穿。
直到這一刻，他知道自己再無法偽裝。
“阿瑩......”
他下意識叫她名字，剛出聲就被應如瑩狠厲打斷。
“你別這么叫我！這不該是你對我的稱呼！”
那神情似沾染污穢般嫌惡，刺痛謝昭的眼。
他心口發緊，喉中干澀，頓了又頓才艱難開口，“大嫂，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你也會不要我，我怕我失去你......”
他眼眸里翻涌的情緒，應如瑩看懂了。
也才明白謝昭對她的心思。
她瞳孔驟縮，驚怒交加打斷他的話。
“謝昭，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你哥哥的妻子，是你的大嫂。”
“如果不是因為阿延的心臟在你的身上，如果不是你分裂出來的另一個人格有幾分像他，我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你又是怎么敢的？怎么敢對我有非分之想！”
她氣得渾身發抖，那些話直接脫口而出。
謝昭反應許久才明白過來她話里的意思，一時不敢置信瞪眼看她。
“你說什么？”
他唇角抽搐，半天才說出一句話。
“所以，從始至終你對我好，跟我在一起，都只是因為把我當成我哥的......”
“替身”兩字直接哽在喉中。
他不愿意相信就連應如瑩也不是真心對他。
他還想在欺騙自己。
可應如瑩偏不讓他如愿，她嘴角勾起，笑得殘忍，“不然呢？”
三個字直接擊碎他所有幻夢。
就連她最后的笑也像是對他的嘲笑。
嘲笑他在她面前的偽裝，得到的不過是自欺欺人和癡心妄想。
他渾身發顫，扯著嘴角許久都沒能再說出一句話。
腦中陣陣暈眩，他眼前一黑直接昏過去。
夢中他恍惚回到二十一歲那年，在經歷綁架與人格分裂后，父母對他的厭惡更深。
他本就不如謝延得父母喜歡，謝延死后他們更是將他的死歸罪于他的身上，不僅在綁架時放棄救他，又將他遺棄在手術臺上，更在他發病時將他關進地下室里，用鐵鏈鎖著他。
那時只有應如瑩對他好。
而他也只有在看見應如瑩時才能夠平靜下來。
后來他逐漸對她生出依戀喜歡，她也對他越來越好。
他原以為她至少有過真心對他。
可原來只是他的妄念罷了。
謝昭再次醒來，接到警局電話，DNA報告已經出來。
“經過我們鑒定，確認從海里打撈上來的那具遺體就是宋曦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