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段御川沒解釋,只是掛了電話,麻木的在原地坐了許久。
他好累,再也撐不下去了。
他想娶的,從來都只是曾經那個滿心滿眼都只有自己的池念。
可是,那個人已經消失了。
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很快,兩人的婚禮就要到了。
但她每天都忙著在醫院陪江闊,仿佛徹底忘記了這件事。
而段御川也像是十分貼心,從來沒有主動提起。
直到婚禮前一天。
他忽然打了個電話,池念約去了兩人高中學校的教學樓天臺。
“怎么突然想來這兒?”
池念一邊推著他上樓,一邊問。
段御川神色很淡:“明天就是婚禮了,想回來看看。”
他故意忽略掉提到婚禮時她的僵硬,仿佛從未察覺。
推開天臺的大門,池念才發現這上面居然還擺著一張圓桌,上面有牛排,還點著蠟燭。
段御川靜靜的看著這熟悉的地方,“池念,還記得嗎,當初,你就是在這里跟我告白的。”
那一年,18 歲的池念把他堵在天臺上。
“你不是說,我捉滿一百只螢火蟲才答應跟我在一起嗎?我做到了。”
說完,女孩笑著扔出自己的書包,從里面放出無數閃爍的螢火蟲。
在一陣盤旋的螢火蟲,她顫抖而又鄭重的吻住他。
“阿川,和我在一起,我會愛你一輩子。”
也許是也回憶起了從前,池念的目光愈發溫柔深情了幾分。
她扶著段御川坐在餐桌前的椅子上,附身吻了一下他的額頭:“阿川,我會愛你一輩子。”
她如此深情的模樣,仿佛在這之前,他們之間什么都沒有發生。
仿佛她也從未握住另一個男人的手說,只要你醒來,我就不結婚。
段御川看著眼前的人,從來不知道,她的演技竟是這般的好。
他什么也沒說,只是低聲道:“吃飯吧。”
兩人面對面坐下。
從天臺俯視整個學校,勾起了兩人不少的回憶。
“我記得,以前早上要跑操,你就偷偷在隊伍里拉著我,最后被班主任發現,罰你多跑了十圈,你還拿著喇叭故意沖他示威,說不光今天,明天,后天,你也要拉著我,跑一輩子。”
“還有一次,你受傷了還要去跳舞,我氣得和你吵架,幾天沒理你,你實在受不了,冒著被宿管抓的風險,大半夜去我宿舍樓下扔石頭,帶著溜出去買回來的小餛飩求和。”
“考大學的時候,你年級第一,我年紀一百名,你在高考的時候,英語全選了 C,最后和我填了一樣的志愿,你說,比起上清北,你更想每天都看到我。”
他一件件回憶著曾經的事,聲音卻始終很平靜,平靜的像一灘水。
池念卻沒有察覺到他的情緒,只是笑著說:“對啊,要和你分開,比讓我死都難受。”
她不知道,段御川每提起一件過去的事,不是在回憶,而是在告別。
他看著眼前的人,忽然覺得,那個在十八歲那年,會因為他一句話,就跑去山里抓一百只螢火蟲的女孩,或許從一開始就只是他的幻想。
時間沒有殺死她。
時間只是還原了她真實的模樣。
他從未看清過的模樣。
池念看到他紅了眼,只以為段御川是觸景生情,連忙起身過來哄他:“阿川,別難過,我永遠都會陪著你,我們不會分開的。”
她的謊言就像摻了毒的蜜糖,吸引著段御川吃下去,然后讓他痛不欲生。
兩人就這樣靜靜的抱了許久,遠遠看,還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戀人。
靜謐的氛圍被一陣刺耳的鈴聲打斷,是醫院打來的電話。
“池總,江闊醒了!”
聲音之大,連段御川也聽得一清二楚。
池念怔住了,可激動的情緒卻始終無法隱藏。
掛斷電話后,她匆匆起身:“阿川,我有事先離開,等會兒來接你。”
段御川扯住她的衣袖,啞聲問:“我還有一份禮物沒送給你。”
她愣了愣,神色還是那么溫柔,卻無比堅持:“我去去就回。”
衣袖從手中劃走,段御川就這樣看著她下了樓。
池念啊池念。
你曾經說過,誰都沒有我重要。
可如今為了江闊,你怎么,連我的最后一個禮物,都等不及了呢?
心臟處的劇痛猛烈的襲來,段御川疼得眼前都模糊了,自從斷藥后,他日日都忍受著這樣的折磨。
可這卻抵不上池念給予他的萬分之一。
看著她的背影徹底消失,段御川才閉上眼睛,突然開始數起時間來。
“一、二、三……”
“五十六、五十七、五十八……”
直到預估著池念快要到樓下了,他才從輪椅上強撐著站了起來。
然后,一步步搖搖晃晃的走到天臺邊,緊緊的盯著樓下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現。
自從雙腿截肢后,這是段御川第一次用假肢走那么長時間的路。
可卻不是為了求生,而是,向死。
他搖搖欲墜的站上天臺最高處,木然看著她急匆匆的打開車門,坐進車里,發動車輛。
池念……
從 16 歲到 26 歲,你喜歡了我整整十年。
那親眼看著喜歡了十年的男人死在你面前,是一種什么感受呢?
只可惜,這個結果,他再也看不到了。
他也不想知道了。
這輩子太累了,
下輩子,他不想再來了。
他笑了笑,閉上眼,在車子發動的那一瞬間,張開雙手,決然的一躍而下。
“砰” 的一聲巨響!
他從高處墜落,重重砸在池念的車窗前!
鮮血氤氳了一大片車窗,四周隨之傳來一片驚恐聲。
“啊,有人跳樓了,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