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殘卷驚世暴雨砸在開封城考古工地上,泥漿混著血水從土層里滲出來。
我蹲在腳手架旁,看著王教授用鑷子夾起那塊浸透血污的殘頁。泛黃的紙頁上,
"豹子頭夜襲艮岳,血濺三十里"幾個字被雨水泡得發(fā)脹,像一條條扭曲的蜈蚣在爬。
"小張,來搭把手。"王教授的白手套已經(jīng)染成褐色,他指著剛出土的陶甕,
"這《東京夢華錄》殘頁...怕是要打敗宋史了。"我湊近時聞到一股奇怪的腥甜,
不是普通的霉味,倒像是鐵銹混著腐肉的氣息。后頸忽然泛起一陣涼意,
仿佛有雙眼睛正透過千年光陰盯著我?;氐焦蕦m修復(fù)室時,懷表顯示凌晨三點。
《雪夜訪賢圖》平鋪在工作臺上,絹本上的雪色泛著青灰,畫中頭戴斗笠的漢子正踏雪過橋。
我握著羊毫的手頓了頓——昨天明明記得畫中佩劍的劍鞘是完整的,怎么今天多了道裂痕?
放大鏡下,裂痕里隱約有朱砂痕跡。我掀開畫軸,果然掉出一張泛黃的紙箋,
火漆印已經(jīng)剝落,露出"樞密院"三個字。展開時紙箋發(fā)出脆響,
第一行字就讓我心跳加速:"林沖頓首,吾妻尚在,
此仇必報..."后頸的涼意突然變成刺痛。我摸出修復(fù)用的朱砂盒,
想調(diào)點礦物顏料補上裂痕,指尖剛碰到朱砂,整幅畫突然泛起紅光。朱砂盒從我手中滑落,
在畫紙上暈開一片血漬般的印記。"砰"的一聲巨響,我眼前炸開無數(shù)金星。再睜眼時,
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堆枯葉里,后頸濕漉漉的,不知是汗還是血。頭頂樹枝沙沙作響,
透過縫隙能看見灰蒙蒙的天空,遠(yuǎn)處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音。"走快點!別裝死!
"粗啞的男聲伴隨著皮鞭抽打的脆響。我掙扎著起身,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穿著粗布囚衣,
腰間系著拇指粗的麻繩,手腕上的鐵鏈磨得皮肉外翻。對面兩棵大樹間綁著個壯漢,
濃眉虎目,鬢角已經(jīng)泛白,正是《水滸傳》里描寫的豹子頭林沖模樣。"董超、薛霸,
你們敢動我?"壯漢瞪著眼前兩個持刀的公差,喉結(jié)滾動著,"我可是八十萬禁軍教頭!
"左邊那個矮胖公差咧嘴一笑,刀面拍了拍壯漢的臉:"教頭?現(xiàn)在你就是個賊配軍!
識相的就乖乖受死,省得老子費勁。"右邊高瘦的公差舔了舔刀刃,
突然踢了我一腳:"你這斯,發(fā)什么呆?沒看見林教頭要上路了?
"我這才驚覺自己正跪在林沖身邊,
懷里掉出一本破舊的書冊——《武經(jīng)總要》四個篆字燙金封面,邊角已經(jīng)磨得發(fā)毛。
心臟狂跳起來。野豬林、董超薛霸、刺配滄州...這不是林沖被陷害的關(guān)鍵場景嗎?
可我明明在故宮修復(fù)室,怎么突然到了這里?手指摸到《武經(jīng)總要》扉頁,
上面赫然寫著"林沖私藏"四個字,墨跡還帶著潮氣。"動手吧,別磨嘰了。
"矮胖公差舉起鬼頭刀,刀刃映出我蒼白的臉。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竟比林沖的手小一圈,
虎口處沒有老繭,倒像是常年握筆的文人手。
刻大腦里突然涌入大量記憶:槍棒招式、教頭府的布局、娘子張氏的繡鞋樣式..."等等!
"我脫口而出,聲音里帶著自己都陌生的沙啞,"我...我有話要說!
"高瘦公差嗤笑一聲:"賊配軍也有遺言?快說,老子趕時間。"他的刀尖戳進我肩膀,
刺痛讓我渾身發(fā)抖,卻讓頭腦異常清醒。林沖突然朝我搖頭,眼神里有警告也有不解。
我這才注意到他后頸的金印,"滄州牢城"四個字新得發(fā)紅,周圍皮膚腫得老高。
記憶里閃過陸謙的笑臉、高俅陰鷙的眼神,
還有娘子被扯破的羅裙——這些畫面混著我對《水滸傳》的記憶,
像煮沸的粥一樣在腦子里翻涌。"兩位都辛苦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
卻努力扯出笑臉,"小人這里有錠銀子,求兩位大哥行個方便,
給林教頭留條全尸..."說著我摸向懷里,觸到一塊硬物,掏出來竟是枚銅錢,
正面刻著"宣和通寶",背面卻有個奇怪的蓮花印記。矮胖公差的刀頓在半空,
瞇眼盯著銅錢:"你哪來的?"我突然想起《東京夢華錄》里寫過,
宣和年間民間私鑄錢幣常有暗記。蓮花...對了,樊樓的暗號!
李師師的情報網(wǎng)用并蒂蓮做標(biāo)記,難道這銅錢是..."老子問你話呢!
"高瘦公差不耐煩地踢我膝蓋,我踉蹌著摔倒,懷里的《武經(jīng)總要》滑出去半尺。
矮胖公差突然驚呼一聲,刀"當(dāng)啷"落地:"這...這是樞密院的書!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沖猛地抬頭,鐵鏈發(fā)出刺耳的響聲:"你們果然是高俅的人!
這本書...只有禁軍教頭以上才能查閱..."他的聲音里帶著血絲,眼眶通紅,
"我早就該想到,陸謙那狗賊不會放過我..."風(fēng)突然變大了,吹得樹葉嘩嘩響。
我看見董超朝薛霸使眼色,兩人后退半步,手按在刀柄上。
膝蓋壓著的枯葉下有塊尖銳的石頭,我悄悄勾住褲腳,掌心全是汗?,F(xiàn)在該怎么辦?
按原著劇情,魯智深馬上要跳出來救林沖,但這里只有我和兩個劊子手..."等等!
"我又喊了一聲,舉起那枚銅錢,"兩位看這印記,是樊樓李媽媽的人吧?
我替...替李媽媽帶句話,高衙內(nèi)的事...別做得太絕。"話一出口我就想咬掉舌頭,
這算什么借口?但董超的臉色果然變了,他猛地抽出刀,
刀尖抵住我咽喉:"你怎么知道極樂窟的事?說!"極樂窟?這個詞在記憶里炸開。
高衙內(nèi)每月十五在艮岳的秘密集會,用活人試藥、虐殺舞姬...這些都是殘卷里提到的。
我深吸一口氣,聞到董超身上的酒氣和血腥味,喉嚨發(fā)緊:"李媽媽說,
高衙內(nèi)的賬...該清算清算了。"薛霸突然大笑起來,他的刀斜著劈向林沖肩膀,
被鐵鏈擋開:"老子管你是誰!殺了你們,誰知道極樂窟的事?"刀刃劃破林沖衣袖,
露出結(jié)實的小臂,上面有道舊疤,形如彎月——這是我在《雪夜訪賢圖》里見過的細(xì)節(jié)!
大腦突然劇痛,像是有人在往里面塞東西。
的得意、陪娘子逛汴河的愜意、發(fā)現(xiàn)陸謙背叛時的震驚...還有那封藏在畫軸里的絕筆信,
"吾妻尚在,此仇必報"八個字寫得力透紙背,最后一筆拖出長長的血痕。"小心!
"我大喊一聲,撲向林沖。薛霸的刀擦著我耳朵劈下,削掉幾縷頭發(fā)。
董超的刀已經(jīng)到了眼前,我本能地側(cè)身翻滾,膝蓋撞上石頭,疼得眼前發(fā)黑,
卻看見《武經(jīng)總要》里夾著的一張紙頁滑了出來。那是張地圖,用朱砂標(biāo)出艮岳的九曲回廊,
還有"極樂窟入口"的字樣。董超的刀尖已經(jīng)抵住我的胸口,他眼神突然凝固,
盯著地圖上的朱砂標(biāo)記:"你...你是樞密院的密探?"林沖突然發(fā)力,
鐵鏈繃直發(fā)出巨響。薛霸被拽得一個趔趄,刀脫手飛出。我抓起那塊石頭砸向董超手腕,
他吃痛松手,刀掉在我腳邊。心跳得要炸開,我握住刀柄,掌心全是冷汗,
刀刃映出我扭曲的臉——眼睛里有恐懼,也有一絲狠厲,像極了畫里林沖握槍的模樣。"跑!
"林沖吼道,他已經(jīng)掙斷一條鐵鏈,手臂上青筋暴起。我踉蹌著起身,卻被樹根絆倒。
薛霸撿起刀撲過來,刀刃閃過的瞬間,
我聽見自己喊出一句完全陌生的話:"夜戰(zhàn)八方藏刀式!"身體比大腦先反應(yīng)。我側(cè)身旋踢,
刀柄磕在薛霸手腕上,他悶哼一聲松手。董超已經(jīng)撲到面前,我握緊刀鞘橫掃,正中他膝蓋。
兩人同時倒地,林沖已經(jīng)沖過來,鐵鏈纏上董超脖子,肌肉虬結(jié)的手臂猛地收緊。
"咔嚓"一聲,骨頭斷裂的脆響。薛霸想爬起來,我舉起刀砍在他肩膀上,
溫?zé)岬难獮R在臉上,腥甜中帶著鐵銹味。他慘叫著打滾,我握緊刀追上去,
卻被林沖一把拉住。"夠了。"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喘粗氣,"再殺下去,
開封府的追兵就來了。"我這才注意到他額角在流血,囚衣撕得破爛,露出結(jié)實的胸膛,
上面有道新傷,傷口形狀竟和我在現(xiàn)代修復(fù)的《雪夜訪賢圖》里的劍痕一模一樣。
遠(yuǎn)處傳來馬蹄聲。林沖撿起《武經(jīng)總要》,塞進我懷里,鐵鏈在他手中晃出響聲:"你是誰?
為什么會樞密院的功夫?"他盯著我手里的銅錢,眼神銳利,
"還有這信物...你認(rèn)識李師師?"我擦了擦臉上的血,喉嚨發(fā)緊。該怎么解釋?
說我是從一千年后穿越過來的?說我知道他本該死于風(fēng)雪山神廟,
卻因為一卷血書殘卷改變了命運?馬蹄聲更近了。林沖突然扯下衣襟,
撕成布條裹住我流血的肩膀:"不管你是誰,現(xiàn)在必須跟我走。高俅不會放過活口,
想報仇...就跟緊我。"他把鐵鏈纏在腰間,像系一條普通腰帶,轉(zhuǎn)身時斗笠掉在地上,
露出半白的頭發(fā)。我彎腰撿起斗笠,指尖觸到內(nèi)襯里的硬物。抽出來一看,竟是半塊玉佩,
雕刻著并蒂蓮圖案,和我在現(xiàn)代故宮見過的一件藏品分毫不差。
玉佩背面刻著細(xì)小的字:"白成親啟"。心跳幾乎停止。白成...是我的名字!
這怎么可能?"走!"林沖拽住我手腕,他的手粗糙有力,虎口處有常年握槍磨出的厚繭。
我跟著他沖進樹林,腳下踩著落葉和血跡,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分不清是恐懼還是興奮。
身后傳來薛霸的慘叫:"來人?。×譀_反了!"聲音越來越遠(yuǎn),樹林深處傳來夜梟的叫聲,
聽起來像人在笑。我摸著懷里的玉佩,冰涼的玉石貼著皮膚,
突然想起殘卷里的話:"宣和七年中秋,豹子頭夜襲艮岳..."現(xiàn)在是宣和幾年?
我想問林沖,卻看見他后頸的金印在月光下泛著紅光。記憶里閃過修復(fù)室的場景,
《雪夜訪賢圖》上的劍痕,還有那封寫著"吾妻尚在"的絕筆信?;蛟S,
我不是來改變歷史的。我摸了摸腰間的鐵鏈,指尖沾到血跡,在月光下顯出暗紅的顏色。
或許,我就是歷史的一部分。"前面有座破廟。"林沖忽然開口,打斷我的思緒,
"今晚在那里歇腳,明天...去汴梁。"他轉(zhuǎn)頭看我,眼神在黑暗中發(fā)亮,
"你說要清算高衙內(nèi)的賬...可有計劃?"我握緊了懷里的《武經(jīng)總要》,
掌心的汗把書頁都浸濕了。遠(yuǎn)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梆子聲在夜里格外清晰:"天干物燥,
小心火燭..."該怎么回答他?說我知道高俅的弱點?說我見過極樂窟的密道?
或者...告訴他,我們的命運早就寫在一卷血書里,寫在一幅古畫里,
寫在一千年后的考古報告里?"有。"我聽見自己說,聲音比剛才鎮(zhèn)定了許多,
"但需要先找個人——李師師。"林沖腳步頓了頓,月光穿過樹葉間隙,照在他臉上,
半邊陰影半邊亮。他突然笑了,笑聲里帶著幾分狠厲幾分暢快:"好!
那就先會會這位花魁娘子...順便,讓高俅那老賊嘗嘗提心吊膽的滋味。
"他伸手撥開擋路的樹枝,露出破廟斑駁的門匾,上面"山神廟"三個字已經(jīng)掉了半邊。
我跟著他走進去,聞到潮濕的霉味和血腥味。墻上的壁畫剝落大半,
露出里面隱約的槍棒招式,竟和《武經(jīng)總要》里的圖示一模一樣。林沖坐在破供桌上,
解下鐵鏈扔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他摸出火折子點燃燭臺,
橘色的光映得他臉色柔和了些:"說說吧,你到底是誰?為什么會有樞密院的密圖?
還有...這玉佩。"他指了指我手里的并蒂蓮玉佩,眼神里有疑惑也有期待。
我深吸一口氣,把玉佩放在供桌上,燭光在玉面上跳動,映出"白成"二字。
外面突然響起一聲炸雷,暴雨傾盆而下,打在破廟的屋頂上噼啪作響。我看著林沖的眼睛,
終于說出了穿越后的第一句實話:"我叫張白成。來自...很遠(yuǎn)的地方。
我知道你妻子還活著,也知道高衙內(nèi)的極樂窟在哪里。但首先,你得相信我——"話音未落,
廟外傳來馬蹄聲和火把的光芒。林沖抄起鐵鏈,我握緊了腰間的鬼頭刀,
刀刃上的血跡還沒干透。燭光在風(fēng)雨中搖曳,把我們的影子投在墻上,
像兩尊即將出鞘的戰(zhàn)神。暴風(fēng)雨來得更猛了。我聽見自己的心跳,和林沖的呼吸漸漸同步。
不管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有一點我很清楚——從觸到朱砂的那一刻起,
我就不再是單純的旁觀者。我是張白成,也是林沖。我們的仇,該報了。
第二章 暗涌汴京汴梁城的城門像張著大嘴的怪獸,吞吐著南來北往的商旅。
我裹緊粗布披風(fēng),跟在林沖身后,掌心全是汗。他把半白的頭發(fā)染成黑色,
絡(luò)腮胡也剃得干干凈凈,換了身青布長衫,倒像個走南闖北的行商——除了肩膀太寬,
走路總帶著股握槍的架勢。"別縮脖子。"他低聲提醒我,"你現(xiàn)在是俺的伙計,
叫...張三。""知道了,林...林掌柜。"我差點喊出"教頭",趕緊改口。
城門守軍掃了我們一眼,盯著林沖腰間的錢袋:"從哪來?帶了什么貨?"林沖抬手作揖,
袖口露出半截刀疤:"滄州來的,帶了些毛皮藥材。"他說話時下巴微抬,眼里有股狠勁,
像隨時能把刀架在人脖子上。守軍多看了他兩眼,揮揮手放行。
進城后撲面而來的熱氣讓我愣了愣。街道兩旁擺滿攤子,賣炊餅的、算卦的、耍把式的,
吆喝聲此起彼伏。有人推著獨輪車經(jīng)過,車上的蜜餞果香混著汗味,熏得人想打噴嚏。
林沖忽然拽住我胳膊,閃進一條小巷:"樊樓在御街東頭,先找地方換身衣服。
"他帶我進了家不起眼的綢緞莊,掌柜的見了他立刻關(guān)門落鎖。"林教頭,您可來了。
"掌柜的矮矮胖胖,笑起來眼睛瞇成縫,從柜子里翻出兩套衣裳,"李媽媽吩咐了,
給您備的是湖州細(xì)絹,這位小哥..."他上下打量我,"穿皂色吧,顯精神。
"我換衣服時發(fā)現(xiàn)內(nèi)襯里縫著枚銀葉子,摸起來硌手。林沖已經(jīng)換上藏青色長袍,
腰間別著把折扇,倒有幾分富家公子的派頭。他看見我手里的銀葉子,
挑眉:"李師師的規(guī)矩,見面禮。"樊樓比我想象中還要氣派,三層樓閣雕梁畫棟,
門口停著好幾頂轎子。林沖剛跨進門,就有個濃妝艷抹的婦人迎上來:"喲,
這位爺面生啊..."她話沒說完,眼神落在林沖袖口的刀疤上,笑容僵了僵。"媽媽安好。
"林沖拱了拱手,聲音放軟,"慕名而來,想聽聽李娘子的曲子。"婦人立刻換了笑臉,
扭著腰往樓上帶:"二樓雅間請,李娘子今日唱《水調(diào)歌頭》,可難得著呢。
"她經(jīng)過我身邊時,袖口拂過我手背,塞了個紙團。我攥緊紙團,跟著上樓,
心跳得厲害——這就是傳說中的情報網(wǎng)?雅間里擺著紫檀木桌,桌上已經(jīng)擺了四碟點心。
林沖掀開窗簾一角,往下張望:"人不少。"我打開紙團,
上面是首歪歪扭扭的詩:"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后面畫著朵蓮花。
"這是...暗號?"我小聲問。林沖往嘴里塞了塊綠豆糕,
腮幫鼓得像倉鼠:"李師師每晚戌時三刻會去后院焚香。"他咽下面點,擦了擦嘴,
"你去 backyard...不對,是后院等她,我在這盯著門口。"我差點笑出聲,
他居然記得我教的"后院"新詞。正想說話,樓下突然爆發(fā)出喝彩聲。抬眼望去,
只見一位女子抱著琵琶站在二樓欄桿旁,月白色長裙曳地,頭上只插了支玉簪,
卻比周圍濃妝的姑娘都亮眼——這就是李師師了。她撥弄琴弦,開口唱道:"大江東去,
浪淘盡..."聲音清亮如泉水,我卻注意到她指尖在琴弦上敲了三下,
節(jié)奏像極了摩斯密碼...不對,是之前教林沖的"三長兩短"暗號。林沖突然繃緊肩膀,
低聲說:"她說高衙內(nèi)今晚去艮岳。"我愣了愣,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是用曲調(diào)節(jié)奏傳遞消息。
李師師繼續(xù)唱著,眼睛偶爾掃向我們雅間,嘴角似乎帶著抹笑。唱到"亂石穿空"時,
她指尖在琴弦上快速滑動,林沖皺眉:"每月十五,極樂窟...人彘宴?
"我的心猛地一沉。原著里高衙內(nèi)的暴行被美化了,可殘卷里寫的"人彘宴"居然是真的。
李師師唱完一曲,朝我們這邊福了福身,轉(zhuǎn)身往后院去了。"你跟上去。"林沖推了我一把,
"小心別被盯上。我在這盯著樓梯,有動靜就喊。"我穿過走廊,后院飄來淡淡花香。
月亮剛爬上墻頭,李師師站在桂花樹下,正往香爐里添香。聽見腳步聲,
她頭也不回:"張先生深夜造訪,可是為了林沖的事?"我嚇了一跳,
她居然知道我的名字:"你...怎么...""故宮來的修復(fù)師,能看懂千年血書,
自然不是普通人。"她轉(zhuǎn)身看我,月光照亮她半邊臉,眉梢微微上挑,
"不過張先生該小心些,這汴梁城...眼睛比桂花還密。
"我摸出那枚并蒂蓮玉佩:"這個...是你給林沖的?"她盯著玉佩,
眼神柔和了些:"林教頭夫人托我轉(zhuǎn)交,她說...等報了仇,就去滄州找他。"話音未落,
遠(yuǎn)處傳來梆子聲:"天干物燥,小心火燭——"李師師突然湊近我,
壓低聲音:"高衙內(nèi)今晚在艮岳地下密室設(shè)宴,陪客的有遼國使者。
"她從袖口掏出張羊皮紙,"這是密道圖,后廚往北第三個柱子,
按逆時針轉(zhuǎn)三圈...張先生想必知道該怎么做。"我攥緊密道圖,
手心全是汗:"你為什么幫我們?"她輕笑一聲,撥弄著玉簪:"因為我討厭高俅父子,
也討厭這吃人的世道。"她頓了頓,眼神飄向月亮,"再說...張先生不想知道,
《雪夜訪賢圖》為什么會有你的名字嗎?"我還沒來得及問,她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了,
裙擺掃過地上的落葉?;氐窖砰g時,林沖正在啃肘子,見我回來,立刻放下骨頭:"怎么樣?
"我把密道圖遞給他,簡略說了情報。他看完后折好塞進懷里,抹了把嘴:"今晚就去艮岳?
""不行,太急了。"我搖搖頭,"先去太尉府,找證據(jù)。
"林沖挑眉:"你知道太尉府怎么走?""樊樓往北,過三條街,紅墻綠瓦那個就是。
"我想起現(xiàn)代看過的開封地圖,"你扮成廚子,我扮成雜役,從后廚混進去。
"他上下打量我:"你這細(xì)皮嫩肉的,不像干粗活的。""那我扮成...賬房先生?
""賬房先生誰讓進后廚?"林沖突然笑了,露出雪白的牙,"要不你扮我徒弟,
跟在后面打下手。"當(dāng)晚子時,我們混在給太尉府送菜的隊伍里進了后廚。廚房里還亮著燈,
幾個廚子在剁肉,砧板"咚咚"響得人心慌。林沖往臉上抹了把煤灰,抄起一把菜刀,
沖我使眼色:"愣著干嘛?搬柴去。"我趕緊扛起一捆柴,跟著他往廚房深處走。
路過水缸時,我瞥見里面泡著幾只豬蹄,突然想起殘卷里寫的"腌漬人耳",胃里一陣翻涌。
林沖似乎察覺到我的異樣,用刀柄輕輕敲我后背:"忍忍,辦完正事就走。
"后廚盡頭有個冰窖,門口站著兩個衛(wèi)兵。林沖把菜刀往腰間一插,堆出笑臉:"兩位大哥,
小人來送桂花糖霜,李娘子吩咐要冰鎮(zhèn)的。"衛(wèi)兵看了看我們,其中一個揮揮手:"進去吧,
別亂碰東西。"冰窖里寒氣逼人,我牙齒打顫,跟著林沖往里走。他突然停住腳步,
伸手按住我肩膀。借著墻上的油燈,我看見架子上擺著幾個琉璃罐,
里面泡著...人的耳朵!每個耳朵上都戴著耳環(huán),有金的、玉的、珊瑚的,
在冰水里晃來晃去,像一群死魚。"畜生。"林沖低聲罵道,拳頭捏得"咯咯"響。
我想起李師師說的遼國使者,
突然意識到這些耳朵可能都是遼國貴族女子的——高衙內(nèi)不僅虐殺,還和敵國勾結(jié)!這時,
外面?zhèn)鱽砟_步聲。林沖一把將我推進旁邊的儲物間,自己背靠著門,手按在刀柄上。
腳步聲越來越近,有人在說話:"大人放心,那些賤民的藥引子已經(jīng)泡好了,
今晚在艮岳...""砰"的一聲,像是鞭子抽在肉上的聲音,接著是女子的慘叫。
我的心差點跳出喉嚨。林沖眼神冰冷,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儲物間里飄來一股奇怪的香味,
我低頭一看,地上散落著許多曬干的草藥,還有幾包用紙包著的粉末,
上面寫著"紅毛番藥"四個字。"這是...春藥?"我小聲問。
林沖皺眉:"西域巫醫(yī)的東西,俺在禁軍時見過。"他突然抽刀,刀刃在油燈下泛著冷光,
"等辦完這事,老子要把這鬼地方一把火燒了。"外面的聲音漸漸遠(yuǎn)去。我們從儲物間出來,
林沖踢翻一個琉璃罐,里面的耳朵滾了出來,嚇得我后退半步。他撿起一只金耳環(huán),
塞進懷里:"這是證據(jù)。"剛走到冰窖門口,突然聽見有人大喊:"誰在里面?
"林沖猛地推我出去:"快跑!"我跌跌撞撞往前跑,聽見身后傳來刀劍相擊的聲音。
回頭一看,林沖已經(jīng)放倒了一個衛(wèi)兵,另一個舉著刀朝他砍去,他側(cè)身躲過,
刀柄砸在對方太陽穴上,動作干脆利落,像砍瓜切菜。"愣著干嘛!"他大喊一聲,
踢開腳邊的尸體,"去艮岳!"我們從后廚側(cè)門溜出來,拐上小巷時,
我突然看見遠(yuǎn)處艮岳的假山群里透出點點火光。林沖拽著我往那邊跑,路過一個燈籠時,
我瞥見里面映出的影子——有人被倒吊在回廊上,鞭子一下下抽在背上,發(fā)出凄厲的慘叫。
"是高衙內(nèi)!"林沖咬牙切齒,
本站所有內(nèi)容都已取得正版授權(quán)。版權(quán)聲明 - 投稿聲明 - 自審制度 - 免責(zé)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