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財緊隨其后,追上桑悠悠。
將身上挎著的包袱遞給她。
“這個拿著,快走,娘若看見就不得了。”說著將包袱挎在桑悠悠的肩膀上。
包袱里是今日一大早他去鎮上,用自己偷偷藏了幾年的私房錢幾十文錢,為妹妹買的一身新衣服和一雙新鞋子。
桑悠悠拽著包袱的手緊了緊。
應了聲,“好。”
她轉身決絕地朝著村口方向走去,走去這個村,再也不想回來嘍。
“你這傻娃子,她都嫁出去的姑娘了,你還給她啥子東西,你啊你,這不是糟踐東西嗎?”
背后傳來王招娣的聲音,聲音不大足以聽的清清楚楚 ,桑悠悠目光清冷,為原主感到可悲。
生來被爹娘遺棄,養父母的收留又是別有目的。
該怎么說呢,原主用命償還了這份是債也是恩的情。
“娘,不要這樣說,傻丫永遠是我的妹妹,我想她過的好。”
王招娣生氣地拍了楊來財的背一下。
大聲吆喝一聲,“傻丫~逢年過節記得回來看看娘啊”。
桑悠悠聽到這話,步子邁得更快了,冷哼一聲。
這哪里是想她呢?逢年過節回娘家,能空手回來嗎?
這極品娘想啥,自己心里沒點數嗎?
出村的小道在夜色中遠遠看去黑黢黢的,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看起來有些瘆人。
桑悠悠心中有些害怕,她向來最怕黑了,于是停下腳步,等著那個名義上的相公白蘇。
白蘇站在楊家門口,不放心地看著自己的姐姐白芩。
白芩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然后揮手囑咐,“你倆走夜路當心點,回去吧,娘還在家等著呢。”
月光柔和地灑在白蘇蒼白的臉上,映照著他糾結而又不忍心的神情。
“砰~”
王招娣拽著白芩。
楊大山拖著楊來財。
以不能耽誤吉時為由拉進院子中,關上門,至于其他人愛咋咋滴,他們才懶得管。
桑悠悠借著皎潔的月色,看到那頎長的身影朝著她這邊挪動而來,心底有些犯怵。
可千萬別是剛從楊家這個火坑跳出來,又落入一個未知的火坑。
那就實慘。
瞧著這白蘇溫溫吞吞的性子,起碼應該是不會動手打人的,不像是那種粗鄙暴力的男人。
眼看著白蘇離她越來越近,卻徑直從她身旁走過,踏入了那黑黢黢的林中小道。
桑悠悠皺起眉頭,這家伙在無視她?
她握緊手中的包袱,趕忙跟上。
萬一跟丟了,夜宿在這群山環繞的山里,想想都覺得可怕。
白蘇腳程不快,走走停停。
桑悠悠始終跟在他身后幾步遠的地方,一邊走著,一邊害怕得腦袋低垂著,根本不敢去看林子的兩邊,生怕看到藍色或者紅色的眼珠子。
林子里不時傳來鳥兒振翅的聲音,還有疑似野豬發出的聲響。
突然,林中傳來“撲通”一聲。
嚇得桑悠悠寒毛瞬間直立,尖叫出聲,跑到白蘇身后,緊緊拽住他的衣服,死也不撒手。
白蘇也不說話,伸手想要抽回自己的衣服。
“人家怕,能不能讓我拽著你的衣服,拜托了——”桑悠悠的聲音帶著哭腔央求著。
月光之下,她那副受驚不安的表情展露無遺,直直地望著白蘇,眼角的一滴淚閃著瑩潤的光。
看上去怪可憐的。
白蘇垂著眼眸掃了一眼桑悠悠,微側身伸手折下一根樹枝,將樹枝的另一端遞給她。
悠悠立馬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松開拽衣服得手,握住樹枝的一端。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后繼續趕著這夜路。
她盯著白蘇的后腦勺看,心中滿是疑惑,這人只是不說話,思維跟正常人沒什么差別,為何會被說成是傻子?
身形修長挺拔,瘦瘦高高的,比她還高出一個頭。
白蘇所住的村子距離楊家山隔了一個山頭,兩個時辰之后,總算是到了。
她這一路走來,又餓又渴,剛到家門口,她再也支撐不住自己沉重的雙腿,一屁股癱坐在了門外的一個石碾子上。
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只想好好歇息一下。
“啊~”又是一聲驚呼。
桑悠悠驚恐地瞪大了雙眼,死死地盯著石碾子旁邊趴著的一個黑乎乎、看不清模樣的人影,心中的恐懼瞬間達到了頂點。
她本能地一下子從石碾子上跳了起來,撲進了白蘇的懷中。
白速被她的沖力撞擊,后退了好幾步。
她雙手緊緊地摟著白蘇的腰,臉深深地埋進他的懷里,嘴里念叨著:“有、阿、阿飄啊!!!”
驚魂未定的桑悠悠耳邊傳來女人自責的聲音,“哎呀,我這是嚇著丫頭了?別怕、別怕啊,我是娘。”
說話的正是白蘇的娘~夏氏。
她擔心兒子遲遲未歸,便一直坐在家門外的石碾子旁焦急地等,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看著抱在一起的倆人,夏氏偷著樂。
不錯不錯,小年輕就是好。
“娘?”桑悠悠眼珠子左右轉動,原來是我的婆婆。
那就沒啥怕的了。
三月底山里的夜晚還是有些寒意,兩人走的這一路,卻是出了一身的薄汗。
桑悠悠的鼻尖傳來汗氣,夾雜著淺淺的皂莢香。
她這才猛地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方才因害怕,竟然緊緊地抱住了白蘇。
身子立馬彈開幾步遠,有些尷尬地絞著手指。
白蘇修長的手指在胸前的衣服上,撣了撣。
桑悠悠:“……”
“丫頭,外面冷,快跟娘進去。”話落握著桑悠悠的手,拍了拍,“你看著小手冰的。”
桑悠悠任由夏氏拉著她院落中,走向其中一間土坯房中。
“以后你就和小蘇睡這間屋子”。
夏氏說完,又對著白蘇說,“身體還吃的消嗎?藥熬好了,娘這就去跟你端過來。”
話落,轉身出了屋子。
桑悠悠打量著屋子,一眼掃到底。
沒有什么像樣的家具,只有一個半人高的土炕,占據了屋子的一角。
炕邊擺放著一個矮小的柜子,看起來有些陳舊。
窗前的高桌上,兩根紅燭靜靜地燃燒著,已經燃去了一半,紅色的蠟液順著燭身緩緩滴下,在桌子上凝結成了一攤不規則的形狀。
她放下背上的包袱,抱在懷中,胃發出抗議,揪疼起來,額頭冒出虛汗。
整個人都被疲憊和饑餓掏空了,實在是沒有一絲力氣再站著,直接走到炕邊,一屁股坐在了炕的邊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