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煥沉默兩秒后道：“好。”依舊是平靜如常的口氣。
掛斷電話后，路煥把頭埋進枕頭里，眼淚不爭氣的流出來，漸漸地，從無聲的哭泣轉為隱忍的嗚咽，聽著委屈極了。小乖歪著頭呆呆的看著他，然后湊過去舔了舔他的耳朵，路煥把小乖抱到懷里繼續(xù)哭。
聽到哭聲，正準備上班的車曉東被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幻聽，他趕緊跑到客房，“咋了你？詐尸??？”
“曉東，沈野我們兩要離婚了...”路煥抱著小乖坐起來，哭的稀碎。
車曉東拍著他的背，“怎么回事啊？怎么這么突然？”
“這周四我們就去辦離婚手續(xù)…”路煥的口氣委屈的要死。
雖然很心疼路煥，但和路煥做了十幾年的朋友，車曉東還是第一次見路煥哭成這樣，也是第一次見三十多歲的大老爺們這樣哭，像看一只怪獸，車曉東有被震撼到。
“我聯系一下沈野，我跟他溝通一下?！避嚂詵|拿起手機。
路煥奪過他的手機，“我告訴你不是讓你幫我解決問題，只是單純的告訴你我發(fā)生了什么事，僅此而已，你不用費心曉東?！?/p>
“沒有回轉的余地了嗎？”車曉東問。
“嗯...”路煥點點頭，“我餓了，能不能給我找點吃的先？”
車曉東站起身，“只有面包和牛奶，行嗎？不行咱出去吃點?！?/p>
“面包牛奶就行?！甭窡ㄆ鹕硐麓玻」砸哺讼氯?。
兩人面對面坐在餐桌前，這讓路煥想到了昨天沈野和他提離婚的一幕，一邊吃著面包，眼淚又涌了出來。車曉東把面紙放到他跟前，真是活久了什么事都能看見，路煥這么情緒穩(wěn)定的一個人竟也會有這么失控的時候。
路煥抽出紙巾擦了擦眼淚，“你每天早晨都吃面包牛奶嗎？”
“偶爾吧，有時候會從外面買著吃?！避嚂詵|打開一罐肉罐頭，放到路煥跟前。聞到肉的一瞬間，路煥又忍不住惡心起來，跑到衛(wèi)生間一陣猛吐。
“咋了這是？”車曉東用力的幫他拍著背。
路煥吐得眼淚鼻涕橫流，“最近總是反胃想吐，我不會有病了吧？”
“胃疼或是脹嗎？”
“胃倒是不疼，就是惡心，而且最近總感覺很累，總想睡覺。”路煥起身沖掉馬桶，“我會不會得絕癥了？”
車曉東呵呵一笑，“你這聽著倒像懷孕的癥狀?！?/p>
路煥驚恐的看向車曉東，車曉東看他滿臉嚴肅，立刻笑不出來了。兩人話不多說，直接收拾去了醫(yī)院。這一路車曉東沒敢再多說半個字，就看一會兒的結果了。
四年前，就因為沈野一句想要屬于他們兩的孩子，路煥就毫不猶豫的做了男性妊娠手術。雖然現在男性生育案例也不少，但平日生活里并不常見。
做完妊娠手術之后，兩人興致盎然的期盼著小生命的到來，但是等了一年多也沒有動靜，加上兩人矛盾不斷，慢慢的，大家都淡忘了想要孩子的事。
路煥開始忐忑起來，兩人最近一次，是差不多兩個月以前，那晚沈野醉酒很晚才回來，到家對他就是一頓瘋狂的擄掠，像是懲罰，冰冷暴力，毫無愛意可言。
擔心真的懷孕，路煥緊張的手心出汗，他祈禱著千萬不要懷孕。車曉東是婦產科主任，到醫(yī)院后他親自給路煥安排了一系列檢查。
結果出來的那一刻，車曉東的面色都不受控，不用他說，看他的樣子路煥就知道了，他真的懷孕了。孩子的胎心胎芽都長出來了，目測已經懷孕四五十天了，路煥在聽到孩子心跳的一瞬間，眼淚奪眶而出。
“你可真會挑時候啊小豆芽...”路煥看著大屏幕上的B超圖像，寶寶剛長出胎心胎芽的樣子看著就像一顆小豆子。
車曉東長出一口氣，“接下來你想怎么辦？”
“我要這孩子。”
車曉東驚訝不已，“你確定？”
“嗯...”路煥點點頭，其實來醫(yī)院之前，他還想如果懷孕了一定要打掉，但在聽見孩子心跳的時候，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感動。
“我在這世上已經沒有家人了，以后這孩子會是我唯一的家人，也許這是上天送我的禮物?！甭窡ǖ难蹨I從眼角滑落。
路煥父母早年離異，又都各自婚嫁，路煥就像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他的少年時代，基本都是在動蕩的歲月中度過。
而如今，他又被拋下了。
車曉東長吁短嘆，“告訴沈野吧，也許這個小生命可以挽救你們的婚姻?！?/p>
路煥搖搖頭，“我不想用孩子留住他”。
一個人如果不愛自己，把他強留身邊又有什么用呢，倒是心有不甘和徒增痛苦。
之前路煥抱著僥幸心理，覺得沈野出軌就是找找樂子，只要他愿意回到他身邊，回到那個家，就一定是對他有感情的。那他就愿意等待他，守護他。
他沒想到，沈野真的會離開。如今想來，也不知道自己是太自信了，還是太信任沈野了。
從醫(yī)院離開前，路煥對車曉東特意囑咐了一下，“幫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訴任何人我懷孕的事。”
“放心吧。”車曉東拍了拍他肩膀。
路煥和沈野結婚的事，除了車曉東以外只有王涵知道，他們沒有婚禮、沒有誓言、也沒有對戒。
而這隱婚的七年，也即將隨著兩人關系的破滅，而煙消云散。
路煥花了大半天功夫找房子，明天周三，他得在周四辦離婚手續(xù)之前離開沈野的房子。
沈野晚上回家才發(fā)現，路煥似乎一直沒回來過，掏出手機想給路煥打個電話，但他又遲疑了，管他呢，周四過后兩人就沒有任何關系了。
而且，路煥除了車曉東也沒別的朋友，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他去哪了。
以前沈野還因為車曉東吃過醋，但車曉東似乎喜歡女人，他也就放心他們兩來往了。
鎖上手機屏幕，沈野也開車離開了這個空曠的房子，他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多少個夜晚了，離開路煥，和于曉陽在一起的夜晚。
于曉陽總是很依賴他，這讓他有一種被需要的感覺，他的愛聽得到，看得到，感受得到，這讓沈野非常有滿足感，而且于曉陽很愛撒嬌，沈野對他永遠使不出脾氣，只想哄著他，寵著他。
沈野到于曉陽這的時候，于曉陽正在看電影，他身上穿著一件印黑色字母的棉白T，姿勢隨意的窩在沙發(fā)里，看起來天真又松弛。看他來，于曉陽撲上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他總是這樣，每次見沈野話還沒說先上去熊抱他，沈野摟著他干柴烈火的親了上去，曖昧的氛圍下，電影里音樂都像在調情。
一陣舒緩的鬧鈴響起，路煥緩緩睜開眼，今天得回沈野的房子收拾行李。
小乖湊到他懷里，用舔舐表達著對路煥的愛意。
路煥抱著小乖，“早安小乖?！毙」怨喙嗟倪种?，像是在微笑一樣。
簡單收拾一下他就回了沈野的房子，本來還怕撞見他，開門后發(fā)現四下無人，也就松了口氣。
其實除了一些衣物和一些書以外，也沒什么好收拾的，畢竟整個家都是沈野的。
裝好行李后，路煥看到書房角落的一個小柜子，想起來，這里面都是沈野送他的東西，他都收藏了起來，雖然近兩年沈野幾乎沒送過他什么禮物了...
找了半會也沒找到鑰匙，可見這個柜子已經有多久沒打開過了。
那就算了吧，反正也是沈野送的，就把他們留在這里吧，當物歸原主了，路煥想。
他的手機在口袋里振動起來，掏出一看，來電顯示是王涵，“喂...”
傳過來的聲音是沈野，“你以為你是老板家屬就可以連續(xù)曠工了？”
“家屬”這個措辭讓路煥不由得心頭一暖，好像兩人關系沒變，還是和以前一樣。
而現實是，明天過后，他們就沒有任何關系了。
“我一會兒就去公司?！甭窡D了頓道。
沈野滯了一下，他很少聽到路煥如此低落的聲音，心中莫名爽了一下，他順勢霸道的回到，“半個小時之內到我辦公室。”
說完沈野就掛了電話。
路煥把房子鑰匙放到了進門鞋柜上，拉著行李離開前，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房子，再見，他在心里默默告別。
到公司后，路煥在自動販賣機取了一瓶冰水，這兩天總是在哭，眼睛一直是腫的。他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仰著頭，用冰水敷著眼睛。
突然門被打開，嚇了他一跳，敢不敲門就進他辦公室的人，除了沈野不會有第二個人。
“你進門之前能不能敲下門？”路煥有些沒好氣。
從路煥這個反應來看，離婚對他多少還是有點觸動的，他以前可很少用這種氣呼呼的口氣跟沈野講話。
沈野叉起胳膊，半個屁股坐在他辦公桌上，“在這我是老總，你是下屬，我進你辦公室還要敲門？！”
路煥沒理他，把冰水放到桌上，擺弄起電腦。
“我讓你半個小時內到我辦公室沒聽見？”沈野質問到。
路煥不吭聲，悶頭鼓搗著手里的活兒，才兩天沒見卻感覺他人憔悴了不少，小臉兒比以往更沒血色。
開門的一瞬，沈野看見他用冰水在敷眼睛，這么走近一瞧，路煥眼睛紅紅的，就像剛哭過一樣，他假意調侃到，“天還沒熱呢，就開始喝冰水了？怎么，火這么大呢？”
路煥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睛，只是一瞬間，沈野都懷疑他看錯了，他在路煥眼里看到了很復雜的神色，那似乎是一種隱忍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