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路煥沉默兩秒后道：“好。”依舊是平靜如常的口氣。

掛斷電話后，路煥把頭埋進(jìn)枕頭里，眼淚不爭氣的流出來，漸漸地，從無聲的哭泣轉(zhuǎn)為隱忍的嗚咽，聽著委屈極了。小乖歪著頭呆呆的看著他，然后湊過去舔了舔他的耳朵，路煥把小乖抱到懷里繼續(xù)哭。

聽到哭聲，正準(zhǔn)備上班的車曉東被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幻聽，他趕緊跑到客房，“咋了你？詐尸啊？”

“曉東，沈野我們兩要離婚了...”路煥抱著小乖坐起來，哭的稀碎。

車曉東拍著他的背，“怎么回事啊？怎么這么突然？”

“這周四我們就去辦離婚手續(xù)…”路煥的口氣委屈的要死。

雖然很心疼路煥，但和路煥做了十幾年的朋友，車曉東還是第一次見路煥哭成這樣，也是第一次見三十多歲的大老爺們這樣哭，像看一只怪獸，車曉東有被震撼到。

“我聯(lián)系一下沈野，我跟他溝通一下。”車曉東拿起手機(jī)。

路煥奪過他的手機(jī)，“我告訴你不是讓你幫我解決問題，只是單純的告訴你我發(fā)生了什么事，僅此而已，你不用費(fèi)心曉東。”

“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了嗎？”車曉東問。

“嗯...”路煥點(diǎn)點(diǎn)頭，“我餓了，能不能給我找點(diǎn)吃的先？”

車曉東站起身，“只有面包和牛奶，行嗎？不行咱出去吃點(diǎn)。”

“面包牛奶就行。”路煥起身下床，小乖也跟著跳了下去。

兩人面對面坐在餐桌前，這讓路煥想到了昨天沈野和他提離婚的一幕，一邊吃著面包，眼淚又涌了出來。車曉東把面紙放到他跟前，真是活久了什么事都能看見，路煥這么情緒穩(wěn)定的一個人竟也會有這么失控的時候。

路煥抽出紙巾擦了擦眼淚，“你每天早晨都吃面包牛奶嗎？”

“偶爾吧，有時候會從外面買著吃。”車曉東打開一罐肉罐頭，放到路煥跟前。聞到肉的一瞬間，路煥又忍不住惡心起來，跑到衛(wèi)生間一陣猛吐。

“咋了這是？”車曉東用力的幫他拍著背。

路煥吐得眼淚鼻涕橫流，“最近總是反胃想吐，我不會有病了吧？”

“胃疼或是脹嗎？”

“胃倒是不疼，就是惡心，而且最近總感覺很累，總想睡覺。”路煥起身沖掉馬桶，“我會不會得絕癥了？”

車曉東呵呵一笑，“你這聽著倒像懷孕的癥狀。”

路煥驚恐的看向車曉東，車曉東看他滿臉嚴(yán)肅，立刻笑不出來了。兩人話不多說，直接收拾去了醫(yī)院。這一路車曉東沒敢再多說半個字，就看一會兒的結(jié)果了。

四年前，就因?yàn)樯蛞耙痪湎胍獙儆谒麄儍傻暮⒆樱窡ň秃敛华q豫的做了男性妊娠手術(shù)。雖然現(xiàn)在男性生育案例也不少，但平日生活里并不常見。

做完妊娠手術(shù)之后，兩人興致盎然的期盼著小生命的到來，但是等了一年多也沒有動靜，加上兩人矛盾不斷，慢慢的，大家都淡忘了想要孩子的事。

路煥開始忐忑起來，兩人最近一次，是差不多兩個月以前，那晚沈野醉酒很晚才回來，到家對他就是一頓瘋狂的擄掠，像是懲罰，冰冷暴力，毫無愛意可言。

擔(dān)心真的懷孕，路煥緊張的手心出汗，他祈禱著千萬不要懷孕。車曉東是婦產(chǎn)科主任，到醫(yī)院后他親自給路煥安排了一系列檢查。

結(jié)果出來的那一刻，車曉東的面色都不受控，不用他說，看他的樣子路煥就知道了，他真的懷孕了。孩子的胎心胎芽都長出來了，目測已經(jīng)懷孕四五十天了，路煥在聽到孩子心跳的一瞬間，眼淚奪眶而出。

“你可真會挑時候啊小豆芽...”路煥看著大屏幕上的B超圖像，寶寶剛長出胎心胎芽的樣子看著就像一顆小豆子。

車曉東長出一口氣，“接下來你想怎么辦？”

“我要這孩子。”

車曉東驚訝不已，“你確定？”

“嗯...”路煥點(diǎn)點(diǎn)頭，其實(shí)來醫(yī)院之前，他還想如果懷孕了一定要打掉，但在聽見孩子心跳的時候，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感動。

“我在這世上已經(jīng)沒有家人了，以后這孩子會是我唯一的家人，也許這是上天送我的禮物。”路煥的眼淚從眼角滑落。

路煥父母早年離異，又都各自婚嫁，路煥就像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他的少年時代，基本都是在動蕩的歲月中度過。

而如今，他又被拋下了。

車曉東長吁短嘆，“告訴沈野吧，也許這個小生命可以挽救你們的婚姻。”

路煥搖搖頭，“我不想用孩子留住他”。

一個人如果不愛自己，把他強(qiáng)留身邊又有什么用呢，倒是心有不甘和徒增痛苦。

之前路煥抱著僥幸心理，覺得沈野出軌就是找找樂子，只要他愿意回到他身邊，回到那個家，就一定是對他有感情的。那他就愿意等待他，守護(hù)他。

他沒想到，沈野真的會離開。如今想來，也不知道自己是太自信了，還是太信任沈野了。

從醫(yī)院離開前，路煥對車曉東特意囑咐了一下，“幫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訴任何人我懷孕的事。”

“放心吧。”車曉東拍了拍他肩膀。

路煥和沈野結(jié)婚的事，除了車曉東以外只有王涵知道，他們沒有婚禮、沒有誓言、也沒有對戒。

而這隱婚的七年，也即將隨著兩人關(guān)系的破滅，而煙消云散。

路煥花了大半天功夫找房子，明天周三，他得在周四辦離婚手續(xù)之前離開沈野的房子。

沈野晚上回家才發(fā)現(xiàn)，路煥似乎一直沒回來過，掏出手機(jī)想給路煥打個電話，但他又遲疑了，管他呢，周四過后兩人就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

而且，路煥除了車曉東也沒別的朋友，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他去哪了。

以前沈野還因?yàn)檐嚂詵|吃過醋，但車曉東似乎喜歡女人，他也就放心他們兩來往了。

鎖上手機(jī)屏幕，沈野也開車離開了這個空曠的房子，他已經(jīng)記不清這是第多少個夜晚了，離開路煥，和于曉陽在一起的夜晚。

于曉陽總是很依賴他，這讓他有一種被需要的感覺，他的愛聽得到，看得到，感受得到，這讓沈野非常有滿足感，而且于曉陽很愛撒嬌，沈野對他永遠(yuǎn)使不出脾氣，只想哄著他，寵著他。

沈野到于曉陽這的時候，于曉陽正在看電影，他身上穿著一件印黑色字母的棉白T，姿勢隨意的窩在沙發(fā)里，看起來天真又松弛。看他來，于曉陽撲上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他總是這樣，每次見沈野話還沒說先上去熊抱他，沈野摟著他干柴烈火的親了上去，曖昧的氛圍下，電影里音樂都像在調(diào)情。

一陣舒緩的鬧鈴響起，路煥緩緩睜開眼，今天得回沈野的房子收拾行李。

小乖湊到他懷里，用舔舐表達(dá)著對路煥的愛意。

路煥抱著小乖，“早安小乖。”小乖哈赤哈赤的咧著嘴，像是在微笑一樣。

簡單收拾一下他就回了沈野的房子，本來還怕撞見他，開門后發(fā)現(xiàn)四下無人，也就松了口氣。

其實(shí)除了一些衣物和一些書以外，也沒什么好收拾的，畢竟整個家都是沈野的。

裝好行李后，路煥看到書房角落的一個小柜子，想起來，這里面都是沈野送他的東西，他都收藏了起來，雖然近兩年沈野幾乎沒送過他什么禮物了...

找了半會也沒找到鑰匙，可見這個柜子已經(jīng)有多久沒打開過了。

那就算了吧，反正也是沈野送的，就把他們留在這里吧，當(dāng)物歸原主了，路煥想。

他的手機(jī)在口袋里振動起來，掏出一看，來電顯示是王涵，“喂...”

傳過來的聲音是沈野，“你以為你是老板家屬就可以連續(xù)曠工了？”

“家屬”這個措辭讓路煥不由得心頭一暖，好像兩人關(guān)系沒變，還是和以前一樣。

而現(xiàn)實(shí)是，明天過后，他們就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

“我一會兒就去公司。”路煥頓了頓道。

沈野滯了一下，他很少聽到路煥如此低落的聲音，心中莫名爽了一下，他順勢霸道的回到，“半個小時之內(nèi)到我辦公室。”

說完沈野就掛了電話。

路煥把房子鑰匙放到了進(jìn)門鞋柜上，拉著行李離開前，他最后回望了一眼身后的房子，再見，他在心里默默告別。

到公司后，路煥在自動販賣機(jī)取了一瓶冰水，這兩天總是在哭，眼睛一直是腫的。他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仰著頭，用冰水敷著眼睛。

突然門被打開，嚇了他一跳，敢不敲門就進(jìn)他辦公室的人，除了沈野不會有第二個人。

“你進(jìn)門之前能不能敲下門？”路煥有些沒好氣。

從路煥這個反應(yīng)來看，離婚對他多少還是有點(diǎn)觸動的，他以前可很少用這種氣呼呼的口氣跟沈野講話。

沈野叉起胳膊，半個屁股坐在他辦公桌上，“在這我是老總，你是下屬，我進(jìn)你辦公室還要敲門？！”

路煥沒理他，把冰水放到桌上，擺弄起電腦。

“我讓你半個小時內(nèi)到我辦公室沒聽見？”沈野質(zhì)問到。

路煥不吭聲，悶頭鼓搗著手里的活兒，才兩天沒見卻感覺他人憔悴了不少，小臉兒比以往更沒血色。

開門的一瞬，沈野看見他用冰水在敷眼睛，這么走近一瞧，路煥眼睛紅紅的，就像剛哭過一樣，他假意調(diào)侃到，“天還沒熱呢，就開始喝冰水了？怎么，火這么大呢？”

路煥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睛，只是一瞬間，沈野都懷疑他看錯了，他在路煥眼里看到了很復(fù)雜的神色，那似乎是一種隱忍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