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失控水晶吊燈在玄關投下細碎的光斑,蘇晚蜷在米白色羊絨地毯上,
腳邊散落著購物小票。Prada 早春系列的薄荷綠連衣裙還掛在身上,
絲綢面料貼著鎖骨滑落,她咬著吸管攪動星冰樂,手機屏幕在黑暗里泛著冷光。
“叮 ——”信用卡被 POS 機退回的提示音突然炸響,蘇晚睫毛一顫,
吸管 “噗” 地吐出個氣泡。專柜小姐的微笑瞬間僵硬,指尖懸在刷卡機上方不知所措。
“抱歉,可能是系統問題。” 蘇晚扯出個笑,耳尖泛起薄紅。她慌忙翻出手機,
通訊錄頂端的 “陸先生” 通話記錄還停留在三天前。指尖剛要按下撥號鍵,
玻璃門外忽然傳來高跟鞋急促的聲響。陸沉舟的特助周薇裹著黑色西裝裙沖進來,
香奈兒五號的氣息還帶著電梯間的冷氣。“蘇小姐,陸總吩咐,
從今往后您的消費需要自行承擔。” 她將牛皮紙袋放在柜臺,
里面整整齊齊碼著六張信用卡,每張都用紅筆劃著刺眼的斜杠。蘇晚感覺喉嚨發緊,
星冰樂的甜味突然變得酸澀。“他在開玩笑對不對?” 她抓住周薇的手腕,
美甲在對方皮膚上掐出月牙,“昨天他還說要帶我去馬爾代夫。”周薇抽回手,
后退半步保持禮貌距離:“陸總正在會議室處理并購案,不方便接聽電話。
” 她的目光掃過蘇晚身上的新衣,“另外,這件裙子的錢需要您現在支付。
”商場中央空調的風突然變得刺骨,蘇晚盯著紙袋里的信用卡。
三個月前陸沉舟將這些卡片塞進她手心的畫面突然涌上來,男人西裝革履的身影籠罩著她,
指腹擦過她發燙的耳垂:“想要什么,刷我的卡。”此刻刷卡機又發出刺耳的 “滴” 聲,
蘇晚慌亂地翻找錢包。零錢散落在地毯上,硬幣滾到專柜小姐腳邊,她蹲下身去撿,
薄荷綠裙擺掃過地面,露出腳踝處精致的玫瑰紋身 —— 那是陸沉舟送她的成年禮物。
“一共三萬八。” 專柜小姐職業化的聲音響起。蘇晚的銀行卡在包里翻來覆去找不到,
通訊錄里密密麻麻的聯系人,除了陸沉舟,竟沒有一個能開口借錢的。手機突然震動,
是陸沉舟的微信。蘇晚心臟猛地一跳,
解鎖屏幕卻只看到周薇轉發的消息:“蘇小姐的副卡已全部注銷,若有緊急需求,
請聯系以下合作銀行。” 后面跟著一長串客服電話。走出商場時暮色四合,
蘇晚抱緊購物袋站在冷風里。陸家司機沒來接她,
往常陸沉舟總會提前半小時讓司機候在門口。她試著攔出租車,
才發現自己連打車軟件都不會用。“小姑娘,去哪兒?” 一輛破舊的出租車停在面前,
司機探出頭打量她。蘇晚報出陸家別墅的地址,后知后覺想起那棟房子在陸沉舟名下,
門禁密碼是她的生日,此刻恐怕已經被更換。“要不... 去云錦路 36 號?
” 那是陸氏集團總部。出租車啟動時,蘇晚摸到口袋里皺巴巴的身份證。
十八歲那年陸沉舟帶她去辦的,當時他握著她的手填寫資料,
筆尖在 “緊急聯系人” 欄寫下自己的名字。電梯上升時,蘇晚對著鏡面整理妝容。
口紅蹭花了,她用手指暈開,突然想起陸沉舟總說這樣 “像只偷腥的貓”。
頂樓總裁辦公室的門虛掩著,她聽見男人低沉的嗓音混著鍵盤敲擊聲。
“陸...” 她剛推開門,就看見陸沉舟正在視頻會議。
冷白的屏幕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意大利定制西裝襯得肩線筆直。當他抬頭看見她時,
眉心瞬間皺起,對著鏡頭說了句 “稍后再談”,便掛斷了電話。“誰讓你來的?
” 他摘下金絲眼鏡,擦拭鏡片的動作帶著壓抑的煩躁。蘇晚注意到他襯衫第二顆紐扣歪了,
那是她以前最擅長幫他整理的細節。“我的卡... 為什么停了?
” 她聽見自己發顫的聲音。陸沉舟將眼鏡丟在辦公桌上,金屬撞擊聲驚得她后退半步。
“蘇晚,你今年二十一歲,不是十一歲。” 他起身逼近,雪松香水混著煙味撲面而來,
“總不能一輩子躲在我身后當巨嬰。”蘇晚眼眶發燙:“你說過會養我一輩子!
”“我說過的話太多了。” 陸沉舟扯松領帶,喉結在陰影里滾動,“去財務部結賬,
這兩個月的生活費我會打到你卡上。從明天起,搬出陸家別墅。”窗外突然炸響驚雷,
暴雨傾盆而下。蘇晚望著玻璃上蜿蜒的雨痕,想起搬進陸家的第一夜也是這樣的雨夜。
那時她渾身濕透蜷縮在孤兒院門口,是陸沉舟撐著黑傘出現,西裝外套裹住她發抖的身體。
“為什么?” 她抓住他的袖口,“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可以改。”陸沉舟掰開她的手指,
動作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你不需要改,你只需要學會長大。
” 他按下內線電話,“周薇,送蘇小姐下樓。”周薇很快出現,
手里拿著蘇晚落在專柜的購物袋。蘇晚機械地跟著她走向電梯,
聽見身后傳來文件摔在桌面的聲響。電梯門緩緩閉合的瞬間,她看見陸沉舟重新戴上眼鏡,
繼續未完成的會議,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雨越下越大,周薇撐開傘要送她去停車場,
被蘇晚拒絕了。她沖進雨幕,薄荷綠裙擺很快貼在腿上,睫毛膏暈染出黑色淚痕。
手機在包里震動,是陸沉舟發來的短信:“周薇會幫你聯系中介,房子最遲下周找到。
”蘇晚蹲在路邊,雨水混著淚水滑進嘴里。她突然想起陸沉舟書房里那張泛黃的報紙,
報道的是十年前那場孤兒院大火。那時她才十一歲,在火場里被濃煙嗆得失去意識,
再睜眼就看見了陸沉舟。“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他擦去她臉上的灰,
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從那以后,他教她讀書寫字,帶她去看外面的世界,
將她寵成不知人間疾苦的公主。而現在,這個家,散了。蘇晚摸出手機,
通訊錄里 “陸先生” 三個字依然置頂。她顫抖著輸入:“我錯了,我會聽話。
” 消息發送失敗,紅色感嘆號刺得眼睛生疼。原來不知什么時候,她已經被拉黑了。
遠處的陸家別墅亮著熟悉的燈光,那是她住了三年的地方。蘇晚抱緊雙臂起身,
高跟鞋陷進積水的路面。雨幕中,她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單薄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霓虹閃爍的街頭。荊棘初現雨幕在路燈下織成細密的網,
蘇晚抱著濕漉漉的購物袋站在 24 小時便利店門口。手機電量只剩下 13%,
通訊錄里寥寥無幾的聯系人被她翻來覆去看了三遍,
最終停在 “林悅” 的名字上 —— 那是她在插花課上認識的富家太太。電話撥通時,
背景音里傳來麻將牌碰撞的脆響。“小晚啊?” 林悅的聲音帶著笑意,
“怎么想起來給我打電話?”“悅姐,” 蘇晚捏緊購物袋的提手,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
“我... 我臨時需要借點錢。”麻將聲突然停了,空氣里傳來短暫的沉默。“哎呀,
” 林悅的聲音變得含糊,“我最近周轉也不太方便,要不你問問別人?
” 掛斷前還不忘補上一句,“對了,聽說陸總最近在談跨國并購,可忙了。
”嘟嘟的忙音里,蘇晚盯著便利店玻璃上自己狼狽的倒影。睫毛膏暈成黑眼圈,
精心打理的卷發耷拉在肩頭,薄荷綠連衣裙沾滿泥點。
三天前她還坐在陸家別墅的露臺上喝下午茶,現在卻連三十塊的關東煮都買不起。
手機在這時震動,是周薇發來的消息:“已聯系中介,明早十點帶您看房。
” 附帶一張轉賬截圖,金額剛好夠付一個月房租。蘇晚盯著屏幕,
突然想起陸沉舟書房抽屜里那張泛黃的保單 —— 受益人寫著她的名字,
保額足以讓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小姑娘,要加熱嗎?” 店員的聲音驚醒了她。
蘇晚低頭看著懷里的速食泡面,搖了搖頭。走出便利店時,雨終于停了,
月光在積水里碎成銀箔。她漫無目的地走著,高跟鞋的細跟卡在磚縫里,
索性脫下來拎在手里。凌晨兩點,蘇晚蜷縮在 24 小時麥當勞角落。
手機電量徹底耗盡前,她在招聘網站投出了二十份簡歷。
平面模特、行政助理、奢侈品導購... 每一個職位都寫著 “形象氣質佳”,
卻沒有一個要求工作經驗。清晨的陽光刺得眼睛生疼,蘇晚被保潔阿姨叫醒時,
發現自己流著口水睡在餐桌上。她沖進洗手間整理儀容,冷水潑在臉上時,
鏡中那張蒼白的臉讓她想起陸沉舟說過的話:“蘇晚,你就像溫室里的蘭花,
見不得半點風雨。”中介準時出現在約定地點,是個染著黃毛的年輕男孩。“蘇小姐對吧?
” 他上下打量她的名牌包和裙子,“預算三千,只能住城中村。”狹窄的樓道里堆滿雜物,
墻皮剝落的房間只有六平米。窗戶對著對面樓的廚房,油煙味混著劣質香水味飄進來。
“押一付三,” 黃毛掏出合同,“現在付的話還能便宜兩百。”蘇晚攥著周薇轉來的錢,
突然想起陸家別墅的主臥。落地窗俯瞰整個江景,床品都是定制的埃及長絨棉,
連浴室的香薰都是祖馬龍限量款。“能... 能月付嗎?” 她聽見自己微弱的聲音。
黃毛嗤笑一聲:“大姐,這不是陸家別墅。” 他的目光掃過她手腕上的卡地亞手鐲,
“要不您把這鐲子抵了?我可以給您寬限幾天。”蘇晚奪門而出,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手機在包里震動,是獵頭公司發來的面試通知:“蘇小姐,
您投遞的奢侈品導購職位有初步意向,請于今日下午三點到恒隆廣場面試。
”恒隆廣場的旋轉門映出蘇晚局促的身影。她在洗手間補好妝,
卻發現薄荷綠連衣裙皺得不成樣子。面試室里,HR 翻著她空白的簡歷,
眉心越皺越緊:“蘇小姐,您連最基本的銷售經驗都沒有?”“我... 我學習能力很強。
” 蘇晚攥著裙擺,“而且我對奢侈品很了解,愛馬仕的鱷魚皮分三種等級,
香奈兒 2.55 的菱格紋是...”“我們需要的是能直接創造業績的員工。
”HR 合上簡歷,“下一位。”走出商場時,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手機彈出新聞推送:“陸氏集團成功收購 XX 企業,CEO 陸沉舟身價暴漲。
” 配圖里,陸沉舟站在發布會臺上,西裝革履,意氣風發,
和昨晚那個冷漠的男人重疊在一起。蘇晚在路邊攤買了個煎餅,咬下第一口時,
眼淚突然決堤。以前陸沉舟總說路邊攤不衛生,她的三餐都由米其林三星主廚定制。而現在,
這個五塊錢的煎餅,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自己花錢買的食物。夜幕降臨時,蘇晚回到城中村。
樓道里的聲控燈忽明忽暗,隔壁傳來小孩的哭鬧和夫妻的爭吵。她躺在床上,
天花板上的霉斑像張扭曲的臉。手機在枕邊震動,是周薇發來的消息:“陸總說,若您需要,
可推薦您去陸氏旗下的咖啡店工作。”蘇晚盯著屏幕,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陸沉舟終究還是給她留了退路,就像三年前在火場里伸出的那只手。但這次,
她不想再當被拯救的人。“不用了,謝謝。” 她打下這行字,刪掉對話框。
窗外的月光透過破舊的窗簾灑進來,蘇晚蜷縮在硬邦邦的床墊上,
想起陸沉舟書房里的那本《飛鳥集》。其中一頁折了角,
上面用鋼筆寫著:“你若要喜愛你自己的價值,你就得給世界創造價值。”深夜兩點,
蘇晚打開手機,在招聘網站搜索 “銷售”。彈出的職位要求里,
“抗壓能力強”“吃苦耐勞” 幾個字格外刺眼。她咬了咬牙,點擊 “投遞簡歷”,
屏幕亮起的瞬間,仿佛有簇微弱的火苗在胸腔里點燃。
暗潮涌動城中村的清晨裹挾著潮濕的霉味與豆漿油條的香氣,
蘇晚被窗外三輪車的吆喝聲驚醒。她摸索著關掉手機里那個原本為陸沉舟定制的專屬鬧鐘,
坐起身時,后腰傳來一陣酸痛 —— 這是睡了一周硬板床的 “饋贈”。簡單洗漱后,
蘇晚對著斑駁的鏡子整理儀容。衣柜里的名牌服飾與這個狹小的出租屋格格不入,她咬咬牙,
換上從夜市淘來的平價襯衫和黑色直筒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