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阮綿綿的手指在花枝間穿梭,如同蝴蝶掠過晨露未干的花園。
淺粉色的洋牡丹、潔白的滿天星、嫩綠的銀葉菊在她手中漸漸組成一幅立體的畫。
"最后我們再調整一下這枝雪柳的角度...好了!
"她對著手機鏡頭露出練習過千百次的微笑,眼角微微彎起,梨渦淺現。
直播間的彈幕立刻炸開了鍋。[綿綿的手不是手,是上帝的藝術品!
[這插花水平可以去國際展了吧][人比花嬌說的就是綿綿吧]"謝謝'清風徐來'的火箭,
明天我會教大家用普通花材做出高級感的花籃哦。"阮綿綿的聲音輕柔得像羽毛拂過耳畔。
鏡頭外的公寓寬敞明亮,落地窗外是整個城市的燈火。意大利進口的真皮沙發,
墻上掛著價值不菲的油畫,水晶花瓶在射燈下折射出炫目的光——這是金絲雀的籠子,
精致而冰冷。直播結束的瞬間,阮綿綿的笑容消失了。
她機械地活動了一下因長時間保持優雅姿勢而僵硬的脖頸,走到吧臺邊倒了一杯水。
水杯旁的藥板上少了三顆藥——抗抑郁的舍曲林和助眠的唑吡坦。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屏幕上"周先生"三個字讓她的手指微微顫抖。"喂,周先生。
"她的聲音立刻恢復了直播時的甜美。"晚上七點,悅華酒店,穿那件香奈兒的黑色禮服。
"電話那頭的男聲不容置疑,"李總他們想聽你彈鋼琴。""好的,我準備一下。
""別又吃那些藥,上次彈到一半你就走神。"周先生說完便掛斷了電話。阮綿綿放下手機,
從酒柜取出一瓶紅酒,直接對著瓶口喝了一大口。酒精灼燒喉嚨的感覺讓她確認自己還活著。
門鈴響了。她迅速整理表情,打開門看到是公寓管家。"阮小姐,
這是隔壁2802的林小姐送給您的搬家禮物。"管家遞過一個精致的紙盒。阮綿綿接過,
聞到一陣若有若無的茉莉香。盒子里是一個手工香薰蠟燭,
旁邊卡片上寫著:"聽說您喜歡茉莉,希望這香氣能讓您夜夜好眠。
——林夏"字跡灑脫有力,與一般女孩的娟秀不同。
阮綿綿想起上周在電梯里遇見的那個女孩——利落的短發,穿著寬松的亞麻襯衫和牛仔褲,
脖子上掛著一個造型古怪的相機。當時女孩熱情地自我介紹是新搬來的鄰居,
還夸贊她的耳環好看。"林小姐說她在小區南門開了家植物工作室,歡迎您有空去坐坐。
"管家補充道。阮綿綿禮貌地道謝,關上門后卻把蠟燭放在了儲物間的角落。住在這里三年,
她早已學會不與其他"金絲雀"走得太近——誰知道是不是金主們設的什么局?兩小時后,
阮綿綿化好妝,穿上指定的禮服,對著全身鏡檢查每一處細節。鏡中的女孩美麗得像個人偶,
連嘴角上揚的弧度都經過精確計算。電梯下到地下車庫時,門突然開了。
抱著幾盆綠植的林夏匆匆走進來,看到阮綿綿明顯愣了一下。"哇,你今天美得驚人!
"林夏毫不掩飾地贊嘆,眼睛亮晶晶的,"是要去演出嗎?"阮綿綿微微點頭,
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了一步,避免綠植蹭到昂貴的禮服。"啊,抱歉,我剛從工作室回來。
"林夏把綠植放在地上,"對了,你收到我的蠟燭了嗎?我注意到你好像睡眠不太好,
黑眼圈有點重。"阮綿綿心里一驚——這個女孩觀察力太敏銳了。"謝謝,很貼心。
"電梯到達車庫,阮綿綿快步走出。"等等!"林夏叫住她,
"明天下午我公寓有個小型讀書會,就幾個朋友,你要不要來?我們可以聊聊花藝,
我看過你的直播,真的很棒!""抱歉,明天有約了。"阮綿綿禮貌地拒絕,
卻在轉身時注意到林夏手腕上有一道疤痕——像是割腕留下的。這個發現讓她心頭一震。
"那下次吧!"林夏的笑容沒有絲毫陰霾,"祝你今晚愉快!"看著阮綿綿離去的背影,
林夏輕聲哼著歌抱起綠植。她沒有告訴新鄰居,自己其實認出了那身香奈兒是當季高定,
也猜到了這個美麗女孩和自己一樣,是被人圈養的金絲雀。
只是有的金絲雀已經折斷翅膀認命,有的卻還在尋找飛出牢籠的機會。
2阮綿綿的手指在鋼琴鍵上輕盈躍動,
肖邦的《夜曲》像月光一樣流淌在悅華酒店的私人宴會廳里。她微微垂著眼睫,
濃密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一片陰影,遮住了眼中的空洞。
黑色香奈兒禮服完美勾勒出她的身形,
頸間那串鉆石項鏈在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芒——這是周先生上個月送給她的"禮物",
前提是她得在重要場合時刻戴著。"李總,我們家綿綿彈得還不錯吧?
"周先生的聲音里帶著顯而易見的炫耀。被稱作李總的男人抿了一口紅酒,
目光在阮綿綿身上來回掃視:"確實不錯,不愧是音樂學院的高材生。周總好眼光啊!
"琴聲戛然而止。阮綿綿的手指懸在半空,她差點彈錯了一個音符——"音樂學院高材生"?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如果不是父親突然病倒,她現在或許正在某個樂團的鋼琴前,
彈奏著自己選擇的曲目。"綿綿,來給各位老總敬酒。"周先生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阮綿綿站起身,臉上瞬間掛上訓練有素的微笑。她接過侍者遞來的酒杯,
輕盈地走到各位賓客面前,聽著周先生一一介紹——這位是地產大亨,那位是金融巨子,
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像是在評估一件藝術品的價值。"聽說阮小姐還擅長插花?
真是才貌雙全啊。"一位滿身酒氣的老總將手搭在她裸露的肩膀上。
阮綿綿不著痕跡地側身避開:"您過獎了,只是些皮毛而已。"她感覺到周先生警告的目光,
立刻補充道:"如果各位感興趣,下次我可以為大家表演。"宴會結束后,
阮綿綿在洗手間隔間里干嘔了幾聲。
她聽見外面兩個女人的對話:"那個彈鋼琴的又是周老板的新寵?""可不,
聽說包養三年了,比前幾個都久。""金絲雀嘛,就是養來取樂的,
玩膩了就換咯..."高跟鞋的聲音漸漸遠去。阮綿綿推開隔間門,
鏡子里的女孩妝容依舊精致,眼睛卻像死水一樣平靜。她機械地補了補口紅,走出洗手間,
回到那個她必須稱之為"金主"的男人身邊。周先生喝得有點多,
在回家的車上就開始動手動腳。阮綿綿順從地靠在他懷里,
心里默默數著還有多久才能吃到今天的第三顆抗抑郁藥。"下周三還有個局,
穿那件紅色的迪奧。"周先生在她耳邊噴著酒氣,"李總很喜歡你,多跟他聊幾句。
""好的。"阮綿綿輕聲應著,目光投向車窗外飛速后退的街燈。回到公寓已是凌晨兩點。
阮綿綿卸了妝,吞下藥片,卻在床上輾轉反側。
腦海中不斷回響著"金絲雀就是養來取樂的"那句話。她突然想起林夏送的香薰蠟燭,
光著腳走到儲物間翻找出來。茉莉的清香在臥室里緩緩彌漫。阮綿綿深深吸了一口氣,
意外地感到一絲平靜。她盯著跳動的火苗,直到困意終于襲來。第二天清晨,
刺耳的門鈴聲驚醒了阮綿綿。她掙扎著爬起來,透過貓眼看到物業主管王麗那張刻薄的臉。
"阮小姐,樓下投訴您昨晚深夜噪音。"王麗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帶著明顯的輕蔑。
阮綿綿打開門,強忍著頭痛:"抱歉,我昨晚回來得很晚,可能關門聲大了些。
"王麗的目光掃過她凌亂的頭發和皺巴巴的睡衣,嘴角微微上揚:"阮小姐,
這棟樓的住戶都是有身份的人,希望您能注意影響。"她特意強調了"有身份"三個字。
關上門,阮綿綿感到一陣眩暈。她看了眼手機,才早上七點半。
周先生發來信息說今天不用陪他,她本該好好睡一覺的。現在睡意全無,
她索性換了身運動服,決定去小區花園走走。初夏的清晨,空氣中帶著青草和露水的氣息。
阮綿綿坐在花園長椅上,閉眼感受難得的寧靜。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嘿!
好巧啊!"阮綿綿睜開眼,看到林夏穿著運動背心和短褲,額頭上掛著細密的汗珠,
正朝她揮手。陽光下,林夏的笑容燦爛得幾乎刺眼。"早上好。"阮綿綿禮貌地回應,
下意識整理了下自己凌亂的頭發。林夏一屁股坐在她旁邊,
毫不客氣地拿起阮綿綿放在長椅上的礦泉水喝了一大口:"抱歉,剛跑完五公里,渴死了!
"阮綿綿愣住了——從來沒有人這樣隨意地對待她的東西。在周先生的世界里,
每件物品都有它的位置和用途,連她本人都要時刻保持完美狀態。"你彈得真好。
"林夏突然說,"昨晚我回來時聽到你在彈琴,是肖邦對吧?
"阮綿綿的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你...聽到了?""嗯,我住在你隔壁嘛,
陽臺離得不遠。"林夏歪著頭,"不過你彈到一半突然停了,是遇到什么技術難點了嗎?
"阮綿綿想起自己當時聽到"音樂學院高材生"時的失態,苦笑了一下:"沒什么,
只是走神了。""走神還能彈得這么好,不愧是專業的!"林夏真誠地贊嘆,
"我小時候也學過鋼琴,但完全沒天賦,氣得老師求我爸媽別再浪費錢了。
"2阮綿綿忍不住輕笑出聲。林夏說話時眉飛色舞的樣子,
讓她想起大學時代那些無憂無慮的同學。"對了,你吃早飯了嗎?我剛烤了藍莓麥芬,
要不要嘗嘗?"林夏跳起來,做了個邀請的手勢,"順便參觀下我的工作室?就在小區南門,
很近的。"或許是清晨的陽光太溫暖,或許是林夏的熱情太有感染力,
阮綿綿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林夏的工作室比想象中要大,一半是花店,
一半是香薰DIY區。各種植物和干花整齊地陳列在木質架子上,角落里擺著一張工作臺,
上面堆滿了瓶瓶罐罐。"隨便看,我去拿麥芬!"林夏蹦跳著進了里間。
阮綿綿漫步在工作室里,手指輕輕撫過一束干燥的薰衣草。
她的目光被書架吸引——那里除了植物圖鑒和手工教程外,
竟然還有《第二性》、《成為》、《女性的奧秘》等女性主義著作。書脊都有些磨損,
顯然經常被翻閱。"來啦!剛熱過的麥芬,配我特制的洋甘菊茶。"林夏端著托盤出來,
看到阮綿綿站在書架前,眼神閃爍了一下。"你對女性主義感興趣?"阮綿綿忍不住問道。
林夏放下托盤,聳了聳肩:"閑著無聊看看。糖分有助于緩解抑郁情緒,快嘗嘗麥芬。
"阮綿綿意識到對方在轉移話題,但香噴噴的麥芬確實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咬了一口,
松軟的蛋糕體和酸甜的藍莓在口中化開,讓她想起小時候母親做的點心。"好吃嗎?
"林夏期待地問。"嗯,很好吃。"阮綿綿不自覺地露出真心的微笑。"太好了!
我就說我的烘焙技術有進步!"林夏興奮地拍手,"對了,要不要試試DIY香薰蠟燭?
我看你好像喜歡茉莉香。"阮綿綿猶豫了一下:"我沒什么藝術細胞...""胡說!
你插花那么厲害,色彩搭配肯定很棒!"林夏已經麻利地開始準備材料,"來嘛,
就當陪我玩,我一個人在工作室很無聊的。"兩個小時后,
阮綿綿驚訝地看著自己完成的第一個香薰蠟燭——淡藍色的蠟體中鑲嵌著干茉莉花,
林夏說這配色簡直可以拿去賣高價。"看吧,我就說你有天賦!"林夏得意地說,
"下次我們可以試試更復雜的..."工作室的門突然被推開,物業主管王麗走了進來。
"林小姐,你的快遞又堆在物業中心了。"王麗把幾個包裹扔在地上,"說過多少次了,
大件快遞要自己及時取。"林夏翻了個白眼:"王主管,我昨天才下的單,哪來的'又'?
而且這幾個小盒子也算大件?"王麗冷笑一聲:"我們物業很忙的,
沒空天天給你們這些..."她的目光掃過阮綿綿,話鋒一轉,
"總之下次不及時取就退回去了。"門被重重關上后,阮綿綿小聲問:"她一直這樣嗎?
""嗯,特別針對我。"林夏滿不在乎地拆著包裹,"她前夫包養過大學生,
所以恨透了我們這種'不正經'的女孩。
"阮綿綿心頭一緊:"她知道你...?""知道啊,又不瞎。
"林夏拿出包裹里的精油聞了聞,"這棟樓里誰不知道誰是'金絲雀'?不過無所謂,
我又不靠她吃飯。"3阮綿綿沉默了。她一直以為自己和周先生的關系很隱秘,
原來在別人眼里早就是公開的秘密。"別那副表情嘛。"林夏碰了碰她的肩膀,
"我們又沒偷沒搶,管別人怎么想。來,試試這個新到的玫瑰精油,正宗的保加利亞貨!
"離開工作室時,阮綿綿手里多了一個自己做的香薰蠟燭和一小束林夏硬塞給她的洋桔梗。
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她發現自己竟然在哼歌——這是很久沒有過的事了。電梯門剛要關上,
一只手突然伸進來擋住了。王麗陰沉的臉出現在門口。"阮小姐,作為物業,
我有責任提醒您。"王麗的聲音壓得很低,"林夏那女孩不簡單,
已經換過三個'贊助人'了。您這樣有教養的女孩,最好離她遠點。
"阮綿綿握緊了手中的花束,不知哪來的勇氣:"謝謝關心,不過我的朋友選擇是我的私事。
"王麗冷笑一聲:"隨您便。只希望周先生不會介意您結交這樣的朋友。"電梯門打開,
阮綿綿快步走出去,心跳如鼓。她不確定王麗的話是單純的多管閑事,還是隱晦的威脅。
但有一點她很確定——林夏身上有種她久違的東西,那種自由自在的生命力,
讓她忍不住想靠近。回到公寓,阮綿綿把洋桔梗插進花瓶,擺在餐桌上。她打開手機,
看到周先生發來的晚餐邀約,回復了一個"好的"。然后鬼使神差地,
她找到昨天林夏留的號碼,發了條消息:"謝謝今天的麥芬和課程,很愉快。"幾乎是立刻,
回復就來了:"不客氣!下周二我要做新的香薰配方,一起來玩啊!順便幫我拍幾張產品照,
你構圖超棒的!"阮綿綿看著消息,嘴角微微上揚。她突然意識到,這是很久以來,
第一次有人不是因為周先生而需要她。4凌晨三點十七分,阮綿綿從噩夢中驚醒,
冷汗浸透了睡衣。夢中她被困在一個金色的籠子里,無論怎么呼喊都沒有聲音。
她摸索著床頭柜上的藥盒,卻發現舍曲林已經吃完了。呼吸越來越急促,
胸口像是被無形的重物壓住。手指不聽使喚地顫抖,手機從掌心滑落,
不知怎么竟撥通了最近聯系人——林夏。"喂?綿綿?"林夏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睡意。
阮綿綿想說話,卻只能發出急促的喘息聲。"綿綿?你還好嗎?是不是驚恐發作?
我馬上過來!"電話掛斷了。阮綿綿蜷縮在床上,
意識模糊地想:林夏怎么會知道這是驚恐發作?不到三分鐘,門鈴響了。
阮綿綿踉蹌著去開門,看到林夏穿著印有卡通圖案的睡衣,頭發亂蓬蓬的,
手里拿著一個小布包。"呼吸,跟著我。"林夏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阮綿綿,
把她帶到沙發上坐下,"吸氣——四秒,屏住——七秒,呼氣——八秒。
"林夏的手溫暖而堅定地按在阮綿綿背上,引導她的呼吸節奏。
同時從布包里拿出一個小瓶子,滴了幾滴精油在手腕上,輕輕摩擦后靠近阮綿綿的鼻子。
"薰衣草和甜橙,專門對付焦慮的。"甜美的香氣鉆入鼻腔,阮綿綿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
她這才注意到林夏赤著腳,顯然是從床上直接沖過來的。
"抱歉...這么晚..."阮綿綿的聲音嘶啞。"別傻了。"林夏去廚房倒了杯水給她,
"你藥吃完了?"阮綿綿點點頭,羞愧感涌上心頭。在周先生眼里,
她的焦慮癥只是"矯情",是需要克服的缺點。"我那兒有備用的,去給你拿。"林夏起身,
卻被阮綿綿拉住了手腕。"別走...求你了。"這句話脫口而出,
連阮綿綿自己都驚訝于其中的脆弱。5林夏坐下來,毫不猶豫地抱住了她。
這個擁抱沒有任何客套和距離,就像她們是相識多年的好友。
阮綿綿聞到她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氣,混合著些許汗味——真實而溫暖。"第一次驚恐發作?
"林夏輕聲問。阮綿綿搖搖頭:"從大三就開始了...只是最近越來越頻繁。
""因為周先生?"阮綿綿身體一僵。林夏立刻察覺到了:"抱歉,我不該多問。
""不...我只是..."阮綿綿深吸一口氣,"你怎么知道我...和周先生的關系?
"林夏苦笑了一下,卷起睡衣袖子,露出手腕上那道猙獰的疤痕:"前金絲雀認得出同類。
我去年...呃,嘗試過提前退場,被房東發現送醫了。"阮綿綿倒吸一口冷氣,
手指不自覺地撫上那道疤痕。她突然意識到,林夏陽光燦爛的外表下,藏著比她更深的傷痛。
"為什么...?""老套的故事。"林夏聳聳肩,聲音卻微微發顫,
"大學時愛上個富二代,他說要'資助'我開工作室,結果成了他的私人所有物。
兩年后他訂婚了,把我轉手給一個朋友'照顧'...我逃出來后才發現,
他早拍了不少'紀念照',威脅我敢鬧就發網上。"阮綿綿的心臟揪緊了。
她看著林夏強裝輕松的表情,突然有種傾訴的沖動。
"我父親肝癌晚期...手術和靶向藥每個月要六萬多。"她聽見自己說,聲音輕得像羽毛,
"周先生是我爸公司的大客戶,在我爸病倒后'提出幫助'...三年了。
"林夏握緊她的手:"綿綿...""最可笑的是,
我爸到現在還以為我在某家音樂培訓機構當老師,錢是借的高利貸。"阮綿綿突然笑了,
笑聲中帶著哽咽,"每周我去看他,都要編造新的教學趣事。"兩人陷入沉默,
但這不是尷尬的沉默,而是共同經歷過風暴后的平靜。"你知道嗎,"林夏最終開口,
"我現在的工作室是一個女性互助組織幫我開的。她們說,經濟獨立是走出陰影的第一步。
"阮綿綿想起林夏書架上那些女性主義書籍:"就是送你那些書的人?""嗯。
每周三晚上我們有線上讀書會,明天要討論《第二性》,要不要一起?
"阮綿綿遲疑了:"我...不太懂那些...""沒關系,就是聽聽。
"林夏眼睛亮了起來,"你知道嗎,波伏娃說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塑造的。
我們被塑造成金絲雀,但不代表我們必須永遠是。"這句話像一束光,
照進阮綿綿黑暗已久的心房。她輕輕點了點頭。6林夏留下來陪她到天亮,
兩人擠在沙發上看了部爛俗的愛情電影,笑得前仰后合。
阮綿綿不記得上次這樣開懷大笑是什么時候了。周三晚上,
阮綿綿找了個借口沒陪周先生應酬,躲在書房用平板加入了林夏的讀書會。
屏幕上十幾個女性的面孔讓她既緊張又新奇。
"今天我們來討論《第二性》中'女性處境'這一章。"主持人是個四十多歲的女性,
眼神銳利,"有哪位想分享讀后感?"林夏主動發言:"我覺得波伏娃說得太對了,
我們被教導要被動、順從,然后又被指責不夠獨立。
就像我之前的經歷..."她大膽地分享了自己的故事,雖然隱去了細節,
但阮綿綿聽得心驚膽戰——原來林夏曾經被"轉手"過三次,
最后一次差點被送出國"招待"客戶。"新來的朋友有什么想法嗎?"主持人突然問。
阮綿綿這才發現自己的攝像頭不知何時打開了。她慌亂地想關閉,
卻看到聊天框里跳出一條條鼓勵的信息。"沒關系,第一次都很緊張。""想說多少說多少。
""我們這里很安全。""我..."阮綿綿的聲音細如蚊蚋,
里說'婚姻是女性唯一被社會認可的出路'這部分很對...我母親一輩子都在為家庭犧牲,
臨終前卻告訴我別走她的老路..."話匣子一旦打開就止不住了。
阮綿綿談起自己被物化的感受,談起每次周先生朋友看她的眼神,
談起那些被當作"才藝展示"的鋼琴演奏。說到最后,她驚訝地發現自己淚流滿面。
讀書會結束后,林夏發來消息:"你太棒了!蘇姐——就是主持人——說你很有洞察力呢!
"阮綿綿擦干眼淚,感到一種奇特的輕松,仿佛卸下了長久以來的重擔。
她打開《第二性》電子書,開始認真閱讀劃線部分。正當她沉浸在書中時,
書房門突然被推開。周先生站在門口,西裝革履,身上帶著酒氣。"躲在這兒干什么?
我按了半天門鈴。"他的目光落在平板上,"看書?什么書這么入迷?
"阮綿綿下意識想關閉屏幕,但已經來不及了。周先生走過來,
瞇著眼念出書名:"《第二性》?"他的表情變得譏諷,"怎么,
我的金絲雀突然想要自由了?"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刺在阮綿綿心上。她以前會立刻道歉,
會找借口搪塞,但今晚不知為何,一股無名火從心底竄起。"只是隨便看看。"她平靜地說,
卻沒有像往常那樣低下頭。周先生似乎察覺到了異樣。他捏住阮綿綿的下巴,
強迫她抬頭:"記住,你父親這個月的醫藥費我還沒打。
一只好的金絲雀應該知道什么是本分。"阮綿綿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但面上不露分毫:"我明白。"周先生松開手,整了整領帶:"明天下午三點,
華峰集團王總來談事,你準備一下茶點,穿那套白色旗袍。""好的。"周先生離開后,
阮綿綿呆坐了很久。她拿起手機,給林夏發了條消息:"讀書會下次是什么時候?
我想繼續參加。"林夏回復得很快:"下周三!對了,蘇姐說如果你有興趣,
她可以推薦一些進階讀物。"阮綿綿走到陽臺上,深深呼吸著夜間的空氣。
遠處城市的燈火像星辰一樣閃爍。她想起《第二性》中的一句話:"女人不是天生的,
而是后天形成的。"今晚,她第一次開始思考,除了被他人定義的角色外,她還可以成為誰。
臥室里,手機又亮了起來。是林夏發來的一張照片——她工作室新到的各色干花,
擺成了彩虹的形狀。配文是:"看!像不像我們即將擁有的自由?"阮綿綿保存了圖片,
設成了手機壁紙。這個小小的叛逆舉動讓她心跳加速,卻也莫名地感到一絲雀躍。
7工作室里彌漫著蜂蠟融化的甜香,午后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工作臺上,
將各色干花照得透亮。阮綿綿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夾起一片淡紫色的薰衣草,
輕輕放在半透明的蠟面上。"這里應該再加點對比色。"她喃喃自語,手指在材料盒上游移,
最終挑出幾朵明黃色的金盞花。林夏從攪拌蠟液的工作中抬頭,眼睛一亮:"天啊,
這個配色太妙了!紫色和黃色的互補效果讓整個設計都活起來了!
"她沾滿蠟漬的手隨意在圍裙上擦了擦,"綿綿,你確定沒學過色彩理論?
"阮綿綿微微搖頭,
耳根有些發燙:"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水彩...后來就..."她的聲音低下去,
想起了那些因為父親生意失敗而被迫放棄的才藝班。"你絕對有天賦!
"林夏興奮地繞到她身邊,不小心碰倒了一個裝干玫瑰的小罐。花瓣散落一地,
兩人同時蹲下去撿,頭撞在一起,疼得齜牙咧嘴卻又忍不住笑出聲。
"笨手笨腳的毛病改不了了。"林夏揉著額角,突然神秘地壓低聲音,"給你看個東西。
"她掏出手機,點開一個名為"夏日的成長筆記"的短視頻賬號。阮綿綿驚訝地發現,
這個擁有兩千多粉絲的賬號里,全是林夏制作的女性成長主題短視頻。
最新一條《金絲雀也有翅膀》的評論區里,幾十條留言在熱烈討論:[UP主說得對!
關于如何建立個人邊界的分享...]"你...你不怕被..."阮綿綿緊張地環顧四周,
仿佛周先生會突然從某個角落出現。林夏的眼中閃過一絲陰影:"我用假名,不露正臉,
連聲音都做了處理。"她點開一條視頻,里面的女聲確實經過變聲處理,
但文字內容犀利有力,剖析了"甜寵"文化對女性獨立意識的腐蝕。
"其實..."林夏咬了咬下唇,"我一直在存錢,想正式做個女性成長平臺。
蘇姐說可以先從短視頻試水..."8阮綿綿被這個秘密震撼了。
眼前這個看似大大咧咧的女孩,竟在暗中籌劃著如此勇敢的事。
她突然想起自己大學時輔修過的視頻剪輯課程。"我...也許可以幫你剪輯。"話一出口,
阮綿綿自己都嚇了一跳,"我是說,
如果你需要的話..."林夏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真的?你會剪輯?""嗯,
以前..."阮綿綿頓了頓,改口道:"我可以學。"當天晚上,
阮綿綿借口頭疼早早回到臥室,實則打開電腦研究起了最新的剪輯軟件。周先生應酬回來時,
她正全神貫注地為林夏的一條視頻調整轉場效果。"在干什么?"周先生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阮綿綿迅速切換屏幕:"在...看插花教學視頻。
"周先生湊近聞了聞她的頭發:"怎么一股蠟味?""新買的香薰蠟燭。"阮綿綿心跳如鼓,
暗自慶幸早已關閉了剪輯軟件的工程文件。周先生似乎沒有起疑,
只是照例囑咐了明天的安排就離開了。阮綿綿長舒一口氣,重新打開文件,工作到凌晨三點,
終于完成了一條題為《被物化的美感》的精致剪輯。她將成片發給林夏,
附言:"看看合不合適?"不到十秒,林夏的電話就打來了:"綿綿!這剪輯太專業了!
那個文字動畫效果是怎么做到的?還有背景音樂的卡點...天啊,我們要火了!"果然,
三天后這條視頻意外登上平臺熱門,播放量突破十萬。林夏興奮地沖進阮綿綿公寓,
抱著她轉了一圈:"評論區炸了!好多人問制作團隊是誰!
"阮綿綿既欣喜又惶恐:"別...別提到我。"林夏立刻會意,表情黯淡下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