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了。李維,還沒回來。我走去開門,心頭掠過一絲不祥。不是他慣用的鑰匙轉動聲。
門外,一個年輕男人。陌生,蒼白,眼神卻像禿鷲,貪婪地盯著我,也盯著我身后的家。
但那貪婪之下,似乎還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審視,甚至是一閃而過的挑釁。“林凊女士?
”他開口,聲音里有種令人作嘔的熟稔。心臟驟然抽緊。“我是。請問你是……?
”“我叫管勾。”他嘴角勾起一抹怪異的弧度,像是嘲諷,
又像是某種宣告:“李維主任……資助的實習醫生。”“資助”兩個字,毒蛇吐信般,
帶著嘶嘶的惡意。他沒等我邀請,徑自側身擠了進來,目光快速掃過玄關,
然后定格在客廳里那張準備好的、鋪著頂級絲絨桌布的長餐桌上。“李主任還沒告訴你,
他今晚恐怕回不來了吧。”他閑庭信步般走過去,拿起桌上那瓶已經醒好的勃艮第,
對著燈光晃了晃:“結婚15周年了啊?呵,可惜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人要陪。
”他的目光掠過我,帶著一絲玩味:“或者說,有更重要的手術,需要他處理。
”1像是有預感一樣。我的胃里突然掀起一陣翻攪。我死死攥住拳,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疼,
卻不及心里的萬分之一。“你找他有事?”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當然有事。
”管勾放下酒瓶,從隨身背著的、磨損嚴重的背包里,掏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文件袋,
啪一聲,甩在潔白的桌布上,像是在高級絲綢上丟下一塊臟抹布。他用眼神示意我。打開它。
打開。照片,像雪片般散落。每一張,都帶著凌遲的鋒利。不堪入目。骯臟。刺眼。糾纏的,
羅曼蒂克的。酒店。醫院值班室。甚至……我們主臥!從文件袋底部的幾張舊照片看,
這件事至少持續了三年!照片的背景甚至有幾次國內外的醫學研討會,
那些他聲稱獨自前往或是與“醫學泰斗”會面的時刻。三年!轟——!世界在我耳邊炸開,
只剩下尖銳的鳴響。天旋地轉。我扶住冰冷的桌面,才沒有倒下。十五年。
我拿整個林氏集團做賭注,不顧父親的反對,耗盡心血,把他從一個醫學院畢業的窮學生,
一路扶上今天的位置。我甚至……為了他,失去了做母親的資格!而今?
他就是用這樣一種方式來羞辱我回報我的!2十年前,他競爭外科副主任的關鍵時刻,
科室里競爭激烈,他壓力巨大。我懷著我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孩子,孕吐嚴重,
身體虛弱。當時,我隱約覺得他對我的關心少了許多,只當他是壓力太大。可他呢?
他眼里只有他的手術,他的科研項目,他的前途。他說我嬌氣,說我拖累他,
說我為什么不能像別的女人一樣堅強懂事。那天,
獨自一人暈倒在他醫院的休息室門口——我當時還在幫他整理一些國外醫學文獻的翻譯資料,
試圖為他分擔。大出血。他接到醫院同事打來的電話時,
正在和醫院評審委員會的關鍵人物吃飯。他讓我等。他說,這是他人生最重要的一個坎。
等我從手術室出來,孩子沒了。醫生說,子宮受損嚴重,以后……很難再孕。
我至今記得醫生看我的眼神,帶著同情,也帶著一絲不忍。他來了,
帶著一身酒氣和虛偽的歉意。他說,凊凊,沒關系,我們還年輕,以后還會有孩子的。他說,
凊凊,等我成功了,一定好好補償你。可從那以后,他再也沒提過孩子的事。只有我知道,
午夜夢回,空蕩蕩的小腹傳來隱秘的刺痛,是怎樣一種酷刑。而現在,
他拿著我失去孩子、失去健康換來的“成功”,去“補償”了另一個男人!“怎么樣?
”管勾的聲音拉回我的思緒,他像欣賞一件有趣的藝術品一樣,看著我慘白的臉,
扭曲的表情。“林女士,這份十五周年‘大禮’,還滿意嗎?李主任常說,
你是他最堅強的后盾,這點‘小事’,想必難不倒你。”3喉嚨里涌上腥甜。我強行咽下。
不能在他面前示弱。“……你想要什么?”聲音破碎,仿佛不是我的。“聰明。”他笑了,
終于露出了獠牙,“李主任答應給我買套別墅,就在三環。他說,
方便我們……‘深入交流’,也方便他‘偶爾清凈一下’,你知道,你們這個家,太壓抑了。
”他刻意停頓,觀察我的反應。“可是,他最近手頭緊。你知道的,一個外科主任,
就算手術做得再多,獎金再高,就算掛著你們林氏集團的虛名顧問,在北城買套像樣的別墅,
還是力有不逮。”他走近一步,陰影籠罩下來,
帶著一股廉價香煙和某種……汗液混合的難聞氣味。“所以,
李主任的意思是……”他聲音壓低,充滿了惡意,“這筆錢,得你來出。畢竟,林氏集團,
真正說話算數的,是你,林大小姐,對吧?就當是……替他還風流債了。哦,對了,
李主任還說,你那么愛他,一定不忍心看他為難的。”替他還債?!用我的錢,
給他和他的小情人買愛巢?!無恥!卑劣!惡心!血液沖上頭頂,憤怒幾乎要將我點燃。
“憑什么?!”我厲聲質問。“憑這個!”管勾猛地將手機屏幕懟到我眼前。屏幕上,
是更加露骨的聊天記錄,還有……還有一份文檔的部分截圖!那格式,
那內容……是北城第一醫院新醫療設備采購的內部招標信息和關鍵參數?!
甚至還有幾份……看似是林氏集團內部項目的初步構想和數據分析?!“李主任對我,
可是‘傾囊相授’啊。”管勾笑得陰冷,“你說,如果這些東西,
明天出現在醫院院長辦公室,出現在市衛生系統的紀檢監察部門,
出現在網上……或者出現在林氏集團競爭對手的郵箱里……李維的前途,你的臉面,
還有你們林氏集團最看重的聲譽……會怎么樣?”就在這時,我的手機尖銳地響起。
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李維。4我麻木地接起。“凊凊,寶貝兒,抱歉啊,
醫院這邊臨時有個重要的專家會診……”虛偽。熟練得令人作嘔。
我看著眼前管勾那張寫滿算計的臉,聽著電話里丈夫熟練的謊言,一股冰冷的絕望,
瞬間淹沒了我。“專家會診?”我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像一片死海,
“是和管勾一起參加的,關于別墅選址和醫院招標信息的討論會嗎?”電話那頭,驟然沉默。
足足十幾秒后,才傳來李維略帶慌亂的聲音:“凊凊,你…你在說什么?管勾?他怎么了?
”我掛了電話。管勾留下“三天,我要看到三環別墅的購房合同,以及你不再追究的保證書。
否則,后果自負。”的威脅,揚長而去。他走到門口,又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林女士,李主任說你很聰明,希望你不要做蠢事。畢竟,魚死網破,對誰都沒好處,
尤其是對你這種體面人。”客廳里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臟被撕裂的聲音。
我沖進衛生間,吐得天昏地暗。鏡子里的女人,面色慘白,眼神渙散,
哪里還有半點林氏千金的模樣?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維回來了,
帶著恰到好處的慌亂和愧疚:“凊凊!你聽我解釋!是他!都是管勾那個混蛋逼我的!
他算計我!”他沖過來,想要抱住我,被我狠狠甩開。“他怎么逼你?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逼你出軌他?逼你給他泄露醫院的招標信息?逼你讓他來找我要別墅?!
逼你把林氏的項目計劃透露給他?!”我歇斯底里地質問。
“不是……不是那樣的……”李維噗通一聲跪在我面前,抓著我的睡袍裙擺,痛哭流涕。
“關于林氏的項目,我只是…只是隨口跟他提過一些不成熟的想法,
為了在他面前顯得我有本事,
己…我沒想到他會…”一個平日里在手術臺上沉穩自信、在醫學會議上侃侃而談的外科主任,
此刻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哭得無比傷心。5“凊凊,是我錯了!我混蛋!我不是人!
”他狠狠地扇著自己的耳光,啪啪作響。“我……我是一時鬼迷心竅!你知道我壓力多大,
評職稱,搞科研項目,應對各種檢查,
還有家里……爸媽一直催著要孫子……我……我真的快被逼瘋了!”他抬起淚眼婆娑的臉,
眼神里充滿了祈求:“管勾他……他抓住了我的把柄,
用那些照片和泄露招標信息的事情威脅我!他說如果我不滿足他,他就去舉報我!凊凊,
我不能身敗名裂啊!我走到今天這一步,多不容易!這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事,
也關系到我們林家的臉面啊!如果林氏的商業信息因為我這點疏忽被泄露,爸爸會殺了我的!
”他的眼淚,他的懺悔,
他巧妙地將個人榮辱、家族臉面以及潛在的商業危機捆綁在一起的說辭……像一張無形的網,
慢慢纏繞住我。是啊,他要是身敗名裂,丟人的不僅僅是他,還有我,還有林家。
父親一向最重聲譽……如果再牽扯到商業泄密……我想都不敢想!
“他……他真的只是威脅你?”我聲音顫抖,殘存的理智還在掙扎,
但那顆愛了他十五年的心,卻不由自主地開始動搖。他最后一句話,
關于林氏商業信息的擔憂,似乎也佐證了他并非完全主動。“真的!千真萬確!
”李維見我語氣松動,立刻指天發誓,“我對天發誓,我對他沒有半點真感情!
就是……就是一時糊涂,被他抓住了把柄!凊凊,你相信我!只要度過這次難關,
我立刻跟他斷得干干凈凈!我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做對不起你的事!求求你,幫幫我,
最后一次!”他抱著我的腿,哭得像個孩子。6接下來的幾天,我如同活在噩夢里。
李維對我百般討好,溫柔備至,仿佛又回到了我們熱戀的時候。他親自下廚做我愛吃的菜,
給我講笑話,晚上抱著我,一遍遍地說著“對不起”和“我愛你”。他甚至開始主動規劃,
“等這件事過去了,我們好好調理身體,再要個孩子吧,我知道你一直想要。
”這個曾經我最渴望的承諾,此刻聽來卻像淬了毒的蜜糖。而管勾,則像個附骨之蛆,
陰魂不散。他不再上門,卻開始用短信和匿名郵件轟炸我。今天發來一張更露骨的照片,
明天發來一段曖昧的錄音,
比如收受藥品回扣、違規操作等)甚至“挪用醫院科室經費為林氏項目做準備”的“猛料”。
“林女士,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三環的別墅,少一分錢都不行。那份保證書,也別忘了。
”“再不快點,李主任的‘驚喜’可就要公之于眾了。到時候,
恐怕就不止是醫學界的笑話了。”每一次收到信息,我的心都會被狠狠揪緊,臉色又白一分。
就在這時,管勾的電話打了進來,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與嘲弄:“林凊女士,
最近睡得好嗎?是不是在為我和李主任的愛巢積極籌錢呢?我再好心提醒你一下,
你知道我跟你老公在一起很久了嗎?你知道他早就想跟你離婚,
只是在等你乖乖把錢吐出來嗎?你對這件事有什么想法嗎?”7我握著電話,
聲音冰冷:“這不是我的問題,是你們的問題,你們自己去解決。
”電話那頭的管勾似乎沒想到我會是這種反應:“喲,嘴還挺硬。不過,
你沒有想要解決這件事嗎?比如,痛快點把別墅買了,也好讓我們早日雙宿雙飛,
別耽誤我們親熱啊。”我聽著他不知廉恥的炫耀,聲音平靜得可怕:“又不是我的問題,
我想什么?管好你自己吧,別高興得太早。”說完,我直接掛斷了電話,
不想再聽他多說一個字。李維也適時地在我面前表現出焦慮和絕望。他常常半夜驚醒,
坐在床邊唉聲嘆氣,或者對著電腦屏幕愁眉不展,
有時喃喃自語:“他怎么會有那些經費的記錄…我明明…”然后猛地打住,驚恐地看著我。
他的焦慮,管勾的威脅,像兩座大山,壓得我喘不過氣。我開始失眠,食欲不振,
整個人迅速憔悴下去。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李維被毀掉。他是我的丈夫,是我選擇的路。
就算是為了林家的臉面,我也不能讓他出事。尤其是,
如果真的牽扯到林氏的某些灰色地帶…可是,幾千萬的別墅……我雖然是林氏千金,
但父親一直把我保護得很好,也從未真正放權給我。我名下是有些股份分紅和房產,
但要立刻拿出這么多現金,幾乎不可能。唯一的辦法,就是向父親開口。我知道這很難。
父親當初就不看好李維,認為他野心太大,根基不穩。這些年,林家對他的扶持已經夠多了。
現在還要為他這種丑事擦屁股……8我鼓足勇氣,回了林家老宅。父親正在書房練字。
見我進來,他放下毛筆,眉頭微蹙:“臉色怎么這么差?出什么事了?”我醞釀好的說辭,
在父親銳利的目光下,瞬間變得蒼白無力。我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眼淚決堤:“爸!求求您!
救救李維吧!”我不敢說出全部真相,只挑揀著說李維被人抓住了把柄,對方獅子大開口,
勒索一套三環的別墅,否則就要毀掉他的前途。
我刻意隱瞞了同性關系和泄露醫院敏感信息的細節,
”(比如不慎泄露了醫院的某些內部采購信息)和“不小心泄露了商業構想”被小人利用了。
父親靜靜地聽著,臉色越來越沉。“把柄?什么把柄需要用一套三環的別墅來堵嘴?
”父親的聲音冰冷,“林凊,你當我老糊涂了嗎?他是不是還動了公司的念頭?”“爸!
是真的!李維他……他知道錯了!他已經跟我懺悔了!他保證以后再也不會了!
您就幫幫他這一次吧!不然……不然他真的完了!
我們林家的臉面也……”我語無倫次地哀求著,試圖用家族榮譽打動父親。“林家的臉面,
不是靠給這種廢物填窟窿來維持的!”父親猛地一拍桌子,勃然大怒,“我早就告訴過你!
李維這個人,心術不正!你非不聽!現在好了?被人家拿捏住了?還要我林家給他擦屁股?!
他是不是以為,靠著你,就能覬覦林家的一切?!”“爸!他知道錯了!他真的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