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屏幕已經完全黑掉。
陳杳看不見陳燼堯的表情，也不敢猜想他的心。
當年他們鬧得太過難堪，連陳老爺子都被氣到住進醫院整整半個月。
“仔仔?！?/p>
“你想讓我為你做些什么呢？”
電話那頭陷入一片死寂。
陳杳能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聲，還有血液沖擊耳膜的轟鳴。
她想讓他幫得太多，最后挑挑揀揀也只剩下一句：
“您......能不能來陪我?！?/p>
陳杳的睫毛顫了顫。
她看見姜丹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伸過來，梁晝沉欲言又止的表情，陳家親戚幸災樂禍的嘴臉，胃里突然翻涌起一陣惡心。
“陳杳！”
姜丹打斷她，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裝模作樣也該有個限度！你以為隨便打個電話就能唬住我們？你小叔叔要是真在乎你，這五年會對你不管不問？！”
陳杳沒吭聲。
她甚至不敢反駁。
因為姜丹說得沒錯。
這五年，陳燼堯確實沒再出現在她生活里。
是她親手推開的。
是她不許他靠近的。
“把手機開免提。”
她機械性地動了動手指。
“姜丹女士，您似乎對我的孩子很有意見?！?/p>
陳燼堯的聲線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每個字都像被低溫淬過，冷硬而疏離。
而他開口的瞬間，姜丹臉上的血色就褪了個干凈。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多說，請于下午和我的律師詳談。”
“仔仔?！?/p>
陳杳沒聽見，整個人還有些恍惚。
陳燼堯就又柔聲喚了一句：
“陳杳，等我十分鐘?！?/p>
他叫她全名的時候，總是帶著幾分無奈的縱容。
就像小時候她闖了禍，他一邊收拾爛攤子，一邊訓她。
這次陳杳聽清了，她低聲應下。
無人注意的角落，梁晝沉松了一口氣。
什么懷孕，還不都是被逼急了琢磨出來的點子。
他和陳杳青梅竹馬，并肩走過快二十年，沒人比他們更懂彼此。
梁晝沉看了一眼還杵在原地沒動的姜丹，不耐煩地拽了她兩下：
“好了媽，再鬧下去就收不了場了，我早和你說過別和那幫人攪在一起，一群見利忘義的狗東西?！?/p>
“昭昭，這次是我對不起你，林氏的投資我會追加百分之二十。”
林昭昭還想再問婚禮要不要繼續，卻被姜丹一個眼刀制止，兩人一前一后跟著梁晝沉出了門。
一旁的陳家親戚想在這等到陳燼堯，和他親自掰扯幾句，不過想到新聞對他的報道，也不免打了個寒顫，撂下一句狠話：
“陳杳，陳燼堯一早就被逐出族譜了，他護得了你一時，護不了你一世?！?/p>
“一周后你要是拿不出懷孕證明，別怪我不顧你爸的臨終囑托！”
“你現在也沒顧著親情。”
身后有人護著，陳杳心里也增了些底氣，直接示意吳特助關門攆人。
她坐在椅子上，目光不自覺飄向對面盤旋在樓外的月季。
奇怪，明明上周還沒有。
......想來是她記錯了。
這邊，陳燼堯一路從頂樓飛奔而下，沒等眾人看清，連車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陳總還會開車？”
助理安天抱著外套追出去，和被趕出來的司機大眼瞪小眼。
“那我半夜連手機都不敢關，隨叫隨到生怕他突然要出門算什么，算我年輕力壯身體好嗎？”
司機冷哼一聲：
“算你工資拿得多?！?/p>
“往南走的路陳總每天都要親自開一遍，整整五年，沒有一天停過，估計就是等著這一刻呢?！?/p>
......
陳杳盯著黑下去的屏幕，耳邊仍在嗡嗡作響。
——十分鐘。
陳燼堯說，十分鐘。
她甚至能想象到他此刻的模樣，額前的碎發被風吹起，連外套都不顧不得穿就要橫跨大半個城出現在她面前。
可她卻不知道，等他真的站在她面前時，她該說什么。
“好久不見？”
太生疏。
“幫幫我？”
太軟弱。
她甚至不敢想，陳燼堯會用什么眼神看她。
是失望，是譏諷，還是......依舊帶著那種讓她無所適從的、隱忍的溫柔。
她開始后悔打那通電話。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緩緩推開。
冷冽的風裹挾著淡淡的雪松香席卷，陳杳渾身一僵，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聽他說：
“仔仔。”
陳燼堯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幾不可察的嘆息。
“抱歉，我來晚了?！?/p>
陳杳鼻尖一酸，眼眶瞬間紅了。
她死死咬著唇，不敢抬頭看他。
陳燼堯低笑了一聲，忽然俯身，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
四目相對。
他的眼神深邃如墨，眼底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情緒，可唇角卻勾起一抹極淡的笑。
“五年未見，叔叔老了，所以仔仔連看都不愿意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