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岑寂這話，褚禮的胸膛都猛地起伏了一下，渾身的戾氣是越發的重了。
他實在是討厭他這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不過等余光瞥見文昭的身影，褚禮微微一頓，倏地松開了手。
文昭緩慢的走到座位邊上，看見的就是兩個男人面對面站著的樣子。
兩個人都沒有講話，氣氛有些冷。
文昭感受著空氣中泛起的冷意，急忙解釋：“我去問老師了，老師說我是因為其他科目退步了，所以把我換了位置。”
“不是我主動要換的。”
分明說過不再纏著他，卻還是陰差陽錯的坐了他的同桌。
也不怪所有人誤會。
她這話說的是心不在焉的，說完就坐在了位置上，兩個男人都看在了眼里。
岑寂的眸光晦暗了一下，褚禮扯了扯嘴角，也緩慢的坐了回去。
文昭坐在位置上收拾東西，心情十分的復雜。
她重生以來，就是想要離岑寂遠點。
可越努力的遠離，反倒是離得越近了。
文昭正一聲不吭的收拾著，余光便看見褚禮長長的小臂就伸了過來。
指尖還夾著一張紙條，上面寫著一串電話號碼。
“記住我的電話。”
褚禮的聲音低低的。
文昭魂不守舍的接過他的紙條，隨手放在了一邊。
下一秒，他高大的身子就壓了過來，黑影幾乎是要籠罩了文昭的身體。
這個角度，文昭能看見他鋒利的下頜線，甚至能聞見他身上的肥皂香。
文昭的心跳一頓，趕緊往后挪了身體，拉遠了兩個人的距離。
“你干嘛啊？”
誰知褚禮長長的手臂攀過桌邊，又是從她的桌洞里掏出了她的老年機。
學校不允許用智能手機，她一向聽話，高一買了一個老人機。
像不聽話的褚禮一類，照樣是該帶什么帶什么。
文昭詫異的看著他，便看見他擺弄了一下手機，又把手機遞到了文昭的面前。
“把我的號碼存上。”
他的視線注視著她，語氣不容置疑。
老人機里原本就存了很多同學的電話，文昭感受著他的注視，老老實實的把褚禮的號碼輸入了進去。
“設為緊急聯系人。”
褚禮的聲音繼續道。
文昭沒做，只是扭過頭去看他。
褚禮卻是一手撐在桌邊，挑眉看她：“除了我還能是誰？”
“我可是你五班的第一個同桌，第一個好朋友。”
他在“第一個”三個字上加重了音調。
第一個同桌卸任在即，文昭沒辦法反駁。
她點進手機里緊急聯系人的頁面，看見了上面的名字，神情忽然有些恍惚。
手機里的緊急聯系人是岑寂，是她高一的時候設的，也沒經過岑寂的允許。
耳畔是褚禮的連聲催促，于是文昭緩緩刪除了“岑寂”的兩個字，又是重新輸入了兩個字。
“褚禮”
文昭覺得自己像是在告別前世那個滿懷心事的天真自己。
她的心中莫名多了幾分酸澀，然后她就聽見褚禮的聲音從身邊飄了過來：
“有事情打電話給我。”
“上課也可以。”
文昭的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她就是往前挪了一個位置，前后排用得著電話聯系嗎？
課間收拾好了位置，文昭就直接坐了過去。
原本以為坐在岑寂身邊，她會覺得心煩意亂，可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心情就平靜了下來。
岑寂總是不動如山的坐著、安安靜靜的刷題，他有著良好的習慣，又有著一股定力，讓人的心莫名其妙的安定下來。
文昭適應了一會兒，也拿出練習冊，心無旁騖的刷起題了。
等晚自習結束，文昭和錢心悅一起出了校門，她就順嘴提起了這件事情。
錢心悅眉毛一皺，心里也覺得古怪。
“你換班就是莫名其妙的，換座也是莫名其妙的。”
“說起來你總名次都已經進步了啊，老師為什么要換座？”
錢心悅摸了摸下巴，望向文昭的眼神里閃爍著福爾摩斯的智慧：“我總感覺有一股磁力，把你往岑寂的身邊推。”
文昭聽見這話，渾身都哆嗦了一下：“那簡直是鬼故事了。”
她嘆了一口氣：她之前一直把岑寂當做一個普通的同學對待，卻還是逃脫不了那樣的蝴蝶效應。
難道是她還是離得他太近，需要離他更遠一些才可以嗎？
文昭心里正想著，卻冷不防聽見邊上的小巷子里突然有了動靜。
男人的聲音流里流氣的從小巷子里傳來：“一晚上多少錢啊？”
學校邊上的這條小巷，一直都是三教九流約架的地方，每次她們經過，都要加快腳步，目不斜視的。
錢心悅聽見這話，急忙扯了扯文昭的衣角。
兩人對視了一眼，錢心悅就趕緊比了一個口型：“快走。”
昏黃的小巷閃著黃色的燈光。
文昭拽著她，剛往前走了幾步，就看見小巷子的入口處靜靜的躺著一件外套。
兩人定睛一瞧，是她們學校的校服。
她們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又是往小巷里面張望，看見的竟然是一張熟悉的臉。
宋程宜。
文昭和錢心悅全都驚呆了。
她的校服外套和書包被丟在了地上，書包里面的東西散落了一地，此刻已經被兩個流里流氣的黃毛抵在了墻角。
宋程宜齊肩的黑發有些散亂，領口扣子狼狽的散落，露出了一節白皙的肌膚。
小黃毛吹了一個口哨，扯住了她的校服短袖，露出了她的鎖骨，和肩頭的傷疤。
宋程宜抿著唇沒說話，黑洞洞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他，有點滲人。
小黃毛嘴里叼著煙，看得眼睛都直了：“你倒是有趣，身上還帶疤，你到底是乖乖女，還是小混混啊？”
“問你多少錢怎么不回答呢？嗯？”
他說完這話，不顧宋程宜的掙扎，就要伸手去摸宋程宜的下巴，另一個人也呵呵一笑，眼神黏糊糊的。
小巷外的兩個女孩嚇得渾身都僵了，腳像是在地上扎了根。
文昭咬緊了牙關，抄起了邊上的一個啤酒瓶，深吸了一口氣，便想要往里走。
錢心悅趕緊扯住了她，臉色都有些發白：“文昭……”
文昭把兜里的老人機遞給了她，對她搖了搖頭，聲音帶著幾分冷靜：
“對方是兩個人，我們有三個人。敵強我弱，優勢在我。”
錢心悅嘴角抽搐了一下：是這樣算的嗎？
“把手機解鎖，隨時打電話報警。”
錢心悅捏緊了手里的老人機，咬緊唇瓣看她。
可文昭已經捏緊了啤酒瓶，往里面走了。
昏黃的路燈下，只能聽見她的腳步聲，一聲，兩聲。
文昭不近不遠的站在他們的身邊，伸手往墻邊一砸，啤酒瓶便應聲而碎，留下了尖銳的玻璃。
她盯著宋程宜鎖骨處的傷疤。
少女冷靜的聲音繼而傳遍了整個小巷：“身上有傷疤就是小混混嗎？”
“小混混，就可以被你動手動腳？”
文昭的氣勢很足，漆黑的瞳孔里帶著幾分母獸般的兇狠。
所有人都被她說得愣在了原地。
宋程宜茫然的盯著文昭的臉，就看見她緩緩撩起了自己的手臂上的衣袖，露出了大臂上的傷疤。
疤痕連成一片，幾乎是貫穿了右手大臂和半個肩膀，看起來猙獰可怖。
與她的那張潔白無瑕的臉，格格不入。
沒有人想到文昭的身上會有這樣的傷疤，就連錢心悅都愣在了原地。
巷子里沒有人繼續說話，只能聽見文昭的聲音繼續響起：
“我身上也有傷疤，我媽媽說這是勇氣給我的勛章。”
“你們看見一個傷疤就大驚小怪，是因為膽子太小，在外面混了那么久，身上都沒個疤？”
她的聲音突然冷了下來：“還是因為……你們都沒有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