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慕容姒,曾是慕容王宮最受寵的公主。如今卻成了敵國皇帝寢殿里最卑微的囚徒。
紅綢鋪就的合巹禮上,趙璞連我的指尖都不曾觸碰,飲盡合巹酒便拂袖離去。宮燈搖曳,
映著他玄色龍袍上冰冷的金線,也映著我嫁衣下顫抖的指尖。他們說他是弒兄奪位的暴君,
頸側那道疤藏著血淋淋的往事。而慕容王室,正是他最深惡痛絕的仇敵。"質子妃?
不過是個體面的囚犯。"柳貴妃的指甲掐進我的手腕:"本宮倒要看看,你能活到幾時?
"可他們都不知道,我袖中藏著的不僅是銀針與藥囊。
還有父王臨行前塞給我的密信:"趙璞的弱點,在御藥圃那株龍腦香下"。
直到那夜他頭疾發作,猩紅著眼掐住我的脖子。
卻在劇痛中呢喃出我母妃的小名……我才驚覺。這場以陰謀開始的婚姻里,沉淪的不止是我。
1紅綢鋪就的長廊仿佛沒有盡頭,我數著自己的腳步聲。一聲,兩聲……直到數亂了,
就像我此刻的心緒。"公主,前面就是崇華殿了。"青竹在我耳邊低聲提醒,
她溫熱的氣息讓我稍稍回神。我微不可察地點點頭,
藏在廣袖中的手指已經掐出了月牙形的紅痕。頭頂的鳳冠沉重如枷鎖,每走一步,
那些珠翠就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像是嘲笑我這個戰敗國的公主,
如今要嫁給敵國的皇帝做妃子。"慕容公主到——"尖細的嗓音刺入耳膜,我深吸一口氣,
抬起下巴跨過高高的門檻。殿內燭火通明,照得我一時睜不開眼。待視線清晰,
我才看清正前方端坐的男人,趙國的皇帝趙璞。他比我想象中年輕,約莫二十五六歲。
一襲玄色龍袍襯得膚色冷白,輪廓分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那雙眼睛尤其懾人,漆黑如墨,
深不見底,看人時像兩把冰刀直刺心底。"慕容氏拜見陛下。
"我按嬤嬤教過的禮儀盈盈下拜,額頭幾乎觸地。殿內靜得可怕,
我能感覺到兩側站立的宮人們屏息凝神的模樣。許久,上方才傳來一道聲音:"平身。
"那聲音低沉冷冽,如同冬日里結冰的湖面,光滑而寒冷。我起身時偷偷抬眼,
正對上趙璞審視的目光,心頭猛地一跳。合巹酒的儀式簡單到近乎敷衍。趙璞接過金杯時,
指尖甚至沒有碰到我的手。他仰頭一飲而盡,喉結滾動間。
我注意到他頸側有一道細長的疤痕,在燭光下泛著淡淡的白。"朕還有政務,李德全,
送慕容妃回宮。"他甚至沒有多看我一眼,放下酒杯便大步離去。
玄色衣袍在轉身時掀起一陣冷風,刮得我臉頰生疼。"娘娘,請隨老奴來。
"一位面容和善的老太監躬身引路。走出崇華殿,夜風卷著花香撲面而來,
我這才發現后背已經濕透。青竹悄悄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同樣冰涼。"公主,別怕。
"她用只有我們能聽見的聲音說。蘭芷宮比我想象中偏遠,穿過無數回廊和庭院,
才看到一座被竹林環繞的小院。宮門上"蘭芷宮"三個字已經有些褪色,顯然久未有人居住。
"娘娘恕罪,陛下登基不久,后宮尚未完全修葺……"李德全面露難色。"無妨,這里很好。
"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作為戰敗國送來的質子妃,能有單獨的宮苑已是萬幸,哪敢挑剔?
待宮人們退下,青竹立刻幫我卸下沉重的鳳冠。銅鏡中的少女面色蒼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哪有一點新娘子的喜氣?"青竹,打聽清楚了嗎?"我低聲問道。
青竹一邊為我梳發一邊湊近耳邊:"趙國后宮現有嬪妃十二人,最得寵的是柳貴妃,
父親是當朝丞相。據說陛下從不留宿任何妃嬪處,但每月十五必去柳貴妃的景仁宮用膳。
"我點點頭,心頭涌起一絲苦澀。這樣的冷面君王,竟也會對某個女子另眼相待么?
"還有……"青竹猶豫了一下:"宮人們說,陛下生母早逝,是被先帝的寵妃害死的。
所以陛下極其厭惡后宮爭斗,曾親手處死過兩個爭風吃醋的嬪妃。"我手指一顫,
玉梳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窗外,一輪冷月掛在竹梢,
仿佛在嘲笑我踏入了一個怎樣的龍潭虎穴。"公主別怕,我們小心行事便是。
"青竹撿起梳子,聲音有些發抖:"奴婢還聽說,陛下有頭痛的頑疾,發作時性情尤為暴戾,
宮人們都不敢近前。"頭痛?我心頭微動。在慕容王室時,我曾隨太醫學過醫術,
尤其擅長治療頭疾。這個信息,或許將來能用得上。次日清晨,我早早起身梳妝。按規矩,
今日要去拜見太后。"娘娘,這件藕荷色的衣裙可好?既不失禮數,又不至于太招搖。
"青竹捧著一套衣裙問道。我正要點頭,忽聽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接著是宮女驚慌的喊聲:"柳貴妃到!"我和青竹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詫。
還未等我反應過來,一位華服美人已經踏入內室。她約莫二十出頭,膚若凝脂,眉目如畫,
一襲緋紅宮裝襯得她明艷不可方物。只是那雙眼尾上挑的鳳眼中,盛滿了毫不掩飾的敵意。
"這位就是慕容妹妹吧?"她聲音甜膩,卻讓我后背發涼:"本宮特意來看看,
能讓陛下破例納妃的,是何等絕色。"她上下打量我,
目光在我樸素的衣裙和未施濃妝的臉上停留片刻,忽然笑了:"看來傳言不實,不過如此。
"我強忍怒意,福身行禮:"慕容氏見過貴妃娘娘。""免禮。"她虛扶一下,
指甲幾乎戳進我的手臂:"妹妹初來乍到,本宮特地帶了些禮物來。"她一揮手,
身后的宮女們捧上數個錦盒。打開一看,皆是華貴的首飾和衣料。"這……太貴重了,
妾身不敢當。"我連忙推辭。"怎么,看不起本宮的賞賜?"柳貴妃臉色一沉。我心頭一跳,
只得謝恩收下。她這才滿意地笑了,臨走時意味深長地說:"對了,
太后最討厭脂粉氣濃的女子,妹妹這樣素凈正好。"待她走后,
青竹立刻檢查那些禮物:"公主,這些衣裙都熏了濃香,首飾也過于華麗,
若穿戴去見太后……""她是故意的。"我冷笑,"把這些都收起來,還用我們自己的衣物。
"去慈寧宮的路上,我的心一直懸著。太后會如何對待我這個敵國公主?趙璞會在場嗎?
柳貴妃的陷阱又在哪里?然而,當我真正見到太后時,卻大感意外。
那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婦人,雖然衣著華貴,但眼神溫和。與我想象中威嚴的形象相去甚遠。
"好孩子,過來讓哀家看看。"太后招手叫我近前,拉著我的手仔細端詳,
"長得真像你母親。"我一驚:"太后認識我母后?""年輕時有過幾面之緣。
"太后嘆息:"都是過去的事了。如今你到了趙國,就把這里當家吧。"我鼻子一酸,
險些落淚。離家千里,這是第一次有人對我說"把這里當家"。"母后別被她的可憐相騙了。
"一道冷冽的聲音突然插入。我回頭,看到趙璞不知何時站在殿門口,
逆光中他的輪廓格外鋒利:"慕容王室的女人,最擅偽裝。"太后皺眉:"璞兒!
"趙璞不為所動,大步走到太后身邊坐下,目光如刀般刮過我:"慕容妃,聽說你懂醫術?
"我心頭一跳,他是如何得知的?謹慎回答:"略通皮毛,不敢稱懂。
""陛下怎么突然問這個?"太后好奇道。趙璞端起茶盞,語氣平淡:"隨口一問。
畢竟來歷不明的人,總要摸清底細。"我攥緊了衣袖,強忍屈辱。在他眼中,
我不過是個需要防范的敵國細作罷了。離開慈寧宮時,青竹小聲告訴我:"公主,
奴婢剛才聽慈寧宮的宮女說,柳貴妃的父親柳丞相正在聯合大臣們上書,要求將您軟禁起來。
"我腳步一頓,心頭涌起一陣寒意??磥磉@趙國的深宮,比我想象的更加危機四伏。
回到蘭芷宮,我站在窗前望著遠處的宮墻。忽然注意到西側有一片被高墻圍起來的區域,
隱約可見綠意盎然。"那是何處?"我問正在整理床鋪的青竹。
青竹順著我的手指看去:"哦,那是御藥圃,據說里面種滿了珍稀藥材,尋常人不得入內。
"御藥圃?我心頭微動。或許,那里會有我需要的藥材。在這步步驚心的深宮中,
醫術可能是我唯一的護身符了。2蘭芷宮的清晨來得格外早。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欞灑落時,
我已經梳洗完畢,坐在案前翻閱從故國帶來的醫書。"公主,您又一夜未眠?
"青竹端著早膳進來,見我眼下青影,心疼地嘆氣。我合上書卷,
揉了揉酸脹的眼睛:"睡不著。這宮里太靜了,靜得讓人心慌。"青竹放下食盒,
壓低聲音:"奴婢打聽過了,這蘭芷宮是先帝時期一位獲罪妃子的居所,已經空置十余年。
宮里人都說這里......鬧鬼。"我輕笑一聲:"鬼有什么可怕?活人才可怕。"說著,
我指向窗外那片隱約可見的綠意,"今日我們去那里看看。""御藥圃?"青竹大驚,
"那可是禁地!""所以才要去。
"我取出昨日藏起的一塊面紗系上:"你留在這里應付來人,我去去就回。
"避開巡邏的侍衛并不困難。我沿著偏僻小徑前行,很快來到那堵高墻下。
墻角有一處坍塌的缺口,剛好容一人通過。鉆進去的瞬間,濃郁的藥香撲面而來。
我驚訝地發現,這哪里是什么規整的藥圃,分明是一片肆意生長的野生藥園。參天的古樹下,
各種草藥雜亂無章地生長著,卻意外地生機勃勃。"這是......"我蹲下身,
指尖輕觸一株開著紫色小花的植物。"龍腦香?"這種治療頭痛的珍稀藥材,
在慕容王室也只有少量庫存。我越看越心驚。
這片藥圃里幾乎囊括了《本草經》上記載的所有名貴藥材,而且長勢極好。更奇怪的是,
它們看似雜亂,實則暗含規律,每種藥材周圍都種著相生相輔的植物。"有人精心打理過。
"我喃喃自語。不由自主地從袖中取出小鏟,開始為幾株被雜草淹沒的靈芝清理周圍。
不知不覺日上三竿。我正專心為一叢黃精松土,忽然感到背后一陣發涼。
仿佛被什么猛獸盯上,猛地回頭,卻只看到搖曳的樹影。"錯覺嗎?"我擦了擦額頭的汗,
決定先回去。剛走到墻邊,就聽到外面傳來青竹焦急的呼喚。"公主!快回來!
柳貴妃帶人往蘭芷宮去了!"我心下一驚,連忙鉆出墻洞,卻還是晚了一步?;氐教m芷宮時,
院內已站滿了人。柳貴妃端坐在正廳主位,兩側宮女太監一字排開。
青竹被兩個嬤嬤按著跪在地上,臉頰紅腫。"妹妹這是去哪了?"柳貴妃笑吟吟地問,
目光卻落在我沾滿泥土的裙擺上。我強自鎮定:"回貴妃娘娘,妾身去園中散步了。""哦?
"她挑眉,"那這些是什么?"一揮手,幾個宮女捧出幾件我從故國帶來的首飾,
"竟敢偷本宮的東西!"我心頭一震:"娘娘明鑒,這些是妾身從慕容帶來的嫁妝,
絕非偷竊。""還敢狡辯!"柳貴妃拍案而起,"來人,給我搜!
"宮女們如狼似虎地沖進內室,很快"搜出"一個繡著柳字的香囊。"證據確鑿!
"柳貴妃冷笑,"按宮規,偷盜者當杖責三十,貶為宮女!"我渾身發冷,
知道這是栽贓陷害。正要辯解,
門外突然傳來太監尖細的嗓音:"陛下駕到——"所有人都愣住了。
趙璞一身玄色常服大步走入,目光在混亂的場面上一掃,最后落在我身上。"怎么回事?
"他聲音不大,卻讓整個宮殿瞬間安靜。柳貴妃立刻換上委屈的表情:"陛下,
慕容妹妹偷了臣妾的首飾,臣妾正在......""朕問的是慕容妃。"趙璞打斷她,
黑眸直視我。我深吸一口氣:"回陛下,妾身冤枉。那些首飾確是妾身從慕容帶來的嫁妝,
有禮單為證。""禮單可以偽造。"柳貴妃插嘴。趙璞抬手制止她,
對身后的李德全道:"去把禮部存檔的慕容嫁妝清單取來。"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
柳貴妃臉色越來越難看,我則跪得膝蓋生疼。終于,李德全捧著冊子回來,趙璞對照檢查后,
冷冷道:"確是慕容嫁妝。柳氏,你可知誣陷之罪?"柳貴妃臉色煞白:"陛下,
臣妾也是一時糊涂,以為......""禁足一月,抄寫宮規百遍。
"趙璞不容置疑地說完,轉向我:"慕容妃搬去清暉閣,那里離朕的紫宸殿近些。
"所有人都震驚了,包括我。清暉閣雖不是主殿,卻是先帝最寵愛的賢妃住所,
離皇帝寢宮只有一墻之隔。柳貴妃眼中幾乎噴出火來,卻不敢違抗圣命,只得含恨退下。
待眾人散去,趙璞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御藥圃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我心頭一跳,原來他早就知道!"再有下次,決不輕饒。"他丟下這句話轉身離去,
卻在門口頓了頓:"你的醫術不錯,但黃精喜陰,不宜過多日照。"我呆立原地,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回過神。他不僅知道我去了藥圃,還看到了我為黃精松土!"公主,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青竹揉著膝蓋擔憂地問。我望著趙璞離去的方向,
輕聲道:"不知道。但這位冷面皇帝,似乎沒有表面上那么冷漠。
"3清暉閣比蘭芷宮寬敞許多,推開后窗就能看到紫宸殿的飛檐。搬來的第三日,
我正在整理藥材,忽聽窗外傳來一陣壓抑的呻吟。"李總管?"我探出頭,
看到趙璞的貼身太監李德全扶著廊柱,面色痛苦。"驚擾娘娘了,老奴這就走。
"他勉強行禮,卻疼得直不起腰。我連忙讓青竹扶他進來。診脈后發現是多年頑疾發作,
當即施針配藥。不到半個時辰,李德全的疼痛就緩解了。"娘娘醫術高明!"他感激涕零,
"老奴這病太醫院都束手無策......"我笑笑:"只是些民間偏方。李總管若信得過,
每月這個時辰來,我再為您施針幾次,可除病根。"李德全千恩萬謝地走了。當晚,
一個小太監悄悄送來一盒上等血燕,說是李總管的心意。又過了幾日,我正在窗前研讀醫書。
忽聽紫宸殿方向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接著是趙璞暴怒的呵斥。片刻后,
李德全慌慌張張地跑來。"娘娘救命!陛下頭疾發作,疼得厲害,
太醫院的人都......"我立刻明白了,抓起藥箱跟他跑去紫宸殿。殿內一片狼藉,
趙璞半倚在龍榻上,面色慘白。額角青筋暴起,雙手死死抓著床沿。"誰讓你帶她來的!
"看到我,趙璞怒吼,卻因疼痛而氣勢大減。我不顧他的怒視,直接上前診脈:"肝陽上亢,
氣滯血瘀。"打開藥箱取出銀針,"陛下若不想疼死,就別動。"或許是疼得無力反抗,
趙璞竟真的沒再趕我。我迅速在他頭頂和頸后施針,又取出事先配好的藥丸讓他服下。
不到一刻鐘,他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眉頭也舒展開來。"這是什么藥?"他聲音沙啞地問。
"慕容王室秘方,專門治療頭疾。"我收起銀針,"陛下這病有多久了?"他閉目不語。
李德全小聲道:"自先帝駕崩那年起,每月必發,近來越發嚴重了。
"我點點頭:"若陛下允許,妾身可定期為陛下施針調理,配合湯藥,可減輕發作。
"趙璞睜開眼,黑眸深不見底:"你想要什么?"我一愣:"什么?""你救李德全,
又主動為朕治病,所求為何?"他冷冷地問,"為慕容王室打探消息?還是想獲得朕的寵幸?
"我心頭火起,強壓怒意:"陛下多慮了。醫者父母心,見病不治有違醫德。
"說完行禮退下,"藥方我會讓李總管轉交,用不用隨陛下。"回到清暉閣,
我氣得摔了一卷醫書。青竹嚇得連忙關窗:"公主,小心隔墻有耳!""他以為我圖謀不軌?
"我壓低聲音怒道:"若不是看在......"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何要主動幫他,或許是......看到他疼得面無血色時,
心頭那一絲莫名的抽痛?出乎意料的是,
第二天李德全送來一道口諭:允許我每月初一、十五去御藥圃采藥,但不得超過一個時辰。
"陛下用了娘娘的藥,頭疾緩解不少。"李德全笑瞇瞇地說:"娘娘若有需要,
盡管吩咐老奴。"就這樣,我與趙璞達成了一種奇妙的默契。他從不親自見我,
但通過李德全傳遞藥方和批注。我在藥方邊緣寫下用藥心得,他會在旁邊批注效果。
這種紙上交談持續了兩個月,直到一個雨夜。那天我正批閱醫書,忽聽窗外有異響。推開窗,
一個濕漉漉的油紙包躺在窗臺上。打開一看,是幾本珍貴的醫書,
其中一本《金匱要略》上還有朱批筆記。"這是......"我翻開扉頁,
上面赫然寫著"趙璞"二字,墨跡已經陳舊。這是他讀過的書?正當我疑惑時,
一張字條從書頁中飄落:「閱后歸還。——趙」簡簡單單三個字,卻讓我心頭一暖。
這個冷面君王,似乎也有細膩的一面。我們的關系就這樣微妙地緩和著。直到某日,
李德全匆匆趕來,說朝堂上大臣們聯名上書,質疑陛下對我的優待。
"柳丞相說娘娘是敵國公主,久居內宮恐有不妥,要求將您遷往城郊行宮。
"李德全憂心忡忡,"陛下當朝駁斥,但壓力不小......"我心頭一緊。果然,
當晚趙璞就來了清暉閣,這是自大婚后他第一次主動踏入我的居所。"收拾一下,
明日隨朕出宮。"他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說。"出宮?""秋獵。
"他簡短地說:"柳丞相等人也會同行。既然他們懷疑你,就讓他們親眼看看,
朕為何留你在身邊。"我明白了,這是要當眾展示對我的控制。"妾身明白了。
"他轉身欲走,又停下:"你的醫術,確實不錯。"說完大步離去,留下我怔在原地。
秋獵當日,我穿著趙璞命人送來的騎裝,與其他嬪妃一起站在獵場外圍。
柳貴妃故意擠到我身邊,低聲道:"別以為陛下帶你來就是看重你。不過是向群臣示威罷了。
"我笑而不語。正說著,趙璞騎馬而來,一身黑色獵裝英武逼人。他徑直來到我面前,
在眾目睽睽之下伸出手:"上來。"全場嘩然。我愣了片刻,才將手放在他掌心。
他稍一用力,我就被拉上馬背,坐在他身前。"抱緊。"他在我耳邊低語,隨即催馬奔馳,
將一干人等甩在身后。馬背上顛簸不已,我不得不向后靠在他懷中。隔著衣料,
我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溫度和心跳的節奏,莫名安心。"陛下這是做戲給誰看?
"跑出一段距離后,我忍不住問。他輕笑一聲,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笑:"你很聰明。
"頓了頓:"柳丞相與邊境將領私通書信,懷疑他們密謀不軌。朕需要一個理由監視他們。
""所以我是幌子?""不全是。"他的聲音低沉,"你的醫術確實有用。
"說完這句曖昧不明的話,他突然勒馬停在一處高坡,"看。"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遠處山谷中隱約可見一隊人馬在秘密行進。"那是......""柳家的私兵。
"趙璞冷笑,"借秋獵之名調動,意圖不明。"我心頭一震:"陛下早就知道?
""朕知道很多事。"他低頭看我,黑眸深邃:"包括你每月偷偷給宮中下人看病的事。
"我背脊一涼:"我......""不必解釋。"他調轉馬頭:"繼續做你想做的。
但記住,在這深宮里,沒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回宮的路上,我們誰都沒再說話。
但奇怪的是,靠在他懷中的感覺,竟讓我有種莫名的安全感。4秋獵過后,
趙璞對我的態度微妙地改變了。他依然冷面寡言,但允許我自由出入御藥圃。
甚至命人在清暉閣辟了一間小藥房給我使用。"公主,
您覺不覺得陛下對您......"青竹一邊幫我研磨藥材,一邊欲言又止。"別瞎想。
"我打斷她,卻控制不住耳根發熱,"他只是看重我的醫術。"嘴上這么說,
心里卻忍不住想起那天馬背上他胸膛的溫度。搖搖頭甩開雜念,我專注于手中的藥丸。
這是為趙璞新配的安神丸,他近日國事繁忙,頭疾又有復發跡象。正當我專心制藥時,
一個小宮女慌慌張張跑來:"娘娘救命!浣衣局的小順子從高處摔下,血流不止,
太醫署的人說......說救不活了!"我立刻抓起藥箱跟她跑去。
傷者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太監,從晾衣架上摔下,后腦著地,已經昏迷不醒。
太醫院的人確實束手無策,這種傷在他們看來必死無疑。"準備熱水和干凈布條。
"我冷靜地吩咐,同時取出銀針和特制藥粉。這是我母妃傳授的秘術,專門治療顱腦損傷。
兩個時辰后,小順子的呼吸終于平穩。我累得幾乎站不穩,
卻還是堅持寫下詳細的醫囑才離開?;氐角鍟熼w已是深夜。推開門,
我驚訝地發現趙璞坐在案前,正在翻看我的醫案筆記。"陛下?"我慌忙行禮。他抬頭,
目光復雜:"你救了那個小太監?""盡力而為。"我輕聲回答,
"他還小......""太醫院說那是必死之傷。"趙璞放下書卷:"你為何冒險救他?
若失敗,會惹上麻煩。"我疲憊地笑笑:"醫者眼中只有生死,不分貴賤。"他沉默良久,
突然起身走到我面前,抬手拂去我額前的藥漬:"你總是出乎朕的意料。
"這親昵的舉動讓我渾身僵硬。他的手指微涼,卻在我皮膚上點燃一簇火苗。我們四目相對,
他眼中似有暗流涌動,最終卻只是收回手:"早些休息。"那晚之后,
趙璞開始頻繁出現在我的生活中。有時是"偶遇"在御花園,有時是深夜造訪討論醫書。
我們漸漸形成一種默契,他帶來疑難醫案,我提供見解;我研制新藥,他做第一個試用者。
一個雨夜,我正在藥房研究新方子,趙璞突然闖入,面色蒼白如紙。"陛下?
"我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他。"頭疾......"他咬牙擠出兩個字,就疼得說不出話來。
我立刻明白這是最嚴重的一次發作。扶他到榻上躺下,我迅速施針用藥,
甚至動用了慕容王室秘傳的金針術。"忍一下。"我輕聲安撫,
將最后一根金針刺入他頭頂的百會穴。趙璞悶哼一聲,
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別走......""我不走。"我柔聲應道,
任由他抓著我的手慢慢睡去??粗o鎖的眉頭漸漸舒展,我鬼使神差地伸手輕撫他的面頰。
這個在朝堂上說一不二的冷面君王,此刻竟顯得如此脆弱。不知過了多久,
趙璞在半夢半醒間呢喃:"母妃......別離開我......"我的心猛地揪緊。
原來在他堅硬的外殼下,藏著的是一個失去母親的孩子。輕輕拍著他的手,
我哼起慕容王室安撫孩童的搖籃曲,直到他沉沉睡去。次日清晨,我因疲憊趴在榻邊睡著了。
醒來發現自己身上蓋著趙璞的外袍,而他已不見蹤影。案上留著一張字條:「今夜太后壽宴,
你隨朕同往。——趙」我既驚又喜。太后壽宴是宮中大事,只有高位嬪妃有資格出席。
趙璞此舉,無疑是在眾人面前確立我的地位。果然,當晚當我隨趙璞步入壽宴時,滿座嘩然。
柳貴妃的臉色難看得像吞了只蒼蠅,柳丞相更是目光陰鷙。"慕容妃近來照顧哀家很是盡心,
來,坐哀家身邊。"太后慈愛地招呼我,化解了尷尬。宴席過半,
宮女們端上一道道精美菜肴。正當大家品嘗御膳房特制的壽桃時,太后突然面色大變,
捂住胸口倒下!"母后!"趙璞箭步上前。現場一片混亂。我立刻上前診脈:"中毒!
"迅速檢查太后唇色和瞳孔:"是烏頭堿,必須立刻催吐!""傳太醫!"趙璞怒吼,
同時緊緊抓住我的手,"你能救嗎?"我堅定地點頭:"需要大量甘草和綠豆,
還有......""去御藥圃!需要什么直接??!"趙璞下令,眼中是我從未見過的慌亂。
在太醫趕到前,我已經用隨身攜帶的解毒丹控制住毒性,又用土法催吐清除了太后胃中殘留。
當太后終于轉危為安時,我這才發現自己的后背已經濕透。"多虧了慕容妃。
"太后虛弱地說。趙璞扶我起來時,手指微微發抖:"你救了母后。"我正要說話,
柳貴妃突然尖聲道:"陛下!太后中的毒就在這壽桃中,而壽桃是慕容妃親手做的!
"我震驚地瞪大眼睛:"我從未......""胡說!"太后厲聲打斷,
"壽桃是御膳房準備的,哀家親眼所見!"場面一時劍拔弩張。趙璞冷眼掃過眾人,
最后目光落在負責呈菜的宮女身上:"拖下去,嚴加審問。"那宮女面如死灰,
突然撲向柳丞相:"相爺救命!是您讓奴婢......"話未說完,
一支暗箭突然從窗外射入,正中宮女咽喉!趙璞立刻將我護在身后,禁軍迅速封鎖現場。
"查。"趙璞只說了這一個字,卻讓整個大殿鴉雀無聲。那晚過后,宮中暗流涌動。
雖然沒查出直接證據,但柳丞相稱病不朝,柳貴妃也被軟禁在景仁宮。而我,因救太后有功,
被晉為貴妃,賜號"惠"。"惠貴妃娘娘,這是陛下賜的棋譜。
"李德全笑瞇瞇地送來一個錦盒:"陛下說,若娘娘有興趣,可隨時去紫宸殿對弈。
"我打開棋譜,里面夾著一張字條:「棋如醫術,講究謀略。朕愿與卿切磋。——趙」
就這樣,我開始定期與趙璞下棋。棋盤上,他攻勢凌厲,我穩守反擊;棋盤外,
我們討論醫道、國事,甚至偶爾談及童年往事。在他冷硬的外表下,
我漸漸發現了一個博學、幽默的靈魂。一個雪夜,我們下棋到深夜。
趙璞突然問我:"若有機會回慕容,你會走嗎?"我執棋的手一頓:"陛下是要送我回去?
""只是假設。"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我。我沉思良久,輕聲道:"慕容是我的故國,
自熱有我留戀的人。"抬頭直視他的眼睛,"而這里......"話未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