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失去眼睛后，鹿呦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她像是一具徹底失去了生命的木偶一樣，安靜、機械的一日日枯朽。
沈敘白從未來過，可是護士們的風言風語卻一直不絕于耳。
“VIP病房那位江小姐聽說誤診了，其實眼睛沒什么大礙。”
“看沈總一臉緊張的樣子，他們感情可真好。”
“是啊，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聽說他們快要結婚了。”
鹿呦只是靜靜的聽著，一言不發。
等到自己有了力氣撐著身體床的那天，她求來一只破舊的輪椅，出了醫院。
她不能走，也看不見，只能憑著記憶磕磕碰碰，又在好心人的幫助下找到了老宅前的那棵櫻花樹。
樹木長成什么樣子她已經不知道了，鹿呦踉蹌著撲倒在地上，徒手挖著泥土。
手指傳來巨疼，可能是指甲斷了，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挖出了深埋的箱子。
這是他們尚且年輕時埋下去的。
鹿呦一點點撫摸著箱子里的東西。
可愛的風鈴，是笨手笨腳的沈敘白親手做的；柔軟的圍巾，是他親手織的；他們第一次約會時的門票、他們第一次交換的禮物、他們訂婚時的戒指......
在療養院的第一年，她還總是夢見以前，靠這些記憶支撐著日日夜夜，可是隨著日復一日的折磨，她的記性越來越差。
她不想忘記，只能靠舔舐療養院的墻皮獲取鈣質來維持記憶，被發現后，她被拖進禁閉室懲罰了整整十天十夜......
鹿呦已經沒有了眼淚，她將所有東西一一撫摸完，然后點燃打火機，將所有的回憶都扔進了火里。
她璀璨的青春和愛情，伴著早就徹底消失的愛，在今日付之一炬。
鹿呦知道，在被沈敘白送進療養院的那一刻，她就沒有未來了。
“敘青姐......”鹿呦低聲喃喃著，聲音破碎，“我真的、好疼啊......”
她與沈敘白青梅竹馬，而敘青姐是看著他們長大的。
她總能將鹿呦打扮的漂漂亮亮，笑著說她是個小公主，也總是拎著沈敘白，告誡他要對鹿呦一直好，她就像鹿呦的親姐姐一樣，給了她數之不盡的愛。
所以那個沉重的真相，她已經無法再解釋，也不得不永遠背負下去。
鹿呦什么都看不見，在樹下不知待了多久，渾身幾乎都要凍僵，直到那道再也熟悉不過的腳步聲響起來。
鹿呦恍惚間想到：原來這么多年過去了，她仍舊對沈敘白的腳步如此熟悉。
沈敘白的聲音帶著莫名的壓抑，“你來這里干什么？”
他顯然也認識這棵見證他們愛情的櫻花樹，出口的聲音竟帶著些許莫名顫抖的期待。
鹿呦垂著頭沒說話。
時間在靜默中一分一秒的過去，鹿呦看不見沈敘白，只能聽到他的聲音重新染上冰冷。
“帶著墨鏡做什么，眼睛受傷了？”
鹿呦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她空茫的想著：不是你把我的眼睛給了江意柔嗎，此時卻要裝作一切都沒發生過？
江敘白已經冷嗤一聲，“就算摔傷了，也是你自作自受。”
在又一次漫長的靜默中，江敘白聲音澀然。
“鹿呦，我放你走，以后......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